第40章
位于六區東城區中心的帝國銀行是一座标志性的建築, 日經的人流量巨大。
犯罪團夥的突然襲擊令所有在銀行附近活動的普通住民們都措手不及,當時的場面混亂極了。
廖鵬和高德的裝甲車強行介入,割裂了人群,約莫是被高德莽夫般的車技所震懾, 那夥人生怕自己被碾壓成胎下亡魂,當即将銀行的大門關起, 挾持了一部分在銀行內辦理業務的住民,與外對峙起來。
城防隊姍姍來遲, 由于松平亮告假,帶隊的是城防隊的副隊長名叫焦正祥,那家夥抵達後慌裏慌張的開始主持安全疏散, 一邊驅趕着試圖看熱鬧的群衆一邊在外圍拉起了長長的黃色警戒線。
廖鵬跟高德都是常年跟着季珩混跡在一線的槍林彈雨中,那都是一點就爆的急性子,這會兒快被這位副隊長的磨磨蹭蹭給逼瘋了。
銀行內部的劫匪開始叫嚣, 說不放他們離開就開槍射殺人質,帝國銀行有兩層, 眼看着一個帶着頭套的劫匪拎着一個銀行的櫃員上到二樓, 從二樓的镂空窗戶裏探出頭來, 那櫃員半個身體懸在高空,吓得渾身發抖, 奈何槍支抵在她的太陽穴上, 她哭也不敢哭。
面對這樣明目張膽的挑釁, 廖鵬只覺得一肚子的火氣都燒上來了, 恨不得捋起袖子就上去跟對方幹架, 然後他就聽到焦正祥在溫吞吞的打電話聯系談判官,對面的談判官似乎正在趕過來,但是因為騷亂導致堵車,說會遲上一時半刻。
焦正祥在通訊裏碎碎念道:“好的,好的,我試着讓劫匪等一等,那你盡快過來。”
廖鵬:“?”
神他媽讓劫匪等一等!
“我靠,你還真打算喊人來談判啊!”廖鵬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那不然呢?”焦正祥反問:“你是誰啊?麻煩你退到黃線外面去,不要妨礙城防隊執行公務!”
“我去你二大爺的!”廖鵬直接爆了粗口,用手肘拱了一下高德:“小高,抄家夥,我們自己去突圍。”
高德:“好!”
焦正祥爆吼一聲:“你們給我站住!”
廖鵬理也不理他,同高德一塊兒闊步流星的走向裝甲車,這時他看到一堆城防隊員成群結隊的跑了過賴,将他們的裝甲車包圍起來。
“我操,幾個意思?”廖鵬強按住火氣問。
“當兵的啊,難怪口氣這麽沖!”焦正祥冷笑說:“現場已經得到控制了,我不準你們随意行動!”
“你管這叫得到控制了?”廖鵬擡手指了一下二樓洋洋得意的劫匪,滿頭的問號。
“劫匪暫時沒有傷害人質的意圖!”焦正祥說:“貿然交火有誤傷人質的風險,我們還是要盡可能的通過談判讓劫匪釋放人質!這是雙贏!”
廖鵬:“贏你媽啊!”
焦正祥:“你!”
廖鵬:“人質頭都要掉了還尼瑪雙贏?!讓開!我們去救人!”
焦正祥:“不準去!”
廖鵬:“你他媽算老幾啊命令老子!”
焦正祥:“在這裏我是指揮官!不準你們驚動劫匪!”
廖鵬火冒三丈:“我管你是誰,除了老子的頭兒還沒誰敢這麽命令老子!”說罷他擡手推搡開了一個擋在車廂門前的城防員,上了車就要拿武器。
路邊的城防員們從未見過軍隊專用的裝甲車,門一開就看到裏面陳列的各式各樣大型複雜的重型熱武器,一個個都吓呆了,其中一個叫道:“焦副隊!他們藏了好多熱武器啊!”
焦正祥怒目圓瞪:“帝國和平法規定,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嚴禁使用高危熱武器!”
廖鵬:“老子對付他們用他媽槍杆子就夠了,還用得着高危熱武器?”他冷笑一聲道:“再說了,我要是想用你管得着嗎?”
焦正祥氣的脖子上青筋暴突:“你!”
廖鵬:“大敵當前還跟自己人內讧,也就只有你們城防隊了!”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樓上的劫匪開始了十分鐘的倒計時,适時談判官一頭熱汗的從黃線外擠進來,焦正祥貌似松了口氣,喊了聲“看住他們別讓他們亂來”,便急匆匆的去跟談判官彙合了。
城防員人多勢衆,廖鵬和高德被他們堵得嚴實,他倆雖然頭鐵人橫,卻也不是沒數的人,這種時候還不能真的跟城防隊動粗。
那個中年談判官大腹便便,頂着一頭稀疏的地中海,此時已經從一個城防員手中接過了大喇叭開始喊話。
廖鵬煩的直抓頭:“他們這談判官行不行啊?”
很快,行不行的就出了結果。
窗口的劫匪直接朝天放了一槍,震耳欲聾,人質也被吓暈了過去。
那談判官手一抖差點沒把手裏的大喇叭給丢脫手。
廖鵬擡手扶額,覺得這群人沒救了,這時他的個人終端忽然接通,季珩的聲音響起來。
“廖鵬高德,寧随遠和路陽安全,已經折返,你們那邊現在情況怎麽樣?”
聽到寧随遠和路陽沒事,廖鵬和高德都松了口氣。
“頭兒,不怎麽樣。”廖鵬道:“人質暫時沒事,但是劫匪現在完全掌握了主動權。”他越說越氣,控訴道:“城防隊消極不作為,還限制我們的行動,我跟廖鵬還不能跟他們真的動手——”
“五分鐘,我和楊潇就到了。”季珩說。
片刻後,季珩和楊潇跳下了城防隊的巡邏車,那是問松平亮臨時借的,說起來還有點兒心酸,不能走正當流程還得靠賣人情和面子。季珩揭開黃線跨進現場,就聽見銀行上方的那個劫匪在瘋狂的叫喊:“你們還杵在這裏做什麽!我讓你們滾啊!真當我們不敢動手是嗎!再給你們最後五分鐘!不然我就開槍了!”
焦正祥和談判官都急的滿頭大汗,這時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低音炮響起,振聾發聩:“你要是開了這槍,我保證你活不了!你不就是圖錢嗎?把命賠上值不值得!”
焦正祥吓了一跳,他最擔心的就是激怒了綁匪,焦慮急躁的扭頭去看究竟是誰這麽大膽,結果正對上男人犀利而淩冽的一雙眸子,焦正祥沖到喉嚨口的質問當即就化了。
“哈!你以為老子怕死嗎!”樓上那劫匪乖戾的發笑:“我告訴你!老子不怕死!老子才沒那麽容易死呢!少拿這些來威脅我!你們還剩五分鐘!就五分鐘!”
季珩的眸色一沉,轉身闊步往裝甲車的方向走,沒走兩步被焦正祥劈手攔住:“你做什麽!”
“救人。”季珩冷冷道。
“救什麽人!你們這群當兵的各個都是莽夫!”焦正祥滿頭冒汗:“你沒聽到劫匪說他根本不怕死嗎!不要再攪局了!傷到人質你負不起責任!”
這家夥就是典型的沒本事又懼怕承擔責任,季珩懶得跟他廢話:“我是跟你們松平隊長通過氣的,你少管。”
“松平隊長現在不在!你說的話我不信!”焦正祥說:“你,你有批件嗎!沒有批件我不能同意你插手我們的事務——”
提到“批件”兩個字,季珩的火就冒上來了,他反手揪住了焦正祥的領子,将這個渾身散發着廢物氣息的城防隊副隊長提的雙腳離地。
“你可以事後去寫舉報信。”季珩冷笑起來,他很少這麽對人說話,悍利英俊的眉目間匪氣橫生:“但是你現在再跟我多廢話一個字試試看?”
焦正祥臉色慘白,這種時候,他們養尊處優的城防員和特種軍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就徹底的暴露出來了,沒有了權力的制衡,特種軍人就像是野性的雄獅,随時可以把他們這群家貓給撕成碎片。
季珩松開手,對那呆若木雞的談判官道:“穩住劫匪,吸引他的注意力,你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季珩從裝甲車內部拿出了一把狙擊步/槍,在前端裝上強消/音/器,扛在肩頭。
他穿着常服,動作迅敏,有那個談判官在前頭吸引劫匪的注意力,他不着痕跡的繞開,登上了西北角的電視塔。
“廖鵬高德,你們去堵銀行大門,一旦有人質被放出來立刻解救運輸。”他利索又果敢的命令道:“楊潇,你去找通風管,嘗試從管道向一樓室內發射催/淚/彈。”
頻段裏傳來三聲整齊的“明白!”。
“叮”一聲,季珩走出了電梯,他來到了電視塔中層的位置,那是一片露天的花園餐廳,經過疏散後已經沒人了。天臺的邊緣處用新鮮盛放的玫瑰與紫丁香花枝點綴,郁郁蔥蔥的一大片,是天然的掩護。
季珩趴了下來,将槍管從葳蕤的花枝中探出去。
透過瞄準鏡,他清晰的看到了銀行二樓镂空窗棱裏攢動的人頭。
那個蒙面的劫匪還在叫喚,面部表情得意至扭曲的地步,手中的槍管一直死死的抵着人質的腦袋,人質已然暈了過去,沒有一點反抗的意志。
“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季珩低聲自語。
“頭兒,我已經找到空調通風管了。”楊潇在頻段內彙報道:“催/淚/彈準備就緒。”
季珩低低的應了一聲,目不轉睛的觀測着二樓內部的情形。
似乎是一樓的巨大的動靜驚動了二樓,那劫匪回首朝某處張望了一瞬,突然暴怒起來,将人質往後粗魯用力的一拽——
扳機扣動的瞬間,子彈穿過炙熱的彈道,經過消音設備的過濾只發出了輕輕的“噗”一聲。
第一發子彈精準的擊穿了劫匪的手腕,桡神經斷裂的同時,他握持槍柄的五指都軟軟的松開,槍支随着他大開大合的動作自樓上墜落。
那劫匪捂着流血的手腕發出痛苦嘶吼,表情窮兇極惡,忽的揚手在那女櫃員的背後猛地一推——
季珩瞬發一槍點在那劫匪的眉心,兩槍幾乎沒有幾秒鐘的停頓,與此同時那失去意識的女櫃員失去了重心,“呼啦”一下從二樓的窗口裏翻了出去!
“不好!”季珩的瞳孔皺縮。
該死的城防隊,沒有開展任何有效的安全預防措施,連最基本的防墜落的氣墊都沒有鋪!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只橙黃色的機械鐵臂突兀入鏡,徐徐升起,前端的挖掘爪翻轉,穩穩當當的“兜”住了那半空墜落的女櫃員。
這畫風未免相差的太多了,季珩微微一愣,一個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站直了極目遠眺,就看見一輛龐大的鐵皮挖掘機浩浩蕩蕩的停靠在銀行建築的旁邊,車身上還纏繞着方才強行突破而扯斷的黃白警戒線。
季珩的嘴角用力的抽動了一下,有些啼笑皆非。
“頭兒!大門還關着,我們準備強行突破了!”廖鵬的聲音沉沉然響起。
季珩沒說話,他看見挖掘機機艙的玻璃門朝一側打開了,一個矯健的人影輕盈的翻出,足尖踩踏着挖掘機高低不平的機身,一躍一撐,就勾到了二樓窗棱的邊緣,蜘蛛一樣靈活的穿過窗框鑽進大樓的內部。
“啊,真是個不省心的.”季珩揉了揉眉心,他一顆心稍定,轉身跨進電梯。
寧随遠教了下路陽如何簡易的操控挖掘機,自己便借着挖掘機的高大機身爬進了帝國銀行的二樓,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已然死去的劫匪,眉心挨了精準的一槍,不偏不倚,正好破壞了大腦中樞。
那劫匪的臉上凝固着死前最後的表情,從面部肌肉的形态來看,沒有恐懼和驚慌,只有無能的狂怒。
這還挺少見的,寧随遠想,這麽不怕死的嗎?金錢的誘惑就這麽強烈?
他沒有多逗留,飛快的從樓梯上跑下去,下方的催、淚、彈煙霧已經開始消散了,那群眼淚鼻涕橫流的劫匪們還沒回過神來,寧随遠一邊用手遮掩着口鼻一邊疾步奔到大門前打開了緊閉的門。
廖鵬高德都已經準備用裝甲車的沖撞模式硬闖了,這會兒門突然從裏面開了,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愣了一愣。
“發什麽愣!救人啊!”頻段裏響起季珩的罵聲。
“哦哦哦!”廖鵬忙不疊的應了一聲,只顧得上匆匆掃一眼遍體鱗傷的寧随遠,就急急忙忙的奔進去了。
這時城防隊的人也跟着湧進了帝國銀行內部,将劫匪捆的捆綁的綁,另有一批人開始聯系醫療所接送受傷的住民,寧随遠走出銀行大門,看見挖掘機的鐵臂已經成功落地,那個銀行的女櫃員也安安全全的躺在裏面,雖說眼睛還閉着,不過呼吸心跳都還在。
“遠哥!”路陽打開了挖掘機的艙門,跟着爬出來,那挖掘機的機身高大,他踩着金屬擋板下地的時候還滑了一下,屁股蹲兒磕在堅硬的板子上頭,給他疼的龇牙咧嘴。
“你小心點!”寧随遠關照了一聲,便傾身去抱那個躺在挖掘爪裏的女櫃員,他手還沒觸着對方,就有人從後方握住了他的臂彎,用力将他後扯。
寧随遠向後趔趄了一下,跌進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裏,他向後仰首,就看到季珩輪廓分明的堅毅下颌角,Alpha沒有看他,頗為不耐的擰着眉,大聲招呼着來往的城防員:“別忘了送人質,在這裏!”
這時焦正祥正蔫頭耷腦的從跟前過,他一手擋着臉試圖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蒙混過關,卻還是被季珩一眼認出來了。
季珩輕哼了一聲,沒多說什麽,反倒是那邊兒的廖鵬一邊忙的熱火朝天一邊大聲的奚落着:“焦副隊啊,你還覺得我們當兵的是莽夫嗎?歡迎寫舉報信去中央舉報我們啊!”
寧随遠望着廖鵬那神采飛揚到乃至嚣張的胖臉,也不知是因為救援行動成功了如釋重負還是怎麽的,他感到一陣須臾的輕松,不禁揚了揚唇角,随後感到季珩拉着他的動作緊了緊。
“喂。”季珩将他翻過面向來,認認真真的開始打量他,眉峰也越蹙越緊了。
“你不是跟我說你還好麽?”
“我是還好.嘶!”
Alpha的手指出其不意的觸在寧随遠的額角,下手沒輕沒重的,那處血才剛止住,結了一層薄薄的雪茄,非常敏/感,寧随遠禁不住疼的吸了一口氣,聽季珩按壓住怒氣道:“這叫還好?那要怎麽樣才叫不好?醫務官——這裏還有個傷員!”
“喂,我不用——”寧随遠踮起腳去壓他高舉的手臂。
“你現在什麽事也別做,立刻給我去醫院檢查!”季珩獨斷道:“醫務官,帶他走!”
“你別讓我走!”寧随遠急了,脫口而出,狠狠的捶了一拳在季珩的胸口。
這一拳怪結實的,季珩愣了一愣,擡手揉了揉胸口。
興許是氣急了,寧随遠的呼吸起伏不定,他那些傷在白且薄的皮膚上留下的痕跡看起來十分的觸目驚心,眼角濕漉漉的泛紅,多半是剛才被催、淚、彈波及的緣故。
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慢慢的沿着胸口的神經爬了上去,酥酥麻麻的,讓人怪難受的。
這時一個醫務官滿頭熱汗的跑了過來,急聲道:“有傷員需要運輸嗎長官?”
季珩盯着寧随遠那張臉,總有一種硬要讓他走他大概要哭了的錯覺,一腦門官司的擺擺手:“算了算了,不用了,你忙去吧。”
那邊兒的路陽忽然變得有眼力見了起來,追着那醫務官跑開了道:“哎我我我,我受傷了!帶我走啊!”
這下就只剩他倆之間有事等待處理了,季珩費神的垂眼,擡手抓了抓頭發道:“我說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小子這麽粘人的——”
他話音未落就被寧随遠一下子攙過臂彎,用力的拉到一側沒人的空地上:“我有話要對你說!”
有話要對我說?
季珩狐疑的瞅着寧随遠,青年看起來真的是非常的鄭重且凝重,甚至還有點兒羞赧的感覺,于是心裏頭開始亂七八糟的飛起各種猜想。
什麽話非要兩個人才能說,還得到沒人的地方才能說?
該不會.是要跟我告白吧!
這種時候想要跟我告白?
一定是因為剛剛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突然意識到人生苦短,所以要好好把握眼前人——
一想到這裏,季珩只覺得胸腔裏的那顆心髒像是被注射了腎上腺素一樣劇烈的亂跳了一下,随後逐漸加速,泵出的血液也都像是融入了愉悅劑一樣,令他渾身都松快了起來,他險些沒壓住那上揚欲飛的唇角。
寧随遠并沒有意識到,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內,季珩的大腦裏閃過了多少不相幹的垃圾念頭,他只覺得喧鬧的人群很吵,吵得他耳朵疼,頭也疼,煩得要命,根本定不下神來說話。
好不容易都避開了,他喘了兩口氣才開始凝神思考。
“季珩。”他斟酌着詞句,将他今天所遇見的古怪的事件和疑點濃縮為一句話:“我覺得那些襲擊事件并非偶然。”
季珩英挺的眉忽的皺了起來,眼光變得有些莫測。
寧随遠以為他說的不夠清楚,補了一句道:“我覺得都不是意外,是人為的!說不定還是有組織預謀的——”
Alpha的表情看起來愈發的失望和郁結,他慢吞吞的吐出一句:“就這?”
寧随遠一愣:“啊?”他頓了頓道:“對,你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列舉證據——”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季珩牽着朝醫療車的方向走了,Alpha咬牙切齒道:“就這也能搞得這麽鄭重其事!我還以為——醫務官,把他帶去醫院做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