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全一章 (2)
點點頭。
任晴時繼續說道:“我也很開心,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有那麽開心的時候了。可是盛宴之後終有一別,我們不能長久的。你是雲希夷,未來的臨川侯,京中那麽多眼睛盯着你,你怎麽能一走了之?即便你父親願意讓你留下,我們情熱之時你尚且能不管不顧,可是以後呢?此地距京城何止千裏?你的父母家人你都可以不管?以後你只會有無窮無盡的煩惱,長此以往,開心的事會越來越少,開心的時候也會越來越少。你回去吧,回到你原來的生活中去,做你的小世子,這才是你應該過的日子。”
雲希夷掙開他,緩緩道:“你說的或許很對。可是若我連去體會那些無窮無盡的煩惱的機會都沒有,我都沒有試着去過你覺得我不應該過的那種日子,我怎麽知道我不能忍受那些煩惱,不能去過那種日子呢?”他注視着任晴時,“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任晴時嘆了一聲;“眼下并不是我們論辯的時候。你知道嗎,我只是在害怕,害怕你在這次決絕之後與我在一起了,卻會漸漸發現,我這個人,根本不值得你付出那麽多。我不過一介草民,乏味得很,我們在一處也不能生兒育女,我無法想象三年後五年後十年後或者更久的将來,你還會不會與我在一起。如果你現在走了,我或許不會那麽難過。”
雲希夷突然笑道:“任晴時,你既有這些顧慮,又何苦和我生這段情?”他冷聲道,“你一開始便覺得,我們不過是歡愉一場,遲早要分開的。對不對?”
任晴時點點頭。
“所以我送上門來,你便及時行樂?”
任晴時直覺這話太刺耳,但是這樣子未必不好。
“希夷,你若想讓誰愛上你,便能叫誰愛上你,不論男女,都躲不過的。”任晴時聲調漸低,“你太好了。”
雲希夷是一場叫人迷醉的夢,他任晴時是個庸俗至極的凡夫,入得此境,早已道心全無。
雲希夷嘆了嘆道:“我竟成了蓮華色啊。”
他正了正形,勉力打起精神,對父親雲昭說道:“這情形正是父親您樂見的,既如此,我們便回去吧。”
來時尚是晴天,下山的時候山間卻下起小雨。
雲希夷恍若無事地對父親說道:“這山中的氣候就是古怪得很,時晴時雨。”
雲昭點點頭不再接話,他心知兒子如今定不好受。
可是人想長大,總要多受一些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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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希夷注定此生不會庸碌一世,他今後會遇到更多叫他痛苦神傷的事。區區一個任晴時,區區一段少年時的情傷,多年後想起,也不過是個笑談。
雲昭并不似方才那麽生氣,只要雲希夷安安分分随他一道回去,以後他自然會漸漸忘記這半年來的經歷,也漸漸忘記任晴時這個人。
雲希夷出了成襄侯府便上了馬車,他方才已經命人盯着任晴時,一路徑直到了他的落腳處。
任晴時收拾了東西出門,便被一輛華麗的馬車攔住,車中伸出一雙素白瑩淨的手:“上來。”
任晴時并不動作,只是立在車外說道:“希夷,你的心疾真的治好了嗎?”
雲希夷默了默,随後說道:“沒有什麽大礙了。”
十年前婚宴上一大變故,叫他當場病發,還好後來九死一生,終究活了下來。這些事,他并不想和任晴時說。
任晴時放下心來:“如此便好。我原先怕你不以為然拖着……”
他說着說着便甚覺無趣,笑了笑:“你既然病愈,我也放心了。我在腰鋪那裏租了一輛車,待會兒便要回去了。”
雲希夷有些不耐煩:“你先上來。”
任晴時暗嘆了一聲,只得跳上馬車。
與雲希夷挨坐着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雲希夷離開他的時候不過十八,還是個沒有成人的少年,如今卻已經是個挺拔的美男子了。
而自己,十年飲冰,風霜滿面。
世事如浮雲,故人相見總是感慨萬分。
兩人久久沉默,誰也不願先開口。
半晌,還是任晴時說道:“小思便叫雲思嗎?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
仰望那太陽和月亮,引起我悠悠的思念;道路那麽遠,(他)何時能回來?
雲希夷笑了笑:“小思并不姓雲,他姓韋。”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任晴時一眼,“至于小思的娘親,是我的妹妹琦瑤。”
任晴時啊了一下,随即咳了一聲:“嗯,外甥像舅,小思長得與你也頗為相像。”
雲希夷摩挲着下巴:“那是,他日他長大成人,風姿必定迷倒應都半城。”
雲希夷此時的模樣又有些像當年那個少年,仿佛方才那個冷峻高傲的人不過是個幻象而已。任晴時有些疑惑。
他來應都近十日,四處打聽雲希夷,得知他如今欽封成襄侯。
成襄侯是一品侯爵,府邸在皇城一品街,尋常人根本不能接近。
他來到這偌大京城,方才明白自己與雲希夷确是雲泥之別。
因父親當年受屈一事,任晴時八歲起飽受驚恐流離之苦,而後父母雙亡他獨自流浪,幸得師父收留才讓他有栖身之所。原本他對所謂權貴嗤之以鼻,當日若雲希夷是旁的什麽人,他根本不會這般盡心救治。醫者仁心,他亦有私心。可偏偏,雲希夷是恩人之子,他原為報恩,卻為日後悲歡埋下伏筆。
在浮黎山觸手可及的雲希夷回到應都便離他太遠了。
他在應都輾轉各處,甚至在雲希夷常去的幾處花樓徘徊,都不曾遇到他。
任晴時想,當年雲希夷暈倒在鄞州城外被人送去他的醫館,而後兩人得在浮黎山上共處半年,應當是已将二人之間的緣分用盡了。
既是神跡,便不能長久的。
不過天有眷顧,好歹最後還能與雲希夷見上一面。
雲希夷忽然想起什麽,便說道:“你若要尋我很容易啊,當年我不是将那枚玉牌留給你了嗎?”
當日雲希夷離開,臨走前将世子玉牌留給任晴時。
“不論其他,你終是有恩于我,這枚玉牌見之如見我,他日你若有難處,可來尋我。”
任晴時心中咯噔一跳,随後掩飾道:“我出來匆忙,忘了。”
雲希夷有些不悅,審視着他:“你素來謹慎,既來京中尋我,怎麽會忘了這麽重要的東西?還是說,你早就找不到了?”
這下子雲希夷心中怒起:“我送你的東西,你就這麽找不到了?”
雲希夷每次這麽一耍性子,任晴時便不得不安撫他:“怎麽會,我确實臨行前太匆忙,忘了。”見雲希夷還是不悅,任晴時只得嘆了口氣,“年紀大了,忘性也大了。”
雲希夷笑了起來:“任老頭,你确實老多了。”
其實任晴時長居山野,平素行醫救人,這十年間他變化不大。雲希夷第一眼見到他便情難自已地顫栗,得虧他多年修煉才未失态,只是任晴時要把他的脈,那是絕對不行的,否則豈不是要叫他看個大笑話?
雲琦瑤出現的時候,他分明看到了任晴時痛苦的神情,不過這是任晴時該受的,他也沒什麽好心疼的。只是之後心神難安,還是跑了出來。
如今任晴時就這麽全須全尾地坐在他旁邊,雲希夷不禁有些得意,是任晴時自己跑來應都找他的。
這一場仗,他并沒有輸。
雲希夷心情大好,順着心意繼續追問道:“我問你,你為什麽現在才來尋我?”
話音剛落,他自己又接了一句,“還是說,你就是來送這破勞什子的藥?”
雲希夷越想越有可能,拽過任晴時狠狠道:“是或不是?”
任晴時看着他,笑了笑:“我就是來送藥的。”他聲音有些虛,“這藥,不是什麽破勞什子,它是我的命。”
他聲音愈低,倒成了呓語。
随即出人意料的,任晴時抱住雲希夷,不給他一絲動彈的餘地。
“希夷,我錯了。”
雲希夷被他抱得極緊,卻還是回抱了他,低低道:“你終于明白錯了。”
任晴時暗想,我所說并非你所想的。
他繼續說道:“我拿不起偏又放不下,才遭遇今日的困境。希夷,你與公主好不好?”
雲希夷笑着揪了揪他的鬓發:“哪裏的公主?我并沒有娶她。”
“可是明明……”
雲希夷悶聲道:“出了些差錯,所以這門親事黃了。我一直都沒有成親。”
他松開手,注視着任晴時:“你也沒有,不是嗎?”
任晴時點點頭:“是啊,你都知道麽?”
他抱着雲希夷細細密密地親吻着,雲希夷原本沉醉于這久違的蜜意中,卻發覺臉上有些微涼,任晴時居然哭了。
雲希夷只當是久別重逢喜極而泣,并沒有太過在意。
任晴時抱着他許久,突然嘆了一聲:“真好啊。”
雲希夷撥弄着他的手指,輕笑道:“還有更好的,随我一道回府吧。”
任晴時将他攏得更緊:“我要回去了。希夷,我是天字第一號的混蛋。”
雲希夷一僵,緩緩道:“你為什麽還要回去?”
任晴時扣住他的手:“我心願已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雲希夷坐直了身體,沉聲道:“我真是不明白,究竟是中了你的什麽蠱……”他閉了閉眼,“任晴時,我可以虛耗十年,但不意味着我會一直等下去。這十年,是因為我太傷神,才時時記得你的好。你這次再走,那些好也會消磨光,我們便是陌路了。”
他聲音漸冷:“并沒有那麽多的情意供你揮霍,其實,我已經有點倦了。”
任晴時知道,這是雲希夷的最後通牒,可是那又如何呢?
如果他們真的情斷義絕,終成陌路,其實并不是不好。
任晴時在雲希夷的手上輕咬了一下:“那就這樣吧。”
自任晴時一別,雲希夷便決定斬斷情絲。
他十年虛耗,枯守着流水一般稀薄的情意,終于是要到頭了。
大理寺卿張闊與雲希夷交好,一日匆忙上門拜訪。
雲希夷枯坐家中多日,本想不見,可是張闊急得闖入門來。
“扶搖老弟,此物可是你的?”
張闊急急向他展示手中的玉牌,雲希夷擡眼一望便看出是自己的世子玉牌。
“此物你從何得來?”
它應當在任晴時身側才是。
張闊見雲希夷一無所知的模樣,方才安心說道:“鄞州數月前出了一樁命案,三個青年被人殺死在郊外。這玉牌,就遺落在那裏。”
“這兇手并不難查,三位死者都是被人用高明的金針手法致死,鄞州城中便有這麽一號人物。”張闊頓了頓,“然而他招供的時候承認了,說此物乃是他的。”
“扶搖,這任犯與你可是舊識?”
雲希夷一驚,叱問道:“兇手是誰?”
“任晴時,鄞州的一位郎中。他殺了人潛逃,半個月前自己歸的案。”
雲希夷一下子愣住,随後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張闊嘆了一聲:“這任晴時原本孤身一人在鄞州經營醫館。七年前他收養了一個孤兒,認作徒弟。三個月前正是快除夕的時候,這個小徒曝屍荒野,似乎在野外凍死的。”他頓了頓,“只是任晴時說,他的小徒是被那三個青年劫財後打傷,以至于凍死郊外的。”
雲希夷周身發冷,似乎明白了任晴時那次突兀的出現背後是什麽。
他的遺憾,他的痛苦,他的道別。
按景朝律令,死刑複核的案子由三法司長官會審,任晴時也被押解到了應都。
他坐在囚車裏路過應都的街道,猜想二十餘年前父親任揚也是這般心如死水。
任揚為民請命,差點丢了自己的性命。他為任好報仇,如今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了。
去年十月,他打點行李出門,為那個方子尋最後三味難得的藥。
任好不會說話,只是眼神裏十分舍不得他。
任晴時交代好事務,安撫好這個小徒便離開了。
只是約定的兩個月之期将至,他還沒有回來,實則是在采藥途中傷了腿,尋了一處農家借住養傷。
任好擔心不已,便下山去城裏請人幫忙尋他,卻不想在郊外遇到鄞州三位出名的惡少。
任好是個口不能言的小啞巴,被他們盯上也不能呼救。
時至年關,三個潑皮手頭也緊,自然要在這個小啞巴身上榨些東西。
可是任好身上所帶錢物是準備留着去托人幫忙找尋任晴時,怎麽願意輕易交付。
三人将他打傷,搶走了身上財物,留下受傷的任好獨自在郊外。
天寒地凍,任好還受了傷,竟活生生凍死了。
任晴時返家之時見不到任好,去醫館才知道噩耗。
走時尚笑盈盈的任好,待他回來卻已成了一抔黃土,任晴時自然不能接受。
多番查探才知道真相,可是官府并不理會,說人證物證俱無,這死者也入土多時,仵作亦無從查起。
任好竟是這麽白白喪了命。
所以任晴時一雙救人的手,最終沾上了血。
雲希夷到了刑部大牢,這裏幽深陰冷,實在不是個好地方。
任晴時身背三條人命,是個重刑犯,手鐐腳鐐俱全。
雲希夷走到他的牢房前,看到他正無聊地與小窗投進來的光影作戲。
他的手是醫家的手,平日裏修剪齊整,清瘦修長,指間永遠萦繞着藥香。
“晴時。”
雲希夷這聲喚,叫任晴時一驚。
他下意識地遮住臉,卻在丁零作響的手鐐相擊聲中放下了手。
“你怎麽會來?”
雲希夷笑了笑:“那枚玉牌,你究竟丢在了哪裏?”
任晴時恍然大悟:“其實我猜想到了,但是又希望它并不是掉在那裏。其實之前的每一日,我都帶在身邊的。”
雲希夷哪裏還受得住他臉上挂着的若有若無的笑意,低聲道:“你為什麽不逃,還要到應都來尋我?”
任晴時奮力站起身來,一步步地走到牢門前:“我不能逃啊,人是我殺的,我自然要償命。只可惜,師父傳我的金針之法,原是為普濟世人,免人病痛,卻被我拿來殺人了。真不知道了地下,我如何面對他。”
他苦笑道:“如今任好也不在了,這門針法算到頭了。”
雲希夷狠戾地捉住他的手:“出了這樣的事,你為何不來尋我?”
“叫你幫我殺了那三個人?”任晴時搖搖頭,“其實我心裏很明白,他們大概罪不至死吧。可我為什麽要下狠手呢,因為我的指望都沒了。”
任晴時在雲希夷面前總是溫和克制,圓潤得幾乎沒有一絲棱角。可是他現下,卻顯出前所未有的頹唐來。
“父親過世的時候我八歲,我們一家三口回鄉後被族人趕出了祖宅,就寄住在城東山神廟裏。他老人家其實是抑郁而死的,一日清晨嘔了幾口血便不行了。我母親是個弱女子,素來以夫為天,丈夫一倒,她又體弱,連日驚懼到悲恸,很快也走了。”任晴時頓了頓,朝雲希夷比劃了一下,“最後剩下兩個牌位,我背着它們開始流浪,餓暈在師父的醫館前,他收留了我。任好同我一樣,也是這樣被我收留的,只是他更不幸一些,他不會說話。”
任晴時想同雲希夷說,其實我真的很寂寞,師父走之後很多年我都是一個人,你到我身邊來,才叫我活得有些生氣。後來你又走了。
任好在此之後陪了他七年,他們相互陪伴。任晴時想,自己既無後代,便将任好當做義子,将一身醫術傳授于他,老來還能有人依靠。
可是任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
在任晴時內心深處,還有更難以啓齒的自責。
若非他十年來念念不忘雲希夷,若非他自作多情四處為雲希夷尋藥,任好或許不會死。
不論是執念與巧合的拼湊,還是既定的命運,任晴時都受不住。
這世上公理何在呢?
當年他父親放糧救民,卻因為朝廷的一點面子,差點丢了性命,而後他家破人亡,何處去說理?
任好在寒冬臘月孤獨無助地逐漸失去生息,又何處去說理?
世道艱難,卻難有艱難至此的。
可是這些感慨,任晴時并不想說出來。
這些痛苦即将随他一道湮為塵土。
“其實我也是有些傻氣,大概是在山中住久了。”任晴時笑了笑,“有些不通人事了。”
雲希夷知道他在說什麽,他想起那日與任晴時重逢,他拒絕了任晴時為他把脈,拒絕了任晴時的藥。那時候的任晴時,究竟有多難過呢?
他無法繼續想象,實在是讓他自己都有錐心之痛。
任晴時是個癡人。
這一日退朝,建興帝回禦書房批折。
太監總管碎步跑來禀報,說盛顏郡主來了。
建興帝對這個外甥女憐惜得很,便傳人進來。
“瑤兒此來,是有什麽事?”
雲琦瑤突然跪下:“陛下,當日仲英殉國,您曾許我一願。”
建興帝一怔,面色有些沉肅,沉聲道:“一言九鼎,你許了願朕自然會應諾。”
雲琦瑤繼續說道:“刑部大牢中有一人犯任晴時,有恩于我兄長,望陛下網開一面。”
建興帝沉下臉:“三司會審,希夷已經鬧了一場。張闊英巽也跟着胡鬧!律令綱紀全成了一紙空文了?此犯身負三條人命,說赦就赦,我景朝天下還治不治了?”
雲琦瑤沉聲道:“任犯殺人,情有可原,他并非惡徒。”
“以俠自任以武犯禁,便有私怨,也當公決,私自複仇更是該殺。他父親任揚朕還記得,也是個膽大包天的逆賊。當年若非你父親求情,朕早斬了他一家,今日所見,這也是個禍患。”
雲琦瑤見說理不通,只得硬來。
她呼道:“陛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今雲琦瑤便求這一事,望陛下應允。”
她擡起頭淚光盈盈:“陛下,您是母親一母同胞的兄長,如何能不去可憐可憐外甥雲希夷?他如今性命就系在那任晴時身上,若是任晴時有事,他也要活不下去了!”說着雲琦瑤哭道,“父親不在了,母親也仙修去了,仲英說好的陪我,卻只留下一個小思。若兄長也不在了,琦瑤當何處?”
雲琦瑤唱作俱全,将建興帝磨得無法,只得應允了。
朱筆禦批,任晴時戲殺三人,減鬥殺罪二等處刑,徒三年。
建興三十年,天下大赦,任晴時從西北苦寒之地歸來。
塞外風雪如撒鹽,任晴時坐在牛車裏,撚着火芯給暖爐續火。
聽見車外一陣唿哨聲,應當是前方有一支車隊。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呼道:“任晴時!”
任晴時撩起車簾,便見到裹着銀貂鬥篷的雲希夷坐在高頭大馬上,朝他盈盈笑着。
“跟我回家。”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