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智的不成熟
坐在桌子上的小寒洲,擡頭看着師父。
師父的丹鳳眼彎起,帶着點點笑意。
小寒洲安靜地看着師父。
師父正等着聽他怎麽污蔑他自己呢。
安靜了一小會兒,小寒洲開口說話了。
他聽過的故事裏,入魔的人最後都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永遠幸福快樂的在一起。
但入魔的人也很危險,故事裏的其他人都躲着避着,甚至想要除之而後快。
小寒洲的私心很重。
他想留在師父身邊。
“師父……如果我入魔了,把我關在留青峰圈養好不好?”
像小山村裏的村裏人養着小雞一樣,圈養起來就好了。
不要放的太遠,讓他留在師父身邊。
小寒洲漆黑的眼睛看着師父,看的很專注。很奇怪的,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輕飄飄的往下落,落進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裏。
好像良心什麽之類的好的東西,都跟着掉了進去,再也找不回來。
小寒洲看着師父,還有點閑心地想。
原來,這就是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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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該這樣的。
以前的小寒洲,一定會做得很好。就像他誤會師父不要自己時,跪下磕頭,對師父說是自己不要師父了。
明明可以接受的。
師父抛棄自己,禦劍而起,再也看不到身影。小寒洲會乖乖待在原地。今生今世永無再見之日。
明明應該做好的。
小寒洲卻有了私心。怎樣都想留在師父身邊。私心真可怕啊。
宋齊遠無語凝噎。小弟子連自己的後路都安排好了。什麽凄凄切切的境遇,圈養什麽的。
宋齊遠只能面無表情揉了揉他的頭,告訴他:“你沒有入魔。”
小寒洲坐在桌子上,小腿自然垂落,碰着師父雪白的衣袍。
“寒洲沒有入魔。”
宋齊遠重複了一遍。
他開始翻找儲物空間,找出一個又一個寶貝往小弟子身上套。
防護、隔絕……什麽珍貴用什麽。
宋齊遠不敢小觑幺蛾子。誰知道哪個幺蛾子會要了小弟子半條命呢?
一陣陣法寶的波動在小寒洲身上出現,又消失隐匿。
小寒洲看着不斷拿出法寶的師父。
終于,小弟子被防護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了!
宋齊遠抱住小弟子。
“為師會保護寒洲的。”
……
“嗯。”
小寒洲也抱住了師父。
韓家。
無數的韓家人馬,正在向靈天宗的地域趕去。
韓家動用家族法寶,以父母親緣的血為引子,找到了他們的小公子。
韓家走失的小公子,在靈天宗的地域附近,甚至可能就在靈天宗。
韓家人甚至都不敢去想一直在找的人在靈天宗,那可是靈天宗啊!
修真界第一大宗,有着仙尊的靈天宗啊!
能進入靈天宗當弟子,那是多麽榮耀的事情。
他們不敢妄想,只準備在靈天宗地域附近開始尋找,重點查找散修。
當然,他們也不希望,那個沒找回來的小公子,真的進入了靈天宗。
韓家老祖眺望着遠方。
他是一點也不希望那個後代在靈天宗。
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了,不想更複雜了。
靈天宗。
留青峰。
給小寒洲布置了無數防護,宋齊遠還是有點不安心,帶着小寒洲進自己的閉關洞府。
隐藏起來的閉關洞府,簡陋無比,但镌刻的陣法,卻是除了遺留下來的上古秘境,整個修真界都無可與之相比的。
宋齊遠把小弟子打包帶到這裏,啓動陣法,準備在這裏茍着。
簡陋的山洞擺上了桌椅床榻,宋齊遠從儲物空間拿出飯菜,招呼小弟子吃飯。
小寒洲走過去,坐在師父身邊。
閉關的生活就此開始了。
宋齊遠躺在榻上,他剛剛給小弟子上完早課,不用做飯的他躺在床榻上打了個哈欠。
山洞裏明亮如白晝,上方一個珠子懸浮,綻放出柔和的光芒,模拟着晝夜。
小弟子在一旁刻苦地打坐修煉。
待在洞府裏的日子,好像和外面差不多,悠閑自在的。
宋齊遠懶散了一小會兒,坐起來,開始認真打坐修煉。他還記得小弟子要修煉飛升,他可不能被落下啊。
只是随着時間的流逝,小弟子好像越來越不安。
小寒洲的修煉時間,哪怕盡力克制,都減少了。
他越來越黏着宋齊遠。
時間也過了快一個月了。
宋齊遠看了看狹小的洞府,他們已經在這裏住了快一個月了。不行!得出去了,不然他怕小弟子得ptsd。
雖然在洞府裏也好,在外面也好,都只有他們師徒二人,可是外面好歹能看看風景曬曬太陽吹吹風啊。
幺蛾子應該已經可以暫時放一邊了。
宋齊遠準備第二天就帶小弟子出去。
山洞上方漂浮的珠子收斂了光芒,只有淺淡的微光撒下,像是皎皎月色。
小寒洲在宋齊遠懷裏睜開了漆黑的眼睛。
借着微光,他看着自己的師父。
只是看着。
抱着他的懷抱很溫暖,能聞到的淡香是熟悉的,一切都讓人眷戀。
在洞府裏待的時間越長,小寒洲就越難以控制自己。
原本決定了,連多碰師父的手一下都不可以。
可是卻越來越難以修煉,越來越依賴着師父。
小寒洲看着師父的睡顏。
閉眼沉睡的仙人美好得仿佛一個夢,一個驚慌失措的人的噩夢——萬一他輕輕一觸打碎了這個夢怎麽辦?
小寒洲就是那個驚慌失措的人。
明天就要離開了。
在已經生活了快一個月的洞府裏,在好像本就适合滋養昏暗的洞府裏,小寒洲現在想:
可以向師父要嘬嘬嗎?
最後一次當師父的寶貝。
小寒洲很乖,不讓人操心,可他畢竟只有七歲。
就像宋齊遠說的,傻。
不像心智健全的大人,他的很多想法都無理取鬧,因為自身的經歷,一步步更像是把自己逼向死路。
你問小寒洲,熱愛生活嗎?
小寒洲會很疑惑的看着你。
再問小寒洲,你想活着嗎?
小寒洲會回答,想。
可是遇上宋齊遠的事情,一直以來得到太少的心,就像幹旱裂開的大地,不知道怎麽接住留住那些水。
小寒洲只是用孩子不健全的心智,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愛着他的師父。
看了很久很久,小寒洲收回目光。
“怎麽了?”迷糊醒來的宋齊遠沙啞着嗓子問。
洞府裏昏暗,只有微光,很适合熟睡。
“師父……可以嘬嘬嗎?”
宋齊遠瞬間就清醒了,一言難喻。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小弟子。
但想了想小弟子都要ptsd了。
無奈的嘆息聲在洞府內響起。
還帶着困意的聲音說道:“過來。”
悉悉索索解開衣袍的聲音在昏暗的洞府格外清晰。
小寒洲埋在師父懷裏,閉上了眼睛。
宋齊遠還記得小弟子希望自己看着他,低頭看着小弟子。
羞恥條在慢慢增長,很快就能爆表。
他看着小弟子。
“寒洲,你是為師的弟子。”
“為師唯一喜歡的人。”
他說得鄭重一點,安撫着小弟子。倒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只是給小弟子很多很多的愛,很多很多的愛。
懷裏的小弟子好像顫抖了一下。
骨節分明的手掐着小弟子的臉擡起來。
果然啊,小弟子哭了。
宋齊遠無奈的嘆息,給小弟子擦眼淚,擦幹淨了,再把人塞進懷裏。
低頭看着懷裏的小弟子,宋齊遠好像沒那麽尴尬了。
只是個……孩子,他的小弟子。
小寒洲抱緊了師父,埋在師父溫暖的懷裏。
第二天,陽光燦爛。
宋齊遠帶着小弟子走出洞府,就被熱烈的陽光晃了眼睛。
陽光真好啊,正适合從山洞裏出來快ptsd的小弟子。
看向小弟子,宋齊遠就忍不住想起昨天小弟子最後咬紅了。
對,就是乖得不像話的小弟子。
最後宋齊遠只能教訓小弟子:怎麽可以這樣呢?這樣不對!是錯的!
小弟子只是看着他,然後點點頭,最後認錯。
宋齊遠看着自己牽着的小弟子,又想把人扔下山了。
唉。
出來了是件好事,曬曬太陽吹吹風。
宋齊遠帶着小弟子逛了逛留青峰,還帶着小弟子去抓魚摘果子了。
看着卷起褲腿在靈泉裏抓魚的宋齊遠,岸邊卷好褲腿還沒下去的小寒洲有些發愣。
宋齊遠抓住了一條魚。他回頭看過來:“寒洲?”
小寒洲回神,走下靈泉抓魚。
摘果子時,小寒洲爬到了最高處,摘下最大最紅的那個果子。
沒有扔下去,他擦了擦,藏到了自己懷裏。
直到從樹上下來,小寒洲才拿出那個果子,遞給宋齊遠。
“師父,給。”
宋齊遠愣了一下,然後笑着接過來:“謝謝寒洲。”小弟子以前都是直接扔下來的。
晚上,他們終于在寬敞的卧室睡覺了。
宋齊遠抱着小寒洲,陷入沉睡。
窗外的月亮圓而明亮,把世界鋪成銀色的霜。
小寒洲睜開了眼睛。
他起來了,動作很輕,不敢驚動床榻上的人。
站在床邊,小寒洲看着沉睡的師父。
看了一會兒,他蹲下來,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師父的衣袍。
卻停住了。
他的手最終停在了床邊,離雪白的衣袍遠遠的。
月色照進來在地上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