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誰的命太長了
仙尊已經帶着弟子走了,袁煙兒還站在院子裏擡頭看着天空。
看不到人影了,袁煙兒轉頭看向老祖說:“老祖,小叔祖真幸運。”
袁掌門笑着摸胡子,單手背立。
“他能拜入仙尊門下真好。”袁煙兒羨慕地說。
她真心羨慕小寒洲,仙尊多好看啊。
小寒洲正在沉默着。
剛剛師父說他和袁煙兒相處的好。
漆黑的眼睛低垂,看着腳下的流雲和山峰。
這是師父第一次帶他去認識人。
小寒洲本不該說什麽的,可師父對他太好,讓他驕縱起來。
“我不喜歡她。”
小寒洲說了實話。
他擡起頭,去看師父,看看有沒有一點失望。
宋齊遠垂眸看小弟子,然後揉了揉他的頭。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
這只是件小事情,不喜歡不一起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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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洲繼續看着師父,抓着衣袍的手有點握緊了。
他……不好,可是師父依舊對他很好。
小寒洲想出爾反爾,想對宋齊遠說,自己喜歡袁煙兒,想去找袁煙兒玩。
做了正确的事情之後,再偷偷看一眼師父,看看師父眼裏有沒有失望。
本來,他不夠好,師父失望是應該的。
師父只是對他太好了。
可這樣的念頭只一閃而過,小寒洲漆黑的眼睛看着宋齊遠,不知去處。
小寒洲好像站在了一個岔路口,踟蹰着往哪邊走,天空和大地都是黑漆漆的,壓得整個世界只看得見兩條伸向遠方的路。
宋齊遠對小寒洲太好了。
好得小寒洲驕縱起來了。
漆黑的眼睛垂下,不敢看師父,看着腳下的山和雲。
他只想待在師父身邊,師父身邊只有自己。
他不喜歡一切想要走到師父身邊的人。
不喜歡。
不喜歡。
很不喜歡。
師父說,人要有私心。
小寒洲垂下的漆黑眼睛重新擡起來了,好像什麽也沒有變化。
可是,師父沒有告訴他。
如果私心龌龊驕縱怎麽辦?
他做的不夠好,卻不知悔改。
宋齊遠抱着小寒洲回到了留青峰,認真看看世界的初始任務完成!
宋齊遠在心裏打了個勾,并誇獎了自己。
落地放下小寒洲,宋齊遠牽着小寒洲的手回家,繼續過他悠閑舒心的日子。
小寒洲被師父牽着手,乖乖的,走着走着仰起頭看着師父。
看了一會,小寒洲收回了目光。
韓家。
經歷了幾個月的全力尋找,韓家還是沒有找到韓家的小公子。
大廳的氣氛很沉重,所有人坐在椅子上都不言語。
韓家老祖坐在首座,看着兩旁的後代子嗣們,眼神深沉。
許久,韓家老祖開口:“明日啓動家族法寶。”
“是,老祖!”
回到自己的院子,韓彬和藍雪兒兩人與往常無異。
兒子也早就不鬧脾氣了,這點讓他們夫妻二人都松了一口氣,雖然兒子時不時還鬧點撒嬌般的小脾氣。
看到他們回來了,韓泷跑過來,喊道:“爹!娘!你們回來了!”
女兒韓淽也出來迎接父母。
女兒一向乖巧懂事,韓彬和藍雪兒不必擔心她,倒是兒子韓泷自小一不順心就愛哭鬧。
和爹娘說了一會話,韓泷又鬧小脾氣了:“那個人接回來,你們也不許疼愛他,只能最疼愛我!”
“好好好。”藍雪兒無奈,只能哄哄她的泷兒。
“哼,說好了,不許變!”
韓彬在一旁無奈地搖搖頭。
直到回到了房間,韓彬和藍雪兒兩個人的若無其事才褪去。
兩人坐下。
藍雪兒捂住了心口,聲音有點微微的發顫:“明天、明天就能找到泗兒了。”
韓彬比她沉穩幾分,但眼睛裏卻依舊顯得不平靜:“是啊,明天,明天就能找到泗兒了。”
藍雪兒靠在丈夫肩膀上,她的身體克制着,但手還是微微顫抖:“不知道泗兒現在長什麽樣子?”
“大概像你。”韓彬攬住她的肩膀。
這對夫妻都很激動,但這份激動,是找回孩子的激動,還是韓家崛起的激動,就沒人細究了。
房間裏的燭火亮了半宿,即将找回兒子的夫婦倆,才壓下了激動歇息。
燭火熄滅。
而沒過太久,天邊乍亮,第二天已經到來。
清晨,韓家的主要人物們都走向宗祠,神情嚴肅,步伐穩健。
路上,他們偶爾彼此遇見,也只是點點頭,沒有人說話。
還沒到時間,人已經到齊了,站在宗祠門前。
一陣風吹過,韓家老祖出現在他們面前。
看了一眼,韓家老祖就轉身走向宗祠。
沉重烏黑的大門被推開,光線照進宗祠,衆人跟在韓家老祖身後低頭進入。
宗祠深處的法寶被取出,韓家衆人的眼睛亮了起來,這份光亮不是給這件寶貝的。
韓家老祖拿起那只枯骨海螺一樣的法寶。
“上前來。”
韓彬和藍雪兒立馬上前,露出手腕,用劍割破,血稀稀拉拉流下來,落在枯骨海螺上。
枯骨海螺身上慢慢爬滿了絲絲縷縷的血絲,血紅交織着蒼白。
“夠了。”韓家老祖發號施令。
韓彬和藍雪兒立馬退開。
吸取了父母親緣的血,韓家老祖拿着枯骨海螺低聲念口訣,施展法寶。
過了幾息,一道紅光從枯骨海螺上飛出,飛出幾米就消散了。
枯骨海螺身上的血絲也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微微閃爍的光點,傳遞着什麽信息。
韓家老祖看着枯骨海螺,良久才擡起頭,看向了一個方向。
靈天宗。
留青峰。
宋齊遠剛剛給小弟子上完了早課,進廚房做飯。
小寒洲和以前一樣,在院子裏練劍。
突然,小寒洲身上紅光一閃。
揮劍的動作停頓了,小寒洲低下頭,看了看自己。
只能看到幹淨整潔的煙紫色弟子服。
但小寒洲很确定……剛剛有紅光閃過。
他第一時間就進廚房找師父。
“師父。”
宋齊遠正在做飯,忙得不亦說乎。
“怎麽了?”
他随意問到,轉身去看小弟子,還沒完全轉過身,就聽到了一個重磅消息。
“我被人施法了。”小弟子說。
宋齊遠差點一個趔趄。他,就很好奇,是誰不要狗命了對着仙尊的弟子施法?
就,生命很不珍貴是嗎?
最近壽命開始大放送了,命長了沒處花是嗎?
宋齊遠走到小寒洲面前,用神識仔細檢查起小弟子,看看身體和神魂有沒有被動手腳。
小寒洲乖乖被檢查着,神識掃描過的感覺很奇怪,尤其是神識往他的神魂裏探查,感覺更奇怪。
神魂太重要太脆弱了,除非探查的人修為高出無數倍,或者被探查的人全身心信賴。
不然探查的人會遭到抵抗,或者被探查的人會神魂被毀。
小寒洲對宋齊遠十分信任依賴,宋齊遠探查小寒洲的神魂如喝水一般輕而易舉。
沒有阻擋,來探查的神識像是江河入海。
小寒洲仰頭看着師父。
其實他心裏有一點隐隐的擔憂。
他不夠好。
私心貪婪龌龊可怕。
漆黑的眼睛看着宋齊遠。
師父講的故事裏,有種東西叫入魔。
他是不是,入魔了?
一閃而過的紅光很配魔頭的身份。
小寒洲仰着頭,乖乖的被檢查。
宋齊遠的神識來回掃了幾十遍,依舊沒有發現什麽問題。
他眯起了眼睛。
宋齊遠是整個修真界的武力天花板,要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對他的小弟子施法本來就不可能,更別說在他幾十次的神識掃描下還不露出馬腳。
……什麽幺蛾子!
宋齊遠開始懷疑,是什麽設定之類的幺蛾子——那本報社小說裏,對于主角,那是有衆多幺蛾子!
這可能是其中一個幺蛾子。
宋齊遠來回查看,還是沒有發現什麽端倪,眉頭皺起。
他擡手,給小弟子打下層層疊疊防護陣法,又準備開始掏儲物空間。
“師父。”
小寒洲也想為師父排憂解難,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是不是入魔了?”
宋齊遠愣了一下。
然後他回神,笑着拍了拍小寒洲的腦袋:“瞎說!”
小寒洲看着他,抿了抿唇,然後垂落下漆黑的眼睛。
“我有私心。”
小寒洲避重就輕了,先說了那麽一句話。以前他從不會這樣。
放松了一下,給他自己一口喘息的空間,再老老實實的坦白。
他以前,不會争取一口喘息的空間。
多喘一口氣,多在師父身邊待一會。
“我的私心龌龊,又很貪婪。”小寒洲說。
宋齊遠已經開始有點習慣了,小弟子總是對自己特別嚴苛,把自己說得天上地下第一壞。
好像第一壞人的寶座不給小弟子坐坐就不行。
宋齊遠能怎麽辦?宋齊遠只能一把抱起小弟子,把小弟子抱到桌子上,把人圈住,聽他怎麽污蔑他自己。
雪白的衣袍把煙紫色的衣服困住了。
給他很多很多愛,很多很多愛,可能經年之後,他才會知道:原來他要的不多。
原來他要的,是可以要的。
宋齊遠的小弟子啊,總是不明白。
宋齊遠都不介意把他養成飛揚跋扈的禍害了,還介意他那少得可憐的想要?
宋齊遠低頭看着他的小弟子,唇角翹起。
莫名的,宋齊遠的眼底泛着一點酸。
小弟子不知道啊。
他還以為自己一個人走在早已習慣了的漆黑一片的世界裏呢,其實他回頭,就能看到宋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