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
湛柯腳步停頓了片刻,又不管不顧地繼續向前。
陳硯很輕地蹙了一下眉,跟着走過去,追在後面又提醒了一句:“別進去。”
湛柯剛邁進卧室門一步,就定住了。
不是因為終于肯聽陳硯的話,是因為他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熟睡的身姿,搭在床邊的手。
陳硯走過去扯了他衣角一下,“都跟你說了別進。”
事到如今,陳硯的态度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甚至是在看到他面色蒼白地定在原地時還在責怪他不聽話。
湛柯輕輕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回頭看陳硯,深深地望着他。
“他是誰?”湛柯問。他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傷痛和并不明顯的期許,墨黑的眸子和陳硯對視,迫切地想從陳硯眼中讀出些什麽。
陳硯被迫和他對視了幾秒鐘,然後不着痕跡地移開視線。
他不敢和湛柯對視。
不是怕。
只是因為在他眼中,湛柯藏得多麽深的情緒都像是擺在臉上寫在眼中,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怕自己忍不住安慰他。
陳硯不說話,湛柯有些着急,他伸手抓住陳硯的手腕,又問:“他是誰?”
湛柯身子微微前傾,陳硯頓時有了壓迫感。
“朋友。”陳硯說。
從湛柯的角度看去,陳硯的睫毛上下扇動了一下,然後低垂着。
湛柯手抖了一下,有些欣喜迎上心頭,“是朋友?”他急着想确認。
朋友和不認識的陌生人,這兩者差別太大了。
陳硯試着掙脫開他的手,未果,煩躁地擡頭瞪他,“怎麽了?我不能有朋友?”
湛柯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硯當然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他實在不想順着湛柯的問題聊下去。
掙脫不開,陳硯索性往客廳走。
湛柯就抓着他的手腕跟着走,倒像是被牽過去的。
“有話在這說,你別打擾人家睡覺。”陳硯坐在沙發上,左手被擒住了動不了,右手端着茶杯,姿态悠閑地吹了吹,抿了一口。有點燙。
湛柯還是不肯松手,“他為什麽住你家,他自己沒有家嗎?”
陳硯:“……”
湛柯趕忙改了說辭,“我是說,他沒有地方住嗎?”
陳硯瞥了他一眼,“你關心這些幹什麽?跟你有關系?”
湛柯只當聽不到他帶刺的話,看不到他不鹹不淡的眼神,低聲說:“他沒地方住,我可以給他訂酒店。”
“需要我誇你有錢嗎?”陳硯說:“你怎麽不說給他買個房呢。”
湛柯低了低頭,沉默了片刻,他自動跳過了這個話題。
“你在電話裏怎麽不說清楚,我還以為是……”湛柯心有餘悸。
陳硯啧了一聲,故意說:“朋友也分很多種,例如床上的朋友。”
湛柯猛地擡起頭,臉色唰一下又白了一個度,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陳硯繼續說:“你猜我為什麽大半夜還醒着?”
湛柯不敢猜。
“你猜他為什麽聽到這麽大動靜都起不來?”
湛柯抓着陳硯手腕的手緊了緊。
陳硯吃痛,又掙紮了一番,“松開!你抓疼我了。”他用力把手往外抽。
湛柯回了神,松了力氣,剛放開他的手腕,轉而又将他整個手握住。
他抓着陳硯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
“別胡說。”
胡說?
陳硯頓時來了脾氣,他張開雙臂,挑釁一般地說:“要不脫了看看?”
湛柯不動。
陳硯手就放在了衣服下擺,往上撩。
湛柯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搖頭說:“你不會的。”
陳硯咬了一下後槽牙,“我會的。”
湛柯低下頭,将他雙手都禁锢住,不知是說給陳硯還是說給自己:“你不會的。”
陳硯讨厭這種精心編謊還被說中實情的感覺。
不論湛柯是真的相信他不會,還是看出他沒有,亦或是……催眠自己。
都很讓他不爽。
手還怎麽都抽不出。
陳硯催促,“松開我。”
湛柯就好像聽不見一樣,目光渙散地發呆,手上的勁卻一點都不松。
陳硯急了,低頭在他裸露的手腕處狠狠地咬了一口。
湛柯“嘶”地吸了一口氣,回神了。
“松開。”
陳硯目光冷冰冰的,湛柯只好讪讪地松力,“疼嗎?”
陳硯在他腕上的牙印上掃了一眼,“嗯。”
湛柯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雙手間,揉了揉,“抱歉。”
他剛揉了沒兩下,卧室裏就又是重重地“咚”一聲,陳硯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只覺得腦仁都疼。
他抽出手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卧室走去。
湛柯臉色僵了一下,緊跟在他身後。
陳硯走進去的時候,簡樂睡眼惺忪地坐在地上愣神。
陳硯過去扶他,他就呆滞地伸手,就這陳硯的力回到床上。
然後閉上了眼睛。
兩秒後——
又睜開了。
“陳硯哥?”簡樂是很吃驚的,但無奈嗓子太啞,喊出來的聲音輕地近乎只剩氣音。
好在陳硯離得近,“醒了?”陳硯順口問。
“我……現在幾點了?”簡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猛地坐了起來。
陳硯摸了一下口袋,空的,他回頭看湛柯,“幾點?”
湛柯趕忙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六點四十。”
一聽時間,簡樂瞬間松了一口氣,“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陳硯挑眉,“着急什麽呢?”
簡樂愁眉苦臉地說:“我以為我睡到第二天下午了,我得上班啊……”
陳硯笑了一聲,“你今天不去季漪也不會說什麽,頂多等你回去的時候暴打你一頓。”
簡樂:“……”
簡樂:“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嗎?”他下床,坐在床邊盯着地板發呆。
半晌腦子才靈光——不在自己家,哪來的拖鞋。
于是把地上東一只西一只的鞋勾過來,彎腰穿鞋。
“陳硯哥,我爸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了嗎?”簡樂仰頭問。
陳硯搖頭,“就沒見到你手機,不在身上嗎?”
簡樂一愣。
摸了摸褲子口袋,然後轉身掀了一下被子。
再回頭,呆住了。
“完了。”他喃喃道:“完了完了,手機又丢了,我才剛買幾天啊。”
陳硯在地上看了一圈,也沒見到手機的影子,“就當長個記性,以後一個人的時候不要往娛樂場所跑。”
陳硯想起昨晚那個男人他就頭大。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種心理陰影的事情,簡樂借酒忘了他也就當沒見到過好了。
簡樂抱頭,委屈地說:“怎麽辦怎麽辦,手機丢了,我工資還沒發呢。”
他仰頭看向陳硯,眼裏濕漉漉地,大概是因為宿醉又早起。
“陳硯哥,你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
陳硯舉起空空的雙手,“放外面了。”他想起昨晚季漪跟他說的,“季漪跟你爸打電話了,說你爸挺擔心你的,她跟你爸說你住朋友家了,你爸讓你早點回家。”
簡樂目光空洞地眨了眨,“啊。”
他應了一聲,但沒有反應。
空氣沉默了約莫一分鐘,簡樂的腦子終于工作了。
他突然清醒了,“我爸居然……我還以為他真恨不得把我弄死。”
陳硯聊不動父子關系,于是岔開話題,“還要借手機嗎?”
簡樂咬了咬下唇,思索了一番,然後點點頭,“嗯,要。”他得看看他爸的态度。
陳硯轉身就想出去取,剛一轉頭就被湛柯攔住,“用我的。”
突然響起一個聲音,簡樂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卧槽!”他一擡眼才注意到門口還站着個人,吓得抽搐。
湛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多一個眼神都沒留,把手機給了陳硯。
陳硯問:“用嗎?”
簡樂盯着湛柯的臉看,縮了縮脖子,點頭,“用。”
簡父的态度不知是隔了一晚突然變了,還是因為說“擔心”的話只是說給外人聽。
簡樂電話撥過去之後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劈頭蓋臉一頓罵,簡樂“嗯”地低聲答應着。
臨了,簡父說:“我問了你大姨,你大姨說給你約好心理醫生了。”
簡樂舉着手機的手僵住。
“什麽?”
簡父提高音量,“早點滾回來!”
“什麽心理醫生?”簡樂皺起眉,也生氣了。
原本簡父罵他徹夜不歸他可以理解,但他都用離家出走表示反抗了,居然還叫他去看心理醫生。
簡父飽含怒意的聲音傳來:“你好意思問我?你要是正常,我至于腆着臉去找你大姨問這麽丢人的東西嗎?你知不知道你大姨背後會怎麽笑話我和你媽,我們把你辛辛苦苦養大,你除了丢人還是丢人。”
簡樂呼吸加重,“既然覺得我丢人就不要找我。”
簡父更生氣了,“你說什麽?!”簡樂聽到重重地拍桌子的聲音,簡父繼續說:“你立刻給我回家!你是不是跟你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學壞的?我早就該懷疑你是被帶壞的,以前你從來不頂嘴,現在什麽都敢說了,今天這個心理醫生你非看不可!”
簡樂站了起來,“我朋友?我有什麽朋友?我的朋友們你們不都挨個調查過了嗎?我天生的天生的天生的,我天生就不正常,心理醫生他治不好我!”
原本坐在客廳的陳硯無意打擾,偏偏房子太小,還不隔音。簡樂的話悉數傳入他耳,陳硯心裏瞬間排山倒海,只覺得自己突然反胃到想吐。
但胃裏是空的,想吐的感受也并不是身體發出的。
病。
病。
病。
誰有病?
到底誰有病?
這是他們的錯嗎?
他們有錯嗎?
陳硯咬緊了牙,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他心裏正反複地和自己鬥争時,倏然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緊接着耳朵被人用手捂住了。
湛柯湊到他耳邊,在他臉側輕輕落下一個吻。
他的聲音傳入陳硯耳朵的時候仿佛隔着千萬層阻擋,卻又近在咫尺。
“乖乖的,不要亂想,你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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