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她看到這個高大的男人将脆弱盡數暴露,似乎只需要陳硯輕輕地推一把,他就能倒下。
季漪想到,上次見到他時,自己還曾被他一句“你叫他什麽?”吓得腿發軟。現在這個看着兇極了的男人卻平白給了她一種——好像他渾身都是弱點的感覺。
季漪将話悉數咽下,看向了陳硯。
後者刻意避開湛柯的目光,眼神飄忽,一時間找不到個能落的點。
陳硯開口,發現嗓子啞了。
清了清嗓子後說:“湛征在找你。”
湛柯不動。
陳硯拿出手機準備給湛征打電話,卻又被迅速的摁住了手。
他擡起頭,看到湛柯盯着他拿着手機的手搖頭,“不行,不行,不能讓他找到我。”
陳硯手往後收,避開了湛柯。
“那你自己解決吧。”陳硯往後退了一步,然後錯開身位,換了個方向帶着季漪走了。
湛柯這次沒敢再追上來,只是在陳硯從他身側經過的時候,低聲問:“那我什麽時候能找你?”
陳硯沒回答。
他就像被釘在原地了一樣,死死盯着陳硯的背影,他看到他們上了一輛出租車,看到季漪上車的時候陳硯還十分自然的伸手在上方擋了一下,然後很快也坐了進去。
車開走了。
他不知道該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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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知道能去哪裏。
陳硯一上車就拿出手機給湛征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了,“陳硯哥。”
陳硯調整了一下坐姿,努力換個讓自己舒服一點的姿勢,“你哥在平江。”
卻又覺得怎麽坐都不舒服,總覺得梗的慌。
還有怎麽也壓不下去的煩躁。
湛征很無奈,語調平靜的不帶波瀾,“我就知道。”
陳硯“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湛征很小心地問:“他和你在一起嗎?”
陳硯說:“沒有。”
湛征為難地咬了咬牙,“我現在聯系不到他。”暗示意味很明顯。
陳硯瞥了一眼車窗外,已經不是四中那條道了,他笑了一聲,說:“又不是小孩子。”還怕走丢不成。
“對不起陳硯哥,我管不住他。”明知道隔着千裏遠陳硯看不到,湛征說話時卻還是低下了頭。
陳硯又笑了,一句話都沒回。
電話挂斷後,陳硯深呼吸一口,轉頭問季漪,“怎麽還特意跑來接我?怕我迷路?”
季漪坐在旁邊聽他打電話就心驚膽戰,霎時間緩不過來,根本做不到像平時那樣跟他打趣。
“你現在……”
“別擔心了,我看着像有事的樣子嗎?”陳硯挑眉,語氣輕松。
季漪放心不下,她搖頭,“別這樣反問我,沒用,你能騙別人騙不了我。”
空氣突然壓抑起來,司機通過後視鏡在兩人臉上張望。
女人滿心的憂愁都挂在臉上。
男人平靜的像沒事人一樣。
剛才他們聊的東西也奇奇怪怪,司機秉持“眼見為實”,開口勸和:“年輕人小打小鬧很正常嘛,大男人怎麽能跟姑娘生氣,現在年輕人都太沉不住氣了,稍微一點點小矛盾都鬧得不行,我侄女一家子也是,動不動都要離婚,唉。”
陳硯看向車中間挂着的後視鏡,在鏡子中對上司機的眼睛,他很輕的笑了一下,“謝謝師傅,我們沒什麽矛盾。”
司機嘆氣,對他搖頭,“不行的啊小夥子,女人說沒生氣,那就是生氣了,你得趕緊哄哄。”
陳硯撓了撓頭,轉頭看了季漪一眼,“哄哄你?”
季漪回他一個白眼,表情倒是比剛才輕松多了,“滾吧你。”
兩人徑直回家,在電梯裏,陳硯看着電梯門裏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身影說:“我那天說帶回家的人是湛柯。”
他語氣聽着太過平淡,如果沒有真真切切聽到內容,旁人大概會覺得是在無所謂的聊閑天。
季漪臉上的那點來之不易的輕松瞬間就消失了,她不可置信的擡頭看向陳硯,張了張嘴,又覺得不能在外面說這些事,又咽了下去。
接二連三的把話堵在嗓子眼,季漪真覺得再來這麽一次她就要被幾句話活活憋死了。
她咬緊了牙,狠狠的咽了口口水,亦步亦趨的跟着陳硯走進家門,然後她率先伸手将房門狠狠一推——“砰!”
“陳硯,”季漪把他堵在門口,迫于身高差距她要擡起頭,但氣勢上依然能壓過陳硯一頭,她呼吸都變得有些重,她喊了陳硯的名字,後半句話卻怎麽都組織不好,季漪氣急敗壞地閉了閉眼,“你活夠了是嗎?”
“你嫌自己死的慢是嗎?”
“你覺得你還能供他折騰幾次?”
陳硯的眼睛對上她的,那眼中情緒太深,季漪看不懂。
陳硯擡手在季漪肩上輕輕捏了捏,“讓你擔心了。”他低下頭。
季漪只覺得自己不但沒有得到安慰,反而是那陣火燒的更旺了,她一把扯開陳硯的手,咬牙對他說:“你知道讓我擔心了你還讓他接近你?你是酒沒喝夠嗎?你五年前的日子沒過夠嗎?陳硯,我他媽真後悔沒把你那個傻逼樣子錄下來,我天天放給你看,我讓你吃一次虧就長夠一輩子的記性!”
陳硯将自己被打紅的手再次放在季漪肩上,這次不止是揉揉肩了,他稍稍用力,将季漪抱住,嗓音低啞的道歉:“對不起。”
他知道自己說對不起根本沒用。
他也知道季漪是為自己感到不值。
他知道他最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他自己。
他看到季漪發火,突然就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了。
除了對不起,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季漪也回抱住他,雙臂收緊,“那個時候,我真恨不得殺了他。”
陳硯整個人都抖了一下,他低聲說:“我很害怕。”
季漪吸了吸鼻子,“怕什麽。”
陳硯抖得更厲害了,他手臂的力氣開始控制不住,季漪覺得身上骨頭疼,“他一低頭,我就難過;他一道歉,我就想哭;他一求我,我就心疼。”
季漪聽到陳硯的聲音染上了很濃的哭腔,這個永遠雲淡風輕的男人聲線發顫地說:“我明知道下場,還是想跳這個火坑,我根本就忍不住。”
就像他明知道湛柯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他,卻還是固執地等。
一切都是下意識。
他怎麽都戒不掉。
就像賭/瘾/犯了的人,明知道會賠的傾家蕩産,卻還要孤注一擲。
戒不掉的。
季漪一滴淚融進陳硯衣服裏,她狠狠的在陳硯背上握拳砸了一下。
“哪有命回來。”
今天季漪難得的休息,兩人情緒發洩完了只覺得筋疲力盡,季漪躺着玩手機不願意動彈,指望陳大廚能給她做個飯吃。
陳大廚當仁不讓的走進廚房,幾分鐘後——端出來兩桶泡面。
季漪:“我太單純了,我怎麽會相信你。”
陳硯:“不吃端走了。”
季漪把面護好,“行行行吃。”
陳硯邊吃邊想起來個問題,“你們個體經營的不是每天都得去店裏看着嗎?怎麽突然有時間休息了。”
季漪咬着筷子說:“招了個新人,手藝巨他媽牛逼,我覺得我沒有自取其辱的必要。”
陳硯挑了一下眉,不留情面的戳穿,“想翹班就想翹班,幹什麽繞這麽大彎子找這麽爛的借口?”
季漪:“你很煩。”
說曹操曹操到,季漪放在沙發上的手機應聲響起,季漪撈過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巧了。”
“喂?簡樂。”
電話裏傳來一道女聲,“漪漪你來一下,簡樂和客人起沖突了!”
季漪将筷子放在桌上,站了起來,“怎麽回事啊?”
陳硯也放下了筷子。
季漪急急忙忙往門口走,陳硯跟着站了起來,拿起車鑰匙在季漪眼前晃了晃,季漪點點頭,繼續講電話——
“行了我知道了,你現在去把客人穩住,我馬上到。”
“我也不知道多久啊,我盡快。”
一路上陳硯也沒問怎麽回事,就是悶頭把車速穩在限速範圍內的最大。
季漪一路上急得咬緊牙關,盯着前方一聲不吭。
一到地方,季漪就推開車門沖了出去,“這片不好停車,找不到位置你就先回。”
陳硯沒來得及回答,季漪就沒影兒了。
這片的确不好找停車位,城中心的商業區,幾乎每個停車場都塞的滿滿當當。
得虧停車場的管理員給力,指着一個剛空出來的位置對陳硯揮手,“這這這!!繼續開繼續開!可以過可以過!”
還好陳硯算個技術過關的司機,應着指令停了進去。
這片的停車位劃的很緊,仿佛錯半分就得喪着臉過去看車的牌子并擔心錢包了。
季漪的店陳硯來過幾次。
這次最不一樣,一推開門就是女人尖銳的罵聲——
“我想怎麽樣?你們特意多叫來一個幫手,還問我想怎麽樣?我還想問問你們想怎麽樣!”
季漪一進來就被氣的頭昏腦脹,“女士,您平靜一下,我們從頭捋,捋清楚好嗎?如果是我們店員的失職,我們一定會賠償的。”
女人不饒,“賠?你們怎麽賠?我兒子芒果過敏,他怎麽可能要芒果布丁?!你看看,你是店長是吧,你看看我兒子現在——”
小男孩兩頰上斑布着紅疹。
身形清瘦的少年圍裙都沒來得及解下,他走上前,再次皺着眉頭解釋,“可他真的跟我說要芒果布丁,我不可能聽錯的。”
女人一看到他聲音就拔高了一個調,“就是你!你還敢說?我兒子芒果過敏,他怎麽可能會要芒果布丁!”她看向季漪,“你問我想怎麽樣,我要你把他開除。”
少年眉頭緊鎖,低着頭不敢看季漪。
“如果你現在不帶他去醫院,可能就不是過敏這麽簡單了,說不定會死哦。”
陳硯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輕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