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衛恒立刻解釋:“雪兒,我也是為了你好,我爹娘不同意我娶你為正妻,他們答應只要我娶了正妻,就會同意我納你為妾。”
柳映雪随手一撥琴弦,聲音平靜:“我為何要給人當妾,衛公子,我早就說了,要我當妾是不可能的。”
衛恒深情地注視着柳映雪:“雪兒,你也知道以我的身份能夠讓你進府就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你不要為難我。”
他一開始說要要娶她做正妻其實是哄她的話,自古以來就沒有這種地方出生的女子做正妻的,他要是真這麽做了,先不說他會不會被人指指點點,就連他父親的官途也會受損。
對于柳映雪這樣的人,能夠讓她進衛家當個妾都算是好的了,且要不是他一直包着她,她還不知道要伺候多少男人。
柳映疏輕笑一聲:“衛公子,你不會以為做妾對她來說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
先不說她姐姐是官宦世家的千金,就算是那些沒有身份背景的人也是不願給人做妾,一般給人做妾的都是被逼無奈實在是沒有辦法,這衛恒口口聲聲說着做他的妾室是一種榮幸,實在是可笑。
真是太自以為是了,她姐姐離開這裏,到了上京只要還是柳家的人,要嫁人也是給人當正頭娘子,就算她一輩子不嫁人,他們柳家也養得她,怎麽會能給人做妾?
衛恒剛才也聽到柳映疏喊柳映雪姐姐,大約也知道了柳映雪的真實身份怕不是這麽簡單,但是無論她的身份如何,她現在已經淪落到了這裏,再如何也不可能嫁一個好的。
他看了一眼隐在惟帽簾子中那道婀娜的身影,說出了自己的提議:“在下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但是在梁州想要嫁進衛家的姑娘多得是,姑娘若是怕雪兒進了我家吃虧,我倒是有個法子......”
見柳映疏沒有接話,他只好咳了一聲,繼續說道:“姑娘家在何方,不若我着人去提親,屆時将你姐姐也一并接入衛家,你們姐妹二人相互照應,有你在你姐姐也不會被人欺負。”
“啪”的一聲随着他最後一個字響起,衛恒的臉被打偏了,柳映雪甩了甩火辣辣地掌心,看着他的眼中充滿厭惡:“衛公子,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你瞧瞧你的身份,也配娶我妹妹?”
柳映雪其實從小就是個暴脾氣,只是這些年流落在煙花之地收斂了起來,她雖然是在利用衛恒明哲保身,心中對他有愧,但是今晚他的一言一行實在叫她失望。
她原本一開始就想着讓柳映疏将他之前給宋媽媽的錢還給他,但是他剛才的一番話讓她大開眼界,果然她沒有輕易對他動心是對的,也慶幸自己心中還裝着別人,并沒有對他動心。
別人怎麽說她都可以,唯獨不能對柳映疏說這樣不堪入耳的話。
衛恒揉了揉被打偏的右臉,睜大眼睛對着柳映雪道惱羞成怒道:“你別忘了如果我不是我包着你,你早就被宋媽媽逼着去伺候那些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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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柳映雪沒有再扇他,而是站在柳映疏身邊的謝璟感受到了她被氣得輕微顫抖的身體,他毫不猶豫一拳招呼到了衛恒的臉上,他那張引以為傲的臉直接被謝璟打歪了,整個人躺在了地上。
謝璟彎腰提了他的衣襟冷了聲音,看着他的眼神顯現出一絲戾氣:“衛公子,我聽說梁州知州明年任期就滿了,你要是還想你父親順利調回上京就閉嘴。”
衛恒看着眼前冷着臉連跟他說話的謝璟,一時之間被他渾身散發的危險氣息給吓住了,仿佛在謝璟眼中,他好像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柳映疏皺眉,她不想在這裏多生事端,只得柔聲說道:“謝璟,松開他,沒必要與他多費口舌。”
說完她轉頭看像宋媽媽:“給我姐姐贖身的銀兩我會命人送來,現在我要将她帶走。”
送媽媽知道從剛才謝璟對衛恒的警告中就能猜到,他們二人真的不是普通人,就憑這位謝公子打完衛公子還敢威脅,話裏話外甚至都沒把梁知州放在眼裏,她怎麽也不能得罪這麽一個人。
宋媽媽立刻點頭哈腰:“姑娘随時都可以将雪兒帶走,銀兩姑娘也不用給了,就當是我給姑娘賣個好。”
柳映疏垂眸打量一下宋媽媽,她并未打算放過她,只是她現在也抽不出空來。
她想了想,對着宋媽媽輕柔出聲,但是說出的話卻含了警告:“今晚之後你這裏再也沒有什麽雪兒姑娘,你明白了嗎?”
宋媽媽點頭如搗蒜,嘴裏一個勁的保證,就差跪在柳映疏面前指天發誓了。
流落在這種地方不是柳映雪的錯,但是柳映疏害怕有人會拿柳映雪的過往來傷害她,這是她不允許的。
警告完宋媽媽,她又看向在坐在地上衛恒:“衛公子,希望你以後也能忘了雪兒這個人,你給她花了多少,我會悉數奉還。”
柳映雪從扇了衛恒一巴掌說了那句話之後就再也不想給他一個正眼,眼見柳映疏和謝璟二人能處理這件事情,她也懶得插手,甚至在一旁悠然自得地看着他們二人站在一起的畫面,觀察起他們來。
她心情好了些,站了起身:“你們先出去,我換身衣服就走。”
衛恒還想繼續說什麽,但是看到謝璟的眼神之後噤了聲,只得灰溜溜地同宋媽媽一起出去了。
柳映疏并未跟着他們出去,而是留在了柳映雪的房中,她坐在瑤琴跟前,伸出手指撥了一下琴弦。
正在換衣服的柳映雪聽見琴聲,她有些故意笑着說道:“多年不見,鳶鳶的琴技怎麽還是跟以前一樣?”
柳家衆多姐妹之中,琴技最高超的人是柳映雪,柳映疏于樂理上并沒有什麽天賦,偏偏柳映雪喜歡拉着她一起練琴,還經常盯着她不讓她偷懶,只是後來柳映雪失蹤之後,她就很少碰琴了。
因為害怕觸景生情,随意她讓人将柳映雪的琴收了起來,直接鎖進了櫃子裏頭。
柳映疏坐在房中耐心地等着柳映雪換衣服,她發現這房間的布置與柳映雪以前在柳家住的屋子差了許多,但是轉念一想在這種地方,能夠有一間自己單獨的房間也算不錯了。
她走到換好了衣服在鏡子前描眉的柳映雪身後,現在柳映雪的裝扮是按着從前還在柳家的喜好來的,不像剛才那樣打扮得花裏胡哨,就連頭上也簪了一對蝴蝶形狀的簪子,臉上沒有抹那些讓她不喜歡的脂粉。
她透過鏡子看着站在身後的柳映疏,此時她已經摘了惟帽,因為沒有畫濃妝,她們二人的模樣極為相似。
等她們再次出來的時候,戴着惟帽的人成了柳映雪,她牽着柳映疏緩緩踏了出來。
謝璟看着柳映疏一雙還有些紅的眼睛,鼻尖還紅彤彤的,看起來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兔子,他指尖微動,終是沒有做什麽。
宋媽媽這時才看清柳映疏的容貌,她心中暗自可惜,這樣的美人要是和雪兒一樣留在這裏,怕不是她的第二顆搖錢樹。
因為有謝璟在,衛恒不敢和宋媽媽一樣明目張膽地看柳映疏,加之衛恒還被謝璟揍了,更是遠離她們姐妹二人,只是他心中遺憾這樣的人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碰到了,就連雪兒也要被她帶走。
“我們走吧。”
柳映雪對于這裏沒有絲毫的留戀,她走在前頭替柳映疏擋住那些要窺探她的目光,而謝璟緊緊挨着柳映疏,将那些想借着酒勁上前輕薄她的男客都擋了。
在場的人見謝璟手中握着的銀槍泛着冷光,也不敢上前一探究竟,只能将目光粘在那道背影身上,一直追随着直到他們幾個消失在門口。
柳映疏不知道的是,她們剛走沒多久就有官兵帶着人去查封剛剛那座青樓,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柳映雪和柳映疏坐上了馬車,感受到對方掌心傳來的溫度,她這才覺得真實了起來,她原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誰知道妹妹會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她。
臉上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滑了下來,她一愣,伸手摸了一下,然後看着指尖的淚珠出神。
她總以為再被賣進那裏之後眼淚就已經流幹了,現在她才知道并不是她不會再流淚了,而是在那種地方流眼淚都不值得。
柳映疏察覺到了柳映雪哭了,她心中松了口氣,她是真的害怕姐姐會因為這一番變故而性情大變,現在想了想她這樣頑強的人,定然不會就此屈服。
柳映疏伸手抱住柳映雪,用她特有的柔軟地聲音安慰她:“都過去了,以後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別人傷害你。”
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沒多久柳映疏就替柳映雪結結實實地擋了一刀......
漪蘭殿內,夏書瑤一只手輕輕放在平坦的腹部,面上是慈愛的神情,她聽見坐在一旁的薛孟玥的話,這才拿了正眼看她。
她塗了口脂的嘴唇微張,眼中有驚訝之色:“你說柳家大姑娘被二姑娘尋到了?”
薛孟玥看見夏書瑤放在小腹上的手,她咬了咬後槽牙,掩去眼中的嫉妒,接着冷笑着回答:“我不小心聽到世子和長公主說的,那個賤人怎麽還沒有死,她要是真的回來了,世子肯定更加忘不了她了!”
當初她就是聽到了柳映雪失蹤的消息,才會一時在世子酒醉的情況下,使了點手段坐實了二人的夫妻之實,後來世子得知了真相就再也沒有與她同房,導致她嫁給世子快四年了她還未孕有子嗣。
今天一聽到柳映雪将要重新回到上京,她一下就坐不住了,立刻來宮中找夏書瑤,她面露着急:“這次你一定要幫我,上次你授意我給柳映疏下藥的事情即使被罰我也沒有說出你來,這一次你也要幫我想想辦法。”
夏書瑤靠着椅子,身旁的宮女給她打着扇子,她心中暗道薛孟玥是個草包,只想趕緊将她打發走,但是面上卻裝出為難的樣子:“如今時間算來她們都要抵達上京,難不成你還能讓人攔着不準人家回來?”
接着她像是随意地說道:“再者,死人才會讓活着的人銘記,若是這人沒死,等她嫁人了世子自然就會忘了。”
“死人?”薛孟玥并未聽她後半句,只是在聽見死人二字的時候目光閃了一下。
她轉頭對上夏書瑤略帶疑惑的神情,笑着說:“既然大家都認為她已經死了,不如幹脆讓她死了不就好了,世子這麽喜歡懷念死人,那就繼續懷念。”
夏書瑤聽了她的話,不經意間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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