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要不要不要
“事情就是這樣,我被他趕出來了。”江遇樂抱怨。
此刻,他趴在床上翻漫畫,看得正起勁,眼睛沒離開紙頁,只伸直手去夠陳騁手裏的可樂。
陳騁為他一心三用的能力感到好笑,捏起他的手腕放了回去。
右手翻過一頁,江遇樂慢半拍地擡起頭,插好的吸管已經送到他的嘴邊。他叼着吸管喝了一大口,眼睛笑彎起來,為這滿分服務倍感貼心。
他鼓着腮幫子,“我還是搞不明白,這種長得跟中藥一樣的東西怎麽會這麽好喝。”
“感謝禁酒令。”陳騁說。
他把可樂給了江遇樂,自己拎過一把椅子坐在旁邊,目光微垂,落在他鋪在腰際的墨色長發上。日光下的烏發顯出分外柔順的光澤,好似一匹錦緞,襯得江遇樂脖頸的皮膚細膩如雪。
陳騁看了一會兒,随手将他陷在頸側的一撮軟發撥出來,五指作梳,替他理順了,動作熟稔得像在撫摸自家小動物的皮毛。
江遇樂單手支着腦袋,一動不動地由着他梳。
只在他的手不經意碰到自己的脊背時忍不住抖了一下,衣料下凸起的肩胛骨微顫,仿佛蝴蝶休憩時呼吸的翅膀。
梳了幾分鐘,陳騁就收回手。
他沒對江遇樂說的“我被他趕出來了”這件事發表看法,因為他知道這不是真話。
文暄是他們四個人裏辦事最認真穩妥的,也是唯一一個不會把話說死、把路走絕的人。雖然陳騁冷眼旁觀,時常替他累得慌,但也必須承認,如果沒有文暄,V.E很難相安無事到今天。
像文暄這樣的假菩薩、濫好人,即使真對江遇樂沒好感,也照樣會維護他,把他隔離在自己能接觸到的範圍之外。
陳騁猜測,比起被誰趕出來,更大的可能應該是沒人管他,他自己覺得無聊才跑過來的。
“晚飯和我一起吃還是回去吃?”陳騁問他。
江遇樂的眼睛牢牢黏在漫畫上,搖着腦袋回答:“不餓,不想吃,不吃了。”
陳騁拿起手機,點開一個除了經紀人和助理就再沒人說話的群聊,把今天晚上的菜單放大,擋在了漫畫書上黑發俠客拔劍迎敵之前。
江遇樂一眼掃過去,都是些藜麥飯、水煮空心菜、蘑菇黃瓜湯、蔬菜沙拉之類的東西,落在他眼裏等于——粗糧、草、草湯和拌草。
看完這一串,江遇樂更沒食欲了。仰起頭,臉上露出一個“你們都屬羊嗎?”的困惑表情。
“我帶你吃別的。”陳騁朝他笑了一下,拿回手機問,“嘗嘗菠蘿蝦仁飯?”
江遇樂被他的提議勾起興趣,忙不疊點頭說“好啊”,剛念完的三連“不”轉眼就被抛諸腦後。
在等晚飯送過來的時間裏,江遇樂刷拉拉翻到了第四冊 ,白衣俠客安頓好故莊與紅顏,往更遙遠的世界奔赴而去。
他邊看邊和陳騁閑聊:
“你和文暄他們的關系很差嗎?”
“很差。”陳騁并不掩飾這一點。
“為什麽?”江遇樂頭也不擡地說,“我覺得他們人還挺好的。”
陳騁只說:“關系不好不需要理由。”
江遇樂不滿意這個回答,丢開漫畫書,趴到了陳騁腿旁,漆黑的眼睛睜得圓滾滾的。
“為什麽?”他執着地問,“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像只在撒嬌耍賴的貓。陳騁心想。
他突然很想揉一下這只貓的肚皮。
“啊——你幹什麽?”
江遇樂猝不及防被陳騁翻了個面,幹燥灼熱的掌心貼在他小腹,明明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卻激起一陣酥癢的快感,讓他不禁為之戰栗。
露臺外,夕陽偏斜,喬木樹葉在秋風裏沙沙簌簌。
江遇樂仰躺在床上,寬松的衣服被他滾得淩亂,露出一截白皙的細腰。
他側過頭,不太高興地瞪了陳騁一眼,随即捕捉到他眼睛裏摻着的促狹笑意,更不高興了。
小貓撓人一樣,江遇樂擡手拍了陳騁一下,卻被他半空接住,攥緊了手指,輕輕攏在掌心。
這個姿勢有點奇怪,像在和小貓小狗之類的東西握手。
江遇樂飛快眨了眨眼,目光從握着的手掠到陳騁臉上。
他垂眼看着自己,疏朗的眉骨被漫射進來的霞光照着,眼睛深邃得不像話。
江遇樂才發現他看人時是這樣的,像在盯自己看中的獵物,卻又沒有一擊殺死的意圖,漫不經心地捏在手裏玩弄。
他确實在捏江遇樂,拇指指腹按在他手心,仿佛這不是人的手掌,而是動物的肉墊。
江遇樂有點癢,默不作聲縮回了手,錯開視線不再看他。
床邊的手機适時震動,是他們的晚餐已經送過來了。
陳騁看清江遇樂抿緊的唇瓣和躲閃開的眼神,知道他現在不自在了,悶聲笑了一笑,不再捉弄他,拿起震動的手機起身出了房間。
到最後,江遇樂也沒有問到他和隊友關系不好的原因是什麽。
或許确實如他說的那樣,關系不好沒有理由,他是屹立在三個人之外的一座孤島。
江遇樂回去的時候正撞上文暄。
他剛從浴室出來,黑發仍是潮濕的,細碎的水珠在燈光下悄然凝結,整個人看起來冷飕飕的。
江遇樂也沒想到會這麽巧,竟然被他抓了個正着。
但他絲毫不慌張,一副“我從外面鬼混回來了”的嬉笑模樣,擡手朝文暄打了個招呼:“晚上好啊。”
文暄靜默片刻,眸光微垂落在江遇樂身上,竟然什麽也沒說。既不詫異他怎麽回來了,也不質問他去了哪,略微一點頭,轉身就回了房間。
“文暄。”江遇樂跟進房間。
文暄關掉吹風機,回頭看了過去,不冷不熱地說:“和誰同居的事不用跟我報備,除了這個,你還有事嗎?”
“有。”江遇樂走過去說,“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
“随你。都說了不用跟我說。”文暄重新拿起吹風機,不經意往後瞥了一眼,神色驀然一變,“你坐哪?”
江遇樂坐在文暄床邊,一臉認真地回看他:“你自己說随我的。”
“我沒同意這個。”文暄沒了吹頭發的心情,徑直走過去,“起來。”
江遇樂:“不要。”
“給我一個理由。”文暄問。
“我不喜歡睡太高。”江遇樂說,“昨天晚上我就沒睡好。”
文暄當即說:“我跟你換。”
“不要。”江遇樂依舊搖頭,“我不習慣上面有人。”
文暄耐下性子商量:“隔壁隊長和騁哥的房間都是空的。”
“不要,睡了方羲的房間,他回來會咬死我。”
“還有騁哥。”
“他說他的房間很久沒有打掃過了。”
“洛也。”
“我怕他哭。”
文暄忍無可忍道:“那你回來幹什麽?你不能留在陳騁那兒嗎!”
“不要,我感覺他有點危險。”江遇樂抱住文暄的腰,貼着他腦袋亂拱,“文暄,求你了,你人最好最溫柔了。”
江遇樂聽到文暄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沾着水汽的手落在他發頂,輕輕拍了拍,似乎态度已然松動。
可随即,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撕開他。
江遇樂詫異擡頭。
文暄俯視着他,眸光凝着雪,毫無溫度地說:“你不覺得先去洗個澡,把陳騁那兒沾來的香水味洗掉再來跟我演這個,會比較有說服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