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騁哥?”
因為一碗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湯圓,他們各自吃完時還剩下幾份早點。
洛也掃了一眼,問文暄:“那個誰呢?他今天還不回來嗎?”
“騁哥?”文暄也不太清楚,“他在外面有房子,回不回看他心情吧。”
洛也對陳騁觀感一般,本來就只是随口一問,并不關心他回不回,愛回不回,不回最好。
但是——陳騁畢竟是隊裏唯一一個有能力和大小姐對着幹的人,而且長了一張打人很痛的臉,這麽想洛也又希望他回來了。
至少能壓制住氣焰嚣張的大小姐,最好打起來,打爛方羲那張讨人厭的臉。
文暄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洛也朝他笑,微眯的眼睛看起來像只吃飽喝足就開始算計人的小狐貍。
他才不會主動跟文暄說實話,只對他們擺擺手,自己找舒服地方窩着上網課去了。
江遇樂看他大搖大擺地走開,身後仿佛還晃着一根不存在的毛絨大尾巴。有點想笑,突然覺得這小孩兒沒有昨天那麽讨人嫌了。
“我們也走吧。”文暄說。
V.E是歡朝娛樂旗下最紅的男團,也是歡朝目前唯一的男團,因為原來幾個早已經解散,成員各自單飛了。
說實話,這未嘗不是V.E粉燒香拜佛祈禱的那個結局——只要心夠誠,哥哥明天就解散!
老板姓江,大名江連洲,是個祖傳富N代。今年四十有餘,英年早婚,兒女雙全,越發覺得人生圓滿,公司大小決策一概不管,志趣只在飛往全國各地打卡釣魚。
好在歡朝成立多年,各個部門發展得相當成熟,并不需要一個挂名老板指手畫腳。
但他又沒有完全放權,明明人不在公司了,還要在V.E的成員構成上插兩腳。
第一腳在距離V.E出道半個月後,把老朋友陳思宇的獨子陳騁塞了進去,官方理由是出道前定好的舞擔,因為身體原因延期出道。
給的理由過于離譜,把方羲氣夠嗆,也就只夠糊弄粉絲了。
身體原因?在紙片人身材的文暄、唯一未成年洛也的襯托下,一米九一的陳騁怎麽看也不像身體會出問題的人。
方羲脾氣上來,當着他的面質問球姐。
“不如說清楚啊,身體原因是什麽?他手腳殘疾?我國的醫療事業已經發展得這麽完善了,殘疾人也能當舞擔?還是腦子有問題?那更厲害了,新概念男團,讓粉絲追星慈善兩不誤是吧?!”
截至此刻,陳騁只是跟大小姐結了仇。
如果洛也沒靠在文暄肩上,不僅笑出了聲,還帶頭鼓掌的話……V.E成員間的關系,或許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水火不容。
第二腳插在把江遇樂踹進來,球姐一句模棱兩可的“江總親戚”聽起來更可惡了。
這回裝都不裝了,明牌關系戶空降進團?
但或許是忙于內鬥、無暇他顧的原因,不論是方羲還是洛也,對江遇樂的火力都比半年前要小不少。
尤其是方羲,不知道他吃錯什麽藥,大小姐脾氣被克制到只能算“使小性子”的程度。
僅剩的一點不滿也僅僅表現在暗戳戳給文暄發微信,讓他離江遇樂遠一點,挑撥說這小子也就長得還行,實際壓根不是省油的燈。
也不知道他這麽評價別人的時候,自己照過鏡子沒有?
他這脾氣要是再“溫婉”兩天,洛也就該在網上編料,慶祝某僞劣維生素團的隊長終于變性成功,成為真“大小姐”了。
文暄和江遇樂一起進電梯,不知道哪裏在錄歌還是表演,江遇樂側了側頭,聽到一群孩子正在齊聲唱歌。
電梯門合住,那聲音就阻隔在門外了。
他心生好奇。
“管今宵宿上宮,”江遇樂準确地念出他們的唱詞,問了一句,“他們唱的是什麽歌?”
文暄一愣,面色詫異。
身後有人回答他:“聽着像昆曲的詞,應該是岑姐請來合作的兒童樂團吧。不過這你都能聽清?聽力這麽好。”
聽到他的驚嘆,江遇樂反而皺了皺眉,雙手揣兜慢吞吞地說:“湊巧吧,也不是很清楚。”
一邊說一邊瞟了文暄一眼。
文暄領會他的意思,接話道:“是不是隔音室的門沒關好?我剛剛好像也模糊聽到幾句。”
“真的假的?”那人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那我得過去看看。”
說罷在下一層離開了電梯。
數字緩緩跳動,電梯仍在往上走。
狹小的空間裏只剩他們兩個人,氣氛有些僵硬。
文暄看着江遇樂默不作聲的側臉,問他:“那間隔音室的門關了嗎?”
江遇樂依舊沉默,眼睫低垂,表情有些無法形容,說不清是無辜更多還是無謂更多。老半天過去,他才遲鈍地點了點頭:“關了。”
文暄盯着他,也不說話了,兩個人一起往九樓V.E訓練室走。
經過走廊的展覽照片時,文暄留意到江遇樂突然轉頭,掃了一眼V.E四個人的團體照片,不知道是在看他們中的哪一個。
V.E訓練室空無一人,江遇樂往裏看,奇怪地問:“老師還沒來嗎?”
今天當然不會有老師,文暄是故意诓他過來的。
聽到江遇樂這麽問,文暄面不改色道:“可能路上堵車?再等一會兒吧。”
江遇樂點了點頭。
文暄看着他,眸光微閃,提議道:“要不我陪你去樂器房逛逛,你擅長什麽樂器?”
“都會一點。”江遇樂說。
江遇樂的母親是合歡宗宗主,父親卻出自世家名門,六藝五德,四修八雅都是以前的必修課。
放在少年時期,他當然可以說這天下就沒有自己不擅長的東西,如今卻不敢托大。
畢竟叫江連洲的後輩千叮咛萬囑咐,現代社會千萬得謹言慎行,既要藏鋒,又不能露怯……
江遇樂過得好生艱難——他自以為的艱難,如果江總知道他這段時間都在什麽情況下用靈力,或許就沒有滿世界打卡釣魚的心情了。
和文暄猜的一樣,江遇樂走向的是七弦琴。
選的曲子卻出乎他的意料,不是《廣陵散》《陽關三疊》那些經典曲目,也不是時下的流行歌改編。
他垂眼撥弦,琴聲清泠泠的,仿佛幼童在山野間奔跑,笑鬧聲盈天;到中期卻急轉直下,志得意滿的铿锵行進中,暗含一股盛極而衰、風雨飄搖的頹勢。
文暄安靜看着他,腦子裏其實什麽也沒有想,是江遇樂自己把意象與情緒送到他面前。
長刀大弓
坐擁江東
車如流水馬如龍
看江山在望中
一團簫管香風送
千羣旌斾祥雲捧
蘇臺高處錦重重
管今宵宿上宮
琴聲停的時候,文暄心裏滞澀着一股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感受。
讓他覺得好像有一個時刻,眼前這個人離琴與他建構的意境最近,離自己所在的這個人間最遠。
……乘風欲仙就是這種感覺嗎?
“《長刀大弓》?”身後有人評價,“彈得不錯。”
江遇樂聽到聲音,擡眼看過去,笑了起來:“果然是你啊。”
文暄也回頭,看清來人時神色微怔:“騁哥,你怎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