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她一定有事瞞着他。
胡定維雖然在回複電郵,可是他的心思卻不由自主地飛向宋荔晨。
兩天前他在酒會上醉得一塌糊塗,甚至記不起是誰送他回家,醒來以後只見她已做好了早餐,兩人如常地用餐,之後他便回公司工作。
他們的生活看似如昔,但他硬是覺得她有意無意間在回避自己。
是因為他工作太忙,導致他們的關系疏離?不,他們的關系一直很好,她是那麽溫柔體貼,不可能不體諒他辛勞工作是為了兩人的未來。
既然如此,他怎麽隐隐感到不對勁?她的微笑彷佛蒙上一層陰影,她也好像瘦了一點,只要風大一些便能将她吹得老遠……啧!他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
明明就已經決定了請長假陪她環游世界,他怎麽遲遲未去實行?
胡定維丢下寫了一半的電郵,起身走向古昊書的辦公室,提出他的要求。
聞言,古昊書不由得張大了嘴巴,好一會兒才道:「你是說笑吧?」
「我像嗎?」他反問。
「哎呀……」古昊書頭痛的揉了揉額角,他當然了解背後的原因,不過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他沉吟片刻,終于答允。「好吧,不過在你放長假之前,請你去新加坡一趟,替我處理好跟宏高集團的合約,明天出發。」
「這是交換條件?」胡定維問。
「算是吧。」古昊書不諱言。「沒有了你,公司搞不好會倒的,而且我分身不暇,無法親自過去新加坡,只好拜托你,四天而已。」
剛才他便在煩惱該讓誰代替自己,已經言明不想再出差的胡定維便來到了。
作為交換條件,應該很劃算吧?
在之前已跟古昊書說明自己不想再經常前往外地,胡定維對于他的要求有數秒的猶疑,可是想到回來以後便可以跟宋荔晨過一段優閑的日子,也不過是分離四天,他可以忍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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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嚴鈴跟你一道去,有她的話,說不定可以縮短行程。」古昊書體貼地說。
也對,有嚴鈴協助的話,真的可能提早一點回來。胡定維想,所以最後他答應了古昊書的要求。
他回家以後,告訴宋荔晨他明天要前往新加坡出差四天。
「是、是嗎?」心髒猛然收縮,引發強烈的痛楚,她垂下眼簾,遲疑了一會兒才又輕聲問:「一定……一定要去嗎?」
她不想他離開,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強烈的不安将她密不透風的包圍着,令她快要喘不過氣。
她的話,讓胡定維有半秒鐘反應不過來,她從沒如此任性的要求,一直以來,她對于他投入工作的程度都是以包容的态度面對。
「小晨,你要知道這是工作,事關公司的利益,我不能胡來。」他松開了領帶。如果可以,他當然不想出差,可是為了換來與她共度的悠閑長假,他只好與她分離數天。
「是……是嗎?」她咬了咬下唇。「這次……是一個人嗎?」
不知怎地,她覺得自己要是不開口阻止他離去,将會永遠失去他。因此,她這般問他。
胡定維明顯愣住了。「怎麽這樣子問?」她從不曾過問他出差的情況,對于她反常的舉動,他感到古怪,同時也感到惱怒。
因為聽在耳中,她就像是在審問他一般,這讓他升起了莫名的反感。
見他不願回應,她揚起苦笑,搖了搖頭。「沒什麽,就當我沒問過吧。我替你準備行李。」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就好。我回來之後,有些話跟你說。」為自己剛才的反應感到抱歉,他上前輕撫她的臉頰。「你好像瘦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又搖搖頭,他掌心的溫度自頰上蔓延至全身,可是卻傳遞不到心坎,覆蓋住心髒的寒冰厚重得已經沒有融化的可能。
對于他将要跟她說的話,她大概猜到是什麽事。他想跟她攤牌,對不對?
終于來到這個地步嗎?她真的沒法子阻止?
她暗地調整呼吸,告訴自己還有轉圜的餘地,她不能輕言放棄。
「那麽,我去準備晚飯。」她勉強展露微笑,不想被他發現自己的異樣。
胡定維縱然感到不對勁,也因為時間緊迫而沒有詢問,一如往常,兩人度過平靜的一晚。
隔天,胡定維便動身前往新加坡了。
如同往常,宋荔晨沒有送他去機場。只是這次她不是仍在睡覺,她幾乎一夜無眠,察覺到他下床、離開,她都沒有起來的打算。
她已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了,再次懇求他不要走?還是死命地追問他這次與什麽人一同前去?
答案,根本呼之欲出,由他親口說出來,會減少傷害嗎?
所以她決定裝睡,直到他走了以後,才緩緩地坐起來。擁緊了被子,她失神凝視室內某一點,她還有力氣繼續支撐這個家嗎?
它已經七零八落了,随時有倒塌的可能,勉強守着它,真的能換來幸福的結局嗎?她不再像以前那般确信自己就是他的幸福,或許是因為她已看清自己沒有這個能力。那麽,是不是如嚴鈴所言,她不應該再霸占着他?
其實她很清楚,就算嚴鈴沒有出現,他們越來越疏離的關系也已沒法子挽救,橫亘在他們之間的高牆從一開始便存在,只是藉由嚴鈴使它更為清晰。
她永遠都走不進他的世界,日複一日地在圍牆外徘徊,望着他跟別人并肩前行,而她……只能在後方拚命地追趕,用盡所有力氣不單沒有縮減距離,反而看着兩人越來越遠,她快要累得走不動了。
事實上,他們的确是兩個世界的人,那些距離絕不是努力便能縮短的。
盡管如此,她還是想盡最後的力氣去挽救這段婚姻。
她深呼吸一下,掀開被子下床,可是兩腳着地的瞬間,她竟站不穩,還好及時反手撐住床榻,她才不致跌坐在地上。
最近經常發生這種情況,不時感到暈眩,她都以為自己是因為他跟嚴鈴的事導致身心俱疲,連帶食欲不振。
如胡定維所言,她的确瘦了。
但就算她病入膏肓又如何?他會因此而留在她身邊嗎?
何況,她不想以此為由留住他,因為這樣毫無意義。
逛了一整天,宋荔晨已經累得快要走不動了。整天滴水未沾,她甚至什麽也沒吃過,就是漫無目的地前行,落寞地看着婦人牽着孩子從她身旁走過,羨慕地凝視對面馬路上嬉笑的年輕男女……為什麽別人可以如此快樂,她卻連強顏歡笑也做不來?
當天空漆黑一片,她終于回到居住的小區,這裏位于高級地段,以寧靜見稱,然而這阗寂的環境卻令她不由得感到耳鳴,可是就算她多麽不想回來,連一個朋友都沒有的她還可以去哪裏?
多年下來,她早就習慣生活在只有胡定維的世界,跟以前的同學早已不相往來,就連曾經一起工作的同事她都失去聯絡了。
她是可以去找婆婆,但一想到被追問是否懷孕,她便膽怯了。
至今,她還不敢去确定嚴鈴的兒子跟胡定維的關系,因為一旦證實,一切都會完結。
宋荔晨心煩意亂,完全沒留意有一名男子悄悄跟在身後,直到一柄刀子抵在後腰,她才吓得花容失色。
「不要作聲!」男子壓低了嗓音。「給我錢!」
她拿出所有鈔票往後遞,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接過錢以後,看着她纖細的背影,咽了咽口水,色心迅速冒起。
「過去那邊!」他命令她走向更寂靜的角落。
「不!」察覺到男子的意圖,宋荔晨當下只想逃走。
也不管會否被他剌傷,她死命地跑向有亮光的地方,然而纖弱的她哪可能跑得過一名壯碩的男人?很快便被他拽住,在強力的拉扯下,衣袖應聲破裂。
衣料撕裂的聲音剌激男人的原始獸欲,他淫笑兩聲,伸出狼爪扣住她細瘦的肩頭。
她失聲尖叫,不知打哪來的力氣,一腳踢向男人的腿間,男人沒料到她這招,痛得捂住胯下,而她則趁機跑向居住的大樓。
跌跌撞撞地跑進電梯,她近乎失控地拚命按鍵,當電梯再次開啓,她顫抖地握住鑰匙,好不容易開了門,靠着門板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拿出手機,指尖仍顫抖不止,心坎漲滿了驚慌,她想見他,想聽聽他的聲音,想要他立刻回來……按下一組號碼,她屏息靜氣地等候,當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已經控制不了眼淚,她迫不及待地說:「定維……」
「喂?你找Glenn嗎?他正在洗澡,我叫他待會兒打給你好嗎?」一名女子有禮地問。
傳入耳中的聲音,如同雷電一般劈進了她的腦海,宋荔晨一下子握不穩手機,眶啷一聲落地。
嚴鈴!
和胡定維一同前往新加坡的人是她!他們這種時候在做什麽?他……在洗澡……
為什麽?他們是不是……管不住的念頭在腦內奔馳,他們到底是為了公事還是私事?他借口出差,實際上是跟嚴鈴出游?
發現事實的震驚已經掩蓋掉剛才遇險的慌亂,宋荔晨只感覺到世界瞬間碎成一片片,而她整個人筆直地往下掉,任憑她再怎樣拚命地往上抓,抓到的都只有空氣,下墜的感覺不知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停止……
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她再也沒法子催眠自己待在這裏,她一定要離開!
在她下定決心之際,身在新加坡的嚴鈴露出一抹帶有得逞意味的微笑。
她慢條斯理地結束通話,并且将這項通訊紀錄删除,再将手機放回原處。
呵,宋荔晨這通電話來得正是時候,讓她可以借機制造出她跟胡定維歡好的假像,這樣一來,那個愚蠢的女人一定會死心,不會再纏住他。
看來連上天也在幫她,否則剛才服務生怎會不小心打翻咖啡在他身上,使他不得不回房間洗澡換衣服?
本來她還打算找機會誘惑他,碰巧宋荔晨在這時打電話來,她正好順勢制造誤會,一切都是那麽的天衣無縫,她很快便能得到胡定維。
換好衣服的胡定維從浴室走出來,看見正在微笑的嚴鈴,不禁問:「什麽事這麽開心?」
她偏頭對上他的黑陣,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覺得能夠跟着你來新加坡很高興。」
胡定維邊打領結邊說:「又不是旅行,快點處理好合約,便可以快點回去。」
他們現在可要趕着出席宏高集團的飯局。
「也對。」她站起來走向他,打算為他打領結,看見他避開了,美麗的眸子掠過一抹陰狠,但很快便回複平靜。「對了,聽說你在回去以後就會開始放長假,對嗎?」
胡定維不希望嚴鈴對他抱有不必要的幻想,更不願意讓宋荔晨進一步誤會兩人有任何不可告人的事,所以這一次要不是古昊書的提議,加上嚴鈴真的相當優秀,他絕對不會與她一同來新加坡出差。
他沒有忘記昨天宋荔晨審問似的語氣,雖說他不喜歡,但冷靜下來以後,他也覺得自己是有責任的,他沒能讓她安心,沒有将她放在最優先的位置,是他失職了。
「嗯。」他一心想快點完成這趟旅程,早點回去見宋荔晨,解決兩人膠着的關系……他猛地想起了什麽,問道:「剛才我的手機是不是響過?」
「沒有。」嚴鈴面不改色地撒謊。「好了,我們要快點出發,不然會遲到的。」
胡定維不疑有他,拿過手機後,便與她一同離去。
像一抹游魂在街道上晃晃蕩蕩,宋荔晨全然忘記自己片刻前才被打劫,更差點受到襲擊,就連身上被撕裂的衣衫也沒換掉。她急于離開那個令她窒息的家,只帶着一個手袋,所有的錢都被搶走,身無分文,連入住酒店也不行。
沒有朋友的她可以去哪?
他跟嚴鈴……竟然共游新加坡?他們剛才一定很快活了,難怪他不願意告訴她與誰同行,原來……原來如此……她是不是該感謝他的隐瞞?這是不是代表他還想維持這段婚姻?
呵,她還要自欺到什麽時候?他們的婚姻已經岌岌可危,面對嚴鈴猛烈的攻勢,她毫無還擊之力,她事事不如嚴鈴,濃烈的自卑感壓得她透不過氣。對于自己與胡定維日益加深的疏離感,她亦無力作出任何改變,只能眼睜睜看着橫亘在他們中間的鴻溝逐漸擴大,而她一點一滴地被排擠出他的世界。
在他廣闊的世界裏,竟然連一個收容她的角落也沒有……她的卑微,沒有換來他的嘉許;她的退讓,落得心碎的下場。
來到今天,她只能反問自己:這樣子,值得嗎?
她有努力過,只是她的努力不足以拉近他們的距離,而她已經沒有力氣繼續下去了,當她險些受襲的時候,他卻忙着與別人親熱。在她獨自承受婆婆催促傳宗接代的壓力之際,他可能早已有一名孩子。
無論她如何拚命地守着這個家,他一點也不在乎,更吝啬給予她一丁點的鼓勵,再再證明了他娶她并非基于愛情,只是因為跟嚴鈴分手,一時沖動才會與她交往,因為責任才與她結婚。
嚴鈴說的都正确,只是她一直不願相信,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她還能逞強地撐下去嗎?
她不曉得如何裝作不知情,也不懂怎樣去粉飾太平,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思考幾天,想清楚她到底要怎樣做。
失神地往前走,她沒有留意交通燈號是紅色的,一輛高速行駿的汽車向她尖銳的煞車聲響徹雲霄,汽車停在距離宋荔晨僅僅一公分的地方!
刺耳的聲音就像鑰匙一般開啓了她體內某個開關,稍早前因為過于震驚而鎖住的眼淚瞬間墜下,瘋狂地奔流!支撐兩腳的力氣頃刻間消失了,她跪坐在柏油路上,渾身打顫。
胡定維……背叛了她!他跟嚴鈴舊情複熾!她努力守護的家粉碎了!
「喂,你瘋了嗎?沒看見燈號嗎?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司機甫下車便連珠炮似地責備她,卻在看見她的淚顏時不由得放軟了語氣。「小、小姐,我不是要兇你,不過你走路也得看燈號,不是所有的司機都像我技巧這麽高超,搞不好真的會發生意外。」
對司機的話置若罔聞,宋荔晨滿腹的心酸全部化作眼淚,她顧不得此際的窘态,哭成淚人。
「哎呀,你別哭了!」司機因為她的號哭聲而慌了手腳,不由得上前扶起她,在彎腰時看清她的容貌,發出驚呼。「你是……宋荔晨?」
盡管白皙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眼睛也哭腫了,仍然可以認出這張美麗容顏的主人是誰。
聞言,宋荔晨吸了吸鼻子,對上司機漆黑的眸子,也在下一秒鐘想起了什麽。「夏……夏寧?」
記憶中,這人是有一頭漂亮長發的,怎麽現在不見了?
「對,是我。」夏寧扶起她,為她拍掉裙子上的灰塵。
她們是中學同學,感情相當要好,只是夏寧後來去德國念書,所以失去了聯絡。夏寧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遇見宋荔晨,她哭泣的模樣還是那麽楚楚可憐,讓人心疼極了。
「你看起來跟以前很不一樣。」
宋荔晨快速地拭去眼淚,沒料到會跟以前的同學在這樣尴尬的情況下重遇。記憶中的夏寧很寶貝她的長發,可是眼前的她卻換上利落的短發,一身合宜的西裝,讓人有雌雄莫辨之感。
「對呀。」夏寧應了一聲,掏出手帕遞給她。「你要是遇到困難,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她擔心地說。
她們以前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縱使有一段長時間失去聯系,她還是不吝于伸出援手,不過前提是宋荔晨願意跟她說。
宋荔晨本來已稍稍止住的眼淚因為她的關心再度淌下,感受到夏寧對自己的友善,讓沒有落腳處的她頓時安心不少。
她點點頭,跟着夏寧上車離去。
「就是說,他跟初戀情人愛火重燃?」
夏寧重重地放下馬克杯,詢問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宋荔晨,同時調整了姿勢,盤腿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你被打劫了,還差點被人施暴,他竟然正跟別人親熱?太過分了!」
她們不久前戲劇性地重遇後,便一起回到夏寧的住處,她先讓宋荔晨洗了個澡,弄了兩杯熱可可,便開始談她哭泣的原因。
一聽之下,她氣得恨不得胡定維此時出現在眼前,讓她好好揍幾拳!
哪有這麽可惡的男人?丢下妻子獨自在家,借口要出差,實際上卻在外面風流快活?
相較于剛才的激動,宋荔晨的心情已經平複許多,她兩手握住杯子,藉以溫熱心窩。「其實,他最愛的人可能從來就不是我。他們好像是因為一點小争吵而分手,而他在分手不久後便和我交往,之後結婚……所以,他極有可能是一時沖動才和我在一起。」
「荒謬!這是理由嗎?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如果他真的這樣子想,這種男人不要也罷……呃,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要好好想清楚怎樣處理,因為這關乎你一生的幸福。」察覺到自己失言,夏寧迅速改口。
「嗯,我就是想找個地方好好想一下該怎麽做。」
到底要繼續下去,還是選擇分開,她至今茫無頭緒。她愛胡定維,愛到一個不知如何割舍的地步,但問題是:現在的情況還容許她作主嗎?
這些年來,她縱身投入婚姻之中,拚命想成為他的支柱,奈何能力所限,只能站在最偏遠的位置,遙遙等待他回首給予她一個微笑。她努力建構的溫馨家庭其實不如表面上的美好,與日倶增的疏離感讓她想借着孩子來修補兩人的關系,偏偏一直未能如願,嚴鈴的出現正好讓她看清現實,讓她必須正視目前的狀況。
「放心吧,你愛待多久便待多久,反正我一個人住,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夏寧朝她說。
「謝謝你,還好讓我遇見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宋荔晨嘆氣。
父母于年前相繼過世,而她是獨生女,根本沒有可倚靠的親人,也沒有任何知心朋友,更不想讓婆婆知道她跟胡定維的事,如果不是遇上夏寧,身無分文的她說不定要流落街頭。
「所以說,上天有時都會做點好事。」
夏寧舉起杯子,示意要幹杯,清脆的碰撞聲響起後,又道:「今晚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有什麽煩惱明天再說吧。」
宋荔晨點點頭。
就這樣,她在夏寧的家中安頓下來。
隔天她才知道夏寧是一名律師,開設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除了一般答辯工作外,她還會擔當一些企業的法律顧問。
相對于夏寧,她簡直一事無成,無地自容。大學畢業後只工作了半年,便因為嫁給胡定維而離職,直到二十八歲的今天,卻連一份見得了人的履歷表也拿不出來。
她的世界從結婚那天起便只有胡定維,她沒能跟上他的步伐,看着兩人越來越大的距離,只懂得幹著急。她那些所謂的努力,說不定從來不是那麽一回事,她自以為是地認定自己能夠給他幸福,但她真的有這個本領嗎?
來到夏寧的家已經三天了,也就是說她已經用了三天的時間回想與胡定維的婚姻生活。
其實她很早以前就發現兩人漸行漸遠,他從來沒有告訴她他的想法,一次也沒有,她亦沒本事去揣摩他的心意,只敢小心翼翼地守住這個家,希望和他相安無事地繼續生活下去。
但,婚姻是這樣的嗎?在這樣的狀态下,她還能矢言自己就是他的幸福?
也許,他是有錯,在沒終結他倆的關系之前,他已情難自禁地與嚴鈴重新開始。不過這能怪他嗎?感情沒有對錯,只有愛與不愛,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愛過她,所以他只在床上對她需索,他們的關系永遠從床上開始,也于床上終結,她卻天真地認定這是他愛她的一種表現。
還要執迷不悟多久呢?
她低頭看一眼左手無名指上的指環,銀白的光芒盡管滿載女生一輩子的願望,可是如今那閃耀的亮光卻提醒她:是時候清醒過來了。
她并不是他渴望的幸福,她根本沒有能力讓他快樂。
她沒有辦法走進他的世界,沒有能力成為他的倚靠,而這些,嚴鈴都可以給予他。
她很清楚胡定維的責任感很強烈,因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問題是,她想要的是愛情,并非責任,她不能自私的以一紙婚書捆綁他,阻撓他抓緊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嚴鈴才是最應該待在他身邊的人。
離婚,實在非她所願,只是,她要知所進退。
她必須承認她很恐懼胡定維從新加坡回來後,準備跟她說的話其實是要跟她離婚,同時遞上一紙簽署妥當的離婚協議書。與其等待他宣判兩人的命運,不如她早點承認自己是礙事的存在。
而這,大概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放手還給他自由,讓他跟別人有個完美的快樂結局。
因此,當這夜夏寧回來後,她平靜地說:「我決定和他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