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宋荔晨已經想不起三天前走出餐廳洗手間以後是用什麽借口提早離開,她腦海中一再重複的,只有那天嚴鈴所說的一字一句。
除非她聾了,或是傻了,否則絕不可能聽不出其中的暗示,加上時間的吻合……教她實在難以按捺心中的懷疑。
胡定維知道了嗎?要是他發現以後,一定會跟孩子相認吧?他是那麽的喜歡小朋友,那……嚴鈴呢?他會不會連她也一并……他跟你交往是在和我分手後不久的事,你不認為他有可能是一時沖動嗎?
這種帶有惡意的言論,她知道自己不該回想,然而……她不是一直都不明白他與自己交往的因由嗎?如果嚴鈴的話屬實,多年來的疑問迅速得以解答。
本來就不安的心情因為嚴鈴的挑撥更加動蕩,她沒法子說服自己:胡定維是因為對她有好感而與她交往。就算他當初真的喜歡她,但如今呢?他們之間有增無減的疏離感,隐隐說明了他的喜歡似乎已在年月的流逝下逐漸轉淡。
現在,他的初戀情人回來了,帶着可能是他的孩子出現在他身邊,甚至與他再度在事業上并肩作戰。
而她呢?
連搭個話都不行,她憑什麽大放厥詞自己是他的幸福?
他身上都已染有嚴鈴的香水味,要不是有極度親密的接觸,怎麽可能沾上?這還不足以證明他們舊情複熾嗎?
越想,她越是難過,對于自己沒能控制思緒,擅自懷疑他對自己不忠感到抱歉,可是……她也沒法子管住心思如此臆測。
「小晨。」胡定維倚着廚房的門框,出聲叫喚握着菜刀好一會兒卻遲遲未有反應的她,他是因為口渴才從書房走來蔚房,不料竟看見她動也不動,讓他擔心地開口。
「呃?」宋荔晨骞地回頭,勉強對他報以微笑。「快、快要可以吃晚飯了。」
雖說今天是周日,胡定維不用上班,但他還是整天待在書房忙公事。
「你怎麽了?竟然在發呆?」他走近她,兩手環住她的腰,黑眸凝視她的側臉。
「沒、沒什麽。」她搖頭,繼續切肉。
「那……」她驀地開口,卻又瞬間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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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她欲言又止的态度讓胡定維感到困惑。
難道她對找工作一事仍然不死心?想到她第一次如此反抗自己,他便覺得心慌意亂,他提供的生活還不足以讓她留守在這兒嗎?外面的花花世界真有這麽吸引她?
「我……那天……沒給你帶來麻煩吧?」最後,她小聲地問他。
他靜默了下來,不知道自己因為愕然而不曉得如何響應會被她視作默認,半晌才開口:「不,沒這回事,你有沒有給悶着了?」
「我只怕自己給你帶來不便。」她咬了咬下唇,覺得他剛才的停頓是為了編一個不傷她的答案,而她不知道是否該感激這種令人難堪的體貼。「呃,嚴小姐……她好漂亮……」
跟你很相配。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但事實就是如此。
兩人并肩的畫面沒有任何突兀之處,那份和諧讓她覺得自己才是多出來的一個。他朝嚴鈴展開的笑臉,令她的心髒抽痛不已,她一直以為他不愛笑,原來只因對象是她,他才笑不出來。
「嗯。」他虛應一聲,讓人聽不出裏頭的任何情緒。
「她……」宋荔晨停下切肉的動作,深吸一口氣後問:「她跟……跟你是不是交往過?」
話說出來以後,她感覺貼在自己背上的陽剛身軀倏然繃緊。這個問題使他感到為難嗎?
胡定維沒料到她會如此問,同時想起那天她看到他與嚴鈴出現,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她敏感的思緒,令他有一刻的不知所措。
他的确不想跟她交代太多,他與嚴鈴的一段情已是歷史,他不想纖細敏感的宋荔晨為此感到不快,所以從沒打算向她透露兩人的關系。
她為什麽會知道?
「誰跟你說的?嚴鈴嗎?」他反問。
他這樣子回應,等于是間接承認了跟嚴鈴交往過。宋荔晨心坎微微一痛,點了點頭。
「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什麽。我跟她分手多年,她也嫁人生子了,根本就不需要在意。」胡定維故意忽略嚴鈴離婚一事,務求盡快令她安心。
對于她如此在乎自己,他不由自主地有點竊喜,但另一方面又心疼她為此難過,兩臂稍稍用力,想借着身體的接觸傳遞自己的心情,撫慰她的不安。
他的話聽在宋荔晨耳裏,卻自然而然地變成另一番意思。
他是叫她不要多管閑事嗎?但是她哪可能對此漠不關心?他是她的全部,是支撐她世界的唯一支柱,她想守護他們的婚姻,難道這樣也是錯?
而且,他何以能這般輕描淡寫地指出跟嚴鈴分手很多年了?他們明明在一起八年,他們共同經歷過一些她想象不到的難關,真的可以淡忘嗎?
他選擇了她,是不是為了忘記嚴鈴?
時間上的巧合,讓宋荔晨不由得順着嚴鈴的說法往壞處想。
「小晨,過去的事不重要,對不對?」胡定維輕吻她的臉蛋,始終羞于啓齒那些肉麻的情話。
他不擅辭令,要他口若懸河地訴說綿綿情話,如同要了他的命,所以他習慣了以行動去告訴她自己的情感,借着身體的接觸,訴說他有多在乎她。
「嗯。」她點了點頭,雖然一顆心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安全着地,但他說得對,過去的事并不重要,她應該對他多一點信心。
她怎能因為別人惡意的言論而放棄?
她偏首給他一個微笑。「你……先出去好不好?你在這兒的話……我會做不好……」
她越說越小聲,雖然喜歡他環抱着自己,可是這樣子不好活動,而且也讓她快要羞死了。
胡定維看着她頰畔染上豔麗的紅霞,懷抱着她散發淡淡馨香的嬌軀,一下子便勾起了欲望,薄唇吮住她後頸細致雪白的肌膚,留下一個個淡紅的痕跡。
「不……」她驚呼,險些握不穩菜刀。「等、等一下……別……」
因為搔癢的關系,她強忍着笑意,不斷回避他的攻擊。
聽見她帶着壓抑的笑聲,胡定維的玩心被挑起,環在她腰際的兩手加入了攻擊的行列,長指在纖腰快速挪動,大有她不投降不停手之勢。
「呵呵……」她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腰肢扭動,卻避不開他兩手的惡作劇。「夠、夠了……停、停手……好不好?」
對他突如其來的玩心,她有一刻的詫異,可是忙于躲避攻勢,她沒有深究當中的原因。
她可愛的哀求聲讓他心軟,因而停頓了所有動作,下巴擱在她的頸窩,鼻息拂過她的臉頰。
「投降了?」他挑眉問。
「嗯。」她兩頰緋紅,微喘着。
那嬌羞的模樣讓胡定維欲罷不能,伸出舌尖舔過她頸間的嫩膚,正想更進一步之時,手機驀地響起來。
他從褲袋掏出手機,上面顯示嚴鈴的手機號碼,他按鍵接聽,鑽進耳裏的是一道童稚嗓音,然而當中夾雜了濃濃的哭音,加上口齒不清,以致他根本什麽也聽不清楚。
「小樂?是不是小樂?」他松開了宋荔晨,後退了兩步。「小樂?到底發生什麽事?你不要哭好不好?是不是嚴鈴發生什麽事了?」
因為對方是五歲的孩子,他的嗓音都不由自主地放軟了。
現在打電話找他的是……那個孩子?
本來背對着他的宋荔晨回首望向他,只見他俊美的側臉布滿了擔心,語氣是明顯的焦急,她的心剎那間揪作一團,猛烈的收縮産生了強大的痛楚,她必須一手撐住桌面才不致跌坐地上。
特別是聽見嚴鈴的名字時,她的心更是抽搐不止。
「好好,我現在過來,你不要哭……」胡定維哄着另一端的小樂,下一秒鐘挪開手機,對上她的視線。「小晨,我要出去一下,不吃晚飯了,你不要等我。」
語畢,他大步離開廚房,走至玄關處換鞋,并迅速開門。
所有動作,都是一氣呵成的。
她及時拉住他的衣袖。
「小晨?」正要步出家門的他不禁回頭。
「不要去好不好?」她垂下頭,小聲地要求。
「不要任性好嗎?」他拉下她的手。
「為什麽?」她死命地拉住他,阻止他離開。「你要去見嚴小姐對不對?難道非去不可嗎?」
「一定發生事情了,我不能不管。」想起小樂哭着呼喚自己,他沒辦法放着不管。「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我跟嚴鈴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我跟她只是朋友。」
「她跟你交往了八年,真的能說過去便過去嗎?」
八年的光陰,是她用盡所有力氣都追趕不上,他口中要她別在乎,為什麽卻做出相違背的事情?
這樣教她如何安心?
「我現在真的沒有時間跟你解釋,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吧。」他稍加用力地拉開她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所有阻止他離去的話語瞬間煙消雲散,看着門扉慢慢地合上,沉重的聲響仿佛一塊大石壓在胸口,讓她的心臓筆直地往下墜落。
膝蓋再也沒法子支撐身體,她跪坐在地上,眼眶含着淚水。
胡定維很快便來到嚴鈴的住所樓下,将車停好以後,他三步并作兩步的走進大廈內,迅速來到她家門前,用力拍門。
「小樂,是Glenn叔叔,快點開門!」他焦急地說。
片刻以後,門板終于開啓,他低首看向小男生,只見他臉上一片黏糊糊。
「Glenn叔叔!」小樂撲進他懷內,邊說邊哭:「媽媽她……我怎樣也叫不醒她……」
他一把抱起小樂,步進室內,只見嚴鈴靠着沙發的扶手彷佛睡着了。放下了小樂,他小心地走近她,輕輕搖晃她的肩膀。「嚴鈴、嚴鈴……」
「……唔?」在他的叫喚下,她緩緩地張開眼睛,在看清是他以後,兩眸睜大。「咦?你怎麽來了?」
「你到底在搞什麽?把小樂吓壞了!他叫了你許久都沒有響應,所以打電話給我。」他指指旁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小樂,指責她。
「唉……我昨晚失眠,小樂在房裏睡午覺,我就吃了安眠藥,打算小睡一會兒,哪知會變成昏睡?」她解釋,随即轉向兒子。「對不起喔,小樂,你一定很擔心了。」
她走向兒子,将他抱在懷內,安慰哭喊的他。
望着他們母子二人,胡定維稍微松一口氣。
嚴鈴正好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對于他在知道自己可能出事後第一時間趕過來,她感到高興,這代表自己在他心中還是占着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也加重了她要奪回他的決心。
自從見過宋荔晨以後,她更确信胡定維是因為與她分手而随便跟別人交往結婚,否則像宋荔晨那種沒有主見、懦弱的個性哪可能吸引得了他?
要不是當年他們因為小事而鬧意見,今天胡太太這個位置哪輪得到宋荔晨霸着不放?
所以,她要盡快鏟除宋荔晨這根眼中釘。
因為她的才幹,她在公司裏可說是扶搖直上,已經成為胡定維的左右手。
現在就只差情感上與他重修舊好了。
「不好意思,這孩子就只記得你,所以打電話給你,不會打擾你放假的好心情吧?」她笑了笑。
「不會,我都是在處理檔。」他回答。
嚴鈴抱起哭累了睡着的兒子,将他放在沙發上,然後給胡定維倒了杯水,假裝不經意地道:「周日還工作?你太太呢?她不會鬧別扭嗎?」
「不會。」因為她的提醒,胡定維猛地想起宋荔晨已經知悉兩人的關系,于是問道:「你是不是跟小晨說了我們以前的事?」
「呃……」她明顯地頓了數秒。「不好意思,那天在餐廳一時說溜了嘴,她因此生氣了嗎?我真是的,同樣是女人,應該明白女人對這種事都比較小心眼,就算是很久以前的事,她也一定會不高興。給你帶來不便,我很抱歉。」
她大方地承認是她跟宋荔晨說出兩人的過去,讓胡定維沒法子責備她,因為這确實是曾發生過的事,宋荔晨會因此而不快,他本身也有責任。
「既然你沒事,那麽我先走了。」他還得快點回家跟宋荔晨說清楚。
他的小妻子有時會鑽牛角尖,要是放任不理的話,她一定會獨自難過不休。只是,她吃醋的舉動,讓他清楚自己在她心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即使明白不應為此而高興,可是他就是阻止不了心底升起的些許喜悅。
想起來,他還真是壞心眼,竟然要自己喜歡的人吃醋。
「Glenn叔叔,不要走……」本來在睡覺的小樂竟在這時醒過來,讓仍在苦惱如何留住他的嚴鈴暗地松一口氣。
「小樂乖,叔叔要回去了。」他別腰拍拍他的頭顱,朝他微笑。
「不要、不要……我不準你走……」聞言,小樂撲進他懷裏,小臉磨蹭他的胸膛。
「小樂,你別阻礙叔叔,他有自己的家。」嚴鈴加入阻止兒子使性子。
「我不要!」他執拗地拉住胡定維,死也不放手。
嚴鈴一臉抱歉地對胡定維說:「不如這樣吧,你留下來吃晚飯,算是感謝你救了我,好不好?」
胡定維只好點點頭,答允留下來。
壁鐘滴答、滴答的聲響,在死寂的室內格外的清晰,每一下的細微聲響,都敲在神經末梢上,令宋荔晨彈跳起來。
他還沒有回來。
她留不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飛奔到另一個女人身邊,那些要她安心的話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此刻此刻,他們在做什麽呢?一家三口共聚天倫?為什麽他要這樣子對她?嚴鈴有其他朋友的,對不對?何以偏偏找上他?意圖再明顯不過!
她想搶走胡定維!
不!她不能坐以待斃,不能……可是她憑什麽去搶?她沒有本事為胡定維在工作上分憂,也沒法子理解他的世界,甚至連為他傳宗接代也無能為力。
她……事事不如嚴鈴。
維持着他離開時的姿勢,宋荔晨覺得所有力氣都被抽光了,忘了自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多久,兩腳都麻痹了,她困難地移動雙腿,兩手撐在地上,借力站起來。
環顧偌大的空間,她忽然有崩塌的感覺,這個她自以為溫馨的家,其實是不是早已傷痕累累、破落處處?
勉強地向前走,她拿過幹淨的睡衣,沖了個熱水浴,弄幹了頭發後,她走向寬大的床榻。想起這些年來,她跟胡定維在上頭只有火熱的肢體交纏,從來沒有夫妻間該有的喁喁細語。
她總是告訴自己,他不是那種情緒外顯的人,他對她的熱情需索已經說明了他的情感,她不應該有所懷疑,但是他不久前搔她癢的舉動,顯示出他在轉變,而這些轉變都是嚴鈴回來以後出現的。
似乎有些事,即使她不願承認,它還是正在發生。
她有本事去保住這個家嗎?
緩緩地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她掀開被子,慢慢地爬進被窩之中。冰冷的床鋪冷得彷佛連她的心都要凍傷了,她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是獨自入眠,也想不起有多少個清晨只有她一人在床榻上醒來。
這樣的寂寥,她還需要承受多少次?
合上眼,她告訴自己他只是基于朋友的情誼去見嚴鈴,對話的內容她一知半解,不能小心眼地認定他背叛了自己,她不能連這點度量也失去……在意識逐漸變得朦胧之前,宋荔晨反複地默念這幾句如同魔咒般的話語。
看着她的睡顏,剛回來便走進卧室的胡定維內心漲滿歉意。
他本來應該更早回來的,可是在晚飯過後,小樂又吵着要打電玩,而他在拗不過小樂的情形下,只好答應了。
結果弄到接近淩晨時分才回家。
當他開門聽不到任何聲音,立刻便走進卧室,見到她已然酣睡,縱使他想跟她好好說明今晚發生的事,卻不忍吵醒她,只好伫立在床畔凝視她的睡容。
她看起來沒有什麽異樣。
不過就如同嚴鈴所言,沒有女人不小心眼的,尤其是當她知道他曾跟嚴鈴交往長達八年之久。否則她傍晚時不會那樣子哀求他不要走。
結婚多年來,這是她繼上次找工作的事情後,再一次向他大聲要求,他是很想如她所願,偏偏他兩次都拒絕了她的請求。
第一次是因為他的私心,第二次是因為人命攸關。
盡管他的拒絕都有原因,但是身為她的丈夫,卻沒有優先将她的想法擺放在首要考慮的位置,他覺得自己極度不稱職,也心急地想向她作出補償。
他實在花太多時間在工作上了,既然他們的生活不虞匮乏,他多年來也從沒休過年假,他打算跟古昊書要求休假半年,帶她到世界各地旅行,說不定這樣子他們能做人成功。
他知道她喜歡小孩子,也覺得是時候認真計劃兩人的未來,而當中必定有孩子的存在。
不過,這件事他會暫且保密,畢竟他還未向古昊書提出要求,他想等一切準備就緒時給她一個驚喜。
傾身在她光潔的額角印下一吻,他拿過換洗衣服前去洗澡。
宋荔晨知道自己在回避問題。
當隔天她從胡定維懷中醒過來之際,她有片刻的不敢置信,望着他的睡顏,心坎漲滿了感動。其實她求的也不過就是這樣的互相倚靠,她只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他的支柱。
她想用自己的雙手去保護這個家。
只是當他張開眼看着她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沒法子忘記他丢下她去找嚴鈴的場景。因此,她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視線。
而他,大概以為她是一貫的害羞,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吻了她一下便起床前去梳洗。
之後,每當他想提及嚴鈴,她都會顧左右而言他,一下子問他要不要添加咖啡,一下子問他要不要看報紙。
她怕從他口中聽見任何有關嚴鈴的事。彷佛只要不聞不問、不理不想,他們便能繼續當夫妻,她便能守住這個家。
三天以來,他都按時回家,兩人相擁入眠,她每天都是自他懷內醒來。
倘若這種事在之前發生,她一定會認定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如今她卻難以自制地推測他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所以想作出補償?
她有太多的時間去懷疑、猜度,不安的種子已在心窩紮根盤踞,任憑她如何努力也拔不走、除不掉。
就算他人在身邊,她都禁不住疑慮他的心是否停在她身上?
而且,好景不常。
今晚他好像要出席某個商業酒會。
像這樣的場合,他一次都沒有帶她出席,原因是她酒量不佳,也不善于交際應酬,所以結婚多年,他都是獨自出席。
雖然他囑咐過她不要等門,她卻沒有辦法入睡,因而坐在沙發上等待。在接近淩晨時分,門鈴響起來了。
她急忙上前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他一身酒氣,半靠在嚴鈴身上。
「能幫一下嗎?」嚴鈴笑問。
她與嚴鈴合力将胡定維扶進卧室,安放在床上,當她取來熱毛巾打算為他擦臉時,嚴鈴卻先一步奪去,還坐在床沿,俨然像他的妻子般處理一切。
「嚴、嚴小姐,我很感激你送我丈夫回來,不過照顧他這種事,我來便可以了,你也快點回家休息吧。」宋荔晨望着她的側臉,定定地說。
「如果我說不呢?」嚴鈴沒有停下動作,偏頭輕笑。「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喝醉?是因為他替我擋了不少酒,要是他對我沒有感覺,會做這種事情嗎?」
宋荔晨覺得周遭的一切都在快速旋轉,就像身陷龍卷風之中,所有感官都被絞碎,她卻無力掙脫。
「酒會上,有很多人都稱贊我們很相配,是旭華的金童玉女。」嚴鈴揚起帶有惡意的微笑。「你看我跟Glenn是不是天生一對?」
酒紅色禮服将嚴鈴窈窕的身段完美地呈現出來,跟穿上黑色禮服的胡定維确實很相配。宋荔晨難過地想。
「我說,你還要霸占胡太太的頭銜多久?你該不會到現在還堅持你就是Glenn的幸福吧?聽說他一次都沒有帶你出席公開場合,這證明他在嫌棄你,嫌你礙手礙腳。你根本就不适合他,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只是一時沖動才和你交往,因為責任而和你結婚……」
「夠了!」宋荔晨驀地大叫,不知打哪來的力氣,上前拽住嚴鈴的手臂将她拖離床榻,推出卧室。「給我走呀!這兒是我的家,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會是你的!」
面對她發狂似的攻勢,嚴鈴有點意想不到,不過她很清楚自己的話對宋荔晨已産生重大的影響。
「是嗎?你盡管執迷不悟吧,當Glenn拿着簽署好的離婚協議書給你的時候,你便會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礙事了。」語畢,嚴鈴帶着勝利者的微笑離去。
她一走,宋荔晨就像洩了氣的皮球,頹靡不振。她緩緩走回卧室,望着醉得一場胡塗的丈夫,心坎狠狠地收縮,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去守住這個家,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否跟她抱持着同樣的想法。
說不定……他的心早已系在嚴鈴身上,任憑她怎樣努力,最終也阻止不了他絕情地離去。
走近床榻,她伸出手輕撫他俊美的臉龐,默默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