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徐向北同學沒讀過書, 拿到這個分數已經算是不錯了。”
白老師有些無奈地說道, “這張卷子我沒查錯,你可以對照下謝雲清同學的試卷,看看分數對不對?”
林芳哪裏肯這麽做,她皺着眉頭,正要說什麽的時候,後頭傳來柳校長的聲音:“怎麽了?白老師, 這都快上課了, 你怎麽還不去教室?”
“柳校長。”
瞧見柳校長, 白老師就跟看見親人似的,她連忙沖柳校長招了招手,“校長,您過來一下。”
柳校長也瞧出白老師的情況有些不對,他笑着走了過去,沖着謝老爺子和林芳點了下頭, “這兩位家長有些面生啊。”
“校長, 這兩位家長都是今日來報道的, 都想像徐甜甜一樣提前入學。”
白老師說道。
“是嗎?那成績怎麽樣呢?”柳校長問道。
林芳炫耀似的把試卷遞給了柳校長。
柳校長瞧了一眼, 贊嘆地點了下頭,“小姑娘成績不錯,挺聰明的。”
“那是, 還是柳校長有眼光。”
林芳意有所指地說道。
白老師只當做沒聽出林芳話語裏的意思,她笑着對柳校長說道:“校長,既然這樣, 那兩個學生都入學嗎?”
“另外這個孩子成績怎麽樣?”柳校長問道。
白老師臉上帶着贊賞的神色,她拍了拍謝雲清的肩膀,“這孩子兩科都是滿分。”
Advertisement
“這樣,那就都入學,明天兩個人一起來學校正式讀書,不過,我們這邊暫時沒有課本,得等周日去縣城買,學費的話下個星期一交也可以。”
柳校長想了想,說道。
“什麽?還要學費!”林芳瞪大了眼睛看着柳校長,“你們這學校不是我們大隊給辦得嗎?怎麽還要學費呢?”
“這位家長,我們說的學費是那兩本課本的費用,畢竟我們的課本都是從縣城買的,我們就算想便宜,也沒法子便宜。”柳校長耐心地解釋道。
林芳一聽這話,眼睛靈光一閃,她問道:“那要是我們自己有課本呢?”
柳校長笑道:“那就不用交學費。”
柳校長和白老師他們日常生活靠得不是學費,而是工分,劉翠花去年做主,把他們的工分一天按照六個工分來算,因此,就算他們不下田幹活,只要教好孩子,也一樣不愁吃喝。
“那好,我們不需要你們幫忙買課本了。”
林芳說道,買課本少說得花幾分錢,她才不舍得出這筆錢呢。
“好,那這位家長呢?”柳校長看向謝老爺子問道。
謝老爺子笑着說道:“我們就買,多少錢您說一聲,明天我讓孫子帶過來學校。”
“三分錢。”柳校長說道。
“好,好,”謝老爺子點了點頭。
林芳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拉着徐向北說道:“閨女,你明天來讀書可得好好讀書,一定要拿第一!”
“媽,我會的。”徐向北信心十足地說道。
她語文靠了八十多分,不過是因為不熟悉這些試題罷了,等真考試了,難道還能輸給徐甜甜,輸給謝雲清!
柳校長在旁邊随口誇了一句有志氣。
這可把林芳給得意壞了,她帶着徐向北回家,一路上逮見人就說起這事。
謝雲清沒急着回去,他先讓謝老爺子回了家,跟白老師說了一聲留在學校裏等下課。
下課鈴聲一響。
教室裏的孩子們就跟放出栅欄的鴨子一樣,一窩蜂跑了出去。
徐甜甜這幾天和班級裏的其他幾個小姑娘玩的不錯,一下課,就和小姑娘們一起去操場玩跳繩子。
她才剛跑出教室,就被人喊住了。
“甜甜!”
徐甜甜站住了腳步,朝聲源處看去,瞧見謝雲清時,她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謝雲清,你怎麽在這裏?”
“甜甜,你認識他?”小姑娘們疑惑地看向徐甜甜。
徐甜甜點了下頭,對她們說道:“你們先去玩吧,我去和他說下話。”
“好,那你快點兒來。”小姑娘們說道。
她們下課的時間也就十分鐘,錯過這十分鐘就只能夠等下一節課下課才能玩了。
“好。”徐甜甜答應一聲,沖着她們擺了擺手,朝謝雲清跑了過去。
她的皮膚白,沒跑幾步臉上就紅撲撲的,看上去格外可愛,“謝雲清,你怎麽來學校了?”
“我明天也來上學了。”
謝雲清唇角帶着一絲笑意,說道。
他從口袋裏掏出兩顆紅棗塞給了徐甜甜,“這個給你。”
“真的?你也來上學,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可以做同學了。”
徐甜甜興高采烈地說道。
她說完這句話,眼睛突然一亮,像是反應了過來,“所以你昨天不介意我只有周六日才能找你玩,是因為你也要上學啦!”
“是啊,你這才明白啊。”
謝雲清抿了抿唇角,露出一絲促狹的神色,“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了?”
徐甜甜嘴唇抿了抿,兩個小酒窩便凸顯出來,她高興地說道:“沒什麽,我真高興你成為我同學了,這樣,咱們不僅是朋友,也是同學!”
“徐同學,我這個星期沒有課本可以看,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看呢?”
謝雲清微笑着問道。
“當然可以了,明天我就和老師說,咱們倆坐一起。”徐甜甜想也不想就說道。
謝雲清臉上的笑容便越發深了。
第二天的時候,徐甜甜和白老師說了一聲,白老師立即就答應了,她還拍了拍徐甜甜的頭,“甜甜真是個好孩子。”
徐甜甜笑得眼睛都彎成了小月牙。
徐甜甜在的時候,徐向西和徐正中都覺得她監督他們上課有些煩,可轉眼瞧見徐甜甜跟着謝雲清坐到一塊兒去了,兩個小家夥心裏頭又不樂意了。
不過,徐甜甜和謝雲清的座位就在他們前面,他們這才沒鬧騰。
徐向北剛來教室的時候,沒什麽喜歡她,雖然有徐向北他爸爸在坐牢的緣故,但更大的原因是徐向北對其他人的态度,她瞧着任何人都是一副傲慢瞧不起的姿态,就好像誰都比不上。
孩子們雖然天真,但卻不傻,誰真心對他們好,誰打從心眼裏嫌棄他們,他們心裏頭一清二楚。
因此,但凡下課什麽的活動也都沒有人喊徐向北一塊兒玩。
白老師開始還擔心徐向北是被排擠,偷偷找了徐向北去問話。
“向北,這周六日就要來了,你這星期在學校過的怎麽樣?”白老師語氣中充滿關心地問道。
“我很好啊,老師。”
徐向北眨巴了下眼睛。
這上學可比呆在家裏頭輕松多了,不用幹活,整天坐在教室裏發發呆,一天日子就過去了,這可真是快活,她怎麽沒早點兒想到這個偷懶的辦法呢。
“可你這星期好像都沒有去找其他同學玩啊。”
白老師斟酌着字詞,小心翼翼地說道,生怕傷害到徐向北的心靈。
徐向北頓時明白了,她殼子裏可是一個成年人,哪裏能不明白白老師在擔心什麽,徐向北眼睛轉了轉,低頭捏着手指,“老師,我,我也不知道同學們為什麽不喜歡和我玩,其實我想和大家做好朋友的。”
白老師雖然不喜歡林芳,但是對小孩子她都抱着最大的同情心,不然她也不會跟柳校長請纓要當一二年級的老師。
“向北別傷心,老師想辦法,你先回家去,等下周,老師會讓你找到好朋友的。”
“好,謝謝老師。”徐向北點了下頭,背着書包回家了。
周六日一到。
孩子們就徹底玩瘋了。
徐甜甜早就做好作業,她事先和謝雲清約好兩人要去西林附近挖春筍。
春天的竹筍生長的格外旺盛,也格外清甜,賣到縣城裏頭能賣不少錢。
不過,挖春筍那可是個技術活,首先,找春筍就是個麻煩事,這時候春筍才剛剛冒出個頭,那筍須和雜草區別不大,若不是山林裏生活的老行家,定然難以發現。
謝雲清對這些卻顯然很內行,他背了個竹簍,才剛走進西林沒多久,就發現了好些個春筍,只見他先用小鋤頭将周圍的泥土扒拉開,而後用鋤頭猛地一下将竹筍的根部挖斷,一鋤頭鏟出了竹筍。
剛剛冒尖的竹筍不大,二三公分左右。
徐甜甜連忙把上頭的泥土拍去,小心翼翼地放在簍子裏。
謝雲清又把泥土填了回去。
徐甜甜不由得好奇地問道:“謝雲清,你為什麽要把泥土填回去呢?這樣不是很麻煩嗎?“
“甜甜,我爺爺說了,挖了竹筍要把泥土重新平整,這樣明年才能繼續長出竹筍來。”謝雲清說道。
徐甜甜恍然大悟,她拍手道:“謝爺爺真聰明,什麽都懂。”
謝雲清有些高興又有些不高興。
他本來是想讓甜甜誇自己的,結果被誇獎的反而變成了他爺爺。
徐甜甜瞧出他的心思,湊到他的跟前,笑眯眯地說道:“謝雲清也很聰明!”
謝雲清臉上繃不住露出了笑意。
他別過臉去,別扭地說道:“什麽叫也很聰明,我本來就很聰明。”
“是是是,好好好,謝雲清全天下第一聰明,好不好?”徐甜甜拍馬屁的方式格外簡單粗暴,可謝雲清卻偏偏好吃這一套,他抿着唇笑了笑。
兩個小家夥又找了不少春筍。
徐甜甜邊把春筍放到背簍裏,邊問道:“謝雲清,咱們找了這麽多春筍,能掙多少錢啊?”
“一兩毛吧。”謝雲清擡起手,用手背擦了擦汗水,想了想,說道。
“一兩毛?!”
徐甜甜瞪大了眼睛,她的背簍和謝雲清的背簍已經裝滿了竹筍,這麽多竹筍就賣一兩毛,“那咱們得挖多少才能掙到大錢?”
“噗——”
謝雲清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伸出手碰了碰徐甜甜的鼻子,“笨蛋,要是竹筍能賣大錢的話,哪裏能輪得到咱們,早就被其他人搶先了。”
謝雲清這話倒是說對了。
對于窮得叮當響的大隊村民們來說,但凡能賣錢的東西,怎麽可能讓小孩子搶了去。
這春筍是值點兒錢,可是挖春筍費時費力,有時候忙活半天還找不到一個春筍呢,倒不如老實種莊稼來得好,而且,去縣城賣東西,怎麽也算是割資本主義的尾巴,真要是被逮住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那要挖到什麽才能掙大錢?”
徐甜甜歪着腦袋,看着謝雲清,問道。
謝雲清想了想,笑道:“人參吧,人參可值錢了。”
“人參?長什麽模樣?”徐甜甜皺着小臉,問道。
“跟個蘿蔔似的,有很多須須。”謝雲清邊走,邊用鐮刀砍掉左右的雜草,随口說道。
“那,這個是不是就是人參?”
徐甜甜突然站住腳步,手指着松樹下一根冒頭的人參,說道。
謝雲清随意回頭看了一眼,腳步卻突然停住了,他愣了愣,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而後跑到那人參旁邊,用小鋤頭小心翼翼地把人參旁邊的土都撥開。
人參珍貴,每根須也價值不菲。
謝雲清和徐甜甜齊心協力,才把那根人參給挖了出來。
那根人參模樣酷似人形,瞧着便知道年歲不小。
“謝雲清,這是不是人參?”
徐甜甜眨巴了下眼睛,問道。
“是,是!”謝雲清連連點頭,被這從天而降的驚喜砸得懵逼了。
“那是不是能賣了,換好多好多錢?”
徐甜甜問道。
謝雲清點了點頭,他看向徐甜甜,“甜甜,這根人參至少值四五百呢。”
“這麽多?!”
徐甜甜瞪大了眼睛。
現在供銷社一斤豬肉賣六毛錢,這人參能,能買好幾頭豬了!
“恐怕還不止呢,甜甜,這是你發現的,你拿回家小心藏好了。”
謝雲清雖然知道這人參賣了能有好多錢,足以讓他們爺孫從此不再操勞,但是他還是把人參還給了徐甜甜,要是沒有徐甜甜發現,他絕對不會看見這根人參的。
徐甜甜看着那人參,卻突然搖了搖頭。
“不,我不要,你拿去吧,謝雲清,我知道你爺爺身體有病,你們家需要錢。”
謝老爺子因為以前受過不少苦,身體處處都有毛病,三不五時就得去醫院買藥吃,這也是謝雲清為什麽掙了錢卻還各種努力賺錢的原因。
“不行,這是你發現的,你自己偷偷藏着,将來找個機會賣了也好,藏着也好,對你來說都有好處。”
謝雲清沖着徐甜甜說道。
劉翠花和徐志強雖然是很疼徐甜甜,可二老年歲都大了,将來要是走了,徐甜甜就是孤家寡人,有點兒東西傍身對她來說,比較有底氣。
“真的不用了。”
徐甜甜擺手道,“我還有好多錢呢。”
“你不拿去,我就把它放回去。”謝雲清果斷地說道,說着,就轉身要把人參放回土裏。
“唉!”
徐甜甜連忙拉住謝雲清的手,她眼睛突然一亮,道:“我有辦法了,咱們可以平分,怎麽樣?想辦法把這人參賣了,回頭的錢咱們一人一半。這人參好不容易才發現的,不能糟蹋了。”
謝雲清皺了皺眉,想了想後,點了下頭,“好,那我這幾天想辦法去賣了,回頭把錢給你。”
“我們一起去!”
徐甜甜突然說道。
謝雲清臉上露出錯愕的神色,“你怎麽能和我一起去?這件事很危險的。”
“我不怕。”徐甜甜說道:“我媽說了我天生運氣好,你帶上我,我們說不定能把東西賣出高價來。”
“這……”
謝雲清滿心不願意,他倒不會嫌棄徐甜甜累贅,只是去倒賣東西畢竟是個有風險的活,他怕徐甜甜受連累。
“好不好嘛,雲清哥哥。”
徐甜甜抱着謝雲清的手,搖晃着撒嬌道。
謝雲清臉上一紅,被撒嬌撒得心都軟了,忍不住就點了下頭。
徐甜甜見目的達成,高興地拍手。
她對謝雲清道:“那咱們什麽時候去賣啊?”
“明天吧。”謝雲清說道:“咱們的春筍就不賣了,明天你和你媽說一聲,然後來找我,咱們一起去縣城。”
“好。”
徐甜甜點了下頭。
兩個小娃娃在山上把春筍給分了,一人一半,人參徐甜甜交給了謝雲清保管,她信得過劉翠花和徐志強,但是老徐家人太多了,要是有人等會兒突然搜她的背簍,發現人參,那可就麻煩了。
徐甜甜願意把人參白給謝雲清,可卻不願意讓白春桃和白大妮占了她的便宜。
她明明在家裏也有幫忙幹活,可是白春桃和白大妮卻不喜歡她,還總是罵她,不過,這兩人相比起來,徐甜甜更加不喜歡的是白春桃,白春桃雖然是她三嫂,但她卻覺得白春桃瞧她的眼神總是很不對勁,像是恨不得把她趕走一樣。
徐甜甜帶了一背簍的春筍回了家。
她剛到院子,把背簍放下,徐狗蛋就跑了過來扒拉她的背簍,“徐甜甜,你帶什麽好吃的回來了?”
白春桃也不客氣地過來翻了下,瞧見裏頭是春筍後,高興地拍手,“這正好,今晚剛好可以炒一道春筍。”
徐甜甜心裏頭隐隐有些不高興。
她的春筍雖然是和大家夥一塊兒分享的,但卻不願意白春桃和徐狗蛋這幅好像把東西都當成自己的态度。
“怎麽?你還不高興我們扒拉你東西啊?”白春桃斜了徐甜甜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別人家姑娘連上學都沒機會呢,我們老徐家肯供你上學,你還不知道感恩,一整天跑出去就挖了這麽點兒春筍,我還沒說你不幫家裏幹活呢。”
“我沒這個意思,這春筍我本來就是想讓大家一起吃的。”
徐甜甜皺着眉頭,不高興地反駁道。
“喲,你這是什麽态度,我是你三嫂,我說你幾句還不行嗎?真是養出來一頭白眼狼。”白春桃唇角撇了撇,嫌惡地說道,她故意蹲下身,從下頭的春筍裏拿了一個又大又胖的出來,扒拉開葉子,啧啧說道:“就這點兒東西,我還不稀罕呢。”
徐甜甜被氣得臉都紅了。
徐狗蛋也有樣學樣地扒拉春筍。
母子倆邊扒拉春筍邊往下丢葉子,徐甜甜瞧着一地的葉子,眉頭皺得更深了,正要喊他們別扒拉了,就聽見兩聲慘叫聲。
白春桃和徐狗蛋母子默契地将竹筍丢給了對方,兩人同時接住對方丢過來的竹筍,又同時慘叫了一聲。
屋子裏頭的人都被這動靜驚得跑出來。
徐衛黨原本在編着竹簍,聽見這叫聲,險些割到自己的手,他氣沖沖地跑出來,原本是要興師問罪,卻瞧見白春桃和徐狗蛋兩人一人一臉千足蟲。
那模樣頓時把徐衛黨的火氣給澆滅了。
“衛黨,救命啊,衛黨。”
白春桃朝着徐衛黨慘叫着走了過去。
徐衛黨連連後退,擺擺手,臉上蒼白地說道:“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我怕這蟲子。”
白春桃氣得快吐血,這關鍵時候,男人就是靠不上。
“大嫂!”白春桃朝着白大妮投去求助的眼神,白大妮躲得更加快,她又不是傻,那千足蟲毒得很,被咬一口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白春桃眼見求助無路,急得嚎啕大哭。
這時候,還是徐衛軍鎮定,給她出了個主意。
“三弟妹,你狠狠甩一下,說不定就把蟲子給甩掉了呢。”
白春桃和徐狗蛋一聽這話,連忙甩了甩頭,母子倆甩得天旋地轉,腳踩在剛才那葉子上,砰砰兩個人齊齊摔了個大馬趴,剛剛才喂豬回來的劉翠花剛到院子門口,就受了兩人這麽大的禮。
劉翠花把擔子擱在一旁,笑呵呵地說道:“這不年不節的,你們怎麽行這麽大的禮?”
“媽,還不是那徐甜甜。”
白春桃磕的腦門痛,一說話就感覺嘴巴痛,她捂着嘴巴,拉扯着徐狗蛋站起來,“她那春筍裏頭有千足蟲,我們一扒開就瞧見了,吓得我們把春筍丢了,結果那千足蟲落在臉上了。”
劉翠花原本還以為是這兩個傻子自己搞事,聽見牽扯到徐甜甜後,她臉上的神色就沉下來,再一瞧原本打掃幹淨的地上那竹葉,劉翠花還有什麽不明白。
“那竹筍是甜甜的,你們去弄幹什麽,活該!”
“媽,啊!”
白春桃剛要抗議,就感到嘴巴火辣辣的痛。
徐衛黨驚慌地說道:“媳婦,你和兒子嘴巴都腫的跟臘腸一樣。”
“唔唔唔唔唔(你才像臘腸)。”白春桃沒好氣地說道。
“是真的,三弟妹,你嘴巴現在已經跟豬腸一樣了。”徐衛軍又同情又覺得好笑,他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徐衛軍一笑,其他孩子也跟着笑了。
就連剛才還在生氣的甜甜也頓時不生氣了,這母子倆自己都有報應了,她還氣什麽。
“去衛生站看看去吧。八成是千足蟲咬了嘴巴了。”
劉翠花拍拍手,沖着白春桃說道。
白春桃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進屋拿了錢,帶着徐狗蛋朝着衛生站趕去。
她這一路,那回頭率是百分之兩百。
無論什麽人瞧見她們母子,都忍不住看了又看,白春桃羞得拿手捂着嘴,一路朝着衛生站趕去。
那衛生站的赤腳大夫瞧見她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忙活了一番後,白春桃和徐狗蛋回到家,瞧見桌上兩碗稀粥,白春桃頓時不樂意了。
“媽,你們怎麽也不給我們留點兒飯菜啊!”
“留什麽留。”劉翠花從徐甜甜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對着白春桃可沒好氣,“你們倆的嘴巴那樣,還吃什麽菜,先喝個把月稀粥再說吧。”
“啊?!!”
白春桃愣住了。
那大夫也只是讓他們喝幾天粥而已,怎麽到了劉翠花這兒,他們就得喝個把月的粥了。
“別啊了,這事就這麽定了,我瞧你火氣那麽大,喝喝粥,去去火也好。”
劉翠花意有所指地說道。
白春桃心知東窗事發,不敢再說什麽。
那徐向東還故意挺着肚子,摸着圓滾滾的肚子說道:“甜甜今天挖來的春筍真好吃,奶拿春筍炒了臘肉,那滋味真是一絕。”
白春桃氣得瞪了徐向東一眼,捧起粥來稀裏嘩啦地喝了下去。
半夜就餓得在床上翻來覆去。
她原本就餓,這一餓腦子就精神,一精神就想起今天去衛生所的錢是用得私房錢,頓時氣得更加厲害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眼睛下兩個眼袋。
徐向西和徐正中兩個促狹鬼也來替徐甜甜報仇。
“三嬸變成了豬八戒,三嬸變成了豬八戒。”
“你倆胡扯什麽呢你們!”白春桃氣惱地放下碗,看向徐向西和徐正中。
“什麽胡扯,我看向西和正中說得挺對,你這模樣是挺像豬八戒的。”
劉翠花吃了口腌蘿蔔,随口說道。
白春桃氣得就想不吃飯,可她餓了一晚上,此時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只好憋着氣扒拉着稀粥。
“媽,我去找謝雲清,傍晚再回來。”
吃完飯後,徐甜甜對着劉翠花說道。
“那你中午吃什麽,要不帶兩個地瓜去?你倆烤着吃?”劉翠花想了想,問道。
“不用了,我們有的吃的。”
徐甜甜沖着劉翠花揮了揮手,朝着村子西邊跑去。
白春桃瞧她又出去了,正要撇嘴,嘴巴一撇,卻痛得都要流淚。
劉翠花一點兒也不同情她,正要往外頭走去,白春桃喊住她,“媽,你瞧我這模樣,我今天請假吧。”
“你是嘴巴腫了,腳又沒腫,請什麽假啊。”劉翠花不客氣地說道。
“可是我這模樣,別人看了要笑話我的。”白春桃愛面子的很,她自以為自己挺漂亮,自然很在乎自己的形象,更何況,能偷懶一天,自然就偷懶一天。
“你以為你昨天出去,別人就沒瞧見嗎?你這嘴巴要是一天不消下去,難道就一天不去掙工分,想什麽呢你,下田幹活去!”
劉翠花對白春桃心裏的小九九那是心知肚明,她用腳趾頭都能猜到白春桃在想什麽,壓根不給白春桃辯解的機會。
白春桃只能憋着委屈,跟着衆人一起下田幹活。
不到一個小時,整個大隊都知道徐家老三媳婦嘴巴腫的跟豬腸似的。
此時,徐甜甜已經跟着謝雲清在去往縣城的道路。
兩個小孩子手拉着手,謝雲清對今天能不能把人參賣出去并沒有抱着多大的希望,但他也想着去黑市看看情況也好,要是正好碰見有人要,那寧可虧一點兒,也得把人參出出去,畢竟這種東西是值錢,可是得碰到合适的買主才能行。
徐甜甜不是第一次來縣城,但這一回,她是頭一次在沒有劉翠花的陪伴下到縣城來。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打量着四周圍的情況,覺得包子鋪香,糖果店甜,就連普通的人,也瞧着和鄉下的人有些不一樣。
她知道謝雲清緊張,因此一路上半個字也不說,乖乖巧巧地跟着謝雲清走。
謝雲清先帶着她到黑市附近。
黑市的地點經常變換,要不是熟門熟路,要找到這裏還有些難。
現在的黑市是設置在一個破廟裏,謝雲清和徐甜甜剛走進去,就有不少人朝他們看了過來,在瞧見是兩個小孩後,其他人也沒搭理他們,畢竟大人讓小孩來黑市賣東西,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
謝雲清拉着徐甜甜的手走了一圈,又走了出來。
“怎麽樣?”走遠了後,徐甜甜仰起頭沖着謝雲清,問道。
“裏頭沒人要。”謝雲清說道。
“怎麽看有沒有人要?”徐甜甜好奇地問道。
謝雲清笑着說道:“很簡單的,你剛才瞧見他們面前擺着的紙張沒有?”
“有。”徐甜甜點了下頭,她靈光一閃,機智地說道:“是不是紙張上的圖形?”
“對。”
謝雲清點頭道,“你要賣的話就先在紙上畫一根草,然後把你要賣的東西大概畫出個模樣來,比如說賣地瓜,就畫個地瓜的形狀。要是你需要什麽,也可以這麽做,不過,你這回卻是不用畫草,直接畫你要的東西就行。剛才我們走了一圈,都沒有人要買藥草的。”
“那咱們去賣給藥鋪,不就行了?”
徐甜甜歪着腦袋,說道。
謝雲清拍了下徐甜甜的腦袋,“笨蛋,賣給藥鋪,他們看咱們歲數小,肯定會壓價,而且咱們這人參來歷不明,他們要是直接吞了,咱們也沒辦法要回來。”
這倒是!
徐甜甜眉頭緊鎖。
兩人邊說邊走,不知覺地竟走到了一家藥鋪前面。
“唉,林同志,我們是真沒辦法,這人參又不是什麽蘿蔔白菜,想買就能買,您不如去其他地方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買到吧。”
藥鋪的掌櫃正把一個穿着中山服的男人往外送。
那男人臉色很是憔悴,他沖着掌櫃說道:“真沒辦法嗎?我趕了這麽遠的路來就是為了買人參,我媽就等着這根人參救命了,不拘多少年的都行。”
“真沒辦法,我們要是有,早就給你了。”
掌櫃無奈地說道。
男人臉上沮喪的神色越發明顯,他轉過身,朝巷子裏走去。
徐甜甜和謝雲清對視了一眼。
謝雲清心裏暗道,這也未免太好運了吧,他們想要什麽就來什麽!
“去不去?”徐甜甜問道。
“去。”謝雲清掂量了下,點了點頭,他們兩個對一個大人,雖然打不過,但是要保住人參,外加逃跑,還是有把握的。
謝雲清拉着徐甜甜進了巷子,兩人跟在男人後面。
那男人走了一段路後就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發現是兩個小孩後,臉上露出松了口氣的神色。
這時候,徐甜甜卻突然問道:“叔叔,你是不是要買人參啊?”
男人眼皮一跳,狐疑地回過頭看徐甜甜,在看見她可愛幹淨的小臉時,心裏頭的戒備稍微去了些,但還是警惕地問道:“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們剛才在藥鋪門口聽見了。”
謝雲清說道,“叔叔,也真是巧了,我們正好就有人參。”
“呵,你們兩個小孩別鬧了,快回家去,別被人販子給拐了。”男人拍了拍謝雲清的肩膀說道。
“我們沒胡鬧,我爸爸在那裏,”謝雲清回頭,指了下牆角下蹲着的一個男人,說道,“他讓我們來賣給你人參,你瞧,這是人參的須。”
謝雲清從口袋裏摸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根人參須,遞給了男人。
男人接過手,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他咬了一口後,确認是真的人參,神色便轉為狂喜。
“你們真的有人參?”
“那是自然。”謝雲清笑道,“不過,我們的人參很老,我爸爸說比我爺爺還老,好像有一百歲了,你有多少錢,能買得起嗎?”
“我有錢,我有錢。”
男人連忙從口袋裏掏出兩沓錢來,“這裏是五百,你要是嫌少,回頭我可以再去拿。”
謝雲清不意外他身上有這麽多錢,都來藥鋪買藥材,沒帶錢,那才是搞笑。
他搖頭道:“不用了,就這些吧,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你先讓我看看人參。”
男人警戒地說道。
謝雲清取下身後的背簍,他拿出個布包,打開布包,讓男人瞧了一眼,而後又飛快地收起人參,“現在你可以給錢了。”
“行!”
男人點了點頭。
他把兩沓錢遞給了謝雲清,謝雲清把人參遞給了他。
兩人交換過手後,謝雲清便把錢丢到背簍裏,拿雜草蓋住,拉着徐甜甜往後跑。
那男人雖然詫異,但打開布包一看,确認是真的人參後,也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