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狐言詭語

第13章

破舊的路邊茶棚裏，稀稀落落坐着幾個客人。

“聽說了嗎？”一個農人打扮的漢子，和同伴閑聊着，“李公又在招教書先生了。”

周圍的人豎得高高的耳朵頓時低了下來。同伴也是一臉無趣：“嗐，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就這。”

漢子也是納悶：“怎麽，你都知道了？”

同伴一臉無語：“我說，李公招秀才的事算什麽新消息。你去問問，這城裏哪個不曉得？”

漢子一個白眼送給了同伴：“要是就這，我有啥說的。”漢子一臉八卦的道：“聽說，有個姓王的秀才進了李府。”

同伴頓時瞪大了眼睛：“真的？那秀才不知道李府的事嗎？”

旁邊的客人原本低下的耳朵又豎了起來。

“知道，怎麽不知道。”漢子嘿嘿一笑，“那秀才說什麽‘子不語’什麽的，反正我是聽不懂，反正就是說不相信。”

同伴也是嘿嘿笑起來：“你說那秀才能堅持幾天？”

旁邊的客人忍不住插嘴道：“我看最多一晚上！”

雖然有人插嘴，但漢子和同伴并不介意，又有人道：“之前那幾個，哪個不是‘膽量過人’，最後還不是尿流屁滾。我看這個也不例外。”

茶棚裏哄笑聲一片。

正笑得開心，其中一人，叫做王二的，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轉過頭來一看，是原本坐在角落裏那個書生的書童。

王二一進茶棚就注意到這桌客人了。雖然坐在角落裏，但書生長得十分俊美，身邊跟着的持劍的護衛和書童長得也十分好看。

王二奇怪地看着這書童：“有事麽？”

書童好奇地問答：“我看你們在說什麽李府，什麽秀才，到底是什麽事你們講得這麽開心啊。”

書童這話一說，王二就明了：“哦，你們肯定是外地來的吧。這事在我們這都不算啥新鮮事了。”

書童更感好奇，邀請王二到他們那桌好好聊聊。王二看那俊美書生一眼，當下十分樂意。

這三人當然正是溫黎等人了。

小青邀請王二的動作，沒有引起茶棚其他客人的注意，他們正聊得興高采烈呢，哪裏能注意到這角落的事。

王二有些拘束地坐了下來，二青叫老板又上了一杯茶。

溫黎和王二一番寒暄後，詢問他們之前聊的李府。

說道這個，王二倒是放松了許多：“這李府，在我們這一帶，那是相當出名。”知道三人不是本地人，不等三人詢問，王二有些神秘的說道：“據說，這李府裏住着許多妖怪。”

溫黎眼中泛起好奇，小青已經開口：“怎麽說？”

王二也不急着回答，端起茶來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講道：“這李府的主人，身份可不一般。那是刑部尚書李少熙的侄子，我們這的人都叫他李公呢。”

見說話王二這般沒個重點，小青着急，可也不好打斷他。

王二不疾不徐地繼續道：“傳聞有一日，李公見到大廳裏憑空出現了一條春凳。那春登看起來非常光滑。他十分好奇，上前一摸。怎料到，他一碰上春凳就陷了下去，十分柔軟。”

見三人聽得十分認真，王二講得更帶勁了：“李公吓了一跳，忙把手縮了回去。不料，那春凳的四條腿竟然走動了起來，直到鑽進了牆壁。”

小青聽到這裏，瞬間許多問題冒了出來，但又實在不想打斷王二。又聽得王二講道：“後來又有一日，李公注意到牆角有一根棍子。那棍子從前家裏是沒有的。李公就拿起來看看，沒想到棍子到了手裏，一下變得軟綿綿的，李公連忙把那棍子扔在地上，結果那棍子像條蛇一樣，爬進了牆壁裏。”

聽到這，小青終于忍不住了：“那李公不害怕嗎？”

王二笑了笑：“李公那人的膽子确實非常大，我們這的人都佩服他。他家裏原本有許多仆人的，但是因為這事，能走的都想辦法走了。那些不能走的，每日也是戰戰兢兢，不敢靠近牆壁。”

溫黎道：“王二兄弟，我剛剛聽你們說什麽秀才，這又是怎麽回事？”

王二道：“雖然大家私下裏都稱李府為妖宅……”

“妖宅！”小青驚叫一聲，轉頭向溫黎看去，溫黎點點頭。

茶棚的客人聽到聲音，不禁向這邊看過來，見是幾個外鄉人，當下明了的轉過頭去，不再關注幾人，這種事他們是見慣了的。

王二也并不在意，只以為書童是被這稱呼驚到了：“……李公雖然不怕宅子裏的妖怪，也不願意搬家，不過，我猜，搬家也是遲早的事了。”

溫黎道：“為何？”

王二道：“李公自己是不怕那些東西。但這幾年，李公的兒子也到了入學的年紀。我們這地方，也沒有太好的私塾，他就打算在家裏請位教書先生。”

“前年開始，李府就在招教書先生，無一例外，都是一、兩天就吓得跑了。李公見此，只得一邊自己教着，一邊招那教書先生。”

溫黎道：“怎麽不送到外地去？”

王二道：“哪有那麽容易？”

小青道：“他叔叔不是刑部尚書嗎？”

“這……”王二頓時哽住。

見王二為難，溫黎道：“王二兄弟，我聽你們剛剛說又招了個新秀才？”

有溫黎解圍，王二當下道：“好像是個姓王的秀才，從別的地方來的，不信邪，今日剛入了李府。”

大概是也沒什麽談資了，又怕小青再提幾個自己沒法回答的問題，王二匆匆和三人道了別，離開了。

待王二走了，小青再開口問道：“少爺，李府就是你之前說的妖宅嗎？”

溫黎點點頭：“應該是。之前在易府的時候，張興提了一嘴，他說那個假少爺曾經提起過這個地方。”

小青道：“張興？那個管家的兒子？”

“嗯，我問過他，他說有一次在房外聽到假少爺嘀咕了句什麽‘妖宅’，”溫黎點頭，“之後沒多久，那假少爺去了一趟平臺縣。”

二青道：“少爺是想去看看有沒有那道士的線索？”

溫黎點頭，他有些在意那個道士……

***

茶棚離平臺縣城還有一段距離的，溫黎雖挂心妖宅的事，但等入了城，恐怕也是晚上了，也不好貿然上門拜訪。當下放松心情，放任大青載着自己，慢悠悠地趕路。

溫黎不急，小青兩人也不心焦，三人将注意力放在旅途上，當下倒有了那麽點游山玩水的意思。

一路行來，三人興致漸高，說說笑笑，很是快活。至一山丘處，一陣慘叫伴随高呼“大哥”的聲音傳來。三人對視一眼，當下加快速度向聲源處尋去。

到了現場，三人一驚。一條大樹般粗壯的蟒蛇正用身體卷着一中年漢子。漢子的臉色已經漲得發紫。一個年輕些的漢子正拿着斧頭發狠的砍向蟒蛇。

情況危及，二青連忙上前助那年輕漢子救人。

蟒蛇受到斧頭的攻擊，被激怒了，将中年漢子纏得更緊，中年漢子無力地掙紮着。二青的劍直朝蟒蛇的頸脖間刺去。蟒蛇的身體雖碩大，但動作十分敏捷，靈活地躲開了二青的攻擊。

雖然蟒蛇的直覺靈敏，幾次都躲開了淩厲的攻擊，但是它總覺得面前這個使劍的人身上對自己有一種奇怪的震懾。

而那持斧的年輕漢子見有人幫忙，更加賣力地攻擊那蟒蛇，希望能夠救出蛇口下的中年漢子。

蟒蛇受到二青氣勢的壓迫，終于扔下身下的中年漢子，迅速滑開，逃進山林去了。

年輕漢子一下癱倒在地，又爬到那中年漢子身邊，焦急呼喚起來：“大哥！”

溫黎帶着小青已經走了過來，幫忙查看那中年漢子的情況。

查看一番後，溫黎松了口氣，對那年輕漢子道：“兄臺請放心。你的兄長應該只是被大蟒纏得緊了，有些透不氣來，暈了過去。幸好那大蟒沒有用上牙齒。”

聽了溫黎的話，年輕漢子終于放下心來，長長呼出一口氣來：“謝謝！謝謝！”情緒仍然還未完全平複，說起話來止不住地顫抖。

……

***

因救人耽誤了些時間，溫黎三人沒有趕上進城，加上被救的大刁、小刁兩兄弟的盛情邀請，三人來到兩兄弟的家中休息一晚。

大刁道：“溫兄弟，我看你們好像不是本地人？”

溫黎點點頭：“對了，大刁兄，我想向你打聽個事？”

大刁道：“溫兄弟，有什麽事你盡管問。我們對這熟悉得很。”小刁連連點頭：“對，溫兄弟，你有什麽事盡管問。”

溫黎道：“我們在來的路上，見有人提到李府……有人告訴我們那是妖宅。”

大刁和小刁聽到“妖宅”兩字，臉色突變。大刁小心地問道：“溫兄弟，我想問問你，你問這妖宅是要……”

溫黎道：“有些事，想要拜訪李公。大刁兄弟，你……”

話還未完，就被小刁打斷：“什麽！溫公子，那妖宅，去不得啊！”

大刁也忙說道：“是啊，溫公子，千萬不能去啊！”

溫黎搖搖頭：“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這……”大刁和小刁互相看了眼，像是下了某種決定，大刁道：“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