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狐言詭語

第12章

聽到易樂天的魂再次離體，溫黎十分不解。衆人跟着易永年來到內室，果然見易樂天的魂體飄在自己的身體上空。

易樂天一次又一次沖向自己的身體，都被彈了出來。

易永年急得滿頭大汗：“溫公子，你看這是什麽情況？”

溫黎也是疑惑不解。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響起，床上易樂天的身體坐了起來。衆人忙轉身去看溫黎。小青怪道：“和尚還在這兒啊。”

和尚也是一臉懵地看着床上的“易樂天”，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床上的“易樂天”開口道：“施主勿急，我非那孽障。”

易永年急道：“你又是誰，為何要占據我兒身體？”

“易樂天”道：“貧僧名為空清，原是長清寺中僧人。一日跌倒後，靈魂飄飄忽忽來到這信餘縣。”

空清的靈魂飄到信餘縣後，正好遇到易樂天墜馬。忽感一股力量将自己吸入了易樂天的身體。

溫黎道：“既然是你被吸入了易公子的身體，那這惡僧又是怎麽來的？

空清道：“貧僧剛附身在易公子身上，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老道士就匆匆趕來，将這和尚打入易公子的身體中。和尚一附身，貧僧就暈了過去。過了許久醒來，發現惡僧和貧僧的靈魂都擠在易公子的身體裏，但這惡僧好似并沒有發現我。惡僧完全控制了易公子的身體，每日吃喝嫖賭。”

溫黎對着惡僧道：“是這樣嗎？”

和尚本不想合作，但想了想溫黎的手段，這才說道：“這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感覺到有人和我搶這具身體。”

易永年向那叫空清的問道：“空清師父，可否……将小兒的身體歸還給小兒？”

空清皺了皺了眉頭。易永年看到這一幕，感覺自己的心都在嗓子眼裏跳。

空清道：“非是貧僧不願。貧僧已是耄耋之年，本就該回到佛祖身邊去了。見易公子附身，貧僧也為其高興。只是不知道為何易公子的魂體卻被這具身體排斥。貧僧也不得離開。”

“那？”易永年張了張嘴，“這……”易永年看向溫黎，“溫公子，這是怎麽回事啊？我兒……”

溫黎沉默片刻，看了眼飄着的易樂天，易樂天正眼巴巴盯着自己。終于道：“易公子恐怕已非生魂。”易樂天本就無什血色的臉上更加蒼白。

易永年聽了只是不解：“溫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之前，溫某就有所猜測……”溫黎嘆了口氣，看了眼滿是焦慮的易永年，終究還是說道：“怕是易公子本身……陽壽已盡了。”

“什麽？”易永年腳下一個踉跄，張管家連忙上前攙扶。易永年緩了一下，揮退管家，“溫公子，是說……是說……小兒……”

溫黎沉默片刻，終是吐出幾個殘忍的字眼：“是的。”

聽了這話，易永年整個人委頓下來。衆人感覺易老爺一下子蒼老了很多。易樂天的魂體輕輕叫了一聲“爹”。易永年一頓，終是流下淚來。

衆人皆是見不得這般場景的。生老病死本就給人帶來無限的惆悵。而易老爺，一天之內經歷了真假親兒，大悲大喜，喜極而悲，這樣的事，又有幾個人能明白、能體量呢？

不願打擾兩人，溫黎帶着小青等人出了內室，把剩下的時間留給兩父子。

“阿彌陀佛”空清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随即起身走向屋外。

室外，溫黎向空清行一禮，詢問道：“空清師父，我有一事想向你詢問。”

空清回禮：“溫施主，請說。”

整理了一下思緒，溫黎道：“敢問空清師父，可看清那施法的道士模樣？”

空清回憶了一下，道：“那道士頭發一團糟，看不清臉，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再多的，空清也不知道了。

溫黎謝過空清，又轉頭看向那和尚：“你之前說找你的道士很奇怪，是哪裏奇怪？”

和尚這回不再老老實實說了：“要是我說了，你會放我走嗎？”說完，緊緊盯着溫黎。

溫黎卻是不假思索地道：“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保證自己說的是真的。”

小青聽了這話，着急地喊道：“少爺！不能放過……”被二青拉到一邊。小青還要掙紮，二青湊近他的耳朵說了些什麽，小青這才住了嘴，狠狠盯着和尚。

空清也有些不贊同，雖說出家人應該慈悲為懷，但是這惡僧即無向善之心，又無反悔之意，怕是會放虎歸山。當下就勸道：“溫施主……”

溫黎認真看着空清的眼睛道：“空清師父，讓我來解決這件事可好？”空清本還想再勸，看了溫黎的樣子，當下閉口不言。

和尚見此，簡直通體舒暢。當下對溫黎說道：“溫公子只要你守信放了我，我就告訴你我的發現。”樣子很有些得意，看得小青等人一陣生氣。

溫黎道：“這是當然。”示意小青解開對和尚的法術。

待小青不情不願解去法術，“哈哈，”和尚有些猖狂地大笑兩聲，“既然溫公子守信，那我也投桃報李。”

小青翻了個白眼，嘀咕一句：“廢話真多。”

和尚也不在意小青的話，守信地告訴溫黎他的發現：“那道士蓬頭垢面，打扮得像個乞丐，不過，我覺得那都是他的僞裝。”

“如何見得？”溫黎認真問道。

“那道士最開始找我的時候，我沒有答應他。後來，他又來了幾次。”和尚道，“最後一次找我的時候，我注意到，那道士雖然伸出來的手髒兮兮的，但是指甲縫裏卻很幹淨。”

溫黎道：“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們呢。”

“哈哈，我可以保證我說的是實話，如果是假的，也只能是那道士心眼太多。”和尚笑道，“不過我可以附贈溫公子你一個信息。”

“什麽？”“那道士送我附身的時候，我無意中看到那道士腳上穿的鞋特別幹淨。”和尚道。

小青道：“鞋子特別幹淨說明不了什麽吧。”

“他或許是能腳不沾地。”和尚道，“但是那鞋子的面料很珍貴，繡工也很不錯。”

溫黎有些懷疑地問道：“你為什麽會注意這些？”

“一個不知道什麽目的的人來找我，我能不想摸清他的身份嗎？”和尚一哂，有些“潇灑”地道，“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但我也沒有什麽後路罷了。”

一邊說着話，和尚已經慢慢遠離了衆人。

小青眼疾手快，當下一個定身咒，和尚頓時定在當地。和尚臉色大變，大喊道：“溫公子，你要反悔嗎？”

小青卻是一副笑臉，十分得意：“少爺答應放你走的事已經做到了。不過嘛，小青我，可沒答應放過你。”

和尚氣極，頓時失了冷靜，一陣亂罵……

“吱呀”一聲，易樂天的房門打開了，易永年和易樂天走了出來。易永年向溫黎道謝：“溫公子，樂天的事讓你費心了。”

溫黎有些難過，道：“我并沒有幫上什麽忙。”

易永年扯出一個笑容：“你把樂天帶回來，已經讓我很高興了。”

易樂天則走向空清：“空清師父，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煩你。”

空清道：“易施主，你說。”

易樂天深吸一口氣：“我想請您幫我照顧我的父親。”

“貧僧……”

樂易天打斷空清：“空清師父，你聽我說。”

“我已經……死了。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留存在世間的時間不長了。”易樂天有些平靜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再幫我照顧我父親一段時間。”

空清：“這……”“空清師父！”易樂天打斷空清，終究是有些哽咽，“我知道師父有慈悲心，就當是一場修行吧。等我父親離世，師父盡可回歸長清寺。”

空清閉上眼，雙手合十，默念佛號。

送走易樂天，易永年在張管家的攙扶下再次向衆人道謝。有些蹒跚的姿态下，是年邁的身體和日漸荒蕪的內心。

空清答應易樂天的事，也會認真履行。他告訴溫黎等人，等易老爺故去，就會回到長清寺做僧人。至于現在，空清表示，這次奇妙的經歷也是一次修行，他要好好參悟。

……

***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了，溫黎卻還有疑惑。那個道士到底是誰？他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麽？他……毫無頭緒。

明明是和自己不相幹的事，溫黎卻莫名在意。

“少爺。”小青打斷了溫黎的思考，有些感慨，“上次譚晉玄背後就是個道士，這次又是道士，你說怎麽這道士是不是紮了堆地做壞事。”

溫黎搖搖頭：“恐怕這一路都不會太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

二青道：“少爺，你又在想夢裏的那個島？”

溫黎點點頭。最近的夢變得頻繁起來了，自己也許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

“少爺，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啊？去歷城嗎？” 小青有些歡樂的聲音打斷了溫黎的思緒。

“去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