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藥中藥容大中招
容肅腳剛踏入那座黑色的建築物,左營藥監司專為研毒解毒的幾位下屬已經迎了上來。
一番診治後,回禀道:“大人,此毒乃右營新研制的勾心引,極為刁鑽,如若三個時辰內無解藥便能斷命,不過大人放心,我等早已調配出了解藥!”說着,又趕緊命人将解藥拿來。
容肅服下後片刻,果然覺得那鑽心的疼解了,不由緩了神色,不過轉而又蹙起了眉——李香年會這麽便宜他?
靜坐一會發現無甚端倪,便又想是自己多慮了,畢竟,李香年還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殺了他,他只怕是以為左營不能及時配出解藥,到最後還得求上他右營吧!
呵,就你右營那點伎倆,我左營還未将你放在眼裏!
這時,一名黑衣人求見,卻是昨日被派去大鐘山告知裴元修容肅已回京的人回來了。
容肅暫時放下心中對李香年報複的計劃,将人召進,問道:“皇上何日歸來?”
那人回道:“皇上明日才擺駕回宮。”
容肅眉頭一蹙,卻不是想着這一次皇上留在大鐘山的時間比往年長了,而是想着皇上今日不得歸,那就是說,他還要跟那個小孩共處一日,想及昨晚那一聲軟軟糯糯的爹,他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然後心情愈發不好。
衆下屬不知究竟,卻也不敢打擾,要在監察司活下去,沒點眼色是不行的,所以見容肅臉色又陰沉了三分,忙一個個輕聲細步的告退離開。
只是走出好遠,剛才為容肅診治的一位藥監司的人員面帶憂色的對着自己的上司開口了,“大人,容大人當真是中了勾心引的毒麽?”
藥監司管事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悅,這是在質疑他的能力麽?
那人忙低下頭不再多言,可是心裏卻還在猶疑——容大人中的那毒看上去跟勾心引很相似,可總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不過……唔,現在容大人似乎也沒什麽不好的症狀,那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想着,又趕緊跟上了隊伍。
房中人退了個幹淨,只餘容肅一人坐在案邊。
桌案上堆滿了文書折子,是這四個月裏所有的情報,容肅拿過最上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本看了一眼,很快丢至一邊,上面寫的是今年剛結束的春試的情況——考中的人會被錄用,以後說不準就是當朝大員,不過現在他們只是無名小卒,容肅還未看在眼裏。
當然,這些學子自恃清高,也從來不屑被監察司看在眼裏。
Advertisement
再拿一本,掀開一看,頓時站起将手中冊子摔下,眸中怒氣盛然。
“宋之謙!找死!”
宋之謙,當朝宰相,務實謙和,清正廉明,風評極佳,是與監察司迥然相異的所在,只是雖然不屑監察司所為,卻從不與之作對,可是就在上月,他竟在早朝時候上了一道奏折,條理分明的将監察司左營近年來犯下的事一一列舉,是要将容肅置于死地!
從來明哲保身,為何突然挑起事端,是當真眼不容沙斬奸除惡,還是另有緣由?!
容肅眯起眼,心中已将那老匹夫碎屍萬段!
不管是何原因,你既這般不識擡舉,我便成全你!
“來人!”
“屬下在!”
“替我備份大禮給宋侍郎!”
宋侍郎,宋敏,宋之謙的獨子。宋之謙不貪不劣,唯一的弱點,便是他這唯一的兒子!
交待完事,容肅仰後坐在黑漆木椅中,再看不得桌上拿一堆冊子。他捏着眉心,只覺心煩意亂。
從幾時起,他就再沒順心過!這事那事,事事不順心!
四月之事尚未憶起,又被李香年這厮抓住把柄!還未來得及想到應對之策,老匹夫又來作對!
容肅只覺煩不甚煩,煩的身上也開始燥熱起來!解下領間盤扣,又喝下邊上涼茶,猶覺不夠,于是更加不爽!想着定是天欲下雨氣候悶熱的緣故,也不願在屋中多待,起身就往外走。
“大人您要去哪?”門口司馬萍一直候着,看着容肅沉着臉出來,趕忙上前問道。
“回府!”容肅煩的很,也沒想到司馬萍這茬,只惦記着,他還沒給那臭小子送吃的呢!
意識到自己居然還惦記着這事,容肅直想狠狠抽自己一頓!
司馬萍見容肅大步走開,也趕緊跟上。他觀察了很久都沒發現自家大人發火,便想着定是這頁揭過了,他也安全了,所以又撥開衆人湊上來混臉熟了——現在可不比在那窮鄉僻壤的小鎮上,大人跟前只有他一個他是大人的唯一,現在吶,這趕着獻殷勤的人多着呢!
回到府中,容肅覺得身上越來越熱了,擡頭看了看天,見風起雲湧,不由生出了些疑惑,不過回頭見司馬萍額頭上也冒着細細的汗,便又釋了疑。
司馬萍:哎呦媽呀,大人您那不是走是飛的吧累死我了!
進了屋,傳了膳,揮退衆人,容肅又打開了密室的門。
密室內,周舟正趴在桌子上,手裏拿着筆,容肅走過去一看,見他正在歪歪扭扭的畫着畫。
“你在畫什麽!”亂七八糟的,看都看不懂。
周舟哭了,“我在畫我娘!我娘老說小孩子記性差,什麽事都記不久!我已經十幾天沒看見我娘了,我怕再過幾天,我會把她長什麽樣都忘了!”
所以趁着現在能想起來,就趕緊畫下來麽?容肅看着周舟仰着頭哭得滿臉淚水,莫名的,心抽了一下。
很快,他又冷下了表情,将椅子上的小孩一拎,道:“去吃飯!”
飯菜很精致,很可口,都是周舟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可他卻只覺味同嚼蠟。容肅看他埋着頭只扒着米飯,眉頭皺緊,接着夾過兩筷子的菜就往他碗裏扔。察覺到自己似乎又變得仁慈時,心中煩躁都能讓人發瘋。
菜食之無味幹脆不吃,燙越喝越熱幹脆不喝,身子熱得似乎要發燙,容肅開始有點坐立不安。
怎麽回事?容肅又一次覺得不對勁了。
頭似乎也有些暈,搖了搖,可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女人坐在床上笑吟吟的模樣。
是誰?!
似乎很眼熟……
是那個寡婦!
容肅豁然站起,胸膛微微起伏,見周舟把一碗飯都扒完了,也不願再等,拎起他就又往密室走去。
周舟又開始哭求,可容肅只置若罔聞,只将他往裏面一丢後,按下機關就轉身走人。
身上熱的很,他得先去泡一下!
……
解了衣裳,身體浸入池中,容肅長長舒出一口氣,身上的悶熱終于得以緩解了。
京中的天氣,果然還是古怪的很。
容肅想着,便又靠在玉石池壁上,閉上眼睛稍憩。他最為享受的事體,便是泡在這浴池中。
可是就在享受時,他也依然要想着諸多的事!
只要皇上不動他,老匹夫那事雖然麻煩,可只要給他時間,他就能解決掉!可是李香年那……想着那賤人的笑臉,容肅又開始躁怒!
這厮現在只敢在他跟前撩撥而不宣告天下是他沒有證據,空口白話沒人會信,反而會給他抓住把柄!可是就算他沒證據,他也會不停的給他難堪!如果再被他找到什麽證據……
腦中一陣混亂,是因為“證據”一詞在心上冒出的時候,腦中又開始冒出了那個女人與他拜堂成親的畫面,以及她坐在床上笑吟吟的畫面!
為什麽要坐在床上!為什麽要沖着他笑!體內氣血又轟隆隆的湧動,撞得人肝顫心虛頭一陣暈眩,容肅扶住石壁,因為在突然間,他覺得渾身一陣無力。
而就在這時,又一些與之前全然不同的畫面浮現,容肅看着它們一一在腦海裏展現,握緊了手咬斷了牙!
那些畫面裏,那個寡婦青絲淩亂臉色緋紅媚眼如絲,在他身下妖嬈纏綿,紅唇間還在不停喚出聲聲呻吟低吟……
賤人!怪不得坐在床上!怪不得對他笑!原來是在勾引自己行那事!
可是自己竟然真的跟這賤人洞房了!
容肅身子繃緊卻未自知,只是憤然起身撿起桌案上的衣裳披起就往地牢走去。
此時的他,已然被無可抑制的羞惱之意吞噬了理智,當然,如此反常的失控,卻也不僅僅是因為心生羞惱。
李香年說在軟猬甲上抹了東西,确實不假,只不過,他抹的可不是一種。
最明顯能查出的是勾心引,可是一旦勾心引的毒解了,另外一種毒就又種下了——勾心引解藥裏的一種成分,恰是隐藏起來的第二種毒藥的藥引。而當第二種毒藥發作到一半的時候,第三種毒藥就又會發作。
李香年好不容易尋得一個良機對付他的宿敵,又怎麽會輕易放過!
……
說是地牢,其實并不陰暗潮濕,甚至并不簡陋狹小。這是容肅搬進來後特意命人挖的,為的就是關押一些不方便囚于監察司的人,而能被容肅這麽特殊對待的,那些人的身份自然不簡單,所以這地牢,也自然不能與平常地牢相提并論。
一道長長的臺階延下,四周是高高的牆壁,牆壁皆由巨石堆砌,顯得格外莊重,中間矗立着幾根黑色的石柱,上面雕刻着各式兇狠之物,于是這莊重裏又多了些悚然。牆壁上,每走幾步就能看到一盞長明燈,瑩瑩光火不日不夜的燃着,使得整個地牢不見黑暗。
而在地牢盡頭,便是幾間相互隔離的屋子,裏面桌椅床櫃齊全,甚至還專門分出了方便的地方。角落裏,隐隐有滴答滴噠的聲音不停,卻是故意将井水引入,供人取用。一日三餐,更是有專人将食物方至機關中送下,吃完只需将碗筷放回便是。
可以說,這個地牢,除了不見天日,除了沒有自由,除了靜的可怕,其餘一切都已比尋常百姓家好上許多。不過,這裏自建成以來只關過兩個人,一個是在奪嫡失敗中詐死逃脫後來又被容肅掘地三尺找到的六王,另一位,便是周錦了。
此時的周錦,剛剛用蓄滿一盆的水洗了頭發,此時正坐在長凳上用手梳理着。她歪着頭,舉止自然,面容沉靜,好像還是在家中一樣,可是仔細看,便能看出些許與往日的不同。
她的雙眸,靜得可怕,像一潭死水,卻更像一片表面平靜內裏卻潛藏着一只水怪随時都能翻滔天巨浪的深湖!
整整十二天了!
她已經整整十二天沒有見到周舟了!
這時,她的耳朵突然一動,卻是聽到門上鎖響的動靜!
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