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厄運已經降臨了
周錦只是無關緊要一個人,關入地牢也不妨,周舟可是前朝餘孽,自然不能相提并論,更何況,下意識的,容肅也不想讓周舟與那女人碰面,所以讓司馬萍将周錦帶入地牢後,他則命人擡着那口小箱子進了自己的卧房。
他倒也是想将周舟連夜送入宮中任憑裴元修處置的,可不巧,裴元修昨日帶着一衆人馬去大鐘山祭拜先祖至今未歸,所以只得先留下。而又不能讓人知道,所以還得留在自己身邊。
進了屋,屏退下人,打開箱子,将桌上的布包擲入,冷然道:“去洗澡!”
周舟抱着布包爬起,可看着屋子裏的華麗陳設給驚着了,“這裏是哪裏!”
“別廢話!”容肅沉沉喝道。
周舟忙閉了嘴,看着容肅頭也不回的往裏走,也跟了上去,同時頭不停轉着尋找着出口,可是就算他看到了門也不敢往外闖。在船上的時候他趁着容肅洗澡時試着逃過一回,可還沒走到門口就被逮回來,然後就是被重重的丢回去,并揚言膽敢再有下次,我就殺了你娘!
可是現在,他都好久沒見到娘了!
也不知道娘有沒有被欺負,是好還是壞……周舟想着,嘴抿緊了。
推開一間暗色雕花大門,容肅開始寬衣。周舟跟着進來,見到眼前的景象嘴巴張大,好大啊!
只見這間屋鋪設着光滑的地板,而在正中,被挖出了一個巨大的池子,裏面水波蕩漾,氤氲着霧氣。
“快點!”周舟還在發愣,容肅已不耐催促,他已入池中,正靠在邊上,直盯着周舟瞧,表情相當不善。
周舟瞄了他一眼,癟着嘴開始脫衣服。可是這個水池對于容肅來說并不深,但對于周舟來卻是足夠沒頂了,更何況他心驚膽戰着,所以下去時腳一滑,整個人就撲通一下倒進了池中。周舟不識水性,感覺着水将自己吞沒,吓得大喊,手也不停揮動着。而就在他驚慌之時,突然覺得腰上一緊身子一輕,嘩啦一下,就能喘過氣來了,回頭一看,卻見容肅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過來并将他一把托起了。
眼中,似乎還掠過一些慌張。
“小白!”周舟吓着了,也就想不到前嫌,只身子一轉就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胳膊細細的,小小的,容肅被摟住,整個人繃緊了。回過神後一把将他推開,并斥道:“蠢貨!”
罵歸罵,可手已伸出,将邊上一個大的木盆提來放入池中,并一把将周舟丢了進去,然後腳步一移,人又掠後靠向了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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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看他又是一副漠然神情,目光動了又動,他想,剛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小白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壞蛋!怎麽還會像以前一樣關心自己!想着,有些悶悶不樂,感覺有點冷,又趴在木盆中拿瓢舀水。
木盆漂在水池中,像及了一艘船,周舟又嘩啦着水,細胳膊細腿,,小小嫩嫩的,看起來挺好玩,容肅看着,嘴角竟露出了一絲笑意,可是待察覺後,又沉下了臉。
剛才那一刻,他心中也是一驚的吧!
一驚,所以都來不及多想就已沖了過去将他撈起,可是……為什麽?
他容肅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心慈手軟了!把身子仰後,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讓自己變得冷靜,他很想知道那四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他有預感,自己那些下意識的反應都是因為那四個月中發生的一切。
水波輕輕湧動,容肅閉目凝思,恍然間,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面,頓時一驚,忙睜開雙眼,卻見不知何時,周舟已劃着木盆漂了過來。
“小白……”身上裹着一條白色的長帕,頭發濕漉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裏蓄滿了委屈,聲音也是可憐極了。
容肅看着,不知為何,心中竟一軟,喉中聲音也不由自主的溢出,“嗯?”
只是當他聽到自己這聲應後,臉色頓時一變,喝道:“不許叫我小白!”
這一路上,但凡開口,周舟總是“小白”打頭,可是他聽着,竟無半絲違和之感,所以通常他都是話說到一半才察覺,真真郁卒!而就算他三番喝令讓他不許再叫,周舟也就當時記着,到了下回,依然“小白”不換口!
容肅覺得有必要再施威吓了,便道,“你若再敢亂叫,就等着給你娘收屍吧!”
他的表情太過可怕,周舟被吓着,又想閉嘴作罷,可是想到暗中打算的事,又暗握拳頭給自己勇氣,小心問道:“那我要叫你什麽?”
容肅盯了他一會,只覺厭煩,剛才浮現出的畫面又冒出了,目光一沉,不想多待,便欲起身出水池。
周舟看他要走,急了,慌忙劃水,同時腦中靈光一現,便又喊道:“爹!”
撲通!容肅腳底下一滑,差點摔入池中。穩下心神後回頭,表情複雜,“你剛喊我什麽?”
周舟想到自己要說的話,眼眶一紅,哭道:“爹!你讓我去看我娘把!我想我娘了!”
容肅确認自己沒聽錯了,氣血洶湧,一把将周舟從盆中拎起,怒道:“誰讓你叫我爹的!”
周舟拉着他的手,艱難道:“你都跟我娘成親了,你當然是我爹了!我以前不叫你是我不好,現在我叫你了,你就讓我去找我娘吧!”
周舟雖然在心中恨極了容肅,可是為了見周錦,也逼着自己讨好他了——這一聲爹,他叫得違心的很!
容肅真要氣暈了,拎着周舟身上白帕的手都抖了,他狠狠盯着周舟,卻硬是暈的說不出話來,半晌後,一把将他丢入水中,并恨恨轉身離開。
腦海裏,又浮現出了那個畫面。
衆人圍觀,他一身紅衣,喜笑顏開的跟那個寡婦拜天拜地,并,夫妻對拜!
容肅氣沖沖走了,周舟在水中翻騰了幾下,終于抓着了木盆,然後趕緊拽緊了蹬腿上岸……
……
次日,容肅是帶着一腔怒火起床的,昨夜,他又做了一宿的噩夢。他發現,自從自己攤上那對母子之後,就再沒睡過一天好覺!
而容大人一發怒,底下的人就全都遭了秧,特別是那幾個在右營的威逼利誘之下生了二心的。
容肅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監察司大肅清!
将全營裏面所有人召集,膽敢缺席的,殺無赦!于是監察司後院的空地上,瞬間站滿了人,一排排黑衣人,在這晦暗的天色裏,顯得格外肅穆。沒人敢開口說話,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們都明顯的感受到了,容大人的身上,殺氣逼人!
很快,哀嚎聲,尖叫聲就紛紛傳來,那些背叛者一個個都被揪了出來,然後各種酷刑輪番上陣!
監察司最可怕的東西,那八十八種慘絕人寰的刑罰絕對位列其中!
有事的,凄厲哀嚎,沒事的,也各個面如土色,他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昔日的同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然後深刻感受着容肅的殘忍與可怕。在場所有的人,看着面前的一幕幕,心中都生出了恐懼,自此之後,只怕再也沒有人敢生出背叛之心了!
容肅站在高處,看着底下人的反應,目光沉靜,血肉模糊就在面前,他卻絲毫不眨一下眼睛。而待那幾個人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他手一揮,制止了施刑者的下一步動作。
“帶着他們去右營。”他轉過身,冷冷道。
……
右營與左營雖然都屬于監察司,也僅一街之隔,可是兩相比較,卻是天差地別。左營建築清一色的濃重黑色,格局大氣簡單,人一走進去便覺莊重甚至壓抑,可右營卻是紅鑽綠瓦,看起來明媚暖氣的很。而且一走進裏面,會讓人産生一種是否走錯地方的錯覺,因為裏面雕欄畫棟,小橋流水,簡直就像是江南一處精致林園。
此時,這座林園的主人正坐在軟榻上聽着戲,手中卧着一只毛色純淨的波斯貓,聽到屬下彙報容肅正帶着一幹人等過來,眉一挑,手一揮,複又側身對着身邊的女子道:“長公主殿下,容大人回來了。”
裴元德抿了一口手中茶,淡淡道:“那你便忙去吧。”
“哦?難道殿下不跟我同去?”李香年笑得意味難明。
裴元德轉頭看了他一眼,又回頭繼續盯着亭中的戲子,默了半晌,才道:“等我聽完這出吧。”
李香年笑了笑,道:“來日方長,殿下喜歡聽,天天可以來。”
裴元德微微坐正了身子,卻像是沒聽到他在說話。
李香年也不計較,起身施禮就離開,只是心裏想着:打容肅消失後就天天來這裏,說是來聽戲,可誰不知道你是幫着容肅監視着我呢!
嗤,真有手段!
可您這天天來,老子的清譽都被你給毀了!
李香年想着近兩個月他被抓着日日作陪聽戲,被看得死死的,不由一陣窩火,不過當他看到闖進的容肅時,神情一變,又是笑靥如花的模樣。
“容大人,別來無恙!”
容肅看到他的笑容就一陣厭惡,手一揮,身後手下已将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叛者丢在了李香年的面前。
李香年捂住嘴,似乎吓了一跳,“容大人,你這是作甚?”
容肅冷冷回道:“你不是想要這幾個人麽,我給你送來了。”
李香年瞅了地上幾人,“啧啧”兩聲,“我要的是活人,就這麽幾個都已快到了閻王殿的,我要他們何用?”
頓了頓,又意有所指的道:“我們右營不比你們左營錢多,可買不起太多的棺材。”
聽到棺材二字,容肅臉色一變,果然,李香年随後又似突然想起了什麽,上前幾步走至他跟前,恍然道,“哦,現在容大人學得一身好手藝,只怕都不需要再出錢買棺材了……哎呀,容大人果然是容大人,真是持家有道啊!”
聲音柔和且小,卻句句刺人,容肅見他笑得含蓄卻狡猾,氣得肺都炸了!他本以為刺客只是一路尾随而已,并且全被斬殺,那麽李香年也定然不知究竟,可現在看他的樣子,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李香年見他握着拳繃着臉額頭青筋暴起,嘴角笑意更甚,想了想,又湊近他的耳邊道:“容大人,你也忒不厚道,成了親也不請我喝一杯,雖然右營窮困買不起棺材,可容大人成親,砸鍋賣鐵,咱也得湊一份份子錢啊!”
說完,猶覺不夠,繼續捅刀道:“容大人,敢問寡婦的滋味如何?”
話音未落,迅速退身,因為容肅已忍無可忍向他下了殺手。
李香年雖然曾為将上戰場,但身手不及容肅,沒幾招就敗下陣來,不過他也不惱,劍架在脖子上,依然泰然自若,甚至笑得更加明媚,“容大人這是惱羞成怒麽?”
容肅握着劍柄,很想用力下去,可是他卻知道,面前這個人他殺不得,可是不殺……依這賤人的心性,是非得将他的事傳個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不可!
容肅盯着李香年,盯得眼睛都快出了血,腹中怒火熊熊燃燒,可他只能死死克制,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收起劍,可一用力,又向他的胸口揮出一掌!
不能殺了他!可也不能讓他好過!
可是……
在李香年被打得連退幾步之時,容肅也一臉驚惶的後退,他的手上,赫然幾個針尖大的傷口。
李香年拍拍胸口,站定,開始解釋,表情友好而真誠,“知道容大人定是萬分想念我,一回來便會找上門并且會與我親密接觸,所以我及早穿上了軟猬甲……”
“?”
“畢竟,這男男授受不親嘛。”
男男授受不親!容肅睜眼。
“唔,你不用這麽看着我,你的那些愛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嗯嗯,不用隐瞞不用隐瞞。不過呢,我是很尊重你的,可是你也得尊重我不是!這種事情強求不得啊!”李香年說着,又退後一步,一副你雖然很愛我但我一點都不愛你的神情。
容肅氣得都快吐血了!這厮可一直卯着勁在傳他斷袖的消息呢!
“不過容大人啊,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了,上次我閑得無聊,便拿着這軟猬甲玩了玩,當時我們右營幾個小孩兒胡亂研制了幾種毒藥正好拿給我瞧,我一閑嘛,就随便拿了一瓶在上面抹了抹,所以……”
李香年說得煞有介事,容肅勃然變色,因為擡手一看,果然,掌心的幾個血點變了顏色!
“李香年!”他大喝道。
“不要喊得那麽大聲嘛!”李香年摳了摳耳朵,又道,“同僚一場,提醒你一句啊,當時那些毒藥好幾種,我也不知順手拿了哪個,而你呢,品行一向不大好,所以還是趕緊回去讓你們左營的高手看看吧,萬一中了什麽難解的劇毒可就完了……”
說着又皺着眉搖了搖頭,嘆道:“我果然是太善良了。”
容肅已經恨得都快咬斷牙齒了,他這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不過雖然知道李香年不會真下劇毒殺了他,但他也知道,他這毒只怕也刁鑽的很!所以他也顧不得跟他算賬了,猛一拂袖,便轉身離去!
司馬萍趕緊跟上,心裏卻驚疑着,這李大人到底說了什麽讓大人發這麽大的火啊!其他人也各個暗自疑惑着。他們都只聽到兩人打起來之後的對話,卻沒聽到李香年附在容肅耳邊說的那些。
而且……司馬萍緊緊跟着越走越快的容肅,忐忑想到:兩人相鬥這麽多年,多半是打成平手,大人贏過幾回,可從來沒輸過啊!而現在看來,大人不但是輸了,還輸得徹底!輸得不堪一擊!
難道李大人抓到大人什麽弱點了?
可是大人有弱點麽?
司馬萍轉了轉小眼睛,開始好奇起來,而在半晌後,他猛一頓步,想到了一個可能!然後果斷讓身邊人先走。
這節骨眼啊!他怎麽還敢杵人眼皮子底下!找死不是!
……
左營衆人很快走得一幹二淨,只除了那幾個奄奄一息的叛者。
李香年看着容肅走遠,剛才還站立着的身子再撐不住,一個歪腰,鮮血噴出。身邊下屬大驚失色,趕忙上來詢問。
李香年接過帕子擦掉嘴角血跡,嘴角一扯,繼續笑得明媚,眼中滿是趣味盎然之意。
流一點血,換得這一出好戲,值!
“大人,這幾個人該怎麽處置?”
李香年瞧了瞧,将手中帕子往他們身上一丢,眼中盡是不屑:“給他們買一口好棺材吧!”
随即又對着另一下屬道:“給我好好查查那兩人的下落。”
哎,沒個證據,戲不好唱啊!
說完又看向容肅離開的方向,抿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