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霍星星的信雖然數量居多,可是每封的字數都少的可憐,五封信加起來也就那個小學女同學一封信的字數。信的模式也大體相同,先是問駱子涵最近怎麽樣,再
說自己怎麽樣,最後又問其他人怎麽樣,結尾總用一句話:以後常聯系。人往往認為濃縮的是精品,駱子涵看完霍星星的信後倍感有了充分反駁他們的理由。霍星星的前四封信寫的經歷駱子涵已經得知,最後一封信剛來不久,同樣很短。霍星星在這封信裏簡單提到自己被城管暴打的事,父母無能為兒子申冤,也無錢替兒子看傷,此時的霍星星已卧床不起,自己估計不死也得終生殘疾,報仇無忘,給駱子涵留下所謂的遺言,一是一定要讓全世界的冰棍賣兩毛錢,二是讓全世界的城管都死光光。結尾還是那句“以後常聯系”。駱子涵認為,雖說一個要死的人的願望你要盡力滿足他,可是對于這種比那人還要該死的願望,完全沒必要去理會了。這麽一想,便把霍星星的遺言抛開了,心裏只記着那位小學女同學的表白。
把信重新放回“重犯區”時,表指已指向了兩點一刻,駱子涵不敢再研究莫愁姐所做的批注,關燈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駱子涵還沉浸在與小學女同學重逢的美夢裏。忽然感覺耳朵疼起來,下意識的去摸,還沒摸到,只聽一聲“起來”,他只得勉強睜開了眼。看到母親坐在床邊,一只手還在擰着他的耳朵,于是很不滿的問母親:“怎麽啦,媽!”母親的一只手還停在駱子涵的耳朵上,毫無放開的意思,說:“你太讓我失望了!”駱子涵心中一驚,心想自己上網的事肯定被母親知道了,加上自己的耳朵還在疼,困意馬上醒了大半。他坐起來,也不敢掙脫母親的那手,假惺惺的問:媽,怎麽啦。我可沒幹啥壞事啊!
母親換了一只手來擰駱子涵另一只耳朵,哭着說:你還騙我!
駱子涵心裏又是一驚,心想不是上網的事,要不母親不會這麽着急。于是努力搜刮記憶,忽然想起上星期自己在家偷偷看不良電影的事,難道母親知道了?但他又假惺惺的重複問道:我怎麽啦呀!我沒
幹啥壞事啊!
母親哭聲驟止,又換過手來,說:還狡辯!證據在這呢!
駱子涵的眼睛随着母親另一只手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重犯區”,這才想起自己昨晚忙着睡覺沒把它藏好。他長呼一口氣,心想幸虧不是那兩件事。
母親繼續追問:這是怎麽回事!駱子涵回答說:你看看日期,都很久以前的了,我班主任都看過!母親說:我也看了!駱說:沒事,我不怪您。母親說:我可怪你,為什麽那麽多小女生寫的信。駱說:這得怪你。母親疑惑的問:怪我?駱說:對,媽,你先放手,疼死了。母親把手放開了,甩了甩手腕,說:為什麽?駱摸了摸耳朵,說:誰叫你生了這麽好的兒子,叫那麽多小女生愛慕我。母親皺起眉頭,說:那你肯定談戀愛了!駱說:沒有,我嚴格遵守你25歲之前不談戀愛的愛情法規。母親笑了,說:那這些信怎麽回事!駱說:他們愛慕我啊!母親說:不對,還有男生的,你肯定和社會上的人有交往。駱說:那是我原來一個同學。母親滿臉疑惑,問:他也愛慕你嗎?駱說:不,他只是愛寫信而已。母親說:那他的遺言你不要答應了!駱問:為什麽!母親說:笨蛋,你忘了你大舅賣雪糕,二舅當城管了!駱忙說:沒有沒有!母親松了一口氣,這才放過了駱子涵。
駱子涵伸了伸懶腰,睡意頓時如東逝之水,再沒了半點的蹤影。可他實在是不想起床,翻了翻那摞惱人的試卷,一點精神也打不起來。于是他又拿出重犯區,想看看莫愁姐打的批語如何。
小學女生的那封信的兩旁,被莫愁姐寫的密密麻麻的。駱子涵仔細看了看,發現寫的是“感情真摯而細膩,另人感動”,這話品評的是小女生回憶駱子涵替她掃地的事。他接着看,發現莫愁姐筆鋒急轉,“小小年紀,為什麽不做好少年,非要如此大逆不道”,這話品評的是小女生的表白。下面的評語也完全繼承了上面兩極分化的特點,駱子涵這才記起莫愁姐曾經說過的“要客觀評價一篇文章”的觀點。心想,果然客觀的了不得。
駱子涵又看了看李煥信上的評語,也是那麽的“客觀”。霍星星信上的評語卻沒了那種好運氣:每封信的題目旁通通寫了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潦草,對其信的內容評價也逃不過“感情不真摯”“敘事不具體”兩句話,最狠的是,有一封信後竟大大的寫着兩個字—重寫。駱子涵哭笑不得,也不想
再看那些經典的範文般的批語,于是将“重犯區”包好,将它夾在那摞試卷裏,免得老爸也忽然來次審問,那可不好受。
回到學校的第一天上午,莫愁姐叫駱子涵下課後去辦公室找她。駱子涵心裏惴惴不安,想起重犯區的事,心虛的要命。
駱子涵到了莫愁姐辦公室時,她正埋頭翻那個盛信的抽屜,煞是着急的樣子。駱子涵傻傻的站在那裏,渾身冷汗暴出,血液以八十邁的時速激蕩着全身,他幾乎要忍不住向莫愁姐坦白,以求得莫愁姐的寬大處理。可內心深處仍存有一絲僥幸。僥幸者,自欺欺人也。駱子涵想到這裏,擡起頭來,委屈的看着莫愁姐,莫愁姐卻搶先一步說了話:“終于找到了!”駱子涵心裏一驚,心想怎麽會找到呢,我明明已經把它放在家裏了,難道是老媽給送來了?或者是還有重犯區第二部 ?果然,莫愁姐沖着駱子涵一笑,把一個類似重犯區的袋子放在了桌角,說:“駱子涵,你自己看吧,我已經看過了。”駱子涵故做鎮靜,但心裏不斷品味莫愁姐那一笑的含義,是嘲笑?是冷笑?是惡笑?是苦笑?但好像都不是,那又是什麽?難道,是傳說中的微笑?不會,微笑怎麽能這麽難看。無暇細想,駱子涵早已經将那紙袋拿在手裏。他小心翼翼的把裏面的東西掏了出來,令他頗感意外的是,裏面的東西竟然不是信,而是一本書和一張獎狀。駱子涵一看書名,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給《愛,》雜志投的稿獲獎了,他又看了一下獎狀,是個三等獎,可這足以使他那提到嘴巴處的嗓子眼回歸原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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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駱子涵,我就一直看好你!”莫愁姐嘴邊又挂上了那難看的“微笑”。可駱子涵知道,莫愁姐所謂的看好,不過是等你成績好點的時候讓你随便選座位,萬一不小心得罪了她,趕巧成績稍有不穩定,八成會把你打到倒數幾排。
“想什麽呢?”駱子涵的思緒又被莫愁姐狠狠的打斷了。他只得倉促回答了一句不經過大腦,亦可能惹禍上身的話:“我在想我這篇為什麽會獲獎?您明明說它不好的。”果然,莫愁姐臉色大變,怒道:“我什麽時候說過?”駱子涵心裏好生後悔,實話怎麽能對老師或警察說呢?他瞟了一眼莫愁姐,發現她老人家怒氣沖沖,臉色蒼白,他再傻也絕不會在此時出言頂撞,便假裝尴尬的說道:“呀…我…記錯了…”
莫愁姐聽完,頓時怒氣化為烏有,來了個181度或者是361度的大轉變,別樣的微笑又挂在了嘴角。駱子涵渾身雞皮疙瘩頓起,心想,她還是生氣時的臉好看一些。
駱子涵的好日子随着那個三等獎的被淡忘而逐漸到了頭。終于一天,莫愁姐不知道怎麽的就發現了自己的“監獄”竟然空空如也,自己辛辛苦苦積攢了兩年多的罪證全都不見了蹤影。發生這種事,駱子涵自是脫不了幹系。天曉得為什麽莫愁姐只記住了重犯區主人的名字,而其他的信的主人的名字卻忘的一塌糊塗,不知道是她真的一個沒記住還是特別的給駱子涵以關照。
轉眼間,駱子涵已經被罰站了整整兩天。這兩天裏,莫愁姐每次路過他的“崗位”,總要問一句:“你把重犯區藏哪去了?趕快交出來。”駱子涵開始時還能裝出一臉窦娥相,說“我真的沒見”,這是李曉明教他的高招,莫愁姐也的确拿他無奈。可兩天之後,他的小腿腫了起來,便再也支持不住了,這天上午,只盼着莫愁姐再來審問。可是莫愁姐竟像是有了未蔔先知的神奇功能,好幾次來班裏巡邏,都不再向駱子涵望上哪怕那麽一眼。
又這麽無辜的站了一上午,駱子涵實在是再也堅持不住了。
他先是狠狠休了李曉明一番,因為李曉明突然“建議”他應該向老師誠懇的承認錯誤,并向老師撒謊說拿走了所有人的信。駱子涵這才想起那個抽屜裏有李曉明和韓雪的幾封信,自己一開始就成了所有人的替罪羊,怪不得李曉明那麽積極的給自己出點子還不要什麽報酬。等把李曉明收拾了一頓後,他果斷出擊找到了莫愁姐。莫愁姐對他的自首很不滿意,認為這自首有點走投無路的味道,絕對不是發自內心的,所以滿臉“慈祥”的給駱子涵曉以利弊,最後:“信是不用交出來的,不過還是得繼續站,也不用太多,一星期吧。”
駱子涵聽到這話,瞠目而結舌,悲痛而欲絕,欲哭而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