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往事閑徵夢欲分
二十年後,魔殿,書房
溪風、玄霄、雲天青、羽墨、南柯幾位麾下嫡系魔将正臉色各異的站于桌案前方兩側,一個表情憤慨、面容暴烈的男子被壓跪于地面,坐于椅背上的魔尊瞥了共工一眼:“也就是說,這是烽火軍團送來……咳……”在部下們或詭異或忍笑或深思的神情中,他略過神族現今一代掌權高層之真實目的道:“給本座的禮物,說是……”
溪風接口一臉正經:“沒錯,太子長琴和五行戰将表示,希望用共工……換回天帝之女九天。”實際上,暗中的意圖不過是希望尊上為飛蓬将軍的恢複多多盡力罷了,哪怕他們本身也知曉……即使不送共工,尊上也不可能放着飛蓬将軍不管,畢竟……已經算是……修成正果了。
抽了抽嘴角,重樓深以為烽火軍團強者找的理由很不錯,但是……魔尊眯了眯眼睛,終究以魔界整體利益為重:“告訴他們,本座願釋放女魃、應龍,另因往昔交情,吾曾于神樹帶走玄女夕瑤神魂并幫助其凝魂聚魄,如今亦一并還于神界,然共工……還沒資格換回天帝之女!”
知情甚多的玄霄不自覺的眼皮跳了跳,溪風、雲天青更是忍不住向重樓投來‘尊上您是不想癡情一片的神女哪天和飛蓬将軍碰面吧?’的眼神。重樓身後的屏風內忽然傳來一聲似是茶盞磕于桌面的聲音,在場的魔将和怒目而視的叛族水神皆一驚,魔尊悄然握掌成拳,垂眸狀若無事的繼續道:“至于共工……”他揮手解去部分束縛令之能夠開口,才玩味一笑,語氣森寒:“本座覺得,天魔族定然會很樂意看見汝!”
“重樓,你堂堂魔尊難道要說話不算數嗎?”知曉去天魔族會是什麽下場,沒心思想屏風後之人是誰,共工急切的想要自救:“三千年,汝讓吾所做之事,我哪件事沒完成?你怎能……”
“哈!”嘴角微微上揚,重樓露出一抹毫無感情的冷笑打斷其言:“當年堵住你,本座确實說過,只要汝束手就擒,再接受禁制、聽命行事,本座和昔日的獸族高層,就無一會對汝下殺手……此言本座迄今可有違背?!但天魔族卻非是吾獸族高層所轉變!”
共工的表情凝滞,魔尊充滿殺意和鄙夷的眼神讓他明白己身結局從開始便已定下,心底發寒、自知再無活路的昔年獸族水神破口大罵:“魔尊,汝過河拆橋,背信棄義!”
沒等幾個魔将出手鎮壓死到臨頭還敢對魔尊口出惡言的水神共工,重樓身後的屏風內就走出一個白衣少年,他笑意清淺淡然、氣質溫潤如玉,但共工本來還準備繼續的罵聲直接哽在喉嚨裏,眼神全然是一副見鬼的樣子。哪怕無有記憶,神将也被水神一句怒罵勾起了潛意識裏的厭惡,他張口便是看似溫和實則冷嘲熱諷之語:“多年未見,共工前輩安好,只是這過河拆橋,背信棄義之指責……本将以為它難道不是更适合您嗎?!”
“在獸族高層勉力支撐、戰局形勢頗為艱難時,是誰主動派親信相柳秘密聯絡本将?”飛蓬彎了彎唇角,看共工的眸光淡漠如視蝼蟻:“又是誰,率領獸族主力部曲投降還不夠,為日後能在神族過的舒舒服服,故而提議本将與之假借神農大神蹤跡設宴,坑殺無數獸族戰将?!更別說,你還苦心孤詣、暗出奇兵,意圖謀害舊主蚩尤!”昔時的神族統帥此刻的笑容毫無溫度:“身為獸族元老,汝不忠不義,後入吾神族,表現也毫不遜色于前!”飛蓬深吸一口氣:“呵,當年水魔神滄溟身死……本将怎麽就為了大局為重,沒狠下心來誅殺你……才給了汝兩度叛族之機會!”
“……”對飛蓬居然沒有魂飛魄散這個事實感到驚駭不已,共工緩過神來即時反駁:“然吾好歹對神族有大功,反倒是汝……身為人神聯軍統帥私通敵酋,致使獸族逃入九幽,如斯大罪本便該處以極刑!”
幾位魔将正認認真真旁聽着,不知情的羽墨、南柯更好奇不已,重樓的面容一黑,正待出聲就聽見飛蓬嗤笑一聲:“首先,吾當時已讓位于九天,無官一身輕只是幾句話調走看守之人罷了!”挑了挑眉,他臉色一派坦然道:“其次,人有親疏,我自不願意至交好友毫無意義的戰後被處死,即便結果是戰場相見亦是無妨,到時候生死全憑實力!”神将表情冷冽的揭露真相:“最後,水神不就是恨本将一直不肯殺汝最忌憚的蚩尤之子,末了還把人放了讓你覺得顏面無存,才戰後左奔右跑的拉攏長老團控告本将嗎?”
“哈,飛蓬,別說的汝沒坑過吾似的!”想起當年的事情,共工不由怒道:“你明知道重樓不會投降,卻讓我去勸降,居心何在?!”
沉默頃刻,飛蓬灑然一笑:“人不輕狂枉少年!吾當時的确年少氣盛,對汝背叛本族之舉甚是鄙夷,也有意給好友出氣,不行嗎?”
昔日被下達任務,不得不捏着鼻子、硬着頭皮游說重樓加入神族,結果吃了對方無數唾罵的水神額角青筋直跳,他冷笑一聲道:“果然,你從開始便是送我去給重樓當出氣筒!難怪吾選擇放棄、報告實情時,你無有任何責怪!”共工的情緒更激烈了:“說到底,光輝璀璨的天帝權杖何嘗不是私心重?!大局當前,重樓身為蚩尤之子是最好的祭品,以汝之手段利用喪子之痛瓦解蚩尤最後的戰心難道不是易如反掌?!說到底不過是偏向故友,一心保其性命不惜駁回長老團商量好的決議!”
在不知情的衆魔将勃然色變的神情中,重樓的面容亦是震驚的,一百五十年的監禁,飛蓬從未來看過他,他也不知曉……對方為了保他廢了多大勁,直到現在才從共工口中得知,他忍不住喚道:“飛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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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共工、飛蓬同時側頭吼了回去,臉色懵了一下,重樓抽抽嘴角沒有再插話,幾個魔将表情詭異,亦全神貫注的聽着。
神将聲線沉凝的承認:“沒錯,可本将不也因為這份私心受到懲罰了嗎?!”瞧着滿頭紅發的水神,飛蓬神色寡淡道:“褫奪一切尊號,分不到絲毫“戰利品”,一切戰事結束後,明升暗降調入沉寂清冷的神魔之井鎮守,汝甚至說服長老團,在神族內部刻意淡化本将名聲……爾等這一系列的針對性行為,無非是消解本将曾經因戰事積累的威望,而對此,本将有說半個不字嗎?!”
見共工無言以對,飛蓬搖搖頭:“所行所為全憑己心,本将從來不悔,吾唯有一點很不明白……當年一點恩怨,你怎麽就能記得那麽久、那麽牢固?吾盡心盡力鎮守神魔之井,爾為神族高層,不幫忙還盡拖後腿,甚至在他族大軍來襲時,汝以秘法切斷神魔之井和神界聯系,一心想本将死于神魔之井,這是多大仇?!”
無有記憶唯存潛意識,神将對着水神一通諷刺之後,便順應內心積攢多年的茫然不解,提出了這個問題,但共工的嘴唇抖了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反倒是被兩神一番對話勾起回憶的魔尊狠狠的插了一刀:“當年吾身為獸族少主,雖重視實力,然對長輩也稱得上敬慕有加,與共工更是無冤無仇,可他從大戰伊始就不停給我找茬,最後在背叛獸族後還落井下石……這只能說明其本性便是如此,跟他計較根本就是自降身價!”
正待此刻,一陣響亮的掌聲從書房門口傳來,清麗的容顏出現在大家面前,地皇之女贊同道:“共工啊共工,作為蚩尤兄長之下第二人,汝本來便是吾獸族資格最老者之一!偏偏見勢不好,就主動叛族,然這還不夠,你去了神族還繼續作死,瞧瞧,這回是真的死定了!”不再搭理面如死灰的水神,瑤姬側頭:“重樓,我親自跑一趟把共工送到天魔族吧,順便給老朋友們發個消息,想來他們會覺得大快人心的……”
水魔神咬牙打斷道:“等等,神将飛蓬,汝為什麽……還活着!”
瑤姬、重樓的臉色登時發寒,飛蓬覺得心底似乎又有什麽流過,他擡眸一句話脫口而出:“擅離職守、勾結魔尊、通敵叛族、圖謀不軌,倒是麻煩水神給本将按了一堆罪名上禀天帝,奈何陛下私底下直接和吾笑言,說真是辛苦共工這麽勞累弄出如此詳細的證據,把私鬥上升到意欲謀反的高度,生怕弄不死本将!”
共工表情一變,飛蓬略略停頓又道:“吾為混沌風靈,誕生靈智前得天帝好心設下陣法保護,并掩蓋天機、賦予神族傳承記憶,才有以風為父、以雲為母的神族之子飛蓬,于天地本源風雲中化形,後歸于神族看似不受重視,實得陛下暗中關照!”神将彎彎唇角,似笑非笑:“轉世輪回是陛下發覺我達到瓶頸不得寸進時所下之決定,恰逢吾與重樓私鬥于新仙界導致神魔之井失守,幹脆便順手推舟!汝之陷害,陛下從未相信,對外那般宣稱,不過是為護我安全罷了!”
聞言,一肚子震驚和絕望的共工更是氣得一口血噴了出去,瞧着他倒地不起的樣子,飛蓬、重樓撇撇嘴誰也懶得搭理,幾位魔将知曉秘聞太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瑤姬則看向飛蓬:“……你的記憶……?”
“瑤姬姐……”這些年見過所有獸族高層的飛蓬苦惱的揉了揉額角:“還是想不起來,适才之語全是積壓在心底已久的,想必是很久以前吾便想痛罵共工一通,只是一直隐忍罷了,話一出口,就全沒印象了。”
瑤姬失落的嘆了口氣,又綻放出奪目的笑容:“算了,反正日子還長,慢慢來,實際上,姐姐我覺得……”她忽然擡手捏捏飛蓬的面頰:“你這般也不錯,多青蔥少年啊哈哈哈……嗷!重樓,你個混蛋小子!”地皇之女抹了抹被打紅的手面,擡眸狠狠瞪向拍落她魔手的魔尊。
“哼,你手勁太大了!”重樓冷嗤一聲,拉起飛蓬的手,朝血脈相連的親人挑挑眉毛,直言送客道:“汝不是要送共工嗎,還不快去!”
“……”瑤姬拎起共工,本來欲調侃幾句,可想起飛蓬也算友時,只得默默把重樓‘重色輕友’之言咽了回去,她轉而控訴曰:“行行行,吾才不留下來礙眼!但父神讓我給你倆帶個話,雖然我覺得挺多餘的……”瑤姬走到門口,音調滿含笑意:“畢竟瞧飛蓬的樣子,縱然還處于失憶狀态,達成雙修條件也不過早晚之事……”
少年的臉上頓時泛起點點緋紅,溪風、雲天青、玄霄努力忍笑,羽墨、南柯瞪大眼睛,重樓難得表情羞怒的白了瑤姬一眼,她聳聳肩粲然一笑:“不過,父神似乎是想飛蓬早點突破,好和他們聯手與天道抗衡救出天帝,于是……你們自己看着辦吧!”随其話語,身影消失不見。飛蓬垂眸飲茶遮掩發燙的面容,卻正好将通紅的耳垂暴露在外,雲天青不動聲色對溪風使了個眼色,首席魔将非常識相的找了個借口帶着衆魔開溜,書房轉瞬便只剩下魔尊、神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