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

第17章

妖魔鬼怪想要在人間生活的話，首先要取得人間通行證，而想要拿到人間通行證，還需要進行一場考試，而且是筆試。

考題的內容除了一些常識、幾條要重點遵守的法律法規，還有一整本兒妖管部門發放的《指南》。

《指南》中第一課就重點指出，千萬千萬不可以讓普通人知道妖魔鬼怪的存在，違規者會被直接遣送回深山老林，等個百十來年才能再次出來。

而這個普通人的範圍，不包括與妖有因果牽扯的人，以及祖上曾經是妖、但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普通人的人。

郁影後顯然就在後面這一條裏。

但是《指南》的第二課裏，又反複強調，妖魔鬼怪們最好還是不要随随便便打破普通人的三觀，不然後果自負。

所以，紀曉芽她們也從來沒跟郁玦提過她非人的那一部分血脈。

但是，現在紀姑娘的原型都已經被人撞見了，為了以後不再因此添其他麻煩，幾人一合計，決定還是跟郁玦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就這麽的，我為了完成老郁的囑托，下山來找你。”紀曉芽低着頭，都不敢看郁影後，只是伸出兩只手的食指對來對去，“既然被你看到了，也就不能隐瞞了。”

郁影後直至此刻，還以為自己仍置身于夢中，而且還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

好好的紀姑娘，一眼沒看到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只大熊貓，而且還是受自己早幾百年前就仙逝了的先祖的囑托，才來見自己的。

郁玦現在只想問一個問題：“所以你說會保護我，也是因為受人之托？”

之前那點兒旖旎的心思，早就在看見客廳裏坐着一只大熊貓的時候就吓得煙消雲散了，這個問題也是沒經腦子脫口而出，主要是她感覺自己還沒有徹底清醒。

紀曉芽道：“當然了，我可是很守信用的！”

郁玦：“……”

為了不讓自己氣上加氣，郁影後決定将準備好的另一個問題咽下去，轉而問道：“你還有沒有什麽要交代的？”

紀曉芽從睡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符紙，這是她在決定跟郁玦實話實說後準備的，她将符紙遞給郁影後，又指了指自己的頭頂：“看這裏。”

郁玦拿到符紙的那一刻，就感覺到有一股暖意從指間傳來，緊接着，她的視野也發生了變化。

只見紀曉芽手指的那個地方，不知何時冒出來了一個長條狀的生物，會動的那種。随着暖意竄遍了全身，她能更加清晰地看清楚那不明生物的樣子，然後她整個人僵在了沙發上。

那是一條有人小臂長的小白龍，龍角、爪子、胡須一樣不少，随着他甩尾巴的動作，身上鱗片還在燈光下閃了兩下。

“他叫龍二，跟着我一塊兒來的城裏，這幾天也一直住在家裏。”紀曉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可千萬別生氣啊。”

郁影後：“……”她還能多收一個人的水電費咋地？

郁玦僵硬地轉頭看向了餘鯉等人：“那你們……”

“我們都是跟她一個山裏出來的，”餘鯉小朋友撸開袖子，胳膊上顯現出了幾片發着淡光的鱗片，“我是鯉魚精，但是轉發我可不能轉運的！”

宋女士仨人則更實在，直接趴在地上變回了原型。

看着這兩只松鼠靈巧地竄上了沙發，還十分有禮貌地朝自己點了點頭，一只模樣兇狠的豺狼趴坐在客廳的地板上，而那條讓人碎三觀的小白龍還在紀姑娘腦袋頂上甩尾巴，郁影後這下是徹底沒脾氣了。

想要有脾氣又怎麽樣，她又打不過一屋子妖。

這幾人在讓郁玦看過了原型後，又再次化成了人形，整了整自己身上因來回變化而出現褶皺的衣服，又恢複成了成功人士的模樣。

就這麽一眼看過去，誰能想象得到他們其實不是人呢？

郁影後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今天真是個三觀重組的夜晚。

再次聽紀曉芽捋順了前因後果，郁玦也大致了解了狀況，她明白自己暫時還真的需要保護，畢竟她不知道啥時候就會遭到致命的危險。

而且她家這位小姑奶奶繼續留在自己身邊，也應該不會再受什麽傷了，妖還是要比人堅強很多的。

此時的郁玦已經漸漸冷靜了下來：“所以親戚什麽的，也都是假的？”畢竟這麽多物種之間，不可能真的存在血緣關系啊。

“不全是，我們這兒真的有你的血親！”紀曉芽将龍二舉到身前，“就是他！”

郁影後看着小白龍在紀曉芽手中掙紮，表情都僵住了：“我……”

既然自家的先祖和眼前這幫妖魔鬼怪混在一塊兒，那他就很可能也不是啥普通人。可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郁影後也沒想到自己的物種居然這麽夢幻。

“龍二是玉石所化的器靈，和妖有些不一樣，是屬于精怪那一類的。”紀曉芽解釋道，“聽說他和你的祖先，都是從同一塊兒原石上開采下來的，只不過他開靈智晚了些，到現在還不能化成人形。”

從紀曉芽手中接過了還在來回扭動的龍二，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超自然生物的郁影後，表示自己需要時間來緩解心中的焦慮感。

她……她剛剛就這麽平靜地跟一幫妖魔鬼怪聊了半天，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郁影後忽然問道：“那我究竟是什麽？”

“記得我之前拜托你保管過的玉嗎，那個就是龍二的本體，你的先祖也是塊兒玉石。”紀曉芽回想了一下青岚山上郁老頭講過的故事，“好像是某個王侯的陪葬品，後來開了靈智。”

“他還上過電視的。”宋女士翻出了一條新聞，将自己的手機遞到郁玦面前，“你看就是這一條，還有一期專門講他的節目呢。”

手機上的新聞，主要講的是某個在中央臺黃金時段播出的紀錄片，收視率再創新高，還斬獲了某某大獎。

而這檔紀錄片，講的是華夏傳統的禮儀、器具、手工等等東西，不論是有型的玉器和青銅器，還是非物質文化遺産，總結起來就是一個詞兒：國寶。

郁玦也看過這部片子，她還記得有一集專門花了十幾分鐘時間，講述了某塊王侯墓出土的玉石的一生的故事。這雖然多數都是現代人編造出來的，但故事風趣幽默，令人印象深刻。

郁玦捂住了心口，安撫狂跳不止的心髒：“所以我的先祖其實是塊兒玉？”

“沒錯，而且還是國寶級別的。”紀曉芽道，“咱們都是國寶唉。”

在沙發上靜坐了幾分鐘，終于接受了現實的郁玦，又想起來了另一個問題：“我爸媽知道這些事兒嗎？”

“我覺得他們應該都是知道的。”紀曉芽道，“畢竟老郁是托夢跟他們說的。”

郁玦：“……”這還能更不靠譜一點兒嗎！

郁影後當場致電給自家爸媽，再次開門見山地問：“你們知道咱家姑奶奶是只熊貓嗎？”

“熊貓？”電話那頭沉默半晌後，忽然響起了郁媽媽的驚呼聲，“我就說曉芽肯定不是普通人，沒想到居然還是國寶！賺了賺了！”

“……”郁玦問，“所以你們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我追你爸那會兒，就看他成天到晚地走黴運，要不是我當時被豬油蒙了心，哪裏會去主動追求他？”郁媽媽直嘆氣，“後來他就把他家裏的事兒講了，問我還準備跟他搞對象兒不？”

郁玦：“你說繼續搞？”

“沒有，我覺得挺匪夷所思的，這人怕不是腦子有什麽毛病，就沒有再追過他。”郁媽媽補充道，“不過，後來就變成他追我了。”

郁玦：“……你們能終成眷屬真不容易啊。”

郁影後的手機開着外放，在場的衆人都簡單地聽完了郁家爸媽的戀愛史，宋女士倒在她先生懷裏感嘆：“最後的結果是好的就行了。”

郁媽媽聽到了陌生人的聲音：“你那兒還有其他人嗎？”她都當着別人的面兒說了什麽啊啊啊！

“這些都是咱們家親戚。”郁影後特地加重了最後兩個字，以表達對自己被隐瞞已久的不滿。

“哦哦咱們家親戚嘛……”郁媽媽幹笑兩聲，又回到了非常熱情的語氣，“之前的事兒真是太感謝了，以後我們郁玦還要靠大家照顧，實在是麻煩您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紀曉芽搶過話頭，“過兩天我打算帶玦玦回青岚山看看，你們要不要也回來呀，老郁見到你們一定會很開心的。”

“不了不了，我們接下來的行程已經訂滿了。”郁媽媽笑了笑，“曉芽在家住的還習慣嗎，郁玦有沒有欺負你呀？”

郁影後直接将手機遞到了她家小姑奶奶手裏，眼瞅着這倆人聊得熱乎，簡直比她更像是親生的母女。

餘鯉她們還時不時說上兩句，像極了其樂融融的一大家子，甚至他們還敲定了等郁爸爸郁媽媽回來後大家一塊兒去博物館參觀郁家先祖。

郁影後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家人唠完了嗑兒，又面無表情地接過了自己的手機。

餘鯉小朋友看她這副神情，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

郁影後果斷否認：“沒有。”

她只是已經習慣了放空自己的表情，在經歷了太多倒黴的事兒，自己也被人有意無意疏遠後，她已經能做到處事不驚了。

但這副表情都習慣了，一時半會兒還很難改變。

龍二就問她：“心情不好？”

郁影後再次否認：“沒有。”

紀曉芽直接問：“怎麽能讓你心情變得更好一點兒？”

“你……”郁影後想了想，艱難地開口道，“變回去。”

紀曉芽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變什麽？”

“熊貓。”郁玦低着頭，別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連聲音都壓得很低，聲帶都沒有震動，“變回去，我想摸摸。”

紀曉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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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郁玦：“讓我撸熊貓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