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吻魚
夜色迷人, 月光璀璨。
三公主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帶着無言的壓抑和隐忍,落在溫漫光滑白皙的肩頭上。
手心微微一動,濃密的青絲散落指間, 宛如一件黑色薄衫,罩住了人魚姣好的身軀。
原本清冷絕豔的女子心底忽然就起了躁動, 再也壓抑不住,有一種奇妙的想撕裂的沖動。
而她的另外一只手腕正被溫漫按壓着, 指尖端着的茶盞已經空了。
下一瞬, 煙青色茶杯摔落在地, 碎花般四分五裂。
溫漫怔住了,正可惜這上好的瓷器,上方卻籠罩過來一道隐忍氣勢的身影。
溫漫一吓, 仰倒在地, 腰身旋即被對方牢牢抓住,懸在半空,要落不落。
她定睛瞧去,三公主原本深沉內斂的眼眸微微眯着, 多了一層看不懂的高深莫測,染着暗紅血色般令人心驚,她一呼一吸之間帶來的熱氣全數灑落在耳畔,幾欲熏紅了溫漫耳根下白嫩的肌膚。
溫漫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胸口卻控制不住地起起伏伏。
因為她們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對峙着。
有什麽情緒在彼此之間無言地蔓延, 湧動,仿佛春天一夜之間冒出的藤蔓,緊緊纏繞着枝葉,兇猛生長。
溫漫剛喝完水的紅唇濕濕潤潤,在月色下隐約閃着光,三公主騰出另外一只手,細細描繪她的唇紋,聲線宛如盛夏梅子湯中的碎冰碰撞瓷碗,清冷又誘惑,“我……好像從沒有吻過你。”
溫漫別開臉,心中細細回想,确實,以前都是她主動的,但床榻之間,她也不太敢吻她的唇,總有一種莫名的冒犯之感。
尊貴的三公主一直都是雪山高嶺之花般的存在,即使折了在手心把玩,溫漫也帶着小心翼翼,其中心境與此時完全不同。
因為現在,她成了被折的那朵花,被催的那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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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湄姬對三公主的評價——心狠手辣。
溫漫身子輕輕顫栗了一下,只希望對方輕輕地摘,最好跟自己一樣,也是小心翼翼的。
三公主自然是不知這條人魚在想什麽,她行事素來雷厲風行,這般想着,就依着心意實施了。
在月色下,她吻住了她。
與溫漫以前春風細雨般的吻不同,三公主的吻,卷着狂風驟雨,沉耽濃烈。
溫漫從來不曾如此想象親吻可以如此孟浪,頭次遭受,只感覺自己整個世界都傾塌了,所有的認知在這狂風橫雨中颠覆得幹幹淨淨。
原來,接吻是要這樣啊……
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抵住了她的下巴,紅唇開啓,有溫熱肆意闖入,每一處角落都秋風橫掃而過。
溫漫徹底體會到了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感覺。
臉紅心跳地重新回到水裏,溫漫躲在角落裏,幾欲自閉。
身後卻又很快傾覆上來三公主溫涼的軀體。
她意猶未盡地纏繞着溫漫散落的長發,“怎麽了?”
溫漫搖搖頭。
總不能說自己是在為以前拙劣的技巧在自慚形穢吧。
果然是比不過,比不過。
當夜,三公主陪着溫漫在金池裏泡到了天亮,當然,溫漫在水中,她守在岸邊,防止貓兒的偷襲。
一夜孟浪的代價是,三公主受寒了。
白芷提着藥箱奉命來到寝院。
鳶尾正在矮幾上擺放準備好的玫瑰花露。
“外頭的花露雜質頗多,精煉不夠純粹。阿鳶,你将這些交給我,我處理一下。”
溫潤如春的嗓音忽然響起,熟悉又陌生,卻足以讓鳶尾渾身戰栗了一下。
她迅速松開手,生怕打碎了這些金貴的花露,同時站開一步,以行動示意對方過來自己拿。
白芷看着她宛如見到洪水猛獸的模樣,扯了扯嘴角,将藥箱放下,方才走過去。
矮幾上擺放着以琉璃瓶子裝着的嫣紅玫瑰花露,在晨光下沉郁幽美,白芷伸手拎起一瓶,細細看了看,“宮廷禦用花匠所栽培的玫瑰研制而成,花色深紅,新鮮多汁,阿鳶,你有心了。”
鳶尾別開臉,對這句不高明甚至莫名其妙的誇贊置若罔聞。
片刻後,溫潤的嗓音又對着自己響起。
“阿鳶,幫我從藥箱裏拿出那枚黑色藥瓶。”
鳶尾抱着劍,立在一邊,面無表情,“自己拿。”
白芷也不介意,轉身彎腰打開藥箱,然後将幾粒藥丸放入玫瑰露中,晃了晃,看着那雜質慢悠悠地沉澱下去。
她将上層的玫瑰露倒在新的琉璃瓶中,然後重新封好,放回原處。
做好這些之後,白芷問道:“殿下在何處?”
鳶尾端起這幾瓶玫瑰花露,擡腳朝門口走去,白芷識趣地跟上,唇角扯了扯。
去的方向是金池,白芷了然。于是加快了些腳步,跟鳶尾并肩而走。
經過她身邊之時,白芷低聲說道:“還怕我?”
鳶尾側過去的耳畔留下淡紅的痕跡,僅僅這句話,她就紅了耳朵尖兒。
這兩年裏,竟然絲毫長進都沒有。
白芷失笑,然後伸手在空氣裏揮了揮。
四周頓時彌漫出一抹甜香的味道。
鳶尾猝不及防,嗅了幾口入鼻。
然後——
她不幸地狠狠打了幾個噴嚏。
為了護住手裏的玫瑰花露,鳶尾只能在令人心驚的乒乒乓乓碰撞聲裏直接将托盤遞給白芷。
白芷壓着她的手指接過,毫無誠意地抱歉,“不好意思,方才飛過來一只蚊子,我忘記了袖子裏藏着的失魂散。”
鳶尾知道自己又被對方戲耍了,偏偏又說不出什麽話來,想抽回自己的手,卻抽不回來。
白芷笑眯眯地看着她,“別急,解藥就在我指尖。”
鳶尾:……
白芷又輕風細雨地哄道:“自己蹭。”
片刻後,鳶尾生無可戀地重新端起托盤,繼續帶路。
白芷則悠然地跟在後面。
沿途牆垣之上,青木橫着一條長腿坐着,看完了這一幕。
他俯身看向正在紫藤蘿下曬書的萱蘭,一臉八卦,“看到了嗎?白芷又在調戲小尾巴了。”
因為四人之中,鳶尾年紀最小,故而幼時最喜歡跟在哥哥姐姐們後面跑,便有了小尾巴的戲稱。
不過那時候這個戲稱有個前綴,叫“白芷的小尾巴”。
萱蘭頭也不擡,心裏暗嘆一聲,誰能想到,有一天,這條小尾巴決定反抗了,不幹啦。
“要不要我帶你上來看看?站得高,看得遠。就是殿下的金池被珊瑚叢遮住,瞧不見,可惜了。”青木見她不理自己,又興致勃勃地提議。
“事情做完了?将軍府的密函偷到手了嗎?”萱蘭見他越來越八卦,輕飄飄地掃過一道眼風。
青木利落地翻轉,“好咧,小的這就去!”
生怕再被數落,幾個兔起鹘落,青木的身影很快便不見了。
萱蘭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再次為自己這對好友嘆氣。
繞過珊瑚樹,三公主正端坐在池邊,披着外袍,面前擺着案幾,搭了個臨時的辦公之地。
四下安靜,溫漫獨自躲在水池底下,吹泡泡玩。她現在不能上岸太久,不然皮膚很快就會缺水幹裂,索性就待在水裏了。
三公主也只能守着她,除了洗漱方便之時,一步不能走開。
她手執書卷,輕輕咳嗽一聲,擡眼便看到白芷似笑非笑地提着藥箱站在一邊。
三公主放下書卷,“你來了。”
白芷走過去,跪坐在矮幾旁邊,然後搭上三公主的手腕,凝神幫她診脈。
鳶尾将玫瑰花露擱下,起身站在一邊,密切擔憂地關注着。
“無礙,殿下只是着了涼,熬些治風寒的湯藥,幾日過後便能痊愈。只是夜間不可浸水,殿下切記要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白芷公事公辦的語氣,說得一板一眼,收回了自己的手。
三公主輕輕嗯了一聲,“開了藥方之後,鳶尾,麻煩你幫忙熬藥了。”
白芷又說道:“殿下用的藥材自然是十分珍貴的,需到我的院子去煎熬。”
鳶尾:……果然是煎熬。
還好她有萱蘭助一臂之力。
豈料三公主又道:“你們離去路上,若是遇到萱蘭,讓她過來一趟。有些文書需要她批注。”
“不可耽擱了。你們去吧。”
白芷看了三公主一眼,三公主一臉淡然,仿佛方才并沒有默契地幫了她。
提起藥箱,起身離去。
鳶尾咬咬牙,只好跟了上去。
等人都走了,三公主一手掩唇,咳嗽幾聲,然後輕聲說道:“漫漫,你可以出來了。”
水面漣漪泛開,溫漫浮出水面,她貪水的涼快,故而不想穿衣服回去。現在完全就是自然狀态,游在水裏十分暢快。
只是苦了三公主,每每看到她長發掩軀的曼妙儀态,都要用極大的意志力壓抑着。
想想之後溫漫就要以這樣的狀态跟自己同桌用飯,三公主就覺得自己血槽不夠了。她又低低咳嗽了幾聲,用哄小朋友的語氣勸道:“漫漫,你這樣不行,上了岸還是要穿衣服的。”
溫漫無辜地看着她,“可是衣服穿在身上,太難受了,會磨到我的肌膚。”
“……”三公主想了想,“府裏還有幾匹鲛紗,待會讓鳶尾抱去,都裁了給你做衣裳。”
溫漫拍拍水面,“那等做出來,我再穿喽。”說着,她又爬上了岸。
三公主已經忘記了繼續看文書,視線落在溫漫身上,幽幽深深。
溫漫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地喝下,然後目光落在那一排顏色嫣紅的玫瑰花露上。
“咦,這是什麽?”
三公主起身,慢悠悠地走過去,坐在溫漫身邊,伸手随意地拿起其中一瓶,打開。
霎時玫瑰花香氣四溢,純粹濃郁,魅惑動人,有月下暗香浮動的意境。
溫漫湊上來聞了聞,浮動的香味鑽入鼻尖,不禁感嘆:“好香啊。”
三公主倒了一點在手心,“聽你們蓬萊使節說,你們魚王每夜都要用玫瑰花露抹尾巴,可保養滋潤,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這樣的奇效。”
溫漫看着朝自己看過來的三公主,呃,所以是要在自己身上試嗎?!
三公主用實際行動告訴她,自己确實猜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3-10 22:49:05~2020-03-11 23:14: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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