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等待與否
信賴和依靠就能讓我拿回自己的魔術回路、重新成為禦主嗎?還是說,這樣做的話,就能讓我弄清fgo系統的真相,然後借此與從者簽訂契約?
我不是不相信別人,只是勸慰的話人人都會說,但真正能采取實際行動的卻少之又少。況且我所面臨的都是只能依靠自己力量解決的問題,他人的激勵和幫助除了會讓我更加感受到自己的無力之外,還能有什麽其他的作用嗎?
我很想拍着桌子對着羅馬尼把這些心裏話喊出來,但有個聲音卻在心底告誡我我,這樣做不行、不可以,醫生說出這番話也是出于對我狀态的擔心和關注,我不該拒絕他的好意,也不能沖他無端地發火。
“雪見,雪見?你還有在聽嗎?”
眼前突然多了一大塊晃動的白色物體,剛從走神中回轉過來的我一驚,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撈,胳膊都擡到一半了,才猛然意識到那其實是羅馬尼的手。
“想什麽呢,那麽入迷。”
羅馬尼一把抓住我想要縮回去的手,用力一拉後籠着我的肩膀帶我轉了半個圈。當我還在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而愣神的時候,就被他推着往後退了兩步,一個不及重重地坐上了醫務室的床。
“幹什麽?”我愕然。
“看着你睡覺啊。”羅曼尼叉腰,一臉理直氣壯的樣子。
“我剛剛說的話你都沒聽吧?”他擺出一副“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我說你現在立刻給我躺下去補覺!”
“你在開玩笑麽?現在才剛剛到下午……而且我也不困。”
“不困也給我閉着眼睛躺下來,清空你的大腦,不要讓我聽見你在胡思亂想的聲音!”
你最近是在追BBC的福爾摩斯麽?我對羅馬尼的突然跳脫感到有些無奈。
“好啦好啦,我今天晚上一定按時睡覺,羅馬尼你現在就放過我好不好?我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現在睡午覺不合适。”
我耐着性子嘗試着和羅馬尼商量,卻只得到了對方的堅定否決。他死死地按着我的肩膀不讓我從床上離開,若是放到平時,我肯定能只用一只手就把他掀到天花板上,但不巧的是,方才我已經在模拟訓練場中消耗了大量的體力,盡管傷口已經快速複原,但肌肉的酸疼卻一直沒有褪去。我在對方手下掙紮了半天,最終還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敗下陣來。
我發誓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羅馬尼有過那麽幹脆利落的動作,他飛快地扒了我的外套脫了鞋子,在我死拽着褲子不肯放手的時候,當機立斷地抖開一旁的被子把我裹成一個蠶蛹,抛進床鋪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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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懵了整整三秒,才動手艱難地把身上的被子給掙開,挪動着身體蹭到床邊。
羅馬尼拉過一旁的椅子在床邊的書桌前坐下,打開自己手提電腦的同時,伸手拍了拍我。
“我就在這裏陪着你,現在,給我乖乖閉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覺。”
“……逼我睡覺也就算了,為什麽你還要在旁邊看着啊!”
我看着對方點點鼠标調出一個文檔,又從一旁摸出一個平板電腦,架好,熟練地打開了一個花花綠綠的界面。
“我不看着你的話,你肯定不會安分地一直呆在這裏的。”
他邊忙活,邊半是抱怨半是調侃地對我說:“關于不遵醫囑這件事,你又不是沒有前科。趁我不注意自己把輸液的針頭拔掉,然後從窗戶翻出去逃走這種事就你做的最熟練了。”
又被翻老賬。我忍不住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有些難堪地擋住大半個臉。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想被一個大男人盯着看啊。”我把自己埋在被子裏,悶悶地向對方抗議。
羅馬尼回答的游刃有餘:“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哦,要不我幫你把達芬奇醬叫來?”
那我就更加睡不着了吧,我在心底默默的吐槽。
“不要。”
“那就沒人了。”羅馬尼道。
“要不你轉過身去對着牆吧,這樣就看不到我看着你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說話。
羅馬尼似乎被我看得渾身不舒服,他有些不安地摸索了一下手中的平板,看了我一眼,猶疑地開口:“那我給你放點音樂?”
我道:“不要電音,不要魔法☆梅莉,不要輕音樂,也不要ASMR。”
“那你要什麽。”他滿頭黑線。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而是垂下視線攥着被子邊緣試圖把自己裹得更緊一些。羅馬尼見狀,便放下平板伸手過來幫忙掖了掖被角,順便把我捂在臉上的被子往下拉了些。
“你是要把自己悶到窒息過去麽。”他有些無奈道。
我擡眼看他,把被子重新扯到蓋住下巴的位置,眨巴了下眼睛,問:“羅馬尼,如果立香君也像我這樣的話,你要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他茫然了一瞬,“立香不會這樣的。”
“我是說如果。”
我在被子裏扭動了一下,試圖讓自己更加舒服一點:“如果他得了PTSD呢?他在進入迦勒底遇到這些事之前,完全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羅馬尼搖搖頭:“我之前就給他做過心理測試,他沒有那方面的傾向。”
“不過……”他皺了皺眉頭,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恐怕……我恐怕他還是不得不擔當起修複特異點的工作,但是我想,我會在最大程度上給他提供幫助。”
我看着他,道:“他還只是一個孩子,你本不應該那麽逼他。”
“沒辦法,他現在是修複人理唯一的希望,在人理和個體面前……不,我并不想探讨這種正義論的話題,這是從根本性上就不會成立的假設。”
我沉默了兩秒,翻過身仰躺在床上。
“那我呢,”我垂下眼簾不去看醫務室房頂刺眼的燈光,“我明明比他還大上幾歲,見識和閱歷也更加豐富,為什麽你偏偏……”偏偏會選擇約束我的行為而不是那個假設中的藤丸立香。
是我沒有價值讓你對我委以重任,還是說在你的心裏我還比不上一個孩子那麽可靠?
“算了,當我沒問,你去看你的魔法☆梅莉吧!”我猛地一下把被子拉過頭頂,不再去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受到關心的感覺當然很好,但其背後所體現出的不信任感卻也深深地讓我感受到了挫敗和失落,不過最令我感到絕望的一點,則是我對于改變現狀的無力……
算了,本來就都是我的問題。
我在被子裏打了個滾重新挪到床鋪深處,閉上眼睛。要是我不曾有過這樣的心理問題和曾經諱疾忌醫的前科,羅馬尼也不至于對我的行為這樣誇張的加以幹涉。
這可真是自食其果,我自嘲道。
背後的羅馬尼似乎嘆息了一聲,我心情複雜地把頭塞在被子裏,本來還想着在腦子裏回憶一下昨天才剛剛看過的材料,鞏固一下記憶,但或許是因為身體實在太疲憊了,沒過多久,我竟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了。在經過了三四個小時的休憩後,原先被消耗殆盡的體力已經得到了一定的恢複,但睡夢中光怪陸離的不明片段卻讓我的精神狀态更加萎靡,我疲憊地抹了把臉,手心觸及到額頭的皮膚時,我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冷汗給浸透了。
旁邊的座位空了,醫務室內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房間內的燈光被調在了一個适宜的亮度上,不算太亮,但卻也能讓人在這樣的條件下沒有多大障礙地看清周圍的環境。
房間裏只有一些電器運行所發出的小小的噪音,這種宣揚自身存在的聲音并不怎麽惱人,反而還讓身在其中的我感受到了一點點莫名的安心。
真不愧是羅馬尼的手筆,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起初因為對羅馬尼·阿基曼這個人毫無緊張感的性格十分不感冒的緣故,我倆之間很長一段時間的關系都被我刻意維持在泛泛之交上,當然,保持這樣的距離度這件事,也有着對方的功勞。羅馬尼向來八面玲珑,他能和每個人都聊上幾句,但總是會在雙方關系即将産生突破的時候及時止步。基于此,我才一直搞不明白,像我倆最初時候的相處模式,到底是在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才會演變成像現在這樣——我理所當然地接受對方的好意,他毫無隔閡地向我表露關心。
我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出來,擡頭看到醫務室的電子門上正閃爍着綠色的指示燈,這代表着最低的出入許可。甚至無需必要的證件,僅靠着基本的紅外感應,我就可以輕易的離開這裏。
所以,要像以前一樣,趁羅馬尼不在的時候悄悄離開麽?
我遲疑了兩秒。
不,還是算了。
我對着空曠的房間兀自搖了搖頭。
這次,我還是在這裏等他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