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節課
希良捂着胸口的樣子,走向前去,推開陶成溪:“良子哥,你沒事吧?早就叫你別來了,你幹嘛就是不聽我的勸呢?”
鄭希良推開她的手,吐了一口鮮血:“這一切不都是你導致的嗎?要不是今天我發現你臉色不對,你一時沖動說漏了嘴,是不是成溪就要死在這?”
孫永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臉上全是憤恨:“又不是我讓她來的。是她自己要找死,你都不知道她今天差點拿刀殺了我——”
“閉嘴,成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不都是你幹的事嗎?”鄭希良吼了起來,口中又吐出血。
孫永樂吓了一跳,眼淚不停地落下:“我還不是為了你。誰叫你明明是我男朋友心裏卻總是想着她。陶成溪,你這個賤人。”
說着就要和陶成溪厮打,一見到陶成溪冷冷的眼神和手裏亮閃閃的刀,頓時怯了八分。
黃海強倒是笑了起來:“姓鄭的,我告訴一個秘密,其實你女朋友早就是我的人了。”然後向前一步就把正在哭得稀裏嘩啦、臉上的妝花得像掉在糞坑裏的奶油一樣的孫永樂拉到身邊。
孫永樂急忙辯解道:“良子哥,不是你想得那樣,黃海強,你胡說八道。”
黃海強淫笑道:“你身體每一寸我都摸過,是要我當衆說出你身上有幾顆痣和這些痣長在什麽地方嗎?”他的那些手下一齊笑了起來。
孫永樂臉氣得通紅,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鄭希良置若罔聞。
沒有從鄭希良臉上看到預期的憤怒的表情,黃海強本來就腫得包子的五顏六色的臉顯得更難看了,他吐了句:“弟兄們,都給我上,打殘這個兔崽子,竟然敢打老子。”
那夥人果然就一窩蜂沖上去了。
孫永樂想要攔住黃海強,卻被他狠狠地一巴掌就甩倒在地上,裸露的膝蓋泛起了絲絲血痕。
陶成溪沖上去想去幫鄭希良,也被黃海強一只手拉過來,陶成溪反手就想拿手上的刀往他身上刺,可惜力氣比不過他,心中又有所擔心,被他奪去了刀。
黃海強把頭湊到陶成溪耳邊道:“睜大眼睛看看,看看這個救美的英雄是怎樣變成狗熊一樣趴在地上起不來。”
陶成溪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無奈被他掐着脖子,頭一動也不能動。
孫永樂踩着細高跟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哀求道:“海強,看在我的面子上,叫他們別打良子哥了,好不好?再打下去的話真的會死人的。”
黃海強嗤笑道:“你為他求情,他可未必會領情呢。”
鄭希良寡不敵衆,已被那夥人圍在中間承受拳打腳踢。
陶成溪心裏着急,趁他說話手上的力度降低了些的時候頭用力往下一低,咬住他的手臂,黃海強吃痛松手,陶成溪脫身就想幫鄭希良。
但是,她看到滿臉是血的小希睜大眼睛,然後迷迷糊糊聽到方于皓的聲音,陶成溪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可是就在那一霎那一個身影撲了過來。
陶成溪還沒反應是怎麽回事就聽到孫永樂“啊”的一聲大叫。陶成溪轉過身,看到黃海強把刀深深地插進方于皓的胸膛處。
黃海強似乎還想把刀拔出來,卻怎麽也拔不出來。
方于皓卻因為他的用力,嘴角也溢出了鮮血。
陶成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顫抖着手伸到方于皓的背後,摸到了還插在背上的刀,和傷口處不斷湧出來濕熱的血,陶成溪覺得自己在做夢,混沌之間聽到方于皓在身邊輕輕地似乎使出全身力氣地說:“成溪,你不是說陪我出國嗎?怎麽跑這來了?”然後全身像軟了一樣倒了下去。
陶成溪突然就醒了過來,尖叫起來,和正處于呆愣中的黃海強拼命地打了起來。
黃海強反應過來後擡起腿在她的腹部狠狠地踢了一腳,喝道:“弟兄們,趕快撤。”
陶成溪只覺得全身疼痛難忍,尤其是肚子,下身有什麽東西溢出來了一樣,可她管不了自己,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倒在地上的方于皓吼道:“你為什麽要沖過來?誰要你沖過來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有多讓我反感?”
方于皓的眼皮沉重地開着,嘴裏喃喃道:“成溪,對不起,我困了。我現在保護不了你。對不起,我——”然後徹底無聲了,夕陽照在方于皓白皙的臉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
方于皓閃閃發亮,猶如他剛出現的時候踩着陽光的那個帥氣男孩。
陶成溪也累了,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只是看到被夕陽染紅的整片天空血紅血紅的,她在血紅中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1 章
醒來的時候,陶成溪只覺得胸口隐隐作痛。
她直接拔掉了手上的吊針,赤着腳就下床,護士正好推開門,陶成溪趁機就跑了出去,不顧後面護士的叫喊。直到撞到一個人身上才停下來,她擡頭一看,是方夫人。
方夫人的眼睛很明顯的看出腫了,眼角還挂着淚痕。
陶成溪的心徹底地涼了下去,卻還是明知故問道:“方于皓在哪?”
方夫人沒回答,甩手就給了陶成溪一巴掌,陶成溪沒反應,只是又問了一遍,方夫人擡起手又想打,這時沖來一個人,是方先生。
他抓住方夫人的手道:“你在這撒潑瘋幹嘛?丢不丢人?”
方夫人看也沒看他一眼,但還是收回了手,冷冷地推開方先生道:“我們離婚吧。以前為了皓兒我一直都不同意離婚。現在他走了,這婚姻是一點意義都不剩了。”說完就拉着陶成溪走到了太平間。
太平間永遠都是那麽冷清,清一色的白,非但沒有給人一種純潔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窒息般的壓抑。
看着那沒有了往日紅潤血色而是蒼白中帶着青色的臉龐,陶成溪一步步靠近方于皓的遺體,她忽然想伸手感受一下,也許他只是睡着了而已呢。
手還沒碰到,被方夫人一手拍下,聽到她怒道:“陶成溪,以後你別靠近我兒子了。他真的死了。以前我就不同意你倆交往,總覺得你不适合皓兒。可是皓兒喜歡呀,他硬纏着我答應。我想答應就答應吧,只要皓兒開心就好了。我的人生已經沒什麽幸福可言了,只剩下皓兒了,只要他開心,我就勉勉強強接受你吧。可是你看你帶給皓兒的是什麽?是死亡。你知道現在我有多希望躺在這裏是你而不是我兒子嗎?”
方夫人十分激動,她用手捂着起伏的胸口,長長地順了一口氣。
陶成溪一直一言不發,只是在方夫人說完後平了氣息後才轉身欲走出太平間,身後傳來方夫人的聲音,“那個流掉的孩子是皓兒的嗎?”
陶成溪頓住了腳步,方于皓的孩子?怎麽可能?
陶成溪沒回答,跑了。
陶成溪在醫院呆了好幾天,事實上不是住院,而是有人在監視她。她已經連續好幾天不吃不喝了。
很多時候她只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郁郁蔥蔥的樹木和飛來飛去好不快活的不知名的鳥。她的身體急劇地瘦弱了下來,眼睛也顯得更大,大得甚至有些吓人,臉色也更為蒼白,下巴更尖了。
這些天強撐着她的是吊瓶。
這天,病房裏出現了陶成溪意想不到的人,是方夫人。她走了進來,手裏提着一個食盒,放在桌子上,眼睛沒看陶成溪,只是自顧自地說:“皓兒死了,你死了又有什麽用呢?我兒子為你擋的那一刀也白擋了。我是恨不得你馬上去死,可是你死了,我兒子在這世上拼命保護的人不在了,我兒子死得多不值啊。是死還是活,還是你自己看着辦吧。”從進門到離去,方夫人都沒看陶成溪一眼。
陶成溪也沒看她,一直都呆呆地看着窗外。
倆人誰也沒看誰,但一個發自內心地說,一個無比認真地聽。
陶成溪聽到病房的門發出沉重的咔嚓一聲後,慢慢地走到床邊,兩眼無神地看着桌上的食盒,伸出瘦骨嶙峋的手緩緩地打開食盒,然後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嘴裏嚼着時什麽味道也感覺不到,咽下時胃裏才有那種又辣又苦又澀的感覺,吃得陶成溪眼淚撲落落地掉了下來。
接受進食後的第二天,陶成溪就被送進了管教所。
因故意傷害罪,又由于她未滿十八周歲被判刑一年。
陶成溪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由故意殺人罪變成故意傷害罪的,只知道方于皓死了,因她而死。如果說方于皓曾是她生活中最耀眼的陽光的話,雖說有時候會像中午的太陽一樣灼人難受,但更多的時候帶給他的是溫暖還有光明。
現在方于皓死了,陶成溪覺得自己的人生變得陰暗、寒冷和刺骨的疼。
陶成溪進管教所的時候是夏天,烈日炎炎,她穿着短袖進去。
出來的時候,寒風凜冽,把她已長長了不少的頭發吹得雜亂,但還是散發出一種令人心碎的美。
鄭希良就站在馬路的一邊看着她,第一次覺得陶成溪似乎從來就離他很遠。
陶成溪手上拿了一大包生活用品,都是叔叔嬸嬸送過來的冬天穿的衣服,其中有許多毛絨大衣都是以前方于皓送的。她沒穿,只是披了件單薄的外衣。
她沒朝鄭希良走去,而是直接就朝馬路的另一頭走去。
鄭希良叫住她,陶成溪才擡眼望了過去,鄭希良穿了套黑色西服,更顯得他成熟穩重,看上去就是一個極有氣場的企業領導者,唯一與之不符的是他還攙扶了一根拐杖。
陶成溪有些呆愣地走過去,鄭希良大步向前,卻差點摔倒,旁邊一位四十來歲的男子忙扶住他,鄭希良努力把力量都集中到拐杖上,輕輕推旁邊的人,淡淡說了句:“爸,我自己站得住。你先上車吧,外面風大。”
陶成溪聽到了這句話,腳步停在他面前,想着,認了爸爸嗎?真好。
鄭希良看着穿得這麽少顯得十分單薄的陶成溪,眉毛擰成了一團,暗帶責備地說道:“怎麽穿得這麽少,趕快上車。”說着就打開車門,輕推着陶成溪坐上後車座。
剛才那男子正坐在駕駛座上。
鄭希良坐在陶成溪旁邊,把拐杖放好,以防傷着陶成溪,然後說了句“爸,開車吧。”之後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陶成溪一直看着窗外,本想打開車窗,又怕風吹進來讓鄭希良受涼,只好把頭靠在車窗前,看着不斷遠去的風景凝思着:小希竟然柱了拐杖,一定是因為那場事故吧。
陶成溪吸了下鼻子,鄭希良時時刻刻都盯着陶成溪,見狀遞了包紙巾過去,陶成溪道了聲“謝謝”後就擦鼻涕,卻似乎怎麽都擦不幹淨,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了,她趕緊打開車窗,冷風一下子鑽了進來。
陶成溪又一下子關上窗,又用紙巾快速地擦了下眼睛,然後對鄭希良說:“外面的風真大啊,就吹那麽一下,眼睛就吹疼了。”說着,眼淚一行行地流了下來。
鄭希良又拿了包紙巾,心疼地幫陶成溪擦拭着,另一只手輕拍着陶成溪的肩道:“成溪,想哭就哭吧。”
到了小區的樓下,陶成溪無力地朝家走去,鄭希良突然說了句:“也許我不該叫他來的。”
陶成溪停了下來,沒回頭,回了句:“說這些已經沒任何意義了。”
鄭希良沉痛地說道:“對不起,成溪,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沒想到他一下子就那樣直沖沖的沖上去替你當那一刀——”
“別說了,都已經不重要了。”陶成溪打斷他的話,“方于皓已經死了。”
陶成溪已經很難受了,方于皓死前對她說對不起,小希現在也對她說對不起,叔叔也對她說對不起,而真正應該說對不起的她一直都沉默着。
鄭希良看到陶成溪一動不動地背對着他站在那,心痛的無以複加,他把悲劇的根源都歸于自己,他心裏有千言萬語對陶成溪說,最後卻只說了句“楊奶奶已經去世了,葬在南園。想看她的時候打電話給我。”
陶成溪的身子輕微地搖晃了下,但很快又穩住了身子,沒說什麽,大步朝家走去。
陶成溪停在樓梯轉角處,那裏開了一扇小窗戶,陶成溪雙手撐在窗臺上看着鄭希良一瘸一拐地走上車,直到汽車消失不見,這才發現全身癱軟得似乎一絲力氣都沒了。
她睜大眼睛看了看遠處的一棟樓房,以前自己經常去楊奶奶家蹭飯吃呢。這幾個月裏到底發生了多少事呢。
不該死的人死了,真正該死的卻沒死。
陶成溪的視線又模糊了。她用剛才還剩下的紙巾擦幹了淚水,敲開了家門。
叔叔嬸嬸早就知道陶成溪今天回家,倆人不知在商量什麽,一見到陶成溪,嬸嬸說道:“快來暖和一下,電爐是新買的。”邊說邊拉着陶成溪坐下,又拿了件毯子披在腿前,不讓電熱爐中的熱氣流走,然後又說:“成溪,怎麽變得這麽瘦了呢?那些人不給你飯吃嗎?我和你叔叔可是隔幾天就給你送吃的穿的,你收到了沒?”
叔叔喝道:“啰嗦那麽多幹嘛,快去做點熱湯暖暖身子。”
陶成溪阻攔道:“不用了,我不餓。我想去睡一睡。”推開房門,被單床單都換過了,卧室不見絲毫塵埃,很明顯嬸嬸每天都會打掃房間。
睡了一覺,陶成溪覺得渾身精神了很多,力氣恢複了不少。
晚餐,五人一起吃了香氣騰騰的飯菜,嬸嬸不停地往陶成溪碗裏添葷菜。
陶成溪以前是不太吃這麽油膩的東西的,這回卻全部都吃了,嘴裏卻什麽味道也沒有。
這時聽叔叔說道:“成溪,入學手續已經辦好了,明天你就去上學吧,快到高考了,趕一天算一天。”
陶成溪道了聲“謝謝叔叔”後又開始咀嚼了。
嬸嬸見狀打開話匣子說:“謝他幹什麽啊。他哪有什麽本事幫你入學,還不是希良他爸給辦的,有錢人面子就是大,你從管教所這麽早就出來——”
“閉嘴,好好吃你的飯。”叔叔怒聲打斷。
嬸嬸瞪了他一眼嘟囔了句“我又沒說錯”後就一聲不吭地吃飯,然後又接着給陶成溪和她的兩個孩子碗裏夾菜,甚至故意搶叔叔快要夾到的菜,叔叔也不理她看似反抗的舉動,對陶成溪說道:“這事确實要感謝鄭希良這個孩子,你可以提前出來是他爸的功勞。離高考還有半年多,成溪你還可以趕得上。”
接下來的高中生活,陶成溪完全是在死寂中度過的。
別人都在為排名表上的排名或欣喜跳躍或垂頭喪氣,陶成溪一直都是安安靜靜地學,貼在牆上的排名表陶成溪一眼都沒看過,她把自己孤立在自己的一個世界,整天就不停地背書寫作業,累了就睡,睡醒了繼續學習。
六月的夏天又悶又熱,随着高考的臨近,學子們變得越來越躁動不安,陶成溪依舊是死氣沉沉地背着書,做着作業,生活毫無波瀾。
就是在這樣外部熱如火鍋內心卻冷如寒冰的日子中,陶成溪度過了高考。
高中生活也由此落下了帷幕。
陶成溪的中學生活也因那場血腥的叛逆之舉而蒙上了一層永遠都揮之不去的陰影。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2 章
金秋時節,陶成溪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在離家千百裏的北方土地上。
剛走出火車站,她就重重地吸了口氣,果然,異鄉陌生的氣息就是沒有家鄉那麽壓抑,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陶成溪有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仿佛以前什麽都沒發生過,自己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不小心在人群中走散了,然後回頭一看,爸爸媽媽就在後面微笑地朝她走來。
陶成溪的鼻子有些發酸,她努力忘記過去所有的不幸,就像初中的英語老師說的那樣,給自己一個全新的機會。
陶成溪還記得上火車的前一天晚上,英語劉老師騎着電動車來到她家,叔叔嬸嬸熱情地招待她。
陶成溪還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幫叔叔嬸嬸端茶遞水。
劉老師跟嬸嬸扯了半天閑話,無非是說陶成溪聰明,考上這麽一所好的大學,就是地方遠了點。最後她從包裏掏出一個包裹得十分嚴密的物品,然後一層層揭開,原來是一個十分精美、花紋繁複的羚羊木雕,和藹地說:“我以前的一個同學剛好也在你那所學校教書,以前關系還算不錯,她喜歡木雕,你把這個送過去,就說是我送的,她就會明白的。”
陶成溪拒絕道:“老師,不用麻煩了,我不會送的。”
劉老師恨鐵不成鋼道:“成溪,你可別犯傻啊,你一個人在外面,人生不熟的,多認識一個人也是好事。大學裏面,打好關系很重要。”
陶成溪不好拂了老師的好意,但确實不想去給素昧平生的老師送禮,只好敷衍道:“老師,我知道了。到了學校,我自己去買點東西給她,好吧?”
劉老師仿佛洞曉她的心思一樣,截斷她的後路說:“我那個同學啊,眼光很高,一般禮物她還真瞧不上。就拿我這個羚羊木雕去,她保準會喜歡。當初是我倆一同看上的,只不過我比她搶先一步買到的。”
陶成溪還要拒絕,叔叔已經搶先收下了它,對劉老師說:“我替成溪謝謝你了。這木雕多少錢,錢總不能讓你出吧。”
劉老師變了臉色,有些生氣:“說什麽錢不錢呢,我跟成溪她叔以前好歹是同學。我——”
她有些說不下去了,意識到自己失态,劉老師回複平常的語氣說:“現在,我多多少少能做一點算一點吧。”
最後無論怎樣,劉老師都不肯收一點錢,只是匆匆拿起包就走。
陶成溪清清楚楚地都聽見了她走時口中聲音很低的話“這麽好的孩子,怎麽說沒就沒了。”陶成溪甚至聽出了話語中隐隐包含的哭腔。
“這麽好的孩子”當然不是指她。
初中,劉老師教了兩個班級,一個是陶成溪,還有一個是方于皓所在的班級。陶成溪想到這,腳步又有些虛浮,擠上公交車後就直奔校區了。
不是說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嗎?
到達校園時,已是黃昏了,這時的校園并沒有陶成溪想象中那麽擁擠,領好校園卡和軍訓服,陶成溪拖着行李朝7號樓的416走去。
學生公寓沒有電梯。爬樓梯的時候,陶成溪前面正好也有一女生提着手提箱往前走,她看上去很疲憊,手提箱更是不堪重負。
在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拐角處,意外發生了。那女生的密碼箱的提手突然壞了,然後手提箱直接就滾了下來,剛好砸到陶成溪的腳踝處。
陶成溪吃痛地蹲下身子,把密碼箱推到一邊,輕輕地揉着腳踝,緩解疼痛。
那女生顯然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急忙轉身下樓問道:“對不起啊,同學,你沒傷着吧。真的很對不起,那箱子還是我今年暑假剛買的,就用了這麽一次就壞了,真是太可憐了。哦,我不是可憐我那箱子,我只是覺得剛買的箱子就用這麽一次就壞了,不,連這麽一次的任務都沒完成,太可惜了。天啊,我真不是在可憐我那箱子,我只是只是——,哎呀,同學,你懂的。”
陶成溪擡起頭看着她變化多千的臉,很是有趣,倒覺得腳踝不那麽疼了。她試着站直了身子,走了幾步,覺得确實沒什麽問題才對着那個女孩笑道:“沒關系,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先上樓了。”
女孩愣了下。
陶成溪提着密碼箱走到另一節樓梯時,聽到那女孩在抱怨:“叫我媽不要給我裝那麽多東西,她偏什麽都裝進來,現在好了提又提不了,扛又扛不動。不是說會有很熱情地學長嗎?都到哪去了,我怎麽一個都沒碰到啊。怎麽辦啊,渾身都沒力氣。”
陶成溪覺得這是一個很率真的女孩,她想了想,把密碼箱擱在牆邊,轉身下樓對還在自言自語的女孩說:“我幫你吧。”
那女孩又愣了下,顯得很驚喜,又開始滔滔不絕:“哎呀,美女,真是太謝謝你了,沒想到你人美心更美啊,這樣吧,你先幫我搬到宿舍,然後我再幫你搬。”
陶成溪不置可否。
女孩又道了句“美女不愧是美女,真是太勾魂攝魄了。你別誤會啊,我是說你太漂亮了,沒別的意思。”
陶成溪沒說什麽,只是問道:“哪個宿舍?”
“416”
陶成溪碰到箱子的的手抖了一下,微笑道:“很巧呢,我也是416。”
那女孩口先是嘴巴張得大大的,然後笑得合不攏嘴,整排的牙齒都露了出來,眼睛彎成一輪彎彎的月亮,樂呵呵地說道:“天啊,我們好有緣,想不到我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我的室友,媽呀,太有緣分了,來,先擁抱個。”她張開雙手就想陶成溪抱來。
陶成溪條件反射似的後退幾步,那女孩張開的雙手停在半空中幾秒,好不尴尬,最後她垂下手搓了搓手道:“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我太魯莽了點,擁抱多熱啊,我們握一下手吧。”
陶成溪覺得自己的反應過激了點,走了過去,一只手握着她伸過來的手,另一手攬過她的肩,輕擁了下就松開了,淡笑道:“你好,我叫陶成溪。”
女孩顯然還沒消化陶成溪的舉動,半天才反應過來道:“你好,我叫何月,很高興能和你成為室友。”說着又想把手伸出來了,然後想起什麽似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呵呵,我忘了,剛才我們握過了。”
陶成溪也笑了下,彎下身子去搬行李箱,何月也跟着去搬。就這樣兩人齊心協力把沉重的行李箱搬到了宿舍門外。
門是鎖着的,陶成溪開了鎖,推開門,自己一個人把行李箱抱了進去,對正在擦汗的何月說道:“你坐下歇會兒吧,我那個行李箱輕,一個人搬得動。”
何月連忙說道:“那可不行,說好了是你幫我我幫你嘛。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忙活呢?走吧,一起下去。”倆人又合力把顧曉沫的行李箱擡上了四樓。
何月一進宿舍,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從包裏掏出一本薄書不停地扇,邊說道:“熱死了,熱死了,怎麽天都黑了還這麽熱,我還以為這裏會比家裏涼快些呢。”
陶成溪的額頭也出現了很多汗珠,她從包裏掏出一包紙巾來,拿了幾張紙巾擦臉上的汗,又把剩下的紙巾遞給何月,何月抽了兩張,道了聲謝謝。
陶成溪看了看宿舍,沒垃圾桶,用過的紙巾就放在書桌上,然後打量起正在擦汗的何月來。
眉毛有些濃,沒經過人工的修剪,皮膚有些黑,也是太陽曬出來的那種黑,看上去很健康。臉是鵝蛋臉,嘴角右下方有一顆痣,很小,近看才能看清。身材不胖也不瘦,身高比自己略矮點,應該有一米六二。
何月見陶成溪盯了自己許久,不自在地說道:“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陶成溪意識到自己應該盯着她許久了,解釋道:“沒什麽啊。”然後轉身整理東西了。各自收拾好自己的床鋪和櫃子。
宿舍一共四張床,上下鋪,陽臺窗臺的兩側各放了兩張。
陶成溪選的是左側的上鋪,何月選的是下鋪。
兩人正躺在床上休息時,就聽見響亮的多人的腳步聲響起,然後就見一夥人進了宿舍,先是兩個中年男女,男子手裏托着一個大的手提箱,看樣子他倆是一對夫妻,後面跟着一個嬌小的女孩,穿的是碎花洋裙,像個瓷娃娃一樣,女孩後面還跟着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手裏抱着一個比她還大的兔娃娃。
一進門,男子就問道:“恬恬,你要睡哪張床?”
那個瓷娃娃一樣的女孩看了看四張床鋪,指了指右側的上鋪。
中年女子馬上反駁道:“不行,睡上面太危險了,等下萬一不小心掉了下來,那可不是小事,就下鋪吧。”
女孩撅了撅嘴,但也沒有出口反駁。然後倆個女子忙活了起來,又是鋪床又是裝被套,又挂好蚊帳,男子呢,随便挑了個空櫃子,把行李放在櫃子裏。
女孩有些坐不住了,催促他們:“爸媽,小姨,你們快回去吧,這麽晚了,我自己能收拾好。”
她媽媽不厭其煩地說道:“恬恬,在學校要照顧好自己,你這孩子從小沒吃什麽苦,也從沒寄宿過,也不知道能不能适應——”
“媽,你別羅嗦了,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她媽媽還想囑咐她,被女兒一打斷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便對坐在床上的陶成溪和何月說:“你們是我家恬恬的室友吧,以後就麻煩你們多照顧,她從小被我們寵壞了——”
“媽,你們快走吧,我說了,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女孩又一次打斷了女子的話。
女子瞪了恬恬一眼,然後從手中提的名牌包裏拿出兩支眼線筆,走到何月的床前,塞給何月一支,又把另一支遞給陶成溪,陶成溪沒接,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女孩終于不耐煩了,奪過母親手裏的眼線筆,推搡着她父母及小姨出去。
等宿舍就剩下倆人時,何月走下床,站在陶成溪面前,略氣憤地說道:“那個阿姨什麽意思啊,好像我們以後會欺負她女兒一樣,還硬塞給我們一支破筆,那要是以後我們對她女兒好的話,是不是因為這支破筆的收買啊。有錢有什麽了不起啊,誰沒有筆啊,我書包裏一盒呢。”
陶成溪覺得這個女生煞是可愛,好心糾正她:“這不是我們考試平常的筆,而是——”
“是名牌筆,我知道啊。有什麽區別,不都是一樣的分數,好像用了名牌筆就能考得越好一樣。”何月轉着手中的筆。
“那是眼線筆,用來畫眼線的。”
何月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她拔掉筆殼,發現果然跟普通的寫字筆不一樣。她臉微微的紅了,輕微地哼了聲“眼線筆有什麽了不起,我又不用。”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3 章
門外,田恬望着家人走遠了,然後轉過身,粉嘟嘟的臉洋溢着開心的笑容。
她一進門就松了的一口氣:“真好,終于解脫了,以後,我的人生我做主了。”然後抱起那個比她大很多的兔娃娃轉了兩圈,意識到宿舍還有其他人,她安靜下來,看着陶成溪和何月笑道:“你們好啊,我叫田恬,田園的田,恬靜的恬。”
聲音很甜美,陶成溪和何月也都報了自己的姓名和籍貫。
何月把手裏的的眼線筆還給田恬:“你媽給的,我不用。”
田恬也不好意思:“你別在意,我媽沒別的意思,只是害怕我被欺負。”
“我跟成溪看起來像是欺負人的樣子嗎?”何月一點也不退讓。
田恬像是快要哭出來了一樣:“不是不是,你要是不要就不要吧,我——我——”接下來卻說不出話了,她哭了我來。
何月也急了,她不明白自己啥也沒做,怎麽對方就一副受欺負的樣子。她慌張地抱住田恬,安慰她道:“你哭什麽呀,我沒怎麽着你吧。”
田恬哽咽地說道:“對不起,我原本想的是會跟室友和和睦睦的相處,想不到一開始就留下不好的印象,我不想這樣的,我媽真沒別的意思。”
何月拍着田恬的肩說道:“沒關系啦,你說清就好了,幹嘛哭呢。好像我真的欺負你了一樣。”
“沒有,沒有。”女孩馬上停止了哭泣,道:“我只是忍不住,我怕一來學校就跟人處不好。”
何月安慰了田恬一會兒,等女孩破涕為笑的時候,何月好奇地問道:“田恬,怎麽這麽多人送你來學校呢?”
田恬很無奈地說道:“其實我是想獨自一個人來的,可我父母偏不同意,說我從來沒一個人出遠門過。沒辦法,他們非要送,我小姨就住在本市,所以順便就來看我了。”
何月深有同感:“我理解你。在家的時候,我爸媽也是硬要送我,買火車票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買了一張,這樣我才好說歹說才說服他們讓我一個人來的。”幾句話,倆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迅速就熟絡了起來。
晚上,快十點鐘的時候,陶成溪被突然打開的燈給弄醒了,接着就聽見田恬的啜泣聲。
燈是何月打開的,只見她幾步就走到田恬床前,掀開蚊帳,擔心地問道:“田恬,你哭什麽呢?”
田恬坐了起來,身上穿着卡通睡衣,一邊揉眼睛一邊說道:“我想爸爸媽媽了。”
何月滿臉黑線:“不會吧,你爸媽不是才離開嗎?怎麽現在就想家了?”
田恬哭聲逐漸大了起來:“我也——也不知道,就是想了嘛。在家的時候媽媽還會給我做夜宵呢,有時候全家還一起逛夜市呢,現在就剩自己一個人了,我真的好想家啊。”
何月坐在她床上:“要不打個電話給你父母吧。”
田恬哭着搖頭:“不行,他們說不定已經睡了,我也不想我父母讓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