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飄零久

第34章 ☆、(3)

再也沒有傳到榣山來，伏羲并沒有動作，這倒讓我松了一口氣。

我帶着阿離在榣山平靜地生活着，偶爾無聊帶她下山去凡塵閑逛，她很喜歡熱鬧，喜歡趴在茶樓臨窗的位置聽說書先生說故事，很多人問我：“這位公子，你從哪兒弄到這麽有靈氣的小狐貍？”我但笑不語，看着趴在桌上的小狐貍，眼前竟然出現了幻象，我在幻想她化為人形的樣子，阿離生得好，應該說天狐一族都有一副好皮囊，我有些難以想象，阿離化為人形會美得如何驚天動地，畢竟莫玄當初可有六界第一美男子的稱號呢。

阿離突然擡頭：“神仙哥哥，阿離什麽時候才能化成人形？我看榣山的小花妖修煉五百年就化出人形了，變得可漂亮了！”

我暗忖着自己的封印只能維持九百年，也到時候了，只是聽說狐族一千歲的時候會經歷天劫，雖然教了阿離一些基本術法，她可以用來防身，但是······為什麽我還是擔心呢？最近我的右眼皮總是不安分地跳動，我總覺得有什麽事會發生。

果不其然，不久之後，父親大人的坐騎火麒麟帶來消息，天界爆發了第四次天界大戰，我皺眉，父親與共工在昆侖不周山開戰，勢同水火，父親讓我去助戰。

我想我要再一次失約，離開阿離，阿離背對着我道：“你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我怕我會抱住你的腿不讓你走！”

我離開了，留下榣山的月朗風清和我的小阿離，可是，有些事情，卻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昆侖不周山一戰，共工撞斷了不周山天柱，導致人間大禍，女娲從苗疆出來，煉石補天，才及時挽救了局面，父親與共工皆受到懲罰，父親被罰自去歸墟之海面壁，而共工被壓在不周山下。

我慶幸女娲出面，父親雖是受罰面壁已是極好，但是，鳳鳥和皇鳥自天際飛來告訴我，阿離來了昆侖山，我的心頓時沉了下來，厲聲道：“不是讓你們照顧好她嗎？”

鳳鳥和皇鳥紛紛噤聲，鳳鳥忐忑道：“那天，阿離奔過來跟我們說主人你快不行了，讓鸾鳥載她去昆侖山混沌洞，可是，我們仔細一想，主人在昆侖西北不周山，混沌洞則在昆侖東南方向，然後，我們在榣山看到了伏羲陛下······”

我仰天大笑：“伏羲！伏羲！伏羲！你當真是昏了頭！為了讓父親與共工大戰費了不少心思吧，天柱崩塌的罪名該你來擔！”

當我趕到混沌洞的時候，我看到混沌獸正朝着角落裏渾身是血的阿離沖過來，張着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的阿離吞入腹中，我一手召喚出五十弦琴，一手捏訣彈出結界擋在了阿離前面，混沌獸兇惡無比，向前沖勁又大，我不免被逼退了兩步，阿離躲在我的身後，怯怯道：“神仙哥哥······”

我不由心頭來氣：“傻阿離！若不是鳳鳥和凰鳥告訴我！你！你就······你跟着我那麽久，連我都認不出來麽？！”

阿離嗫嚅了很久，卻是話都說不完整，看來真是被吓壞了，我幽幽嘆了口氣，我生平第一次如此沖動，彈動了五十弦琴，那五十弦琴瞬間變成紅色，殺意四起，我感覺到了外界的山搖地動，江河翻滾，混沌獸前蹄跪地，我知道是時候了，彈起鎮壓之曲，用琴音的威壓将混沌獸壓入地底，以血為封印，将混沌獸鎮壓在了混沌洞底，混沌洞快要崩塌，我抱着阿離飛身離開混沌洞，阿離伸出小爪抱着我的脖子嘤嘤地哭，邊哭邊哽咽：“神仙哥哥，你說，那個人是誰？為什麽要置我于死地？”

我有些無力，該怎麽向她去解釋那天界詭谲對峙的局面？

我一邊安慰着她，一邊抱着她回了榣山，卻不想，碰上了伏羲，伏羲挑眉：“這小狐貍還真是是命大！”

我輕輕撥動五十弦琴，天地變色，我在賭，伏羲忌憚我的五十弦琴，在混沌洞召喚出五十弦琴的時候我就注定要按天規去西北荒火之地受刑，七七四十九道荒火，我不知我還能不能活着回來，但是，在我離開之前，我想保住阿離。

果如我所料，伏羲還是忌憚我手中的五十弦琴，他心有不甘地離開了，我猜，當他知道天柱崩塌，天下大亂之時的神情大概好不到哪去，阿離的事情，他多半是顧不上了。

突然九天之上一陣轟鳴，我扶額，運氣背起來真是喝水也塞牙，阿離的天劫竟然是今天！可是······我低頭看了眼懷中的阿離，她豎起耳朵如臨大敵，然而，鮮血染紅她的毛發，怎麽看都格外刺眼，我捏訣将阿離禁锢在五十弦琴彈出的結界內，九天雷霆呼嘯而下，我卻笑了，這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雖然，我的諾言可能兌現不了了······

雖然有過無數次的想象，但是阿離化為人形的模樣卻依舊超乎想象，天狐一族的好樣貌被阿離繼承，手如柔荑，膚若凝脂，明眸皓齒，柳眉彎彎，顧盼之間神采飛揚，阿離的眼睛裏藏着漫天星光，真的很美！

我笑了笑，唇角卻有液體慢慢流淌出來，阿離呆愣愣地看着我，那一瞬，淚眼迷離：“神仙哥哥······嗚嗚嗚······你都那樣了還要幫我擋天劫！阿離真沒用！什麽都做不了！”

我笑着吻了吻她的額頭，告訴她自己要出趟遠門，讓她在榣山好好地等我回了，我承認我有私心，我抱着僥幸心态，萬一那西北荒火燒不死我，我一定要回來，緊緊将她擁入懷中，告訴她，我的名字是太子長琴，還有，我愛她，這麽多年始終如一。如果我不幸身歸混沌，那麽，阿離等我等久了，也會慢慢忘記我，時間終究會湮滅一切，可是，結局到底如何，我不是天，終猜不透。

我在去西北荒火之地前去了一趟歸墟之海，見到了海底面壁的父親，父親幽幽嘆息：“小子！你怎麽弄成這幅德行？”

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告訴他我要去西北荒火之地收七七四十九道荒火的刑罰，父親大恸：“你要讓我着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我垂眸半晌，道：“還望父親大人待阿離如親女，代我守護好她！”

父親揮了揮手，沒再說什麽，只讓我把五十弦琴留下，抛下句“好自為之”便不再看我。

西北荒火之地，七七四十九道荒火，燒了我整整九九八十一天，刑罰過後，我只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我的魂魄······快散了。

我沒有回榣山，我不願讓阿離看到我如今這幅模樣，所以，我去了歸墟之海找到了父親。

歸墟之海很是靜谧，是個等待死亡的好地方，我靜靜地躺在海底的冰床上，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腦中前塵往事卻一幕幕展現，我笑着阖上眼睑。

只願時光荏苒，我的阿離天真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