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名額,熱血的酒吧老板還在不遺餘力的邀請。
許唯星盡力忽略掉酒吧老板制造的聲浪,她面前的卓然卻是微微一思考,随後竟真的舉起了手。酒吧老板立刻就鎖定了卓然:“吧臺的那位先生,恭喜你獲得了最後一個機會。”
許唯星看看那高過兩米的盛酒器,再看看卓然篤定的臉,有點慌了。她知道他的酒量,眼看他就要走向臺,趕緊拉住他。
剛讀大學那會兒的卓然幾乎是一杯就倒,許唯星還記得他那時候面紅耳赤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後來他的酒量稍微好了一點,有一次她同學聚會,為了氣晟峻,她把卓然帶上了,晟峻本來是只身前來赴會的,結果看到她和卓然出雙入對,臉色就不好了,急呼那位空姐過來鎮場。許唯星也是在那時候第一次見到那位空姐,雖說許唯星從小就出落得眉清目秀,學生時代起就不乏追求者,可一山自有一山高,當許唯星看到那位紅唇卷發、走起路來腰肢輕扭極端曼妙的空姐,連她身為女人,都不得不承認對方整個人如同在發光。那時候的許唯星終于知道自己敗在了哪兒,心底那最後一絲不服氣都這麽煙消雲散,幸好當天有卓然幫她長臉,她才找回了一點平衡感——那天的卓然,幾萬塊的西裝加身,領帶、袖扣都經過她的細心挑選,只是靜靜的杵在那兒,已經是上層建築一般疏離又倨傲,晟峻帶來的女伴讓在座所有女人黯然失色,但她帶來的卓然則輕松秒殺了晟峻,也算打了個平手——不,應該說當天的晟峻心裏比她不平衡多了,否則一向教養良好的晟峻不會頻頻有意無意地戳卓然——
“卓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啊,之前見你的時候你不是還說晚上得去711打夜工麽?現在看來,那點錢都不夠你買個袖扣的吧。”
這話連許唯星聽着,都差點沒忍住要叫晟峻閉嘴了,卓然卻始終不卑不亢,晟峻說什麽他都全盤接收,不惱不氣,一句:“享受的是勤工儉學的過程。”就噎得晟峻有些說不出話來;後來晟峻找他拼酒,他也來者不拒,臉都不紅一下,許唯星真當他酒量突飛猛進,直到最後同學聚會不歡而散,她和卓然上了出租車,車子行駛了沒多久,他突然叫司機停車,車還沒剎穩,他已沖下車去,扒拉着路邊的垃圾桶,吐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那時候的卓然,逞能得讓她既無奈又心疼,而如今的他——
信心滿滿地看着許唯星,猛地把領帶扯下,把領帶交到她手裏的同時,輕巧地佛開了她攔路的手,就這麽在她的目送下走上了臺。
酒吧老板輕巧地一敲酒杯,“叮”的一聲脆響——比賽開始。卓然開始灌第一杯,沒拿酒杯的那只手順便把領口的紐扣“嚯”地解開,許唯星遠遠地看着一滴啤酒順着他微微敞開的領口流進他堅實的胸膛,那一刻有如慢鏡頭回放,把許唯星從淩晨三點的斯圖加特帶回了多年前那場同學聚會後的、午夜的北京街道。
她拍着胃酸都快嘔出來的卓然的背,又急又氣:“不能喝就別喝,這麽逞能幹什麽?”
那時的卓然擦擦嘴,擡起頭來看她,皺着眉頭,嘴角卻含笑:“他傷了你,我什麽都幫不了你,只能這樣替你出氣。”
許唯星聽完,笑着笑着就哭了——那是她和晟峻徹底分手以後,她第一次哭。從高中時代就開始的戀情以那種方式告吹,說不難過是假的,只是誰都好面子,尤其是許唯星,越是難過,越要在外人面前表現得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她一直堅信,報複一個人,就是要過得比他好。然而在那一刻,許唯星竟然覺得自己披在身上的铠甲在這個比她年紀還小的男孩子面前無所遁形,她靠在他肩上,從最初壓抑的哽咽變成最後的嚎啕大哭,徹底沒了形象,卻也把欠自己的那場淋漓盡致的宣洩,徹底地還給了自己。
看客們用異國語言或起哄、或叫嚣、或加油,許唯星思緒一晃,就又回到了喧鬧的酒吧,放眼望去,卓然剛喝到盛酒器的一半,這時已經有一名參賽者連連擺手示意自己要退出。
此起彼伏的起哄聲幾乎掀翻屋頂,許唯星絞着手指頭看着卓然盛酒器裏的浮标一點點下降。
終于,浮标沉到了最底,卓然猛地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撂。他勝了。
相較于今晚免單外加一年份免費暢飲資格,勝利者似乎更喜歡最後一項獎勵——他徐步走向了那群正在圍觀的女服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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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的亞裔男人,價格不菲的行裝,不拘小節的舉止,令女服務生們開始期待他的幸運之吻會花落何家。
可他最終停在了站在女服務生們一旁的那位、他帶來的女伴面前。看熱鬧的衆人頓時露出掃興的眼神。
他和女伴正用中文嘀咕些什麽,在場的其他人也一個字都沒聽懂,更覺掃興——
“你酒量什麽時候變這麽好?”許唯星為了掩飾些什麽,語氣有點刻板地問。
他一笑,仿佛在說着別人的故事一般雲淡風輕:“在被一個女人徹底傷了、每天不得不借酒澆愁之後。”
“既然免單了,那咱們走吧。”
許唯星說完便拿起自己的外套,先行轉身朝出口走去。
“等等。”卓然突然叫住她。
許唯星聞聲回頭。
那一瞬間,卓然上前一步,準确而牢固地用雙手捧住了這個女人的臉。
許唯星只覺得他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晃,雙唇就這麽被牢牢地堵住,酒氣帶着腥甜的氣息鑽進她的口腔,鑽進她的心。
☆、第 22 章
這個世界,真的有一個人的吻,一個人的懷抱,可以令你忘掉世界的其他紛擾,只顧沉溺其中,若不是酒吧老板的聲音透過麥克風響徹全場,這個幸運之吻似乎真的會永無止境下去——
“這位哥們兒,今晚還很長,先領取了一年份的暢飲資格再親吧。”
此話一出,衆人皆笑。許唯星這才從迷人心魂的唇齒糾纏中回過神來,難免羞窘,卓然雖結束了這個吻,雙手卻仍舊捧着她的臉,深深地看進她的眸中——只覺得這個女人眼波流轉間那般動人。而他這般意猶未盡的模樣,圍觀衆人皆看在眼裏,或羨慕,或祝福,整個酒吧就這麽沉浸在了甜蜜的氛圍中。
卓然領完了暢飲資格,落敗的德國大漢便熱絡地上前來打招呼:“老兄,看不出來你酒量這麽好,喝一杯吧。”
卓然征詢似的看一眼許唯星,許唯星見今晚這麽盡興,她就這麽催着他離開的話未免太掃興,于是便應允似的聳聳肩。
卓然和許唯星就這麽被拉着加入了當地人的酒局,不成想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到最後所有人都玩嗨了,完全遺忘了時間。
拼酒,劃拳。許唯星聽着他們教授自己當地的劃拳規則,她本來德語水平就停留在日常用語階段,加上又有點醉了,規則聽得一知半解,自然是場場連輸。
許唯星也豁出去了,自罰了一杯又一杯,到最後卓然見她竟開始随着樂隊的演唱輕慢地扭腰律動,就知道她喝多了,可卓然要替她喝酒,她還不樂意,立馬就從卓然手裏頭把酒杯搶了回去,用蹩腳的德語對:“在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酒逢知己千杯、千杯少。這杯……我幹了!”
女中豪傑的樣子頓時贏得滿堂喝彩,只是苦了卓然,坐在她一旁哭笑不得地看着——是誰之前急不可耐地要走的?又是誰現在喝得忘乎所以,死活賴着不走?
現場樂隊應景地換了一首德國民謠,同桌的人要教她跳當地舞蹈,她竟真的答應了,這就真的站了起來,卓然一急眼,起身就要把她撈回來,不料她動作更快,直接脫了高跟鞋,把鞋塞他懷裏,自己就這麽踩着座椅直接上了桌,在桌子上跳舞。
卓然就這麽拎着她的高跟鞋站在桌邊,光影明滅間一仰頭,就看見她在桌上,放肆地跳着、笑着。她此刻的笑容,跨越了五年的鴻溝和積怨,照亮他眼裏的晦暗。
《東邪西毒》裏有一種叫做“醉生夢死”的酒,傳說喝了它就能忘記一切……醉生夢死——卓然突然覺得自己嘗到了它。
桌上的許唯星一個沒站穩,就這麽直直地跌下了桌,從回憶裏走出來的卓然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她,将她牢牢地抱入懷中。
自此,就再沒松過手——
深夜幽靜的酒店走廊,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一直從電梯間延展至套房門外,纏綿的擁吻間,卓然也不知道自己用房卡刷開的是他的2016,還是她的2014,只知道因開門時太過用力,門背“砰”地一聲撞在了牆壁上,這一聲巨響猶如一劑清醒劑,令他懷中的這個女人中斷了吻他的動作,擡頭不确定地看着他,但這絲不确定瞬間就敗給了他猛地将她攔腰抱起的動作。
淩空的不安全感令許唯星本能地牢牢抱住她觸手能及的唯一依靠,樹袋熊般雙腳纏在了卓然堅實的腰杆上。卓然一笑,反手勾上門,另一手托着她的後頸,又是一記綿長的熱吻。
終于結束了一路的跌跌撞撞,将她推倒在床時,卓然聽見她小小的驚呼了一聲,但很快柔軟的床鋪就承接住了彼此的體重,她身上那條礙事的一字裙阻礙了他進一步的動作,他一咬牙就揪住裙邊的小開叉猛地一扯,眼看裙邊就這麽大大地敞開,他也要這個女人,為他盡情地敞開。
她主動摟住他的頸項,送上自己,卓然看着再一次近在咫尺的她,心念一動間,聽見自己問她:“你不後悔?”
她就這麽安靜了下來,睜着一雙紅透的眼睛看着他。卓然緊迫地回視着她,太陽穴都是緊繃的,幾乎以為她下一秒就要恢複理智、冷冷地推開他,卻在這時,她猛勁兒地一個翻身,轉眼間将他反壓在了身`下——
這就是她的答案。
***
許唯星是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的。
皺着眉頭,艱難地睜開眼睛,眼前便是這個男人的睡顏,而她,就枕在他的胸膛上,耳邊便是隔着肌肉和骨骼的、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沉着有力——就如同他在幾個小時前将她攏在身下時那樣,不容回絕地占據着她的所有感官。
窗簾拉着,讓人辨不清白天夜晚,她有些疲憊,還有些宿醉,但還不至于醉到徹底忘了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甚至無比清晰地記得他在問她“你不後悔?”時,自己是如何回應他的……
後悔嗎?
答案自然是“不”,可轉念間許唯星就想到了一件事,頓時緊張地猛提了一口氣,直到回頭瞄見床頭櫃上那盒拆開了包裝的杜蕾斯,才緩緩地松了口氣。
而緊張的神經剛緩和下去,她連帶着看到了床頭櫃上的電子時鐘,又是猛地一緊——
9點40了。
一會兒還有主辦方安排的餐會!
許唯星急得立馬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睡夢中的卓然只是皺了皺眉,之前有多縱`欲,現在就有多一睡不醒。
衣物淩亂地散在床腳下,許唯星一件一件地拾起,卻只找到了襯衣和裙子,這時掩藏在衣物中的手機又震了一下,許唯星才看到它——原來真的是手機震動聲把她吵醒的。
那現在,她到底要不要叫醒這支手機的主人?許唯星忍不住回頭看看,卓然還睡得那樣安然,胸膛和肩頭散着幾道抓痕——都是她的傑作。許唯星心中柔軟,俯過身去吻了吻他肩頭上被她抓破的那一處。
确實該叫醒他,畢竟他也得出席主辦方的活動,可許唯星反觀了一下自己,頭發淩亂得不像話,臉也沒洗,還衣不蔽體——內衣褲不知被丢到哪了。要他一睜眼就看到自己這副鬼樣子?許唯星在心裏堅定地對自己說了句“不”。
好歹得先洗把臉再叫醒他吧?
這麽想着,許唯星迅速撿起他的衣物和手機擱在床邊,這就準備直奔浴室拾掇,卻在這時,她不小心按到了手機按鍵,手機屏幕就這麽亮了,許唯星的腳步也就此徹底停住。
手機在鎖屏情況下,許唯星只能看到兩條微信的部分內容:“你來德國怎麽不……”
“我們好歹夫妻一……”
夫……妻……
仿佛瞬間跌入冰窖池中,渾身一涼的同時徹底溺斃。
許唯星就這麽呆坐在床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終于回過神來,手指僵硬着劃開解鎖鍵。
解鎖密碼随之跳出來,許唯星還真的挺佩服自己的,這個時候還能在腦子裏冷靜地做着各種數字的排列組合——
輸入他的生日,錯誤。
輸入自己的生日,成功解鎖。
許唯星終于看到了微信的全部內容:“你來德國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我們好歹夫妻一場,出來吃個飯敘敘舊總可以吧?”
發信人的頭像是個精短頭發的女人,妝容美豔而不羁,點開她的朋友圈不難發現,此人的習慣用語除了中文還有德語。許唯星頓時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之前在酒吧,她還短暫地納悶過卓然的德語怎麽會說得這麽好,她會德語是因為大學選修了這門語言課,而卓然會德語……
是因為她?
許唯星在裝飾櫃上找到了自己的鞋,在客廳的沙發上找到了自己的內衣褲,昨晚有多激烈,以至于彼此的衣物脫在了各個角落?許唯星半點都不願再去回想,穿戴整齊,以最快速度離開。
***
卓然是被客房的座機吵醒的。
皺着眉頭,不怎麽情願地伸手摸到了床頭櫃上的電話,是他的随行助理的叫醒電話:“卓總監,起了麽?餐會訂在10點半,我們該出發了。”
卓然挂了電話,捏了捏緊繃的眉心,側過身去準備撈人:“起床吧。”
剛平展下去的眉心在下一秒又驀地一蹙——他撈了個空,另一邊的床鋪早已空無一人。
餐會就設在酒店的6樓,卓然終于在餐會現場見到了那個突然溜號的女人。
她比他早到,隔着長長的自助餐桌,冷冷地看着他。
站在卓然身旁的助理見到許唯星,熱絡地走向前去:“許經理,早啊。”
卓然就只能冷着臉,聽着助理和許唯星閑聊——“許經理,沒睡好吧?氣色不太好的樣子。”
“是麽?”許唯星摸了摸臉,“大概是因為時差還沒調過來吧。”
幾個小時前那個放肆笑着的許唯星不見了,卓然乜一眼這個女人嘴角挂着的假笑,心中五味陳雜。
餐會結束後,中方一行六人同各國的分公司人士一同前往基地,運營總監自然與運營經理同乘,只是連坐在駕駛座的助理都感受到了車廂內的低氣壓,忍不住頻頻透過後照鏡觀察一下後座的那兩人,心裏犯着嘀咕——在飛機上還是枕着肩膀睡覺的交情,怎麽一晚過後,就又再度勢同水火了?
總部設有博物館,收納了公司自成立以來的所有經典車型,産品年會的主場地也設在了博物館內。
進場前所有人關閉手機,只帶着工作人員發放的手冊入場,首席設計師團隊已經恭候多時。
産品年會上不僅發表了一款重量級概念車,概念車無法投入量産,但引領了未來的車型走向,遵循次走向的兩款預計在2016年投産的量産車也在同天發布,所有涉及都秉承了赫勒的一貫理念,引領時代的創新科技、藝術與科技并存的極簡設計。
赫勒發布的概念車的新聞通稿此刻應該已經傳遍了世界各國的網絡,畢竟論赫勒的行業地位,這次的産品年會注定要吸引全球的矚目,博物館的第一展廳裏,作為全場的焦點,這些工業藝術品令金發碧眼的車模們統統黯然失色,在場的所有業內人士無不如獲至寶,就只有許唯星一人,如此近距離地面對豪車,卻眼皮都不擡一下。
博物館後方就有全球最大的專業賽道,一小時後會有比賽,由總公司CEO親自宣布開賽,所有人都魚貫離開博物館、準備換場地時,許唯星卻逆人流而行,只留下一句:“你們先過去吧,我先去趟洗手間。”
留下其餘五人,站在那兒不知是要等她回來集體行動,還是撇下她先去賽場,産品經理還挺替她擔心的:“許經理是不是水土不服?飛機上也沒見她吃東西,剛才的餐會上也沒見她吃東西——臉色很差。”
卓然站在原地,看着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在盡頭的拐角處,目光微涼,臉上沒有半絲表情。衆人還在揣測許經理到底是不是真的水土不服時,卓然就這麽不發一言地、調頭徑直朝出口走去,步伐之大,很快就甩下了衆人。
眼看卓總監都走了,衆人自然趕緊快步跟上。
所有人都在觀賞比賽時,許唯星打車回了酒店。
多久沒有這麽棄工作不顧、任意妄為了?許唯星沒時間去細究這個問題,她只知道再和那個騙子同處一個空間裏,自己很可能會做出什麽事後後悔的事來,比如潑他一身咖啡。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心煩意亂到無法自行調解時,學會了用吃東西代替嚎啕大哭,酒店附近就有餐館,許唯星随意找了一家,點了一桌的吃的,可食物不僅沒能幫她壓制住身體裏的火氣,反而越吃記性越好。
你來德國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我們好歹夫妻一場,出來吃個飯敘敘舊總可以吧……
好歹夫妻一場……
好歹夫妻一場……
好歹夫妻一場……
“啪”地一聲,許唯星猛地把餐叉往桌上一撂,終于阻斷了那無形的魔音穿耳。
餐叉在桌上一蹦,徑直掉落在地。
低頭看一眼掉落在地的餐叉,許唯星忍不住自嘲地笑笑——跟個餐叉鬧脾氣,自己現在也就這點能耐了。
許唯星彎腰去撿,卻一只手先她一步撿起了餐叉。
她的視線低着,只看到對方的皮鞋和一截筆挺的西褲,稍稍一擡眼,又看到了對方露在襯衫袖口外的精瘦手腕,以及手背上隐隐暴起的青筋,這一絲不茍的打扮令許唯星瞬間就想到了一個人。
許唯星慢慢地坐直來。
她就坐在沿街的餐桌上,一張小圓桌,一頂遮陽傘,傘外日光傾城,形色悠哉的行人沐浴在陽光下,許唯星卻覺得眼前頓時昏暗了——只因此刻她面前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卓然。
卓然不請自來地坐在了她身旁的藤椅上,招呼服務生過來:“請換衣服餐叉。”
流利的德語聽得許唯星心裏那股無名火頓時又“噌”地往腦門上冒。
卓然看着她,沒好氣的樣子;再看桌上那些被她吃得一片狼藉的餐盤,語氣自然也不好:“你餓死鬼投胎啊?”
——徹夜溫存過後的女人悄然離開還裝作一副什麽也沒發生的模樣,哪個男人不生氣?
許唯星二話不說,直接摸出錢包,放了錢在餐桌上,徑直起身就要離開。
卓然眸色一冷,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他的力氣很大,許唯星幾乎聽見自己腕骨“咯咯”作響的聲音。
相比他有些殘酷的力道,他的嘴角還是保持笑容的——只不過是冷笑:“你情我願的事,你至于這樣麽?事後擺出這副姿态給誰看?”
許唯星正準備掰開他的鉗制,動作卻在這時驀地一停。
沉默地僵持了足足有五秒鐘,許唯星也扯着嘴角笑起來,回頭看他:“好!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
“你結過婚?”
卓然表情僵住。
“還是你……”另一種假設似乎更加恐怖,恐怖到許唯星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之後才能夠說出口,“結婚了?”
“……”
結過婚……結婚了……一字之差,意義卻是天壤之別。
“……”
“分居兩年,正在申請離婚。”他開口,聲音都隐隐的有些啞了。
看着他這樣的反應,許唯星笑不出來了。
腦中回蕩着:果然……果然……
“果然”到最後,卻只留給許唯星滿腔的苦澀。
許唯星這回輕易就撥開了他的手,他也沒再攔她——是啊,還有什麽理由再攔她?
可許唯星走出兩步,竟自行折了回來。
站定在了臉上沒有半點起伏的卓然面前,說:“我忘了一件事。”
許唯星說着,拿起桌上的半杯咖啡,對着這張她五年都不曾遺忘過的、英俊的臉孔,“嘩”地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