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幸卻被突然從玄關處傳來的争執聲打斷了——
“讓我進去!”
來者不善的聲音,屬于……
晟峻?
許唯星心弦一緊,趕緊一路小跑向玄關。果然是晟峻,被卓然攔在了門外:“不好意思,這是我家,我沒理由讓你進去。”
相比卓然的一臉冷意,晟峻倒還有心思笑:“放心,我不是來打攪你們的,我就是有件事怎麽也想不明白,喝酒都越喝越不舒心,所以幹脆過來問問。”
還不等卓然回話,晟峻的目光已經越過卓然的肩頭,發現了站在卓然身後不遠處的許唯星。
就如同發現獵物的猛獸一般,晟峻突然就起了蠻力,猛地推開卓然,不等卓然再攔他,他已經三兩步疾走到了許唯星面前。
他果然是喝醉了,許唯星覺得他的呼吸都帶着酒氣。
“許唯星,當初你拒絕我的時候,說是因為你的原則是不吃回頭草,那你現在跟他——”晟峻回頭猛地指了指站在玄關、冷冷瞥着他倆的卓然,“他媽的又算是個什麽情況?”
許唯星下意識地擡眸看了眼卓然,只覺得丢人,張了張嘴卻沒說話,一臉局促,晟峻最受不了她這副樣子,面對他,她幹脆果決地跟什麽似的,可怎麽一面對這姓卓的,就那樣優柔寡斷、拖泥帶水?
直到掃了眼她身上完完整整穿着的衣裙,繃在心頭的那股郁結才終于洩了,晟峻語氣也緩和了些,拉着許唯星就走:“跟我回去。”
晟峻喝了酒有點蠻不講理,許唯星的手腕被他掐得死緊,一路亦步亦趨地跟着他,有些徒勞地低嚷了一句:“我的手機還有包都在屋裏!”
卓然在旁聽着,真是忍不住笑了。她不願離開,不是因為有他在,而是因為……該死的手機和皮包?
晟峻似乎也覺得她這理由可笑:“不要了,統統給你買新的!”
話音一落,晟峻的前路就被人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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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她。”卓然隔住了玄關的大門,語氣沒有絲毫起伏。
晟峻氣急了的習慣便是笑,笑得幾盡慎人:“咱倆都是過去式,誰也不比誰高端,你憑什麽讓我放開她?”
晟峻挑釁似的,當着卓然的面徑直舉起了她的手,就這麽死死地拽着許唯星,耀武揚威。
卓然嘴角幾乎抿成一線,那是他發怒時的樣子,許唯星很久之前見識過一次,有生以來都絕不想再領教第二次。場面就這麽僵持着,許唯星也急了:“我要去要留那都是我的自由,都給我閉嘴!”
說着就要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晟峻手心一空,酒勁一上頭就徹底惱了,竟打算一彎身直接扛起許唯星就走,許唯星往旁一躲,完全沒注意到玄關處的戶型臺階,忽的一踩空,許唯星就這麽……
摔了個狗吃屎。
***
到了醫院,誰都沒工夫生氣。
卓然開車送她來的醫院,但他沒下車,直接目送晟峻攙扶着她進了急診,估計是再也不願意攙和她這檔子破事了吧?許唯星無奈地想着。
在護理室,醫生為許唯星的額頭縫針,晟峻在旁看着,酒已經醒了大半,一臉的懊悔。
許唯星這輩子都沒這麽委屈過:“你倆之間的問題,你倆打一架就好啦!你們誰受傷了都活該,可到頭來傷的怎麽是我?”
晟峻默默地把她的手機和包遞給她,承認錯誤的小學生似的,笨拙地哄着她:“你心心念念的東西,我幫你帶過來了,你別生氣啦?”
許唯星痛得眼冒金星,置氣似的随手就把手機和包都扔在了身旁的椅子裏。
卻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見許唯星煩躁的閉着眼,沒有要接聽的意思,晟峻只能讨好似的替她接了。聽了沒兩句,晟峻臉色就變了,一臉緊繃地把手機送到許唯星面前——
“物業的電話。”
他聲音輕得如蚊鳴,帶着絲心虛似的,許唯星還以為自己聽錯,不怎麽樂意地睜眼乜了晟峻一眼——
這麽晚了物業打電話給她幹嘛?
“請問您是XX花園小區1號樓1603的業主、許女士麽?”果然是物業?
許唯星嗓子本能地一啞:“是……我是。”
“你家着火了,火已經熄滅,情況不算太嚴重,聽鄰居說您這房子是出租用的,但我們沒在屋裏找到租客,只好通過物業找到了您的聯系方式……”
☆、第 12 章
今晚之後,許唯星終于知道了醒酒湯除了能祝有情人終成陌路之外,還有更加毀滅性的功能——
卓然急着送她去醫院,忘了關爐竈,又是老式的煤氣竈,沒有預警自斷功能,屋子裏又沒人,若不是鄰居發現的早,後果該有多嚴重,許唯星想象得到。
剛挂了物業的電話,正焦頭爛額時,她的手機又響了。
是卓然打來的。
“處理完了?”
許唯星聽不出來他低沉的聲音是因為疲憊還是擔憂,她“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你還在門口等着?”
“嗯,待會兒送你們回了我再回家。”
卓總監還不知道他的家已經……
許唯星挂了電話,思來想去只好向晟峻求救:“我該怎麽說?”
晟峻完全不明白她在糾結個什麽勁兒,“實話實說咯,告訴他房子着了,讓他今晚住酒店。再說了,那房子是你的又不是他的,你還怕他向你索賠啊?”
許唯星琢磨了一下:“幫他訂間酒店,你出錢。”
“憑什麽我出錢?”
都無需她說話,只橫過去一個眼神晟峻就懂了:在她看來,着火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你突然闖去。
在這個女人的瞪視下,晟峻猶豫了片刻,終是心一橫:“得,我吃了這個啞巴虧了。”
許唯星見晟峻連夜聯絡酒店,總算放心。不知為何,她就是那麽不願看到卓然無家可歸,她心裏總是有那麽一種近乎于保護欲的情結……
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基本上附近的酒店都客滿。
許唯星又想嘆氣了:“要不要這麽倒黴……”
晟峻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麽日子,現在訂的到房算你厲害。”
許唯星想了想,越發納悶:“六一啊,兒童節。”
晟峻看着她,跟看個單蠢小姑娘似的:“現在的那些小情侶們,硬生生把小孩兒的節日過成了‘制造小孩’的節日,不用想了,酒店肯定爆滿。”
許唯星又不得不尋思半晌。
“那……讓他住你那兒?”
簡直天方夜譚,晟峻一點兒不樂意地撇了撇嘴:“你不怕我半夜起來看見他,一時沖動把他掐死啊?”
商議未果,又眼看時間已過淩晨3點,明早大家都要上班,許唯星頭頂紗布從醫院裏出來,頭暈心煩。
卓然正倚在車頭旁抽煙,見到她出來,就把煙掐了,那一絲絲煙霧飄着飄着,就這麽飄到了許唯星的記憶深處——
他原來是不抽煙的人,反倒是她,偶爾抽一次煙被他看見,他都會一把奪掉她的煙和打火機,再順手扔了;而和他接吻,他的口腔裏也總是最清冽好聞的味道,讓她上瘾。許唯星萬萬想不到有一天,會是她很想沖過去把他的煙和打火機繳了直接扔進一旁的垃圾箱。
許唯星艱難地把記憶的匣子關閉,硬着頭皮上前。
卓然替她拉開了車門,許唯星卻沒動,闡述一下現實問題:“我得跟你說件事……”
***
許唯星說完,擡眸看看卓然,卓然沒什麽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家裏現在暫時不能住人,附近酒店夜滿了,要不……看看遠一點的酒店還有沒有空房間?”
“現在已經……”卓然沒有對她的建議發表任何看法,只低頭看了看表,“3點半了,我9點還要上班。”
他突然強調上班時間,意思是……他為了保障這已經少得夠可憐的睡眠時間,不想住得離公司太遠?許唯星暗自揣測着。
還不等許唯星揣測出個結果來,卓然突然問他:“你住得離公司近麽?”
許唯星還沒來得及回答,不遠不近地站着的晟峻已經嗅到了危險信號,立即揚聲警告道:“她住得近不近關你什麽事?”
警告完了卓然之後,晟峻一邊快步走向許唯星,一邊說:“別跟他廢話,他愛住哪住哪,咱們走。”
卓然一笑:“咱倆都是過去式,誰也不比誰高端,你憑什麽讓她別跟我說話?”
他模仿晟峻之前那句話的句式,不鹹不淡的來了這麽一句,就把晟峻噎得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至此,卓然徹底忽略了晟峻的存在,只平靜地看着許唯星:“如果你住得離公司近,那我在你那兒借住一晚——哦不——幾小時,不介意吧?”
“……”
“……”
晟峻就這麽眼睜睜看着許唯星默許似的,沉默不語地坐進了副駕駛座。
心裏一團類似妒火的東西到處亂竄,還未找着宣洩口,卓然就當着晟峻的面降下了車窗。
還以為這行卓的是要對自己冷嘲熱諷幾句,不料姓卓的竟只用口型對晟峻說了一句:“謝謝啊。”
謝他什麽?晟峻頓時明白了過來,
卓然卻已嘴角一勾,将車窗升起。至于許唯星——
她正忙着低頭系安全帶,完全沒看見卓然的口型。
晟峻站在車邊,看着車窗上的黑色屏障,一連串怒跑馬燈似的在他腦袋上轉着圈——
圖謀不軌!
早有計劃!
奸險小人!
☆、第 13 章
淩晨四點才到家,一想到還有不到四個小時就要起床上班,許唯星就很想死。
而且自己還要以如今這副頭頂紗布的模樣出席一早的部門例行會議,許唯星表示很頭疼。
許唯星一邊把拖鞋遞給卓然,一邊對他說說:“次卧有張小床,你暫時将就一晚吧?”
卓然默默地點了點頭,自顧自換了鞋進屋,許唯星看着他平靜無瀾的背影,卻是猛地一驚。因為她突然想起來,她的那套前情侶睡衣就晾在次卧的陽臺上!
眼看卓然徑直走向次卧的房門口,許唯星頓時就慌了,本來腳踝的扭傷就沒太好透,她想要狂奔過去阻止,實際上卻只能跟個企鵝似的一拐一拐、極其狼狽但好歹是在他拉開次卧房門的前一刻來到了他面前,許唯星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一下子就把他推到了牆上。
卓然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你……想幹嘛?”
這話說得,好似她要對他實施霸道總裁把人按到牆上激吻的戲碼……
許唯星放開他,可擡眸看他的眼神,那靜靜看着她的樣子,真像是在邀請她別停、繼續……
許唯星幹咳了一聲避開了他的視線,随口就胡謅了一句:“我剛想起來,次卧堆滿了雜物,要不你今晚就……睡沙發?”
說着已不容置喙地走向了沙發,把霸占了沙發的、熟睡中的項少龍抱回了它自己的窩,轉頭對卓然說:“我去給你拿被子。”
見卓然對此沒有什麽異議,許唯星便直接回了趟主卧,抱回了被子和一套洗漱用具:“晚安。”
卓然低頭瞅瞅被遞到自己面前的這一摞東西……還真是平淡無奇、沒有任何懸念的夜晚,
“晚安。”卓然也平淡地回了句,心裏卻是另一個聲音:呵呵,那些久別重逢幹柴烈火的橋段,果然都是電影裏瞎掰的。
許唯星回到主卧,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便忍不住倚着門背長舒一口氣,這才是她應該、也必須做的事——平淡地說晚安,毫不留戀地離去,幾小時後回到公司,再度成為一對完美的陌生人。吃回頭草?不,犯過一次的錯誤,她不能再犯第二次。
怕自己醒不了,許唯星特地用手機設了五道鬧鐘,手機也直接擱在床頭櫃上,睡得再死也照樣能把她鬧醒……這麽想着,許唯星終于安了心,臉上的妝也懶得去卸了,衣服也沒換,就這麽扯過枕頭倒頭就睡。
許唯星完全沒想到自己這一覺竟會睡得如此沉,可這四個小時的時間緣何如此漫長?許唯星悠悠轉醒的那一刻下意識地去摸手機,原本只是懶懶地眯開一條眼縫,卻在看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後,頓時驚坐而起,不可思議地再次确認——
11點15???
她竟然錯過了五道鬧鐘?她連忙搗鼓手機,這才發現——竟然有人替她取消了鬧鐘?
許唯星手忙腳亂地起床,猛地拉開窗簾,果然,窗外已是暖陽當空,而之前室內之所以如此昏暗,是因為雙層窗簾嚴嚴地拉着,許唯星明明記得自己睡前故意讓窗簾敞着,就是怕自己睡得昏天暗地,那又是誰自作主張替她把窗簾拉上了?
許唯星顧不上去理清自己滿頭的問號,急急忙忙沖向浴室,卻在中途猛地剎住腳步——她瞥見了梳妝鏡上貼着的那張便利貼。
“放你半天假。”
短短五個字,許唯星來來回回看了四遍,終于确認那是卓然的字跡。
許唯星登陸自己的OA,果然她名下有半天的事假——由她的直屬領導卓然卓總監特批。
他這算不算以公謀私?許唯星這麽想着,笑卻不自知。
瞥到化妝鏡裏的自己,臉上的妝已經卸得幹幹淨淨——其實當年也是這樣,她那時還在畢業後的第一家公司工作,她那時候的上司就是溫馨,一直在給她安排超負荷量的工作,那樣雖然很鍛煉人,但卻是累得她夠嗆;卓然那時還是學生,就算課後打夜工,也絕不會鬧得和她一樣晚,許唯星每次加班回到家,卓然早已睡下,她也困得幾乎是粘上枕頭就能睡着,妝都來不及卸。而卓然一向淺眠,她悉悉索索地爬上床,動靜超微一大,他就醒了,便起床替她收拾殘局——把她換下來、随手亂扔的衣物整理好,幫她卸妝,為她蓋上被子。以至于後來和他分手後,許唯星連常年用着的卸妝水都換了,因為她總覺得那款卸妝水的味道已經烙上了卓然的名字,而她最怕的,就是觸景生情。
許唯星來到客廳,自然早就沒了卓然的蹤影。但似乎到處都是他來過的痕跡:沙發上疊好的被子;被正在午睡的項少龍寶貝萬分地摟在懷裏的領帶——他應該是在替她喂項少龍的時候被項少龍扯住領帶死活不撒手,無奈只能把領帶留下。
許唯星站在貓窩旁,看着睡得如此香甜的項少龍,就是那麽心念一動間,就回屋拿了手機,正準備撥給卓然,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
是物業打給她的電話。
她名下的那套房子或許是因為廚房着了火,影響到了廚房裏鋪着的各種管道,鄰居今早向物業投訴,說她家廚房滲水以及天然氣洩漏。物業的電話便打到了她這裏:“許小姐,請您盡快安排人來維修吧。”
“好的好的。”
好不容易有半天的休息,卻還得趁着大中午的時間去找維修隊,許唯星只嘆自己果然是天生勞碌命。房子的情況比她想象的嚴重,廚房的天花板都已受熱脫落,她叫來的維修人員看了看情況,估摸着:“重新裝修起碼得半個月吧。”
許唯星一聽,更愁了。半個月不能住人?那她該怎麽跟租客交代?這個租客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許唯星出了小區,這回務必得給卓然打個電話了。只不過此時的她,和一個小時前想要聯絡卓然時的心情截然不同。
電話響了兩聲對方就接聽了。
他不說話,許唯星也不知道他存沒存自己的號碼,只能自報家門:“是我,許唯星。”
“醒了?”
他的語氣,仿佛就在問賴床的戀人那般稀松平常——許唯星盡量忽略自己的這層錯覺:“嗯,我在XX花園小區。”
“……”
許唯星說得很謹慎:“是這樣的,這半個月那套房子暫時都不能住人,我名下其他的房子都有租客在住着,要不……這段時間你先住酒店?費用我來出。”
那邊沉默了三秒,不容置喙地回絕了她:“我不習慣住酒店。”
“那……”
“我需要一個離公司近,溫馨一點的房子。”卓然提了一串要求,末了總結道,“我看你現在住的那地兒就不錯。”
許唯星有點哭笑不得:“那你總不能半個月都住我那兒吧?”
“為什麽不能?”卓然當即反問,語氣裏似乎帶着一絲……笑意。
☆、第 14 章
許唯星下午的工作不多,煩心事倒是不少。
維修隊的電話沒給她帶來好消息:“許小姐,我們在你房子裏仔細查看了一下,半個月時間可能不夠,工期估計得再延長個十幾天。”
近一個月?
讓卓然在她那兒住一個月,合适麽?
這邊煩心事還沒消,那邊母親的催命符又悄然而至——
母親發來的短信很簡短,只有飯店的地址和桌號,但意味深長。許唯星就當做自己沒看到這則短信。
不一會兒母親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母親一般不給她打電話,但凡打電話,絕對只為了一件事情——許唯星真不想接,母親在她手機裏的備注名——簡單的“不想接”三個字已概括一切。
可看着手機屏幕亮了又暗,只覺越發煩躁,索性還是接了:“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的,你周叔叔家的兒子麽?正好他今天回國,一聽相親對象是你,他可上心了,就說要立刻見見。我把地址發你手機上了,今晚7點……”
許唯星立刻打斷母親的話:“我晚上加班。”
謊話剛說出口就被拆穿:“我給你秘書打過電話了,你這些天晚上都空着。吃頓飯而已,你幹嗎不去?再說了,你小時候就見過周子廷,也算知根知底,你去見見,萬一真有戲呢?”
周子廷?雖然将近二十年沒見過,但許唯星對那個愛扣鼻屎吃的小胖子的記憶猶新。
“我昨天撞破了頭,你要我頭頂紗布去相親?人家肯定看不上我的。”一招不成,許唯星又想另一招。
母親卻是見招拆招:“不會的不會的,周家那孩子我是清楚的,不是那種只愛年輕小姑娘的膚淺人。”
許唯星嘴角抽了抽——難道真要她說“其實是我不可能會看上他”麽?
本以為母親的相親大計已經在她幾次三番的不肯配合下偃旗息鼓了,不料今天又卷土重來,許唯星支着額頭撐在辦公桌上,有點欲哭無淚。
手機不讓她安生,她的微信也不消停,臨到下班,微信裏就迎來了晟峻的定點呼叫——
“今晚一起吃飯?”
許唯星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了,打了串字發過去:“我媽讓我今晚去相親。”
晟峻回了串意味深長的省略號。
許唯星還以為他這是對伯母的行為表示無語,不料半晌的沉默後,晟峻又發了條語音過來:“我……跟你說件事兒,你別生氣啊。”
許唯星不禁眉一蹙:“什麽?”
“阿姨今早打電話給我,問我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我一問才知道,是因為昨天晚上阿姨給你打電話,結果有個男的替你接了。”
許唯星“噌”地就從椅背上坐直了:“卓然?”
“嗯。”
許唯星這回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一個電話回撥過去,晟峻秒接,她更是秒回:“然後你就真的告訴她,那個男的是卓然了?”
“嗯。”
“你除了‘嗯’還會說別的麽!”許唯星有點氣不打一處來,本以為晟峻會替瞞着的,沒想到……自己還真是想多了。
晟峻許是聽出了她的憤怒,在電話那頭盡量用寬慰的語氣順她的毛:“放心,我跟阿姨說了,你和卓然現在只是同事,讓她別放在心上。”
“如果她沒放在心上,就不會這麽突然,随便拽個人出來讓我去相親了。我再掉價,也不至于要去找一個愛吃鼻屎的邋遢鬼。”
“……”對那位相親對象的特殊癖好,晟峻用沉默表示了震驚。
許唯星忍不住嘆氣:“算了,我自己處理吧。”不等晟峻再開口,她已挂了電話。
而在她和晟峻通話的這段時間,手機裏已默默進了一條母親的短信:“別忘了,7點。”
許唯星看着這幾個字,突然有種摔電話的沖動——
許唯星這種時候往往很無奈。其實當年,最初和卓然在一起,她承認自己也有賭氣的成分,父親很喜歡卓然、母親也總誇這孩子天分高又上進,可一旦女兒要選擇和他們口中“天分高又上進”的卓然在一起,父母又是那樣激烈地反對。那時候的許唯星只覺得諷刺,父母離異後,除了塞錢給她,生活上一概沒管過她,她埋怨過,叛逆過,可等到她終于适應這種爹不親娘不愛的生活了,他們又開始這樣肆意幹涉她的人生,他們所謂的“關心”更像是夏天的棉襖、冬天的蒲扇,對她來說只是“多餘”。
可時過境遷之後再回頭看,果真還是應了那句老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家庭背景差太多,總歸是磕磕碰碰、走不到最後的。
電梯在許唯星的走神中“叮”地一聲抵達,許唯星走進電梯,腦子裏還想着待會兒的相親,這時候擡起頭來,才發現電梯裏還有一人。
這人正沉默而平靜地看着她。
這人正是卓然。
電梯門合上了,許唯星依舊還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中悄然滋生出一個想法——
那現在呢?
現在這個年薪百萬、年輕有為的卓總監呢?
卓然見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卻看不穿她到底在想些什麽,便不再糾結于此,只問自己當下最感興趣的話題:“考慮得怎麽樣了?”
許唯星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卓然清楚記得,這是她做出重要決定時特有的小動作——
果然,她開口了:“我待會兒有個飯局,你到時候幫我做件事,我滿意了,就答應讓你住我那兒去。”
“……”
“……”
卓然想了想。雖然猜不到她要自己幫忙做什麽事,但……“成交。”卓然挑眉一笑。
☆、第 15 章
“相親??”
這是自重遇以來,許唯星第一次見卓然露出如此驚訝的表情。
許唯星覺得丢臉極了,卻不得不裝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相親那不很正常麽?”
卓然刻意做一副恍然大悟狀:“差點忘了你已經30了,确實到了可以相親的年紀。”
此時此刻,卓然就坐在許唯星的車上,由許唯星載着前往相親地點,許唯星千忍萬忍才勉強忍下了把他仍下車的沖動,扯着嘴皮子勉強笑了笑:“待會兒就靠你了,拜托。”
卓然很不走心地點了點頭,開始做起了事前調查:“那說說你的相親對象吧。”
“周子廷,29……或者30歲?”許唯星努力回想,但确實記不太清,“學工業設計的,聽說現在在做汽車設計師。”
“行業跟你挺對口。”卓然特別事不關己地評價着。
許唯星無奈地聳聳肩:“确實很對口,我媽就是因為他幹這行,覺得我跟他肯定聊得來,所以對他格外青睐。”
“那你呢?”卓然意有所指地通過後視鏡看着她。
“我?如果我對他也格外青睐的話,就不會找你來做攪屎棍了。”
攪……屎棍?好吧,看在她對別的男人絲毫不感興趣的份上,卓然勉強接受這個身份。
許唯星和卓然到了指定地點,6號桌還是空的,不知道該說母親是太用心還是太吃飽了撐的,還根據她和周子廷的生辰八字、選了個黃金6號位,卓然優哉游哉地坐去了7號桌,留許唯星一人焦灼難耐地坐在這個黃金座位上,看着手表一秒針一秒針地龜行。
偶爾忍不住回頭看看,就看見卓然一杯咖啡擺面前,而他,閑适地支着下巴,欣賞着她的囧樣。許唯星腦中不禁又冒出了他之前的那句“差點忘了你已經30了,确實到了可以相親的年紀”,頓時就失了繼續等下去的耐性——
這麽苦哈哈地等着,好似她真的是個毫無魅力還上趕着讓人把自己廉價收走的老女人,尤其這一切還發生在卓然——她前任的眼皮子底下,這讓她情何以堪?
打個電話給那周子廷,告訴他她得走了,許唯星自認這麽做乙酸仁至義盡,摸出手機正準備撥號碼,面前卻是人影一晃,她對面的座位就這麽被一個樣貌清俊的男人給占了。
許唯星只得暫時放下電話,打量一下面前這個陌生人:“先生,不好意思,這位子是我的。”
面前這男人竟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直接打了個響指把服務生招了過來:“點餐。”
末了才對許唯星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沒想到北京堵車堵得這麽厲害。”
“……”
“……”
“周子廷?”
相較于許唯星的一臉詫異,周子廷只是侃侃一笑:“你好,許唯星。”
“……”
“餓了吧?想吃什麽?”周子廷把菜單推到許唯星面前。
許唯星機械地翻了兩頁菜單,腦子已飛速運轉了無數遍,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把記憶中的周子廷和面前這個人聯系到一起,本能地又擡頭瞄了眼對面。
整容了?還是單純瘦了?當這個疑問在許唯星的腦周轉到第五圈時,她擱在桌上的手機忽地震了起來。
是一條短信:“你再這樣盯着他看,我應該就不用出動了吧?”
許唯星這時才驀地想起那位被她遺忘了頗久的男士來。
對面的周子廷見她看了短信後表情忽的一僵,有些好奇:“怎麽了?”
幾乎是周子廷話音落下的同時,許唯星身後傳來了一聲親切中帶着疑惑的——
“星星?”
原定計劃就該是這樣的,卓然出場,以她的男友自居,她再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母親逼迫不得不背着男友前來相親的包子形象,這次的相親便可徹底泡湯——
可顯然,實際情況和許唯星設想中的有些不同。
周子廷得知她是背着男友前來相親,竟沒有憤而離去,而是上下打量了卓然之後,特別紳士地:“卓先生,你別誤會,這次雖然是父母安排的相親,但我是抱着來和兒時的玩伴敘敘舊的心情來的,正好你也來了,不妨一起吃頓飯?”
卓然征詢似的看了眼許唯星,卻故意忽略了許唯星投遞給他的“不”的眼神,欣然同意道:“好啊。”
于是乎,許唯星再怎麽不樂意,也只好尊重“男友”的意思,坐下來吃完這頓相親飯。
席間自然不可避免地聊到了:“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許唯星:“兩年。”
卓然幾乎與她同時開口,答案卻是:“七年。”
許唯星不由自主地一僵。
他們是7年前在一起的,具體哪天許唯星已經不記得,但她很清楚的記得,他們是5年前的6月15號晚上7點16分的手。之所以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她和卓然徹底鬧崩的那一天,卓然來找過她,看到的卻是她和晟峻在一起,晟峻配合她演的那場戲徹底激怒了他,許唯星還記得那時候卓然幾乎要把晟峻揍殘,最後是她給了卓然一巴掌,卓然才徹底地恢複了冷靜。而晟峻的手表就在那時磕在地上磕碎了,時間永遠停在了那晚的7點16分。
那只壞了的手表是晟峻成功進入民航實習的那一天,她送給他的禮物,至今還放在晟峻的抽屜裏,晟峻說那是為了紀念人生唯一一次被人胖揍,她便也相信了他這番說辭,因為她很清楚,她對晟峻真的只剩朋友情誼。
一個兩年,一個七年,周子廷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倆。卓然倒是臉不紅心不跳的,無奈地笑着,揉了揉許唯星的發頂,眼裏滿是溫柔:“親愛的,你怎麽沒把我倆異國戀的這5年算進去?”
許唯星尴尬地笑着,心裏卻有一淙酸楚緩緩淌過。有那麽一瞬間,她都快要被他說的謊話騙過去了。
是有多認死理,才會在5年的漫長時光裏,一直不去忘記過她,一直不去放棄她?
這頓飯吃到最後,三方都沉默了,到最後多少有點不歡而散的意味——卓然去取車,她在飯店門口等卓然,周子廷則站在她一旁等出租車。
許唯星遠遠看見了自己車子的車頭燈,随着車子越駛越近,駕駛座上卓然的身形輪廓開始透過擋風玻璃直觸許唯星的眼底。
許唯星的心底不受控地泛起了漣漪,卻在這時,周子廷的聲音在她耳邊悄然響起:“他不是你男朋友吧?”
許唯星不得不收回目光看向周子廷。
“他摸你頭頂的時候,你渾身都僵硬成那樣了,這可不是面對男友時該有的反應。”
許唯星被他眼角帶笑、眼底卻暗昧不明的目光盯得發憷,語氣本能地冷硬起來:“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是的話……我不做小三,就算可惜也只好放棄;不是的話……”周子廷的眸光又深了幾分,“我可就要出擊了。”
“……”
“……”
許唯星看着他,仿佛在說:神經病……
☆、第 16 章(補齊)
似乎沒什麽事能激怒他似的,即便許唯星用那樣近乎嫌棄的目光看着他,他依舊和煦地笑:“你的假男友來了,我先撤了,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