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其時,距李滄海來汴京已過去四年,劉娥太後已經病逝,宋仁宗終于親政了。
宋仁宗提拔折家兄弟在殿前當帶刀護衛,幾年來品級還升一級。
近些年來,他們不當值時會來逍遙山莊請教武功。
折繼闵猶其了不起,天資絕佳,便是普普通通的武功到了他手上都能發揮出驚人的威力,若是師父還在世,只怕也要惜才。然而,他卻又無法修習逍遙派幾大奇功了,因為那都是要多年閉關才可修習的功夫。他當着官,皇帝有命時,他如何能閉關不見?
折繼祖不及兄長,卻也是好苗子。不過他究竟也是官場中人,都不能專心練武。
折家兄弟的武功在殿前帶刀護衛中出類拔萃,身邊的同僚們自然會請教。得知他們除了曾在大相同寺請教武僧之外,還得名家指點,不由豔羨。
李滄海本有廣招外門弟子的想法,武俠世界,強大傳承的門派可不能太清高的,與禦前護衛、禁軍中人有這層關系也沒有壞處。就像少林寺這個方外門派,不也和官方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嗎?
……
正值陽春三月,這天折繼闵、折繼祖兄弟帶着十幾個世家子弟或禦前護衛來到逍遙山莊。
李滄海半個月可以指點一次他們武功,今天正是時候。
她與人為善、和氣生財,折家兄弟多帶人來,她也客氣招待。來的這些人多半是官宦人家,講究人情往來,多不會空手而來,李滄海也讓莊內準備着回禮。
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正在莊子後的練武場上虎虎生威舞着一套刀法,崩、劈、勾、挂、砍、抹、跺……各種招式使将出來,剛勁勇猛、矯健有力、神形兼備。
一個涼棚下,一身淡藍色男式紗袍的李滄海正喝着一碗涼鎮酸梅湯,觀看着這個漢子的武功,終于他成套使完,朝衆人作了一個揖。
“還請李掌門指點。”
李滄海微微一笑,說:“倒是套剛猛的刀法,一共六十四招,創這套刀法的人武功原應該和少林有很深的淵源,全套刀法有少林派棍法、金剛掌的影子。把棍法、掌法揉合創出一套完整刀法來,倒是極有天賦的人了。只不過,我見這位兄弟最後五招有些滞涉,只怕将來這五招要失傳。”
秦伯川大吃一驚,又沖折家兄弟的方向瞧了一眼,不知為何李滄海總覺得這位倒不是在看折氏兄弟。
Advertisement
秦伯川道:“李掌門好眼力,我這套刀法叫做‘五虎斷門刀’,共六十四招,由家父自創,家父曾為少林俗家弟子。白虎跳澗、一嘯風生、剪撲自如、雄霸群山、伏象勝獅這五招我還練不到家。”
李滄海笑道:“原來是雲州秦家寨的公子。”
秦仲川的大哥秦伯川繼承了秦家寨,而他則決定以一身武功博個功名出身才來考武舉。秦仲川是去年的武進士,一套博擊刀法,讓他在考場上技壓群雄,他是江湖出身,輸是輸在策論和射箭上面。
秦仲川不禁吃了一驚,這個逍遙派竟然連他的底了都知道,忙抱拳道:“不敢。請問李掌門何以認為家傳刀法後五招要失傳?”
李滄海笑道:“刀法自是絕好的刀法,但人力有極限。這是一套剛猛的外家功夫,又達六十四招之多,其中後五招更是剛猛之極。過于剛猛而自傷,除非有高明的純陽內家功夫,不然後五招你到三十五歲之後少使為妙,不然恐傷壽數。”
秦仲川心中駭然,他父親四十歲創出這套刀法,但是五十一歲便去世了,去世前一年也是天人五衰之象。秦父那幾年武功威震雲州,原本正可以恣意江湖,奈何到四十八歲,他自己竟也使不全五虎斷門刀了。
秦仲川心還有疑問,說:“我修習的少林派內功卻是不妥嗎?”
李滄海道:“‘天下武功出少林’也是有道理的,但是少林是佛家內功,講究一個佛心。便說‘少林七十二絕技’,就是天下極厲害的武功了。然而正因為其殺伐之氣有違佛家本意,是以每練一項絕技必修習佛法化解戾氣,不然長久以往會傷己身。‘五虎斷門刀’剛猛過甚,主殺伐,你們也修佛家內功心法,但是兄臺多半也不修佛法,種種矛盾便難以化解了。據聞天下最精妙的一套剛猛外家功夫是丐幫的‘降龍十八掌’,也只十八招,不可多了,而其中‘亢龍有悔’精妙在于一個‘悔’字。可見無論是怎麽樣的外家剛猛功夫,還是不要鋒芒畢露方可長久。”
忽有一個青年出列,問道:“李掌門,若是兩軍交戰,心中有個‘悔’字豈不是送死?戰場之上豈能自收鋒芒?”
李滄海說:“軍中武藝與江湖有所不同,自是剛猛外功為佳。然而,我聽說過楊家‘三十六路梨花槍’威霸沙場,這算多的了,其中也未必都是剛猛招式,也有走靈巧路子的,組合一起也才也只三十六招;還有我聽說程咬金‘天罡三十六斧’只學了三斧便稱雄隋末戰場。可見太過剛猛殺伐的武功不能招式太多。如‘五虎斷門刀’這種江湖武功要用于戰場上也只能精簡才可不必收斂鋒芒。”
衆公子一聽覺得茅塞頓開,倒不敢小瞧了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掌門。正說着,忽聽逍遙山莊門房傳來消息,有大理天龍寺和少林寺的高僧來訪。
李滄海不由得吃了一驚,她窩在汴京置辦産業,開辦作坊,做生意改變與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關系。她都沒有去參與江湖之事,人家大理天龍寺和少林寺怎麽現在會找來。
當下傳喚現在居于山莊的朱天部、幽天部的統領一起到大堂去,又讓人先好生招待。
一個俊秀清雅的青年男子走至折繼闵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袍。
折繼闵上前對正想下逐客令的李滄海說:“李姐姐,不如我們也過去瞧瞧如何?我們當中不少人的武功還與少林派有些淵源,而天龍寺也是大理皇家寺院,我們是大宋世家子弟,招待大理貴客,也是分屬應當。”
李滄海有些懷疑,但想總不至于有什麽要不利于朝廷的事,就點了點頭。
李滄海領着衆人前往大堂,就見一群的黃色僧衣的和尚已在右邊坐下,其中四個年長的和尚坐在金絲楠木椅上,而年輕弟子們則站在他們身後。
李滄海邁進大堂,在左邊主位坐下,折家兄弟、秦仲川等朝廷中人則在左側尋了位置入座。但也只坐了幾人而已,卻見許多人站在剛才那個清雅男子身後。
李滄海沖着四位老和尚說:“幾位大師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失禮了。”
為首一人站了起來,雙手什十,道:“阿咪坨佛,貧僧等為出家人,不講諸多俗禮,來得冒昧。”
“不知幾位大師如何稱呼?”
那身材枯瘦老和尚道:“貧僧少林了塵。”
“貧僧了緣。”
“無因。”
“無相。”
坐着的另幾個老和尚依次見禮。
李滄海道:“幾位大師有禮了。”
正在這時,一個小和尚忽然指着李滄海道:“師父,就是她,她就算穿成男裝我也認得,是她打傷師父盜走‘六脈神劍’劍譜!”
李滄海吃了一驚,朝那和尚瞧去,說:“我盜了劍譜?什麽時候的事?”
那小和尚面色憤然,瞪着她說:“四個月前,你偷入天龍寺盜劍譜被我師父發現,你二人交手時,你打傷師父逃走。”
李滄海說:“我最近都沒出過遠門……”李滄海正說着,心中一突,不會是李秋水嗎?她們姐妹倆就算氣質不同,現在仍長得有八分像。這小和尚總不可能站在近處看李秋水,遠遠一眼差不多記得形貌,這時見了她這副樣子沒準就激動起來。
那叫無因的和尚站了起來,說:“女施主,貧僧師兄無色身受重傷,但我大理天龍寺也自來和中原武林交好,你若是歸還六脈神劍劍譜,貴我兩派恩怨還能化幹戈為玉帛。”
李滄海背了黑鍋,但是真算起來她逍遙派卻也不冤,李秋水總是派中人,冤的是她李滄海。
李滄海苦笑道:“這其中恐怕有誤會,四個月前我人在汴梁,怎麽可能在大理天龍寺偷劍譜?你們又是如何找來這裏的?”
無因道:“偷劍譜之人說過,大理段氏的武功比之逍遙派差遠了,‘六脈神劍’放在天龍寺,我等也修習不了,不如她取了去發揚光大。”
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百年前威鎮武林,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但是江湖中人也被段氏皇族和天龍寺高手威懾,一般人也奈何不了段氏。這時對方以為在場的都是逍遙派的人,所以明人不說暗話了。
李滄海一頭的黑線汗,只聽無因又道:“大理神農幫據說也臣服于貴派,近來他們往大理商賈銷售逍遙派總壇的貨品與商家多有打交道。我等察訪之下,竟是第一次聽說貴派大名,倒顯孤陋寡聞了。最後總算順藤摸瓜到了這裏。”
原本那些臣服于逍遙派的小幫小派既然涉有生意上的事,自然就不如隐世江湖的時候神秘了,天龍寺背後站的是大理段氏皇族,在大理境內調查如何會查不到此名號?
李滄海苦笑,說:“文以筆亂法,俠以武犯禁,行商賈之事,原是無奈,只想讓諸多門人有個正經營生,少因財帛之事作惡,沒想到卻引來了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