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然後——
“馬萬海兒!你少他媽這麽跟我說話!”
如同踩到了老虎尾巴,馮中岳“噌”的一下跳起來,攢足了的火氣一通亂發,桌子拍得“砰砰”響,那嗓子,那調門兒,絕對的氣壯山河,窗玻璃都給震得“嗡嗡”直顫。
“我得聽你的是吧!你不讓我抽我就不能抽是吧!我為啥要聽你的馬萬海兒,啊?我憑啥要聽你的!我告訴你馬萬海兒,我看不慣你這态度,動不動就戴個眼鏡裝老大,啥呀不行不準的,你拿了個樣兒你給誰看呢!我告訴你,咱們這是兩個人,知道什麽叫兩個人不,你!我!兩個人!那就是我不聽你的,當然你也不用聽我的,懂嗎!說着說着就拉個馬臉你給誰看呢你,跟真會點兒啥似的,其實他媽啥都不會!……”
可能是每個人的溝通方式不同吧,袁朗幾次想起來勸架被高城制止後如是想,便恍然的不再擔心,倒添了幾分看戲的心态,半摟着高城坐得踏實。
反正連怒火的直接承受人都不很在意,笑眯眯的一邊把煙葉重新包好,一邊适時插上幾句“是”“對”“我知道了”,由得他紮着手臂滿屋亂轉。
等馮中岳發洩得差不多了,馬萬海手裏的煙葉也包好了,于是笑眯眯的點頭:“說的是說的是,我改,改啊,但這煙不能抽。”
“又來了又來了,你改不了是不是!”馮中岳再度暴走“我告訴你馬萬海兒,我不用聽你的你明白不明白,你以後跟我說話要用‘能不能’、‘可不可以’、‘好嗎’,商量!要用這詞兒!”
“行,我記住了。”馬萬海把煙葉背在身後,笑得溫柔。
“能不能不抽啊?”
“不能!”
“可不可以商量啊?”
“不可以!”
“不抽行嗎?”
“不行!”
“那你抽吧。”
“不抽!……呃抽!”
…………
這下不止高城,連袁朗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當然,聲不大。
“好了好了,我錯了行嗎,別跟我治氣,孩子都在呢,看笑話。”
眼見馮中岳的臉色又有變化趨勢,馬萬海飛快的把煙葉收進抽屜,趕緊回來道歉,被推開又湊近,再被推開再湊近,終于扶着他坐回沙發裏,陪着笑哄道:“得了,大中午的,孩子們大老遠的來了還餓着呢,先吃飯啊,別的回頭再說。”
“就是就是,先吃飯吧,我們買了不少吃的呢,袁朗還——喲,忘了介紹了。”
看夠了熱鬧,高城适時的站起來助他馬爺爺一臂之力,正說着,卻忽然想起來忘了給袁朗作介紹。
“那啥,馮中岳,馬萬海,都曾是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一軍軍長楊靖宇的部下,獨立大隊大隊長。”高城依次指着馮馬二老,掩不住的驕傲。
袁朗立正敬禮,肅穆莊嚴。
“這是袁朗,特種部隊中隊長,是我……我朋友。”轉過身面對二老,流利的介紹突地卡了個殼,高城臉一紅,停頓了片刻才結結巴巴的說,“那啥……你們都都都知道了吧。”
“知道,當然知道了。”二老對視一眼,同樣暧昧的笑,“你爸打過電話,說得挺清楚。”
“嗯……知道,知道就不用說了,吃飯吃飯,餓死我了。”
高城轉身逃逸,剩下三個人相互微笑,意味深長。
知道,當然知道。就那倆眼神,碰在一起突突的直冒火星,是人就看得出來,還用得着小高電話通知?
馮中岳看看馬萬海,馬萬海看看馮中岳,眼神裏帶着長輩的疼愛與寬容。
然而袁朗也知道了。
知道了高城為什麽看得懂他的眼神。知道了高家父母為什麽會有那種怪異的理解。知道了——什麽叫大恩不言謝。
看來這兩位老人對他來說不但是長輩,更是恩公啊。
10
馬萬海喜歡寫字。
很明顯。
更何況就他們家牆壁上的裝飾來看,他的毛筆字還着實不錯。
所以當飯後的聊天話題被他有意無意中轉移到毛筆字上的時候,袁朗聰明的向他讨了一份墨寶。
馬老很高興,或者也可以說很興奮,當下便抓了袁朗沖進書房,留下嗤之以鼻的馮中岳繼續跟高城閑話家常。
書房挺大,挺敞亮,自然也不能免俗的挂滿了字。
只是那裏面最當中最顯眼的地方,挂了一副極其古怪的畫軸。
因為袁朗研究了足足五分鐘,也沒看明白那上面枝蔓橫插黑白交錯間塗抹的究竟是什麽。
“不錯吧,那是個虎字。”
笑眯眯的看了眼迷惑的袁朗,馬萬海一邊鋪擺筆墨紙硯一邊解釋。
“是我們還在東北帶兵打仗的時候馮驢子寫的。”
“嗯,好,是挺有意思。”袁朗假模假式的點頭,歪着腦袋裝作欣賞的站在畫軸跟前。
忍住笑,馬萬海拍了拍袁朗的肩膀:“不怕告訴你,當年我倆比賽寫字的時候,他就是憑着這幅字贏了我的書法。”
“啥?”袁朗有點愣,不由重新打量起這幅連落筆都找不着的“好字”。
“是啊。通過恐吓,和一筆數目不小的賄賂,我就大瞪着倆眼輸給了這個連字都不會寫的家夥。”輕輕嘆口氣,馬萬海眯起雙眼站在旁邊,“所以我才會把這幅大作挂在這麽顯眼的地方,用來時刻提醒自己,在很多時候,評斷對錯好壞依據的都不是公平,而是角度和——手段。”
馬萬海忽而瞟了袁朗一眼,淡淡的說:“很多時候,人在做決定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選擇那種最安全、最容易被理解的道路前進,以為那樣就是正确。其實對錯哪有那麽簡單,你認為的正确,不一定就是好,你認為的錯誤,不一定就是不好,關鍵還是在你想要對得起誰。是你重視的人,還是大多數的芸芸衆生。”
有時候事情太明顯,容易迷惑。
有時候道理太簡單,容易忽略。
有時候對錯不只是圈和叉的符號。
有時候太重視這個世界的規則,反而忘記了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人,原本就是習慣遺忘的動物,那麽又有什麽必要為了那些早晚會遺忘的人們,來委屈自己。
“小袁啊,你是聰明人,但聰明人更容易犯些幼稚的錯誤,反倒讓人笑話。千萬記住,感情是拿來珍惜的,可不是拿來考驗的。別不信,不怕告訴你,我這可是經驗之談。”擠了擠眼,馬萬海用力拍拍袁朗的肩膀,轉過身提起毛筆,“好了,廢話不多說,你想要什麽字?”
“常相守,常相守就好。”袁朗露出個由衷的笑容,一陣輕松。
馬萬海寫得很快,字也不難,轉瞬間便洋洋灑灑的鋪滿了宣紙。
長相守。
一個有趣的口誤,袁朗接過字的時候想。
一字之差,微妙的引申了的含義,反而更貼合他的心思。
如同被什麽溫暖的氣息填滿了胸口,像是祝福,又像是未來的預示,鼓脹脹的擠壓着他,濾出了心底裏最後那點兒莫名的煩躁不安。
“謝謝。”
袁朗真誠的道謝,卻在剛要将紙卷起來的時候,想到了什麽:“您不用落款嗎?”
“不用了。”馬萬海大手一揮。
“這是你們的長相守,其他的都多餘。”
從二老家裏出來,已經是下午四點以後了。
沒了正午時熾烈的陽光,微風拂過帶起一波波清涼舒爽,尤其是樓道口長年照不進日光的陰濕角落,更是泛起陣陣涼意。
但高城感覺不到絲毫涼爽。
因為當身後的防盜門被關上的下一秒鐘,他便被一股大力推搡着貼到了樓梯口下面的牆壁上,随後就是一具散發着熱量的身體挨近,将他密密的籠罩起來。
熟悉的氣息噴灑在臉頰周圍,濕潤的嘴唇吸吮、舔咬,撬開牙關,極具侵略性的席卷而上,溫柔而又徹底的探索着他的口腔內壁,直到高城的呼吸幾乎急促到破碎,才不舍的拉開距離。
“幹幹幹啥玩意兒,明天明地的犯病哪!”扶着袁朗的肩膀喘了半天,高城才終于均勻了呼吸。
更緊的壓在高城身上,袁朗笑盈盈的舔咬着他耳下的皮膚,輕聲說:“沒什麽,就是想表示下我最最真誠的謝意。”
“謝意?有你這麽表示的麽。”一邊小聲嘀咕一邊紅着臉掙開某人的桎梏,高城整整衣服,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卻在前進了一段路之後,忍不住好奇的回頭。
“你謝我啥啊?”
“沒啥。”袁朗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笑得俗氣又暧昧,“就是謝謝你愛我。”
“誰誰誰告訴你我……那啥你了!我我我我只是……那啥!!不是……那啥!!!”
高城差點沒跳起來,震天的吼聲到了一半又低了下去,左顧右盼硬是說不出那死老A如此自然便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