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
夜已深,凜冽的冬風刮過枯木樹梢,嘩嘩的響聲像是鬼哭般響徹街頭巷尾,青樹縮手縮腳的在彎彎繞繞的小巷兜兜轉轉,忽然間,他似乎感知到什麽,忙躲到牆體轉角處,屏住呼吸,确保自己沒被發現才舒了一口氣。
而轉角的那條小巷站着兩個人,那兩個人一個胖一個瘦,胖的手拿着一柄拂塵,瘦的肩上扛着一個麻袋。
瘦子說:“幹爹,凍死了,要不就撇這兒得了。風這麽大,奴才自己都走不動了,更別說扛着他了。”
胖子雖有脂肪禦寒,但也覺得幹這吃力不讨好的活兒沒意義。“撇這兒算什麽,等人報官麽?沒腦子,好歹也扔口井裏邊去。”
瘦子:“哎,主子為什麽不一把火把他燒了,還非叫咱抗回宮裏去,死都死了,在哪死有什麽區別。”
胖子:“偷懶還這麽多廢話。少啰嗦,辦完差事早點回去歇着,明還得去山廟呢。”
瘦子:“去山廟作甚?”
“王煜還在那關着了,主子說了,把王煜一并料理了。”胖太監說完,便就近走到一口井邊上,指揮瘦子道,“扔下去!”
青樹只聽“撲通”一聲,料想那兩人已經把麻袋丢下去了。他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那兩個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确定他們走遠了,青樹三兩步沖過去往井裏頭張望,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麻袋撈出來。
“醒醒!醒醒!”青樹拍拍王洙的臉頰,“不會真死了吧?”
王洙身體冰冷,青樹便為她搓手,好半天功夫王洙才悠悠轉醒。她眼睛雖然是睜着的,可是卻是空洞的望着一處,青樹看她這種表情有點慎得慌,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剛要站起來離她遠點,王洙忽然抓住他的袖子。
青樹不由得“啊”了一聲,王洙虛弱道,“別叫,扶我坐起來。”
青樹哭喪着臉,“裝什麽鬼啊你,吓死我了。”
王洙渾身酸疼,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被重新組裝了一遍,是深入骨髓的那種疼,青樹讓王洙靠在他身上,王洙有些不适的扭動身子,“我自己可以。”
青樹切了一聲,“你還怕我占你便宜不成,就你這弱雞瘦猴子的樣子,我還看不上你咧。”
王洙想想也是,青樹喜歡男人,對她應該沒什麽興趣,這才放心的靠他緩了一會兒,“青樹,多謝你了,這次要不是遇見你,我都不知道怎麽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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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用謝。”青樹陰陽怪氣道,“要不是認識你們,我也不會那麽慘被抓到四皇子的王府去。”
王洙問,“到底怎麽了?臨別時我不是叫你去投靠我弟弟麽,你到底去沒去,怎麽會跑王府來,我弟弟在哪裏?”
“一下子問這麽多問題,你官老爺審犯人啊!”青樹沒好氣道,“我按着你說的話去找你弟弟,正巧看見一個官服打扮的人把你弟弟帶走,說是要問話,你弟弟挺老實的就跟着人走了,我說你猴精猴精的,你弟弟怎麽那麽傻啊!你們家心眼子都長你身上了吧?”
“少廢話,你聰明,你不也被抓來了嗎?”王洙雖然虛弱,仍然忘不了和青樹嗆聲,沒辦法,當初青樹可是她情敵來着,她一直看他不爽習慣了,現在改都改不過來。
青樹被揶揄了幾句,論嘴皮子,他自知不是王洙的對手,“然後就有個大嬸出現了,她說是你弟的老娘,問那些人要把你弟帶哪兒去,那些人就問她是不是真是你弟的娘,那大嬸一開始還挺高興,估計以為是有什麽好事,就是自己是如假包換的王煜親娘,那夥人一聽這話就要上來拖走那大嬸,那大嬸這才醒悟過來,又說自己和王煜沒關系,不過沒人信了,最後那些人把她也帶走了。我那個時候知道不妙,本來想跑來着,結果身後有個叫‘方喚’的小子忽然大叫了一聲,問我是誰在這幹什麽,就這樣把我也給暴露了。”
幸好他青樹福大命大,憑着臨危不亂的本事,即使見了四皇子他也不發怵,一張巧嘴把自己摘了個幹淨。那四皇子派人查青樹的身世,很快就知道了他是個小倌,又看他面容姣好,心想留着當個玩物也不錯,至此便把青樹留在王府當個使喚下人。青樹善于交往,和王府的下人打成一片,無意中發現了被抓來的王洙,便順手幫了王洙一把。
王洙嘆口氣,秀氣的臉龐在冷月寒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蒼白,“對不住,本來是想找個地方叫你安置下來,沒想到害了你,好在你現在沒事,否則我要內疚而死。”
由于孟詢的緣由,青樹和王洙一直不老對付的,但這兩個人性子有兩點很像,第一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第二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你退一步,我就倒兩步。王洙此時此刻才算和青樹徹底解開心結,青樹能感覺出王洙對自己态度的變化,嘴卻還不饒人,“內疚而死有什麽用,以你的本事不還是躺兩天又活過來嗎?”青樹想起來什麽,亟不可待的問王洙,“對了,你到底用了什麽辦法讓別人以為你死了?當時我也在場,你明明是真的沒氣了啊!”
“就是裝死的藥,吃了以後兩天之內氣息全無、全身冰冷,看起來就像死了一樣,我一個朋友給我的,他怕我在宮裏當差會有危險,所以給我研制出這種藥傍身用。”謝元修給她這藥是怕她哪日身份洩露招來殺身之禍,所以給她這種藥讓她假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她當時沒上心,卻沒料到這藥這麽快就用上了。她和青樹商量好,她吃了藥,四皇子肯定會把她埋了或者扔了,到時還要勞煩青樹把她刨出來。
青樹給她豎了大拇指,“真行,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能發明出來。”青樹想了想,忽然湊過去讨好道,“好哥哥,那藥你還有嗎,我也想從王府早日脫身。”
王洙被那句“好哥哥”叫的一身的雞皮疙瘩,這可真是比女兒家還要媚啊,怪不得是頭牌,頭牌不是你想當想當就能當啊。她估計,她要是真是個哥兒,還真不一定架得住青樹這麽些個花樣,也難為孟詢了,被青樹糾纏這麽些日子還能坐懷不亂。不過,孟詢究竟是何時才發現她是個姑娘呢?
這個問題她估計要親自問孟詢才能知道答案。眼下,她打了個噴嚏,“黑燈瞎火能別在這說麽,我快要冷死了,雖說冬天井水暖一點,但冷風這麽一吹,我都要凍成冰雕了,勞煩把我送去謝家,我給你指道。”
青樹不是個健壯的男兒,可扛着王洙還是覺得小菜一碟,他背着王洙頂着風朝城北的謝府走去,邊走邊感嘆,“你可真輕啊,怎麽跟女孩兒似的。”
“怎麽?你背過女孩?”王洙冷的要命,可是和青樹說話能稍微減少點感官的刺激。
“背過我妹妹。我們從小相依為命,她比我小兩歲,她六歲的時候發高燒快要死了,我就背着她去找大夫,可是我沒錢……”青樹可能是當小倌當久了,總是故意掉着尖細的嗓子說話,可提到他妹妹,他聲音總算正常了一點,最起碼是個舒舒服服的男中音,“她要是還活着,估計也和你差不多大。”
王洙小心翼翼問,“她……死了?”
“誰知道呢。”青樹故作輕松,“我把自己賣給醉風流,醉風流出錢替我妹妹看好了病。不過你也知道醉風流是個什麽地方,我總不能自己當了男妓,讓我妹妹再當了女妓吧?後來我心一橫,就把我妹妹賣給了一個農戶,現在那個村子都不在了,我妹妹……哎,說這些幹什麽。我就是想說,你可真瘦啊,跟個丫頭片子似的。”
王洙不知道怎麽安慰青樹,她一直是很輕視這些出賣肉體的人,不論男人還是女人,可是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和青樹也沒什麽區別。“如果殿下過了這個坎兒,我就去求殿下,叫他幫你找找妹妹。”
青樹笑道,“我沒抱太大希望,你別想用找妹妹威脅我幫你們做事啊!”
話雖是這麽說,可青樹卻十分仗義的把王洙送到謝府,謝元修不在,謝元修的心腹小厮把紀桑田請了出來,紀桑田不問三七二十一就把王洙接進了府裏安頓好。
如今的謝府還不是謝元修當家做主,家裏來了個陌生人怎麽着也是個麻煩,紀桑田自作主張把王洙安置在自己的房間,王洙見紀桑田這等作為便知道謝元修沒對紀桑田瞞着自己的身份。三個人關起門來說話,紀桑田向青樹道謝,“辛苦您了,王洙失蹤的這幾天,謝大哥很着急,可是宮裏出了事,他抽不開身去找人,幸好有您在。”
王洙一聽這話耳朵立起來,“這麽晚了,謝太醫還在宮裏?”
紀桑田當着青樹這個陌生人的面不好說太多,沒過一會兒有丫鬟在外面敲門,紀桑田便出去了一會兒。青樹對王洙道,“這個小姐防着我呢,我要走了,對了,臨走我還想問你,那個藥能不能給我?”
王洙倚在床上一攤手,“沒有了,就一顆,吃下去了。那東西,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吃,對身子不好的。”其實她還有兩顆,只是這藥不能随便給人,不是舍不得,是怕青樹亂來。
青樹很掃興,“那算了,有機會替我搞一顆,叫我早日出了龍潭虎穴。”
王洙微微一笑,“你在四皇子那混的不是挺好?”
“喜歡需要理由,不喜歡不需要理由。”他嘴上這麽說,可他心裏知道,四皇子是個什麽人性,他再混,也辨得出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