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孟詢并不知道蕭狄已經将前情因果告知王洙。對于王洙而言,如果她不知道內宮出事,孟詢這麽久才回來,她興許還能問上幾句,可她既知個中緣由,以她的性子自然不會再相問了,畢竟這等隐晦之事知道的越少反而會越安全。但如今孟詢開了口,就是有意相告,她便問道,“殿下,皇後娘娘沒有為難您吧?”
孟詢笑着說,“母後向來疼我,自然不會為難我,你別擔心。”
“那就好。”王洙站起來,要服侍孟詢擦臉洗漱,“殿下,早些歇着吧,早上您不還鬧着睡不醒了麽。”
“可是我現在有些睡不着了。”孟詢環住王洙細細的腰肢,王洙本能的躲閃,但見孟詢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将頭埋進自己的懷裏,王洙也不再逃避,任由孟詢抱着,只是身體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孟詢說,“洙兒,我以前是不是總罵你,你讨不讨厭我?”
王洙一愣,不明白孟詢為什麽要這麽問,思轉之後,她老實道,“殿下有時候對奴才是兇了點,奴才膽子小,有點怕您,但是說不上讨厭。”每天被人吼被人罵說不讨厭是不可能的,她曾經還動過丢下孟詢自己跑了和直接把他殺了的心思呢,當然這些是萬萬不能告訴孟詢的,她要是說自己從沒記恨過孟詢又顯得太過虛僞,所以便選了一個折中的說法。
孟詢抱王洙的手緊了緊,嘆口氣道,“如果有人總是這麽罵我,我肯定會讨厭他。”
“殿下,奴才知道您是為奴才好才罵奴才的,所以奴才從來不記恨的。”
“我不是,就算別人是為了我好,但是他不順着我,我就會讨厭他。”孟詢說,“我父皇總是罵我,動起肝火來還用茶杯砸過我,差點沒讓我破了相,我當時很厭惡父皇。我一直盼着自己趕快長大,因為長大了就能封王,長大了就會被父皇打發到封地去,到時候天高皇帝遠,再也沒人管的着我。”
“您已經長大了啊,已經到了就藩的年紀了。”按理說,孟詢年紀已經不小了,二皇子三皇子在他這個年紀早就被封王去了封地,五皇子早夭,四皇子和六皇子也被封了王,就藩就在一兩年,而孟詢和他們相差不過兩歲,卻連個爵位也沒有。王洙猜測,要不就是皇後護子心切,大皇子終年不在身邊,便想多留小兒子幾年,要不就是孟詢表現太差,皇上根本不放心他去藩地為王,他要是當了山大王非得攪的天翻地覆的。王洙覺得後者是主要原因。
“可是我現在不想走了,我想一輩子留在京城,想一輩子被父皇打罵,只要父皇能好起來。”孟詢依稀還記得白天時床榻上那張枯老消瘦的面龐,他的父皇向來都只是站在高處對他怒目唾罵,明黃的龍袍中央那條張牙舞爪的龍無不在提醒着孟詢他們并不是尋常的父子,直到他看到他的父皇奄奄一息、油盡燈枯之狀,他才切實體會到血緣至親之間那剪不斷的紐帶與牽連,他不想讓父皇死去,就算母後和大哥都盼望着這一天的到來,他也不想。“洙兒,你願意陪着我麽?我就藩你就陪我上任,我留在京城你就陪我當個富貴閑人,不論我去哪兒,你都跟着我,你願意麽?”
王洙心中酸楚,忍不住掉下淚來,她抱住孟詢的頭,用力點點頭,又意識到孟詢看不到自己的動作,她忍着哽咽道,“殿下,如果您不趕奴才走,那奴才就一直跟着您……”就怕孟詢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後趕她走都來不及。
“蠢貨,我怎麽可能把你趕走。”孟詢的心情終于為王洙一句保證而陰雨轉晴,不知過了多久,孟詢就這樣睡着了,王洙本來想把孟詢送回自己的寝宮,奈何孟詢抱她太緊,她只得服侍孟詢在自己這間小破屋子裏睡下,只希望孟詢第二日醒來不要怪罪她才好。
結果王洙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孟詢的寝宮的床榻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衾被,她一坐起來,賀公公就走過來一臉笑容,“王公公醒了?”
“不敢當,賀公公還是叫我王洙吧。”見賀公公待自己多了幾分慎重,王洙便心知賀公公已窺破個中玄機,她索性大大方方任賀公公打量,又問,“賀公公,殿下呢?”
賀公公道,“殿下破曉時分将王公公抱進寝宮,現在去給皇後娘娘請安了,還吩咐奴才留下來陪王公公說話。”
又去給皇後請安了?“賀公公待奴才有知遇之恩,還請賀公公別這樣說,這樣倒是折煞奴才了。”
Advertisement
賀公公是見過世面的人,也知道京中有不少權貴公子偏好男風,他們家主子生□□玩愛鬧,染上龍陽癖好也不足為奇,對于這些權貴公子而言,王洙不過是個玩意,新鮮過一陣也就被抛棄了,他打算給王洙三分面子,但不意味着他要處處謙讓王洙,如果王洙恃寵而驕,他有的是法子收拾這個不規矩的奴才。但如今的王洙依然還是曾經謙和恭順的模樣,賀公公心裏的不平衡少了很多,這小子是聰明人,也不怪殿下中意,全是他自己的造化,既然對方敬他三分,他也還王洙三分面子,彼此相安無事過得去也就罷了。
~~~
“母後,兒臣也盼望着大哥能早日回京,只是父皇的病耽擱不得,還望母後早日召來太醫院的醫官為父皇診治。”孟詢隔着簾子去看偏殿的皇上,他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病情沒有一分起色。
皇後慢悠悠的捧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她疼愛小兒子毋庸置疑,可這個小兒子天性純真良善,根本不能為她分擔分毫,所以她也不能将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只是道,“本宮聽聞你和太醫院的謝太醫是良交,謝太醫的醫術精湛,論醫術,這天下除了謝太醫的祖父,還能有別人能勝過他去?本宮已經請謝太醫為你父皇多番診治,他也說,你父皇如今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你究竟是不信謝太醫還是不信你母後?本宮是你父皇的發妻,難道還會害你父皇?”
孟詢被皇後噎的說不出來話,皇後聲音緩和了幾分,“老七,本宮知道你一片孝心,只是你要記住,你不光是你父皇的兒子,還是大祁的皇子,理應以江山社稷為重,你父皇若是有個萬一,叫你四哥鑽了空子,免不得要在朝堂上掀起腥風血雨,到時候連本宮也要受到牽連……”
“可,父皇病重這事能瞞得了多久?父皇已經三日沒有上朝,兒臣聽說內閣五位重臣今早在正元殿外跪了三個時辰鬧着求見父皇,這事恐怕瞞不住了……”
“瞞不住也要瞞,瞞到你大哥得了消息回京為止。”
孟詢那時候覺得自己的母後陌生極了,偏他又找不到反駁他母後的理由,只得憤憤而出。
~~~
孟詢氣沖沖去太醫院找謝元修,結果卻發現王洙正在和謝元修說話,王洙眉毛蹙起,謝元修也是臉色凝重。他躲在一側,想去偷聽兩個人說了什麽,忽然聽謝元修怒道,“你這是玩火***!”
“玩火***燒死的也是我自己,跟別人都沒有關系!”王洙不甘示弱,也撩了狠話,兩人僵持不下,尴尬的沉默後,王洙還是率先低頭,“是我不識好歹,謝太醫,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吵什麽呢?”孟詢及時出現,看看像鬥雞眼一樣的王洙和謝元修,好笑道,“一個是太醫院醫正,一個是本殿下近侍,都什麽身份還在這大吵大鬧?”
王洙沒料到孟詢忽然出現,但看他臉色應該是沒有聽到什麽要緊的對話,忙解釋道,“是奴才僭越了,對不住了,謝太醫。”她一個沒有品級的小太監還敢和太醫院醫正叫板,誰看了都會覺得是她活得不耐煩了。
孟詢站到王洙的身邊,頗有幾分站隊的意思,“謝大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這小太監膽子小,驚不起別人吓她,我平時都舍不得吓她,你倒好,還詛咒他要***,”
謝元修狠狠地瞪了王洙一眼,他并不是能被感情沖昏頭腦的人。剛剛王洙告訴他,孟詢将王洙視為男子并與之交往,謝元修便知道要出大事了,他是為王洙好才為王洙想出逃離宮中的計策,誰知道王洙斷然拒絕,還揚言要一條路走到黑,這斷袖她是搞定了。謝元修這等自傲的人,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自然着急上火,一時口不擇言才說了狠話。
“就是,謝太醫,您教訓奴才的時候也要給殿下幾分薄面啊,奴才……奴才好歹也是殿下的人……”王洙面上一紅,露出嬌羞情态,看的孟詢心裏一動,恨不得馬上把自家小太監抱在懷裏。王洙說這話也不是要給謝元修難看,她知道殿下的脾氣,肯定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為難謝元修,她不過是找個機會讨好孟詢罷了。
“就是就是,王洙是我的人,謝大哥總得給我些面子。”
謝元修看着這兩欠揍的人,氣的拂袖而去。孟詢也不管四周有人沒人,一把攬住王洙的腰肢,對她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我本來是過來找他問話的,現在人被你氣走了,你滿意了嗎?”
王洙嗔怪的揍了孟詢一拳,“明明是被殿下氣走的。”
“成,就算是我氣走的,可你剛剛說你是我的人,我想問問,你什麽時候成了我的人的?我碰都沒碰過你,就被你賴上了,我是不是太吃虧了?”
王洙啞然失笑,心想這人臉皮夠厚的,先前醉酒那次強吻她不說,後來更是趁她昏睡偷親她,就這樣還好意思說沒碰過她,臉皮也真是夠厚。
王洙到底羞澀,也不理孟詢的調笑,兩人嬉鬧了一陣,孟詢便問王洙,“你找他來幹什麽了?”
“就是好奇他和紀姑娘的事,過來打聽一下罷了,原來謝太醫和紀姑娘還是青梅竹馬呢……”
孟詢給王洙的腦袋來了一個爆栗,“就愛打聽別人閑事,你很閑是不是?”
王洙點點頭,“是挺閑的啊。”
“跟本殿下回宮,我教你做些有趣的事,也省的你出來給我到處惹禍。”孟詢牽了王洙的手就往回走,吓的王洙一個勁的要掙脫,但是孟詢死抓着不放,王洙心想,這二世祖雖然這兩天受了不少刺激,可是興頭上來還真是膽大包天啊,這要是叫別人看見一個皇子和一個太監手拉手,恐怕他自己的名聲也要毀了吧!不過好在老天相幫,一路都沒碰到什麽人,孟詢得意洋洋,帶着王洙去了他的書房,說是要給王洙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