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賀公公笑着點點頭,問王洙,“咱家知道你以前在銀作局當差,你師父是誰吶?”
王洙眨眨眼睛,看賀公公這如沐春風的表情應該是對她很滿意,現在又問她師父是誰,莫不是要提拔她?
一般小太監剛進宮時都得認個師父或者幹爹什麽的,一則是論資排輩的規矩,二則是找個靠山,背靠大樹好乘涼,出了事也好有人照應。
不過王洙是個例外,她也想有個師父幹爹給她抱抱大腿,可是她進宮的程序跟別人不太一樣。她是鑽了空子成為一名太監的,一番折騰後被陰差陽錯分到銀作局,錯過了認師父幹爹這個環節。
在宮裏這麽多年,王洙本着四處讨好、少摻是非、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賺錢才是王道的原則順順當當活到現在,她四處叫人爺爺,但問誰罩着她?還真沒有。
王洙老老實實說了,說自己只是個在銀作局不受重視的小狗腿,賀公公聽了眯起眼睛,半晌沒說話。
“咱家剛進宮時也是個打雜的,不過咱家運氣好,一開始就跟着皇後娘娘打雜,熬了好些年也沒出頭,直到有了殿下,咱家跟着殿下來了這景德宮,這才做出點起色。”賀公公問王洙,“知道咱家跟你說這掏心窩子的話是為什麽嗎?”
這宮裏能混到這份上的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或者是男人女人都不是的那種人都不容易,發家史背後都是血淚史,王洙明白,忙打個千兒恭敬跪下,“公公是想告訴王洙,只要一心伺候主子,總能有出頭的一天,別的什麽都不要想。”
賀公公笑了,一張老臉擠成個二十六褶的包子,“果然是個聰明人,你小子,好好幹,別給咱家丢臉!”
王洙喜形于色,賀公公這話其實就是暗示她以後跟着賀公公混了。賀公公雖然只是個皇子寝宮的主事,可誰不知道皇上皇後有多寵愛這個皇子?
孟詢可是嫡子,按祖宗家法來,日後這皇位不是立嫡就是立長,大皇子孟理是嫡長子,這皇位十有八九是歸大皇子的,孟詢和大皇子是一母同胞,關系好的很,以後就剩下吃香的喝辣的份。
如果……大皇子出了什麽意外,那麽孟詢身為皇後的嫡出,也是個皇位的有力繼承人……
反正,跟着孟詢這瘋狗混還是不錯的。傻子都明白這個道理,孟詢身邊的人也被貼了金,尤其是這位主事賀公公,尋常人還是要給賀公公幾分面子的。
王洙心想,雖然跟了孟詢不但沒有油水撈,還為了打點掏了不少家底,但好在抱了這個大粗腿,可算是撿到寶了,以後再也不用見到個比她大的太監就點頭哈腰當哈巴狗了。
王洙自從有了靠山不由得心情大好,第二天起的比平時還早,掃清了院子裏的落葉雜塵,又把自己的屋子也收拾了一番,整個人有使不完的力氣。
然後她往懷裏揣了個荷包,備好了馬車,一路暢行無阻的把孟詢和賀公公帶出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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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洙駕車,賀公公和孟詢坐在車廂裏,一出了皇宮大門,孟詢伸了個懶腰,賀公公擦了擦額角的汗珠。
賀公公往車窗外看了一眼,尖着嗓子問王洙,“王洙,這是去哪?這不是去丞相府的路。”
王洙有些心虛,但仍然非常淡定的說,“回公公的話,咱們到丞相府有兩個走法,一條是直接從鬧市穿過去,這條路比較近,半個時辰就能到了,但是鬧市人多,奴才怕出個什麽事……所以奴才自作主張,選擇從少有人出沒的偏僻小巷繞過去……”
賀公公微笑的看着王洙,眼中流露出一絲贊許,可就在這時,孟詢大手一揮,“不必了!就去鬧市!現在,立刻,馬上!”
王洙有些尴尬,和賀公公對視了一眼,賀公公會意勸道,“主子……咱還是早去早回的好……”
孟詢歪頭問,“早去早回?去哪?”
“咱們不是去看許小姐麽……”
“誰要去看她了?”
王洙:“……”
賀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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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公公忽然就意識到了,他們家主子哪是想去看許小姐,純屬是找機會偷溜出宮,可是他明白的太晚了,奴才怎麽都是扭不過主子的。
馬車停在鬧市區街邊,賀公公和王洙下了車,要去扶孟詢下車。平時孟詢去哪裏都是一堆人跟着,伺候的妥帖又周到,就連下個馬車都得有人趴在地上給孟詢當臺階用,現在他身邊就賀公公和王洙,總不能賀公公一把年紀被孟詢踩着當凳子吧?
王洙嘴角抽動,心想自己是造了什麽孽被分到景德宮伺候這混世魔王,她上輩子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王洙趴跪在地上,盡量讓自己的背平整一些,想想自己是一個安安靜靜的凳子。
孟詢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樣,正要踩着人造臺階下馬車,忽然一低頭就有些愣住了。
今兒這臺階怎麽這麽奇怪呢?說不上哪裏奇怪,就是讓人有一種下不去腳的感覺。
興許是這小子太瘦了。
這時,賀公公已經伸出手來讓孟詢搭着下馬,孟詢沒想太多,一腳就踩在王洙纖細的脊背上,随即發出“啊”的一聲大叫……
殿下的人造臺階塌了……殿下摔了個狗吃屎……
賀公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見了什麽呢?
王洙趴在地上,他們家殿下趴在王洙身上,殿下的臉陷在王洙的頸窩裏,嘴唇正貼着王洙的脖頸,兩個人的身子也是緊緊的貼合着……
賀公公覺得自己的太監狗眼都要被閃瞎了。
大祁近年來男風盛行,民風也比較開放,此時,主仆三人又俱是常服,那常服的料子也是質地上好、做工精致的,和一般百姓差別甚大,尋常人一見便可分辨這三人不是普通百姓。這男風在權貴之中流行最甚,過路行人又不知這三人是主仆關系,加之孟詢和王洙此時正在以一種令人遐想的姿勢趴在地上,大家的眼神都是諱莫如深的……
孟詢發現圍觀群衆越來越多,大叫了一聲,賀公公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他們家殿下扶起來。
孟詢發現過路人都對他指指點點,急的面紅耳赤,腦子只有一句話,“都他娘的給我滾!”可是這可是宮外,這可是人前,他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可憐賀公公這麽老成持重的人物替孟詢完成了這項任務,他板下臉,急言令色的罵道,“都看什麽!仔細你們的狗頭!”
衆人罵罵咧咧的散了,王洙仍然躺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
孟詢氣急敗壞,上前粗暴的把王洙拉起來,野蠻的晃動她的肩膀,“你個死閹人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你竟然還敢臉紅!!!”
王洙摸摸自己的臉,是有些燙。
孟詢一把提着王洙的衣領站了起來,一臉崩潰,“你他娘的還敢臉紅!誰給你的狗膽叫你臉紅的!啊?你說啊?你說啊!”
王洙想到剛剛後脖頸忽然被兩片軟軟的、暖暖的東西貼上,王洙都有些醉了。不過她面前這個氣急敗壞的人明顯比她的臉還要紅,耳朵根、脖頸都紅成了一片,就像一塊粉嫩的紅燒肉……
賀公公見事态不妙,小聲勸孟詢,“殿……殿下……您再這樣又把人都引過來了……”
孟詢松開了手,氣鼓鼓的甩袖而去,走了幾步又退回來,惡狠狠的瞪王洙,“你這個死太監,竟然往身上撲香粉!你再撲香粉!本皇子就把你趕出去!把你丢臭水溝裏!熏死你!”
“我……沒……”王洙想說她沒撲香粉,但是被孟詢一瞪,不敢說了。
因為這段小插曲,孟詢一個早上的心情都很不好,賀公公在一邊哄着他,他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王洙不敢靠他太近,怕一會兒又惹了這個瘋狗。
明明被占便宜的是她好嗎?雖然她看起來是個小太監,但她可是如假包換的女孩子啊!沒胸有屁股的女孩子啊!還有一顆正在有規律跳動的少女心呢!怎麽反倒他像個被吃豆腐的黃花大閨女一樣,一會兒嬌羞,一會兒崩潰?
而且,她撲不撲香粉管他屁事啊!他不是瘋狗嘛!又不是瘋牛!瘋牛見紅發瘋,他聞香發瘋?狗鼻子挺靈的嘛!
王洙絕對不會知道,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味道天生就是不一樣的,這就是傳說中叫做體味的東西在作祟。
孟詢産生了幻覺,覺得自己鼻尖到現在還是死太監身上那種淡淡的勾人心魄的香氣,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愛這味道,但絕對忍受不了這味道是死太監身上發出來的。
“殿下,您是不是着了風寒,回宮召太醫給您看看吧!”賀公公見他們家主子總打噴嚏,關切的問道。
孟詢呵斥道,“找什麽太醫!”
賀公公閉了嘴。
孟詢甩下他,朝賣絹花的游行商人走過去,此時,正有兩個妙齡少女在買絹花,掩着袖子對着笑。
賀公公心想,糟糕!他們家主子老毛病又犯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