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十一日(下) (6)
就饒了月兒吧。”
“疼得忍不了?”小卿冷冷地。
“若是師兄命忍,小弟也能忍得。”燕月眼淚汪汪地看小卿。
小卿心裏一疼,想起自己對楊大哥說的話:燕月是小卿師弟,小卿的話他不敢不聽;可是,小卿也是燕月師兄,又何忍逼迫他過甚。
“小月兒,記着這頓打。”小卿用手戳燕月的額頭:“若是真怕疼,就給我記着規矩。”
揮了揮手:“滾回去吧。”
燕月抽着氣,勉強想爬起來。
小卿接着道:“我這屋子裏的損失,按一賠十的比例,從你的月銀裏扣。”
燕月忽然腿一軟,啪地又摔倒了。
☆、秋聲紫苑(下)
燕月在小莫的服侍下,終于穿上一套舒服的純棉的褐色汗衫長褲,趴到柔軟舒适的大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小莫幫燕月忙完,也出了一身汗,便在燕月這邊沐浴更衣,換了一套淡藍色的錦羅長袍,未曾束了盤扣,露出裏面月白的小襖和長褲。
爬上燕月的床,躺在燕月旁邊,揮手讓香溪将沏好的茶和切好的果盤放到黃梨木的矮桌上,端過來。
“恭喜師兄。”小莫躺着,将一顆金黃的蜜桔抛進嘴裏,酸甜帶着清香。
用這種蜜桔泡的茶,味道也是不錯,是小莫最愛的。
燕月趴在柔軟的枕頭上,側了頭,嘟囔道:“恭喜什麽?沒看我給老大打成什麽樣了。”
“師兄得償所願,挨頓打也是值得的。”小莫笑。
“老大打我真是舍得花力氣。”燕月吸着氣,恨不得身上這痛都轉移到小莫身上去才好。
“我但凡在他身邊時,沒有幾日身上是不痛的。” 燕月閉着眼睛恨恨:“老大恁是偏心,對你便不曾下這麽狠的手。”
小莫不由失笑:“師兄可仔細老大知道,以後怕不更‘偏心’地待你。”
“你要告密?”燕月睜開一只眼睛,斜着看小莫。
“小弟不敢。”小莫笑容可掬,卻分明是十分想去告密的樣子。
燕月哼了哼,閉目忍痛:“羨慕老大答應了我和你嫂子的事情?”
燕月說的自然,倒讓小莫有些手足無措:“嫂子……”小莫一臉黑線:師兄,這輕薄之言,你也敢随便說,老大聽了,別說你,連我的臉都得被“掌”成豬頭。
爬坐起來,小莫取了泡在冰塊水中的一枚寒玉球,為燕月眼角的那塊青紫冷敷。
“小莫。”燕月躲開小莫的手,吸着氣,笑:“師兄這裏有個法子,你若是敢用,必定也會如師兄般,心想事成。”
小莫臉色一紅。“師兄,小莫沒有想什麽事情。”
“怎麽會沒有,只是你的事情比我這邊複雜一些。”
燕月示意小莫将那玉球扔了。
“孫劍蘭、歐陽婉兒,嗯,還有紅鸾。果真覺得有些複雜。”
小莫臉色更窘:“師兄,小弟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師兄禀告。”忙着轉移話題。
“是調用天盟人手的事?”燕月打斷小莫的話:“燕傑有說過,這件事情,你們兩個處理就是。”
“是,多謝師兄。”
“你不會是三個都想娶吧?”燕月疑惑地看小莫:“師兄可得提點你一句:你選的這三個女子,可是各個都比蕭蕭精明十倍,你應對得來嗎?”
小莫居然被蜜桔嗆了,咳嗽起來。
燕月正準備繼續教誨,卻看見香溪在門口逡巡,探頭探腦。
“有事?”燕月從回來,就發現香溪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滿懷心事的模樣。
“啊?噢!嗯……”香溪好像忽然失去了語言表達能力,只發出幾個音階。
“燕文回來了?”燕月笑道。這院裏唯一能讓香溪有事瞞着自己的,自然是燕文。
“是。”香溪長舒口氣。燕文少爺,這可是月少爺自己問起的,我可什麽都沒說。
“他打燕傑了?” 老大那裏還給燕傑記着一頓板子,等燕文回來罰呢。想到燕文對燕傑的嚴厲,燕傑必定難逃一頓好打。
“是。是。”香溪點頭如搗蒜:“文少爺将傑少爺拎到紫竹苑去了。這都大半個時辰了,還沒回來呢。”
玉翔和燕傑“無限風光”地用手推車“推”回了五個昏倒的美女,這消息如長了翅膀般,不到盞茶的功夫就傳遍了整個傅家。
傅龍晴笑着提示燕傑:“‘無藥可解’之毒,就是不用藥解。”
不用“藥”,那最常用的便是“水”或者“醋”了。
“用醋即可。”龍晴點頭:“把人送回北院去吧。”龍晴可不想将自己的寒壁居弄得酸溜溜地。
北院的天香苑,如今居住的客人可是不少。
冷小棉因是男客,住所雖然也在北院,卻與天香苑隔了一進院落。
兩個時辰後,冷小棉跨進天香苑的大廳時,冷小襖、龍小趴、溫小寶和唐小豆,以及宛然正準備了香案,等着冷小棉來觀禮。
“從今以後,宛小然就正式成為我們姐妹中的一員。”冷小襖對冷小棉介紹:“我們四小美女,正式更名為五小美女。”
又對宛小然道:“冷小棉,我哥,也是咱們五小美女的發言人和贊助人。”
宛小然看冷小棉:“冷大哥,以後可能會很麻煩你。”
冷小棉笑:四個禍害和五個禍害的區別而已,有什麽麻煩。
“小襖,你哥笑得好奇怪。”宛小然看冷小棉似乎笑得古怪。
“沒關系,我哥這人不愛說話。”冷小襖笑道。
“小君姑娘。”冷小棉高昂的一聲喊,幾乎将正在一旁拈香結拜的五個丫頭都吓忘了詞。
“你們繼續。”冷小棉頭也不回地沖出去。
一條青花石子的小徑上,小君穿着淡紫色的百褶裙,站在一叢芬芳的金黃的郁金香花旁,淺紫色繡襦襖上,系着一條金黃色的蝴蝶結。
“冷公子。”小君輕福一禮。
“小君姑娘,這麽巧,又遇上你。”小棉忙着回禮。
小君忍不住展顏一笑。
“小君姑娘,這個送你。”小棉從懷裏掏出只翠綠的镯子來:“今日多蒙姑娘相救,小棉無以回報,這只玉镯乃是家母所贈,今日就送與小君姑娘,聊表一點心意。”
小君倒想不到小棉忽然要送這麽貴重的禮物,一只玉镯已經有些暧昧了,何況還是他“家母所贈”,小君連忙推拒。
“冷公子?”小君看小棉急出一頭汗來,也有些不忍:“冷公子,這禮物太貴重了,何況今日小君不過是剛巧身邊帶了水囊。”
“正是啊,”小棉激動地道:“若非小君姑娘及時賜予甘甜雨露,小棉就噎死了啊。救命之恩,點水之恩,都當以這玉镯為報啊。”
小君有些無語,什麽跟什麽啊,這是。莫非他體內餘毒還未清。
小棉堅持要送:“在下一片赤誠,若是因此冒犯了姑娘,小棉願以死相謝。”
兩人正推拒間,燕傑正好走了過來。遠遠地看見兩人親熱地說話,燕傑心就不爽,走到近前,見兩人說什麽“甘甜雨露”之類,還有一個玉镯明晃晃地更是礙眼。
“小君姑娘,既然冷公子一番心意,你又何必推辭。”燕傑手一伸,接過冷小棉手裏的玉镯,觸手微涼,晶瑩剔透,倒是個極好的成色。
小君瞪燕傑一眼。
“燕少俠說的有理。”冷小棉感激地看了看燕傑:“小君姑娘,你收下吧。”
燕傑将镯子丢給小君,小君慌忙接住。
“冷公子,這镯子小君真的不能要。小君還有事情要做,少陪。”小君将镯子遞給小棉。
小棉不想接,又去看燕傑,希望燕傑能再美言幾句。
燕傑笑道:“冷公子,看來小君姑娘是不喜歡镯子,你若讨佳人歡心,也該先問清楚才是。”
小君臉色一紅,随即有些惱怒,氣燕傑言語輕薄。
“燕少俠,小棉送這個玉镯,是一片赤誠,決無輕薄之意。”冷小棉看着小君羞怒的模樣,有些後悔,對小君欠身道:“是小棉思慮不周,讓小君姑娘為難了。”
燕傑卻哈哈一笑道:“冷公子不必在意,小君姑娘豈是那種小氣之人,她本就是個熱情的姑娘,若是能得冷公子垂青,也許也是一樁美事。”
“你……”小君氣得淚盈于眶,身子都直哆嗦,臉色也白了起來,只覺心上一陣陣地疼。沒錯,我是喜歡你,你即便不屑一顧,也沒有權利任意踐踏。
小君轉身要走,燕傑已經對不知所措的冷小棉笑道:“冷公子,你看,小君姑娘到底還是收下了那玉镯不是。”
原來小君氣怒之下,竟忘了手裏還拿着玉镯。
“燕傑,你不要太過分。”小君倏地轉身。
“我過分?”燕傑笑道:“我其實只是想給兩位幫忙,既然郎情妾意,又何必遮遮掩掩。”
“你胡說。”小君的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出來。
“這有什麽好害羞的。”燕傑無視小君的淚:“你客居傅家也有段時間了,自該為自己的将來打算。冷公子,也不錯。”
冷小棉忽然攔到小君身前,對燕傑道:“燕少俠,你剛才的話,侮辱了我,也侮辱了小君姑娘,我倒沒什麽,但是,你必須向小君姑娘道歉。”
“侮辱?”燕傑嘴角一揚:“你們在這裏拉拉扯扯的,自己不顧體統,做得出來還怕人說嗎。”
“你……”,冷小棉忽然搗出一拳,直擊燕傑面門。
燕傑被冷小棉打中,吃了一驚,随即一腳踢過去,将冷小棉踢倒在地。随即又撲過去,冷小棉也不示弱,抱着燕傑的腰,兩人便滾倒在那一大叢郁金香花叢中。
小君半天才反應過來。燕傑和冷小棉已經如市井無賴般,你打我一拳我踢一腳的打了起來。
“冷公子……燕傑……”小君又吓又急,眼淚倒沒了。
冷小棉被燕傑踢得幾個踉跄,差點撞到小君身上,小君臉忙閃開,燕傑又沖上來,将冷小棉撲倒在地。
可憐那一大叢郁金香花,被兩人翻滾踩踏,弄得一塌糊塗。
“你覺得你哥會贏,還是你家燕傑會贏啊?”
五個漂亮的小丫頭,一臉興奮兼好奇,在一旁指指點點。
“在理智上我希望我哥贏。”冷小襖也很矛盾,“但是在感情上來說,我當然希望燕傑會贏。”
小君驚訝地看着這幾個來看熱鬧得丫頭,覺得自己和她們好像沒差幾歲啊,難道真是三歲一個代溝,自己與她們無法溝通了。
忽然,小君的目光落到正走來的兩個藍色長袍的少年身上:“燕,燕文少爺。”小君有點嗑巴。前面一臉嚴肅地正是燕文,他身後随着一個俊逸如出塵之月的少年,正是玉翎。
此時,燕傑正占了優勢,将冷小棉死死按在身下:“你服不服?”
冷小棉死命掙紮:“不服,不服,是你無理取鬧、誣蔑小君在先,你就是打死我,也得給小君道歉。”
燕傑抽出手來,噼哩啪啦地往冷小棉屁股上狠揍:“不服,老子就打到你服為止,也不掂掂自己斤兩,就敢替別人出頭了。”
燕傑打得很有感覺,洋洋得意。
“燕文少爺。”小君慌忙行禮,而且不自覺地想擋到燕文跟前。
可惜,燕文如何認不出那滾在地上,正狠揍別人,還叫嚣不止,一身郁金香花瓣的痞賴少年,正是自己的寶貝弟弟燕傑。
“燕傑別打了。”小君慌忙提醒燕傑。
“要你管。”燕傑正打得興起,順口答,随即忽然感覺似乎有一陣冷風吹過,擡起頭,目光對上了一雙蘊含怒氣的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
“哥……哥,哥……”燕傑不禁聲音顫,人都開始哆嗦。
“可以停手了嗎?”燕文在人前的時候,還是很給燕傑面子。
“是。是。”燕傑退到一邊,冷小棉也爬了起來。
大家尴尬地見禮。
冷小襖看看燕傑哥哥,再看看一身泥土,鼻青臉腫的自家哥哥,心裏立刻替自己不幸:“同樣是哥哥,為啥人家那哥哥那麽有哥的樣子啊。”
看燕傑小心謹慎跟在他哥後面離去的背影,小君嘆了口氣,将手裏的玉镯遞給冷小棉:“對不起。”
冷小棉尴尬地接過來,也不知再說什麽好。
冷小襖才瞪了冷小棉一眼:“你幹什麽?作為客人居然和主人打架,冷家的臉都給你丢盡了。”
狠狠狠狠地瞪冷小棉:“等我回去告訴爹,看爹不扒了你的皮。”
小君聞言嘆息:“現在要被扒皮的,可是你家燕傑了。”
☆、雲淡風輕(上)
燕傑和玉翎并肩走在燕文身後,玉翎幾乎可以聽到燕傑的心怦怦跳得厲害,用餘光看看燕傑,果真見燕傑的冷汗已經順着臉頰往下淌。
玉翎也害怕燕文師兄,即便替燕傑擔心,也不敢說話。三人走在路上,悄無聲息。
轉過兩進院落,燕文忽然停住腳步,燕傑心裏剛打個冷戰,燕文已經一腳踢到燕傑腿上,燕傑撲通一聲,雙膝重重砸在石子路上。
“哥,燕傑知道錯了。”燕傑吓得幾乎都感覺不到膝蓋上傳來的劇痛。
玉翎忙跟着跪地,垂頭。
燕文看着弟弟,再看看玉翎,喝道:“燕傑去紫竹院跪着去。”
燕傑和玉翎都吓得哆嗦,玉翎大氣也不敢喘,燕傑連呼吸都感覺困難了。
顫抖着應了是,燕傑腿發軟地往紫竹院去。
玉翎忙道:“燕文師兄若沒別的吩咐,玉翎告退。”
走出幾步,燕文忽然喝道:“玉翎。”
玉翎心裏正盤算着要找誰來救燕傑的命,被燕文一喝,差點絆倒在石子路上。
燕文冷哼道:“你可是想着找人來給燕傑求情。”
“玉翎不敢。”玉翎欠身,一頭冷汗。
燕文冷哼道:“你也紫竹院跪着去。”
傅家的紫竹院在傅家西園的最裏側,臨山近水,大片大片的湘妃竹彙集成一片碧綠的竹海。
這朝代的人,特喜歡梅、蘭、竹、菊,花中四君子。梅高潔傲岸,蘭幽雅空靈,竹虛心有節,菊冷豔清貞。簡單地說,梅蘭竹菊的品質便是傲、幽、堅、淡,都有自強不息,清華其外,澹泊其中,不作媚世之态的特質。
傅家也不例外,大大小小的院子園子中,這四君子的身影必定存在。尤其是竹子。傅家整園均以竹為景的便至少有三處所在。
一處在錦繡園那裏,一處是翠竹軒,另一處便是這紫竹院。這三處園子,雖然都中的是竹子,竹與竹之間卻是大不相同。
翠竹軒那裏自然石綠竹、翠竹為主,紫竹院裏自然是以紫竹為主,經年的紫竹成林,另外最多的便是湘妃竹。
“斑竹一枝千滴淚”,這些美麗的竹子,傳說是舜帝的兩個妃子娥皇和女英的淚灑落在竹子上而成的,也稱之為淚痕竹,竿部生有美麗的斑點,是制造竹家具的上選之材。
紫竹多用于觀賞,但是因為竹材較堅韌,也常被用來做釣魚竿、手杖等工藝品及簫、笛、胡琴等樂器用品。
而與燕傑接觸最密切的,并不是釣魚竿或者什麽樂器,而是讓他深惡痛絕,又不得不咬牙在其下痛苦掙紮的紫竹杖。
燕傑自小最怕的便是大哥将他拎到這裏責罰。現成的竹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邊竹林邊上,是一泓清泉,泉水清澈地漾出,溢滿這一大片流鋪滿潔淨的鵝卵石的石潭,緩緩地流向那一片竹林和旁側的觀梅臺。
青石圍堰着的是三株百年的腰身粗壯的梅樹,散落在觀梅臺上。虬枝糾結的樹幹,梅花盛開時,漫天的梅花會掉滿整座水潭。
水潭中的水,據說是引自地底寒潭,即便盛夏,水亦冰冷刺骨,卻常年不冰,而這三株梅樹,正是因了這寒潭水的灌溉,而百年滋潤、茁壯。
燕傑端正地跪到一株梅樹下,看着旁邊青石桌上,黝黑地,一米多長的紫竹刑杖,手心裏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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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月趕到紫竹院的時候,門口就見到一臉焦急不忍的玉翎。
“師兄,你可是來了。”玉翎忙對燕月見禮:“燕文師兄令我站在這裏,不準移動。”
哼了一聲,燕月道:“跟着來。”
領着玉翎穿過回廊,轉過垂花門,就聽得噼裏啪啦地竹板子打肉的聲音,以及燕傑強忍的抽噎聲。
聽着這聲音,燕月就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更疼了。
燕傑正被打得昏天黑地,淚眼模糊處,一襲藍色長袍映入眼簾,再不顧哥哥還掄下的竹杖,幾步爬過去,哭道:“師兄,救命,小傑要被大哥打死了。”
燕文想不到燕傑竟然敢爬走,呆了一呆,更加暴怒,拎着竹杖喝道:“燕傑,你膽子果真大了,還不給我過來。”
燕傑躲到燕月身後,手死死抓住燕月長袍,哭求道:“大哥別打了,小傑知道錯了,小傑要疼死了。大哥饒了小傑吧。”
燕月痛得直吸涼氣,燕傑抱的那裏,還有老大剛打的傷呢。
“燕文。”燕月微笑着,如沐春風:“燕傑有錯,你教訓也該教訓,他還小,你慢慢教他。”
燕文是受老大的吩咐,責罰燕傑,燕月也不敢斷然就命免了責罰,倒是難得地對燕文客氣。
“是,師兄說的是。”燕文欠身:“只是燕傑這膽子實在太大了,若非是他擅離職守,玉翔如何會為人所趁,必定該好好教訓,才能讓他知道任性而為的後果。”
燕月有些赧然,這擅離職守的罪名,貌似很耳熟,好似自己剛因為這罪名挨了一百棍子。
“是該教訓。”燕月輕咳了一下:“你這番打也不能算輕了。”和藹地看了燕傑一眼,維持着輕松地笑容,卻在心裏罵:燕傑你個死孩子,幹嘛用那麽大力抱我的腿。
“是。”燕文恭敬地道:“可是師兄想必不知,今日燕傑還對小君姑娘口出惡言,又與來府中做客的冷小棉如地痞無賴般打作一團。”
燕月頗有些驚訝,看瑟縮在一側的燕傑,再咳了一下:“是該重重責罰。”
“是小傑的錯,小傑真的不敢了。”燕傑忙叩頭認錯:“大哥打得好重,小傑受不住了。”嗫嚅了一下,還是小聲道:“是那個冷小棉先動手的。”
“你還敢說!”燕文斷喝一聲,吓得燕傑又把頭縮了回去,手上也不自覺地更抱緊了燕月的腿:“師兄救我。”
“你還敢讓師兄救你,打人的時候怎麽那麽有本事!”燕文一抖手裏的竹杖:“還不給我跪過來!”
燕傑到底還是害怕哥哥,一面不停認錯,一面只得從燕月身後爬出來:“大哥輕些打吧,小傑真的知道錯了,不敢了。”
燕傑認命地爬向大哥,還是忍不住回頭,眼淚汪汪地看了一眼燕月。
燕文已經冷喝道:“磨磨蹭蹭地幹什麽,還不跪好!竟敢抗刑了,今兒非打死你不可。”
手裏的竹杖掄圓了,用力往燕傑早已血跡斑斑的臀部砸去。
燕傑已經繃緊了肌肉,等待那疼痛地再次侵襲,可是,啪地一聲,竹杖是落了下來,燕傑竟然沒覺得疼。
因為這一蘊含着燕文怒氣的竹杖,打在了燕月的胳膊上。
“師兄。”燕文慌亂地叫道。
燕月本想抓了竹杖的,卻忽然改變了主意,握拳用胳膊硬受了這一擊。
燕文是師兄,也是燕傑大哥,自然有權責罰燕傑,況且燕傑的确是做錯。燕文責罰燕傑,他常予以包庇,已是不妥,他無論如何更不能在燕傑和玉翎面前,讓燕文難堪。
所以,燕文這一竹杖便實打實地砸在燕月的胳膊上。
燕月痛得心裏一絞,卻依舊笑得和藹:“燕文,你這竹杖可是打得不輕。這次就饒燕傑一遭吧。”
說着話,伸手抱起燕傑:“我帶他去上藥。”
燕傑蜷在燕月溫暖的懷抱裏,感覺自己總算回魂了,從燕月肩膀上探了頭,看着還拎着竹杖的自己哥哥,依舊是鼻子發酸:“謝大哥教訓。”
………………………………………………
回到燕傑的房間,香溪早準備好熱水和幹淨的棉布。
燕傑一開始只是哽咽,待玉翎幫他清洗傷口時,便開始哭泣,随後索性大聲哭鬧起來,一會喊痛,兩會不要上藥地,手腳撲騰,弄得玉翎一身汗。
燕月本是一直負手站在窗邊,待燕傑又大聲喊痛,拒不上藥的時候,一聲不響地走過來,拽過燕傑,揮起手來,對着燕傑慘不忍睹的屁股,啪啪啪啪地拍起來。
燕傑先是一驚,然後就被劇痛所激,“敖”地一聲慘叫出聲,掙紮着求饒:“師兄別打了,小傑不敢鬧了,小傑錯了,小傑聽話了。”
又狠拍了幾下,燕月才停了手,“還委屈嗎?”
“不敢。”燕傑快喘不上來氣了,卻不敢有一絲猶豫,看着燕月劍眉一軒,忙又道:“不委屈,不委屈,大哥打的對,師兄也教訓的是。”
“收聲。”燕月冷斥道:“再敢亂動一下,或呻/吟呼痛,我便喊燕文來再打你一頓。”
吓得燕傑眼淚都不敢掉,乖乖地任由玉翎清洗傷口,上藥。
“謝謝小翎。”都收拾好了,玉翎拿了一床薄被,給燕傑蓋上。玉翎愛幹淨,便告退回去沐浴更衣了。
香溪進來收拾幹淨,又送了參茶上來。
燕月端着參茶走到床邊,喂燕傑喝了。
燕傑輕舒了口氣,埋怨道:“師兄怎不早些過去,大哥把燕傑吊樹上打呢。”說到這裏,眼淚幾乎又要掉下來。
燕月輕輕敲了燕傑腦袋一記:“打你活該。在府裏跟客人打架,真出息了你。”
燕傑揉了揉被燕月敲過的地方,賭氣不說話。
燕月伸手又敲了敲燕傑的頭:“沒丢你師兄我的人吧?”
“當然不會。”燕傑揉了揉頭,擡起下巴,對燕月笑道:“小傑打架什麽時候吃過虧啊。”
燕文來看燕傑的時候,燕傑已經睡熟了。
燕文輕輕摸摸燕傑的頭,又幫他掖了掖被子。
“哥。”燕傑呢喃,臉紅嘟嘟地可愛。不知是在夢中,還是真的感覺到了燕文的到來。
香溪早都乖巧地拿了一床被和枕頭來,放到燕傑床斜對側的榻上。又将一壺紅棗無花果茶放到榻邊的八寶幾案上。
每次燕文打了燕傑,夜裏都要在燕傑的房間睡,因為燕傑夜裏會渴,要喝水,迷迷糊糊地,卻不願醒。
即便是燕傑極低聲的呢喃,燕文也會立刻從夢中驚醒,端了茶給燕傑潤唇。
輕掩了房門,香溪嘟嘴:“為啥燕傑這麽命好,月少爺和文少爺都疼他疼得不行,将他都慣壞了。”
☆、雲淡風輕(中)
大明湖的秋天來的遲,終于也還是來了。
一場瀝瀝的小雨打落了初秋的第一片葉子。昭示着成熟季節的到來。
藏在葉後的果實,忽然就熙熙攘攘地露出了頭,熱熱鬧鬧地壓彎了樹枝,表達着沉甸甸地喜悅。
小井只是苦笑。覺得身上似乎連一絲氣力也沒有了,而膝蓋和屁股上傳來的清晰的疼痛,又讓他不得不勉勵支持着搖搖欲墜的身軀,盡量地跪直。
受罰時偷懶?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即便一個人在漆黑的雨夜裏,跪在影壁這裏已經快三天了,小井依舊不敢稍有松怠。心裏無數次地反省了自己的錯誤,祈求小卿老大能早些赦免了自己。
溫暖的太陽終于将陽光透過清亮的雲層灑到小井身上時,小井雖然在冷風中依舊冷得徹骨,心裏卻還是充滿了喜悅:又熬過了漫長的一夜。
輕快的腳步聲傳過來。小井的心情立刻随着腳步聲跌宕起伏。
晨曦裏,小莫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過來。
小井看着托盤上的兩樣東西,開始哆嗦。
一盅參湯,一根黝黑的紫藤杖。
小莫看着小井越發蒼白的臉色,心裏嘆了口氣。将托盤放到旁邊的玉石凳上,端了參湯,蹲□子,送到小井嘴邊。
小井昨日淋了半宿的雨水,嘴唇倒還濕潤。參湯滾熱,打開蓋子,立刻冒出熱騰騰的甜香氣。
一小盅參湯,小井一氣全喝下了肚。立刻暖洋洋的舒服。
小井舔舔唇,真想再喝一碗。
小莫已經放好了湯盅,取了藤杖過來。
小井明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仍是躲過一分算一分。
小莫嘆了口氣,用藤杖點點小井的腰:“褲子褪了。”
小井動動僵硬的手,乖乖地褪下褲子去,彎了腰,手撐地,擡起臀部。這幾下簡單的動作,讓小井跪僵的身軀傳來一陣陣強烈的酥麻,然後是酸痛,劇痛。
随着藤杖破空的聲音,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小井忍不住全身一顫,膝蓋上立刻傳來的刺痛,讓小井差點呼出聲來。這三天來,已經是第六次品味這種疼痛的折磨了。
小井的眼睛裏起了霧氣,又消散,又起了霧氣時,小莫已經收了藤杖,替小井提上褲子時,觸摸到小井冰涼的肌膚,不由心疼。
整理好小井的長袍,蓋住已經血跡斑斑地長褲,小莫按規矩吩咐:“跪直了。”
小井應出一個是字,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
“老大今兒會去給師父請安。”小莫終于忍不住,輕聲地洩露了這個信息,才收拾東西離去。
“老大終于要出這個院子了。自然也能到影壁這裏看到我了。”小井終于盼到了曙光。刑滿在即啊。老大被師父禁足,便連二門影壁這裏也曾來,當然看不到可憐的自己。這回好了,終于有機會結束“求雨”了。
小井心裏盤算,面色依舊沉肅,規規矩矩地跪得筆直。
小井看見老大小卿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小井忙跪得更直,頭就垂得更低,只是略用了些氣力,小井渾身的皮肉還是發出了抗議,尤其是膝蓋和臀部,劇烈的疼痛讓他又出了一身冷汗。
臉色就更蒼白。在黑色長袍的襯托下,想必看起來很是可憐,有些搖搖欲墜。
小卿看着心裏又氣又疼。居然為了一枚什麽絕品的花球,惹出這許多事來。平日裏縱着你有自己的喜好,可不是讓你玩物喪志的。
“跪夠了嗎?”小卿問。
小井當然不敢說夠了,只是規矩地認錯:“是小井的錯,老大教訓的是。”
“小井不該……耽湎于物,以致落人把柄,再生出其他事情來。”小井斟酌着措辭。
“你還知道?”小卿擡腿踢到小井膝蓋上方,用力不大,可若非小莫扶了一下,小井非撲倒在小卿身上不可。
痛……小井臉色煞白:“是,小井知道錯了。”
“若有下次,你便一直跪着不用起來了。”小卿淡淡地吩咐,目光掃過其他弟子:“你們也是一樣。”
所有人立刻屏息凝氣,齊齊恭敬地欠身應是。
“滾回房去吧。”小卿終于饒了小井,昨既然已經都下了雨了,小井這“求雨”之舉也算功得圓滿。
“沒我的吩咐,哪都不許去。”
………………………………………………
請早和請晚的時辰都是固定的,輩分越低的,便需起的更早,睡得更遲,這是一般人家的規矩。
小卿帶着師弟們跪在傅龍城院子的二門前,等着給師叔們請安。然後再和師叔們一起穿過三進院子,到師父的正房門前的庭院裏跪候,等着請早。
過了盞茶時候,三叔龍晴和五叔龍星走了過來。
龍星自然是一早起來,先去三哥那裏請了安,然後與三哥一起來給大哥請安。按規矩,龍星只需在三哥前面,到影壁這裏恭候就可,不必去龍晴的院子裏,只是因為龍星自小跟着龍晴,所以養成了這個習慣。
兩人自然遠遠地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幾名侄兒。龍晴不由溫和一笑,龍星則将目光冷冷地落到小卿身上,沒說話。
“三叔金安,五叔金安。”小卿和衆師弟恭恭敬敬地行禮。
龍晴笑道:“起來吧。”
小卿應道:“是,謝三叔,五叔。”應完後,大家起來站在一旁。
小卿待大家都站好了,又屈膝跪地道:“小卿多謝三叔,五叔。小卿自己犯了規矩,還連累三叔、五叔被師父責罰,小卿惶恐。”
龍晴溫和地點了點頭:“以後少犯規矩就是。”知道小卿不可能不犯規矩,龍晴對這個侄兒也實在疼惜,心疼他被大哥責罰。
小卿本想謝過兩位叔叔起來,看五叔沉着臉沒說話,便跪着沒動:“是小卿的錯,請五叔教訓。”
龍星心道,你還知道啊,害我挨了板子倒沒什麽,還拖三哥下水,害三哥被大哥打得那麽重。
擡手想給小卿一個耳光,想起是在大哥院子,便改掌為掐,掐着小卿的臉,道:“你倒是慣會取巧,平日裏也不見你帶着師弟們跪候我和三哥。”
小卿被五叔的舉動,弄得好不狼狽,又不敢躲,只得求道:“小卿錯了,以後都跪候就是。”
龍星冷哼道:“不必,若是勞你跪候,不定還要被你拖累多少板子呢。”嘴裏說着話,手卻不松,反倒擰得用力,大有報複自己被大哥擰臉之勢。
龍晴不由失笑,龍星啊龍星,你還有沒有點當叔叔的樣子,給大哥看到你為老不尊,又少不了一頓教訓。再說了,就是小卿趴着給咱們請安,咱們因為他的拖累挨的板子也不見得減少啊。
其實龍星年齡與小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