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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這也太娘娘腔了吧。随後又想到,自己不正是個女子。這種嬌媚的舉動再正常不過。然後,只覺胃裏一陣翻騰,幾乎又要嘔吐。

房門輕叩,宛然和冷小襖攜手而入。

宇文蕭蕭不知自己該擺出什麽面孔才好,一時呆在了那裏。

“姐姐,我和小襖特意給姐姐拿了裙子來。”晃着手裏一條鮮豔的低胸性感紅裙,宛然帶着笑的呼喚,終于讓蕭蕭成功地“嘩”地一聲,吐了出來。

宛然和冷小襖一邊捂着鼻子,一邊還是忍不住笑地退了出去。

冷小襖來看笑話,諷刺自己,這也倒罷了,誰讓自己曾和她有過不太愉快的過往,但是,宛然妹妹,你我總是骨肉之親,你這樣是否太過分了。

與玉翔回來後,聽說蕭蕭是女子,宛然先是不信,随後震驚,再後就狂笑,要不是自小對這個“哥哥”還有幾分畏懼,幾乎就想要來脫她的衣服驗明正身。随後,就跑到冷小襖的房中,密切會談大半個時辰。

然後,居然帶着件低胸的女衣過來。宛然妹子啊,你就覺得這事這麽可樂?

蕭蕭郁悶,确實挺可樂的……

但是,那你不應該表現得那麽明顯吧?才多久的功夫,你就與冷小襖那個賤人撚熟至此?咱們畢竟作了十多年的兄妹。如今我雖不是你哥,可還是你姐不是。

嘩……蕭蕭差點沒将自己的苦膽吐出來。

…………………………………………

朗朗乾坤。風和日麗。

正如傅小卿所料,一早開門,師父傅龍城“速返”的命令飛鴿而至。而且還有一則令燕月喜出望外的敕令:命燕月随小卿同返傅家,折回關外的行程可延後一月。

小卿經過考慮,決定将蕭蕭暫時帶回傅家,畢竟她中毒不輕,時日也不短,而且休夫人留下的“鳳丸”也數量不多,還需要三叔的妙手回春。

蕭蕭和燕月同時對望,眼眸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欣喜。

宛然自然跟着玉翔,小卿也不放心她自己回到宇文家去。雖然,他與如今的宇文敬已有協議,宇文宛然還是他宇文家的大小姐,但是這個宇文公子……看來還需要另作打算了。

冷小襖離家本就是來找宇文蕭蕭“休夫”的,如今她似乎已經開始準備“另覓新夫”。她看着燕傑,難得乖巧地向小卿要求去大明湖給“傅叔叔請安”。

小卿哪能駁斥她的一片孝心,反正冷小棉不知跑去哪裏,就先将冷小襖帶回傅家。

楊榮晨當然也要去大明湖看看傅叔。楊浩威自然随侍。

所以酉時三刻,浩浩蕩蕩的一行人開拔往大明湖進發。

小莫、浩威陪着楊榮晨和小卿同乘一輛馬車。

宛然、冷小襖和玉翔燕傑一起。

玉翎和燕月一起,還有蕭蕭。

原本是安排三個女孩子一車,由玉翔照顧的。但是蕭蕭卻無論如何不願意與冷小襖同車,冷小襖也是如此,所以蕭蕭想與燕傑換下位置。

小卿看了滿臉通紅的蕭蕭,再看看故作深沉垂首沉思的燕月,竟然準了。當然,這一舉動,令楊榮晨皺眉良久。

雖然坐墊極其柔軟,還有幾個更加柔軟的靠墊。蕭蕭依舊不敢坐,不敢靠,用十分別扭的姿勢半趴靠在軟榻上,卻翻看着手中握着的一冊《顏氏家訓》,用心記誦。

昨日因為此書被打腫了屁股,現在還不能好好地坐着,蕭蕭對這本書已經是完全地深惡痛絕,可又偏偏片刻不敢離手。

燕月含笑靠在車壁上,看着蕭蕭,手中一枚銅錢在他手背手心上翻滾,姿勢潇灑已極。他知道蕭蕭經過昨日的教訓,再不敢将老大的話當耳邊風,那乖巧的模樣倒看得他有些心動。

蕭蕭終于被燕月手上的銅錢所吸引,忍不住伸手去抓,卻總是堪堪地落了空,而燕月靈活的手指依舊将銅錢在手背上跳着舞蹈。

蕭蕭雙手去抓,車身微一晃,她的姿勢不穩,差點掉落軟榻,燕月已伸了左手将她抱住,整個身子正好跌入燕月懷中。

蕭蕭待要掙紮,又怕動作太大,讓車轅上的玉翎聽到,只好一動不敢動地趴着。燕月身上,甜滋滋的果香熏得她的臉如蘋果般紅透。

“你這樣,難道不痛?”想起昨天晚上,燕月被小卿的那頓狠打,心裏略有些心疼,自己這樣壓着,他的後背和臀部可都靠在了車壁上。

“恩。”燕月感受着懷中蕭蕭的柔軟,同時忽略背臀部的刺痛。

“你這是在欺負我。”蕭蕭萬分別扭,又不願意離開燕月的懷抱,很舒服,也很溫暖。自己被人抱在懷中的感覺早都忘了。也許從四歲還是六歲,就沒人再抱過自己。

燕月也在感覺,這就是抱着女人的滋味嗎。心裏想笑。手輕輕地撕扯蕭蕭的衣服。

蕭蕭震驚。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幾乎還震驚如在夢裏。可是胸前一涼,燕月已經扯開了她的衣襟。

她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如何是好。驚叫?推拒?給他一耳光。她到底還是什麽也沒做,直到燕月将她胸前的束縛完全解開。

“你不要再帶着這種東西。”燕月将那團白色柔軟的絹布收到懷中。燕月的手已經滑着蕭蕭頸上的微微凸起,到光潔的鎖骨,再往下,輕輕停下:“你還像個小孩子呢。果真是中毒不輕。”

蕭蕭想起昨日,燕月的手,也是這樣自然的覆蓋到她的胸前,“你看這裏,和我的不一樣,雖然不是很鼓,但是輪廓還是有的。”

燕月輕輕地撫過那種絲緞般的光滑,溫柔地道:“你給冷小襖看的那次,我就不計較了。只是以後這裏除了我,誰也不能看。女人也不行。”

“你幹什麽?”蕭蕭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燕大哥這樣一定是在欺負自己。”

………………………………………………

車轅上,玉翔駕車,宛然難得乖巧地坐在他旁邊,手裏依舊撫着碧綠的玉墜。

“你和青翼都說什麽了?”宛然溫柔的問:“待的時間不長啊。”

玉翔回頭看宛然,笑了笑:“你既然好奇,為什麽讓你和我一起去見青翼,你又不見呢?”

宛然嘟了嘴:“那是因為我懂事。”

玉翔笑。宛然看着玉翔笑時,就忍不住有要上去咬他一口的沖動。我家玉翔咋這麽可愛呢。

燕傑勉強自己端坐在車廂一側,運功調息。冷小襖長長的睫毛忽閃着,只掀開車壁上的小簾看外面的景色。

過了很久,冷小襖實在忍不住沉默:“你還痛的厲害嗎?”

“當然痛。”燕傑白了冷小襖一眼。拜你所賜,先是莫名其妙的罰跪,然後又糊裏糊塗地挨打。看來自己還是該遠離這個姓冷的禍害。

燕傑覺得,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你說什麽?”冷小襖睜大眼睛,問燕傑。

“沒什麽。”燕傑笑了笑。

“不是,你一定是說了什麽。我好像聽你說什麽草啊的,莫非你罵我?”冷小襖覺得燕傑似乎不如自己初見時對自己熱情,又不知自己做錯什麽,心裏早有些煩悶,當然還有些敏感。

“當然不是。”燕傑看冷小襖竟似很認真的模樣,忙道:“我只是說,說……哦,我剛看到那邊有幾只兔子,便想到了一句俗語,兔子不吃窩邊草。”

“為什麽?”冷小襖追問。

燕傑有些暈,這丫頭很執着啊。

“為什麽不吃啊?如果窩邊草又綠又好,不是省得到處跑了嗎?”冷小襖很奇怪。

是啊。燕傑發現冷小襖原來很有見的啊。

兔子不吃窩邊草,那得看草好不好。要是窩邊草兒好,不是省得到處跑。

燕傑看冷小襖的眼神中,就帶了一絲欣賞。

“燕傑。”冷小襖看燕傑明媚的目光看着自己,受到了小小的鼓勵,斟酌了一下措辭:“有件事,我想你應該知道。”

燕傑忽然感覺似乎有冷風吹過。

“我要嫁給你。”冷小襖說,就跟當初對宇文蕭蕭說“我要休了你”一樣地堅決和斬釘截鐵。

燕傑想笑,又覺得笑不好,擡眼正看到冷小襖烏黑的眼珠措也不措地看着自己,忙用了十二分內力将自己的面部表情定為嚴肅:“哦。”

冷小襖有些失望。她是覺得大家江湖兒女,有什麽感覺應該說出來的嘛。但是燕傑這聲“哦”是什麽意思。

“你不願意?”冷小襖一副即将破碎的表情,戰戰兢兢地口吻,讓燕傑倒有些躊躇。

願意還是不願意,這是一個問題。娶妻這種問題燕傑倒是經常有想,只是對象都是十分朦胧的,而且也應該是十分遙遠的事情。

如今看着冷小襖烏黑的雙眸,燕傑才發現原來理想和現實的差距不過就是睜開眼睛的問題。

“冷姑娘,你去過大明湖嗎?”

“沒去過。”楞了一下,冷小襖答道。

“那裏景色真的很美。”燕傑笑:“而且照咱們這樣趕路的速度,最多三天也就到了。”

冷小襖不夠聰明,可是也不傻。她發現燕傑在顧左右而言他。

“你若不便回答,我就去問傅大哥吧。”冷小襖作勢起身。

“等等。”燕傑吓了一跳。

冷小襖看燕傑:“你願意娶我嗎?”

燕傑嘆氣:“婚姻這種大事,不是說你願意我願意就可以的事情吧。”

“哦。”冷小襖似乎有些恍然,認真地點了點頭。

“而且,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長。”燕傑說這話時就有些心虛,那天晚上,在月色下,自己怎麽會覺得那個慌慌張張地女孩子很可愛呢。

“當然,大家現在還很年輕,而年輕人應該以事業為重。”燕傑再往下說,自己都有點要咳嗽了。

可是冷小襖還是很認真地在點頭。

燕傑……

“我明白了。”在确定燕傑不再陳述其他理由後,冷小襖給了燕傑一個甜美的笑容:“燕傑,我會嫁給你。”

“我會等到你願意讓我嫁給你。”燕傑看着冷小襖微紅的臉色,忽然想起小君。

小君雖然自從到傅家後,絕口不再提嫁給自己的事情。但是,每次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在說這句話:“燕傑,我會等道你願意讓我嫁給你。”

☆、君子之過(上)

作者有話要說:知道小卿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麽嗎?

聽說所有看文的親都要求看自己挨打。

知道小卿一生中最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麽嗎?

後媽小妖居然答應了這種讓自己挨打的請求。

小卿挨打了嗎?

沒有。

這章可以有。

這章真沒有。

。。。。。。。。

大明湖将近,小卿的心也跳得厲害。所謂近鄉情怯,小卿真真有了體會。

傅家的宏大壯麗讓初到傅家的人都有些眩暈。宛然和冷小襖也是出身世家的大小姐,但是傅家層層疊疊的院落,仍是讓兩人有一入侯門深似海的感嘆。單是門房邊上白玉石的拴馬樁,黃花梨的腳凳,已讓兩人驚得半天合不攏嘴。

宇文蕭蕭微垂着頭,站在一樹怒放的海棠樹下,任落蕊缤紛在她雪白的長衫上。

“姐。”宛然每次喊這個姐時,嘴角都難免上揚,叫得清晰而響亮:“換了女裝多好。”

宇文蕭蕭瞪她一眼。

兩個秀發挽瓊、眉清目秀的漂亮女子,走進院來。左側一個,“湘绮為下裙,紫绮為上襦”,右側一個則是“湘绮為上襦,紫绮為下裙”,婷婷移蓮步,葳蕤自生光。

三人忽見來了兩個美女,心裏都有些感嘆,傅家不止男子各個俊逸非凡,女子也是這般出衆。

宛然心裏哼道,莫非這兩個是玉翔的師妹不成,她們倒好福氣,能與玉翔朝夕相伴。

“良辰、美景給三位姑娘見禮。”兩個女子含笑施禮。

宇文蕭蕭微欠了□,她可做不來女子的福禮。

宛然和冷小襖也連忙回禮。

美景笑道:“小婢可不敢當幾位姑娘的禮。”

原來這兩人竟是傅家的丫環。宛然略嘟了嘴,兩個丫環也绫羅綢緞,穿金帶玉的,這傅家到底是什麽規矩。

冷小襖卻甜甜地道:“我叫冷小襖,以後還請兩位姐姐多多關照。”

美景笑道:“冷姑娘太客氣,小婢怎麽敢當。”心裏卻将冷小襖仔細打量,剛才見燕傑轉出去時,這個冷姑娘看燕傑的眼神,分明是不懷好意。

“三位姑娘請跟婢子來。”良辰擡手肅客。帶着三人走過垂花門,又過了園子,穿過一條明堂,走進一處明亮整潔的套院,青磚壁瓦,雕梁畫棟。

轉過一幅水墨石的大屏風,進了寬闊的堂屋。另有幾個模樣同樣清秀的女孩子,已經裏裏外外地打了水來伺候幾人。

“少爺們按規矩去給大老爺請安去了。三位姑娘沐浴更衣後,就請用餐休息,明日一早,再見過大老爺不遲。”

自從皇上子庭與香兒的女兒誕生後,太後就吩咐着家裏的人将傅龍城兄弟等的稱呼改了,再不許稱少爺,而改稱老爺了。

……………………………………

弟子歸家,應先晉見長輩叩安報歸,然後回房沐浴更衣,再來長輩房中叩安請訓。

正堂之上,傅龍城面色冷肅,看着一衆跪在堂前的弟子,半天也未說話。

小卿自然是害怕,燕月等就更不必說,各個跪得筆直,卻小心地屏息凝氣,連目光都不敢擡。

良久,傅龍城才道:“好啊,出去這一趟,倒是各個都長本事了。”

幾人便跪得再直一些。卻都不敢接話。

“果真是長出息了。”傅龍城的規矩,長輩問話,不可無諾。

小卿再不敢遲疑,垂首道:“弟子等這一行,多有違師父教訓,願領師父責罰。弟子身為首徒,不論什麽錯處,都是弟子之錯,請師父重責。”

傅龍城看了小卿半天,才壓下怒氣,吩咐道:“小卿院子裏侯着,其他人回房思過。”

燕月等頭也不敢擡,跪了安,都退出去。小卿心裏嘆了口氣,走到院中垂花門處,目不斜視,曲膝跪了,等師父發落。

楊榮晨即便輩分低于龍城,畢竟也是客人身份。龍晴陪着正坐在東園偏廳中說話。見傅龍城進來,兩人忙起身見禮。

“榮晨坐吧。”

楊榮晨謝了座,在傅龍晴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榮晨是來給小卿求情?”傅龍城不溫不怒的問話,卻讓楊榮晨出了一身冷汗。

“傅叔明鑒。”楊榮晨起身告罪。

傅龍城淡淡地道:“榮晨就說說,那小畜生可有免死之處?”

………………………………………………

燕月的住處,在小卿等的喜悅居北側。四進的院落,帶着六間正房。最大的一間自然是燕月住,左邊是燕文和燕傑的住處。

這房子這幾年來空閑的時候居多。不過院子內外依舊整潔如新,院內花草修剪得整整齊齊。尤其是燕月房中那一缸金魚,活得一如既往地健康快樂,在清清水中自由地游弋。

這種玻璃制成的魚缸十分貴重,價值萬金。三年前,燕月為了得到這個魚缸,還挨了老大一頓板子。但是最後,這魚缸依舊是擺進了他的房間,可惜他卻在一個月後,就被師父發放去了關外,再沒時間欣賞。

如今四條紅紅的金魚已經添丁進口,四大兩小的六條金魚在缸底的水草上,在拱橋和假山間歡暢地游來游去,偶爾推動水中散落着的滾圓的珍珠和寶石,在水波中閃耀。

雕花的四角桌上,幾枝石榴花插在均瓷的長頸花瓶中,搖曳着芬芳。

燕月正躺在床上,錦緞的被面光滑柔軟,隐隐有淡淡地檸檬清香。暖暖地,顯見是在烤房中晾曬過了。

傅家這種帶有檸檬香氣的洗衣液是小君來後調制的。原來的洗衣液中含有淡淡地甜香,傅龍城等總覺一個大男人總是帶着甜香似乎稍顯幼稚。

這種檸檬香氣卻有種淡淡地清爽,比較适合男人。而洗淨的衣物要晾曬在玻璃砌成的烤房中,沐浴了陽光的氣息,才會更舒适。

“燕月少爺,先沐浴更衣吧。”一個粉衣的小姑娘,雙手捧着嶄新的衣物進來,給燕月福了福禮。

“香溪?”燕月笑道:“長成大姑娘了,這麽有禮貌。” 香溪是這院子裏伺候燕月等的小丫環,燕月離開時,她不過十一二歲,如今也長成十五六歲的少女。

香溪臉色紅紅地,眼圈也有些紅:“三年沒見,香溪自然會長大。”

燕月寬了衣,踏入松木桶內,享受着溫暖的水。香溪輕輕為他擦背,卻見背上有淺淺地縱橫地鞭痕,心疼地眼淚都掉下來:“是小卿少爺罰你的。”

燕月點了點頭,“連着挨了好幾日的鞭子,所以現在還有些痕跡。”

回頭看了看,笑道:“不過,在過個三五日,應該就全淡了吧。”擡頭卻看到香溪紅了眼睛,笑道:“香溪都成大姑娘了,怎麽還和小時一樣愛哭鼻子。”

香溪臉色又紅,嘴裏卻道:“哪有,是水氣太熱了。”

燕月笑着轉回頭去,一邊享受香溪的服侍,誇贊道:“還是香溪的手藝好,擦起背來這麽舒服。”

“燕月少爺真是,明知小卿少爺厲害,還要去招惹,雖然不會留下疤痕,到底是自己皮肉受苦。”香溪埋怨道。

“老大要打人,我有什麽法子。”燕月苦笑道:“雖然皮肉受了些苦,不過這身體到補得比關外三年更結實了呢,而且皮膚也更細嫩了。”

香溪聽了,不由一笑。

傅家的規矩,子弟受罰,不論罰時多重,罰後必要細加調節,莫說不許留下病根,就是傷痕也不許留下半點。當然以傅家調配的那些上好的療傷聖藥,想要留下傷痕也難。而且還要服用一些藥物來增強體質。

所以別看燕月等弟子經常給鞭子板子棍子等家法打得生不如死,渾身都沒有完整的皮膚,可是傷好後,卻硬是半點傷痕也不見,身上的皮膚依舊嫩滑如新。而內在調理的藥,反讓身體更加強健。

其實燕月原來倒真想在皮膚上留下些痕跡,男孩子身上沒個疤痕,總覺不夠意境。

想起在關外時,那些關外漢子身上,顯有幾人沒有鞭棍傷痕的。他們認為好男兒正是在鞭棍下成長的,而譏笑燕月“細皮嫩肉”“沒吃過苦”,一定是家中的“乖寶寶”。

“老子挨打受罰時,你們是沒看見,打得皮開肉綻都是輕的。”可是,那些人卻往往哄笑起來。這把燕月冤得,有苦說不出。

再後來,師父到關外去,燕月故意找個錯處,犯到師父手裏。讓師父狠罰了一頓鞭子,卻偷偷沒有上藥,待師父走後,去向那些譏笑過他的人證實“老子也是有過經歷的”。只是可惜,過了月餘,身上的傷痕依舊消失無蹤,看不出痕跡,沒法子。

誰知這事卻不知怎麽傳到老大耳中,返家探親時,倒被老大尋個“不愛惜自己”、行為“幼稚可笑”的罪名,又白賺了一頓好打。此後,也不敢在此上面再打主意了。

所謂“打打更健康”。燕月笑,自己挨的打最多,身體反倒最好,承受能力也很強。倒是老大,因為挨的打少,倒是很耐不住痛。

想到這裏,燕月不由哀嘆道:“香溪,師父好像要罰老大了。”

燕月沐浴後穿上這種柔軟的布衣,十分舒适,擺手阻止香溪在他腰間挂佩的舉動,走到窗前,撩衣長跪:“師父問也不問,就罰了我們回房思過。對老大的處罰,就更不知要如何嚴厲了。”

回房思過,可不是單單禁足那麽簡單,每日最少要跪上十個時辰靜思己過。直到師父再召。

香溪見燕月說得鄭重,呆了半天道:“不會罰得很重吧。

“會很重。”

“燕月少爺,香溪已經有三年未曾休假了。請燕月少爺看在香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許香溪休假吧。”

燕月聽着香溪開門逃走的聲音,在心中罵道:“香溪,你個死丫頭,又顧着自己逃命去了。”

☆、君子之過(中)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重新更正了後半部分.....

先是痛,再是麻,然後又麻又痛,如針紮蟲咬。小卿品味着膝蓋上的痛楚,臉色發白。

如果有一類人天生對痛楚敏感,小卿無疑就是。

燕月給師父罰跪三天,起來時,膝蓋又腫又紫,敷藥時,他痛得咬破了嘴唇,可是兩個時辰後,就能一瘸一拐地下地行走。

小卿不行,同樣是跪了三天,等師父終于赦他命起時,他直接昏了過去。當然不是跪到體力不支,而是活活痛昏過去。

因為怕痛,所以怕罰,所以極少犯錯。

所以這次的事情,小卿抱了必死的決心,确切地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就賭這一次,賭師父的不忍心。

月上梢頭。傅龍晴過來傳令:“去亦悅居侯着。”

小卿勉強爬起來,傅龍晴看他臉上的汗水,不由又生氣,又心疼,卻不扶他。小卿待要邁步,卻差點摔倒,傅龍晴只好伸手穩住了他。

“三叔也生小卿的氣啦?”小卿烏黑的雙眸,怯懦地看着傅龍晴。

傅龍晴明知他這樣倒有三分裝做,卻委實忍不下心,道:“虧三叔還一直以為你是聰明的,你竟混到拿自己的性命去賭氣冒險。”

小卿臉更白了。楊大哥,我是讓你來求情的,不是讓你來落井下石的。

“師父他……三叔救命。”

傅龍晴看小卿吓得模樣,有些嘆氣,也有些好笑:“現在知道怕了。三叔可救不了你。”說着話,側過臉去給小卿看,左邊臉頰上,分明的五個指印,讓龍晴俊逸的臉像是畫了花。

剛才大哥吩咐自己來喊小卿,自己不過是欠身說了一句“大哥息怒”,餘下的話還未說,大哥“啪”地一個耳光就打了過來。

龍晴苦笑。大哥真生了氣,最讨厭人“多言”,自己正是該打:“你師父真動了火氣,你那一頓好打自然是跑不了的。咬牙挺着吧。”

小卿感覺腿有千斤,恨不能自己就長在地上才好。膽大妄為,欺瞞師父,忤逆不孝,縱容師弟。師父會不會數罪歸一,真打死了自己。

傅龍晴看他确實吓得厲害,也有些奇怪道:“你雖然怕痛,但是該你挨的打,也不曾少挨,這次如何會怕得這副模樣?”

又勸慰道:“你五叔那裏已經替你承擔了大半的火氣,只要你乖巧些,你師父總不成真扒了你的皮去。”

“五叔呢?”小卿幾乎已經猜得到傅龍星如今在哪裏。

傅龍晴的回答證實了小卿的猜測:“如今還罰在寒日峰上面壁思過。”

小卿苦笑道:“三叔,不知府裏最近是否接到慕容前輩的信件?”

傅龍晴點頭道:“前些日子确有一封,标明大哥親啓的。”擡頭看小卿道:“莫非你未去給慕容前輩請安,他來信責你不敬?”

小卿離家前,慕容太狂曾致信傅龍城,措辭雖然客氣之至,言下之意,卻是希望在歐陽權壽筵上,讓小卿過去給他請安。

小卿苦笑,哪裏還是請不請安的問題。看來楊大哥倒不曾提起這件事情。不過這件事情不必楊大哥提,慕容太狂不知已怎麽添油加醋地向師父告狀了。

亦悅居,是師父的書房。小卿随着傅龍晴走進正堂,看着地上粗砺的大理石地面,垂首跪了下去。

垂花門那裏是碎石子鋪就的地面,坑坑窪窪,已将膝蓋咯得青紫難受,這屋內的粗礫的大理石地面,又冰又冷,更是難捱。

師父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小卿叩首下去:“師父。弟子錯了,弟子該死。”

傅龍壁也随在大哥身後,看了看小卿,眼中的擔心讓傅龍晴的心也莫名跳得厲害。

傅龍城坐在椅子上,命傅龍晴道:“請家法。”

一般責罰子弟,不過是藤棍、紅木板子一類,但是傅龍城書房內卻有一根特制的天蠶絲鞭子,裏面鉸了驚雷蔓的細莖、金絲和天蠶絲,呈青黃白三色交織,表面帶着凸起,柔韌非常,雖然不過兩指粗細,打在人身上,卻比狡皮鞭子打在身上要疼痛七分。

這天蠶絲鞭子是傅龍城為幾個弟弟特制的,小卿是傅家首徒,也榮幸地被這鞭子教訓過幾回。所以也深知這鞭子的厲害。

傅龍晴将鞭子奉給大哥,傅龍城卻未接,命小卿道:“衣衫褪盡。”

小卿不敢猶豫,将長袍腿了,下衣也褪去,但是手落到小衣上,不禁略有一絲猶豫,傅龍城順手奪過龍晴手上的鞭子,一鞭抽到小卿手上。

小卿痛得差點呼出聲音,整個手上一條烏紫的鞭痕迅速腫脹,血滴下來。

“這會知道羞了?”傅龍城冷道:“院子裏跪着去。”

小卿再不敢猶豫,慌忙褪下小衣,哀求道:“師父,求師父寬責。”

“寬責,這十幾年教你的規矩,你都敢忘個幹淨,還敢求為師寬責?”

小卿再不敢求,咬牙站起來,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院中,雙膝跪了下去。

“去打。”

傅龍晴哪還敢問打多少,走到小卿跟前,看着小卿細嫩光滑的脊背,一鞭打了下去。

“啪”地一聲,小卿身體一顫,背部如火舌撕咬而過。強忍着痛,小卿應道:“師父,小卿錯了,不該求師父寬責。”

傅龍晴手裏的鞭子已經一下一下地落了下來。

小卿不得不用全部的意志與肆虐在身上的疼痛相抗衡。

背部的皮肉很快就被鞭子淩虐得沒了模樣。小卿終于忍不住輕呼出聲。

傅龍城手中的茶碗嘭地一聲頓到身邊的桌子上。

小卿駭得将剩下的呼痛聲生生咽回腹中。

院子裏鞭子入肉的聲音清晰入耳。傅龍城面沉似水,不發一言。傅龍壁垂手站在一側,并不敢開口求情。

小卿原本的伶牙俐齒,到了師父跟前,卻是半分也無,只是在心裏咬緊了牙關,苦苦支撐,只盼師父能說一個停字。

可是無盡的疼痛只是不斷噬咬他的每一根神經,痛得他不能呼吸,不敢呼吸,因為呼氣吸氣間,硬咽進喉嚨中的痛楚,讓他喉嚨也抽搐疼痛。

終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傅龍晴看着背部血肉模糊的小卿,暗吸一口氣,讓自己發白的臉色盡量恢複正常,才行進屋內,欠身道:“大哥,小卿他昏過去了。”

傅龍城看了他一眼,難道還需要我教你怎麽做嗎?

“大哥,求您讓小卿緩一緩吧。”傅龍晴跪下,哀求大哥:“小卿他不耐痛,比不得龍星和龍晴。”

“大哥。”傅龍壁欠身:“大哥該給小卿一個分辨的機會。”

傅龍城手中的茶杯啪地摔碎在身前地上。

傅龍壁和傅龍晴俱都吓得一顫。

“帶進來。”傅龍城壓下心中怒火。小卿能忍到此時才昏厥,已經不易了。

傅龍晴看大哥的臉色,暗嘆了口氣,欠身而退。

一盆冷水讓小卿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恢複了意識,也就恢複了疼痛,小卿頭上的冷汗再次細密地滴落。

“進去。”傅龍晴冷聲吩咐。

小卿應是,站起,走回到屋內短短的十幾步,幾乎耗盡他殘存的體力。

邁步到大理石的地面,小卿屈膝跪下,雙膝剛剛落地,尖銳的疼痛幾乎讓他痛呼失聲。

碎裂的瓷片正好刺入他的膝蓋,鮮血立刻流了出來。

“師父,弟子知錯了。”小卿哽咽着,忍住疼痛,正準備叩頭,傅龍城的掌風已至,“啪”地一個耳光,打得小卿身形一晃,随即喝道:“跪好。”

小卿再不敢俯首下去,手垂在身體兩側,跪直身軀。膝蓋處的血流得更多,剛才的輕一晃動,那瓷片想必更深地碾入肉中了。

傅龍壁卻在心裏嘆道,大哥果真是偏心。見小卿不擇地地正好跪在碎瓷片上,想必已經心疼。剛才那一下,已将小卿身邊碎裂的瓷片盡數掃至門邊,否則小卿叩頭之時,只怕手和頭又會被瓷片所傷。

不由想起前幾日罰龍星時,特意命準備了碎瓷片讓龍星跪在上面思過。如今你這徒弟不小心跪上了幾片,你就心疼如此,自己的弟弟難道倒是鐵打的不成。

傅龍城目注小卿:“痛了嗎?”

小卿怎敢說是,“是小卿錯,師父重罰,小卿受得住。”

“為什麽罰你?”

“小卿做錯。”小卿垂頭。

“為什麽做錯?”

小卿猶豫了一下:“是小卿錯。”

傅龍城冷冷地道:“不說?”

“師父打小卿吧。”

傅龍城仔細看着這個自己最疼惜的徒弟,俊秀白皙的臉上,略卷的頭發已經被冷汗濕透,貼在臉邊,濃密卻秀挺的眉峰下,烏黑的雙眸不再溫和如玉,而是帶着一絲怯懦,一絲倔強,一絲委屈。

“果真是讨打,到了此時還敢任性。”傅龍城心中嘆氣,這孩子真是被自己寵壞了。指着椅子:“跪這邊來。”

小卿暗吸口氣,膝行到椅子邊,雙手緊抓着椅背,将脊背拉開,小腹貼緊冰涼的椅背,跪直了身子,鞭子已經呼嘯着又打了下來。

小卿終于忍不住輕呼一聲,耳邊卻傳來師父輕輕地冷哼聲。小卿哆嗦了一下。鞭子已經比剛才更猛更密地抽到他的臀上,腿上。他一動不動,硬承師父的力道。

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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