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從回京,封欽就沒去過外祖家, 只是遣人送了幾次東西罷了。一來是新增軍功在身, 常往外祖父家跑, 怕惹人閑話, 二來是江翊提醒來少出門, 他便照做了。
天氣已然熱起來,封欽出門也不騎馬了,跟江翊一起坐馬車。
定督侯府離律王府不算太遠, 馬車跑了約一刻鐘便到了。
老管家已經在外面等了,馬車一停,他便快步迎了出來,“參見律王爺, 參見律王妃。”
“起來吧。”封欽跟這位老管家也熟, 聽他母妃說她還小的時候,這位管家就已經在府上做事了, “外公在嗎?”
“在的在的,就等着您和王妃了。小少爺也在呢, 今天特地請了假在府上等着。”老管家笑道。
封欽牽起江翊的手, 吩咐跟來的人把東西搬進去, 自己就先拉着封欽進門了。
因為是自家人見見, 定督侯也沒正式的選在客廳等着,而是像平時封欽來時一樣, 在書房裏邊看書邊等。
“外公。”江翊人未到聲先到。
定督侯放下書籍, 笑等着他們進門。
進了書房, 封欽抱拳行禮,“外公安好。”
江翊跟着行禮,“見過定督侯。”
定督侯哈哈一笑,“行了,別在我這兒拘禮,這翊小子可沒欽兒這麽散漫。”
封欽笑道:“他是斯文人,我不跟他比。舅舅呢?”
“這兒呢。”許霖走了進來。
許霖跟貞貴妃長得有六分像,年紀其實也沒比封欽大多少。武将出身,自然十分英氣,也有前閱歷帶來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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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封欽笑着叫了人。
“見過正旗将軍。”江翊行禮道。
“免禮。”許霖點點頭,道:“家中沒那麽多規矩,你跟着江翊叫就行了。”
“是。”江翊畢竟是第一次過來,萬萬不能放肆失禮的。不過家中父親跟兄長對定督侯及正旗将軍的評價都很高,所以江翊也沒表現得太疏離。
“一轉眼你都成親了。”許霖拍也拍封欽的肩膀,“以後要有個大人的樣子,多顧着家裏,別肆意行事了。”
“知道。”封欽笑應着。
“行了,午飯都準備好了,咱們邊吃邊聊吧。”定督侯道。
定督侯的夫人已經過世了,家中又沒有其他女眷,兩個大男人主事,不免粗糙些,就好比這桌上的肉都是大塊切的,肉多菜少,還沒個湯。若封欽娶的是個女子,那這頓飯肯定是吃不好了,畢竟家世差不多的姑娘,哪個能抱着骨頭啃肉的?但王妃是江翊,就沒這個煩惱了。
江翊雖是斯文人,但随軍出征的時候,也抱着骨頭啃過,也沒人會覺得男人這樣有什麽不對,最多就是不太文雅罷了。
封欽帶來的金莖露也被送上了桌,有肉有酒,這席就算成了。
“翊小子多吃點,別客氣。”定督侯勸菜,“你手邊那道拌豬肚是府上廚子的拿手菜,趕緊嘗嘗。”
“好。”江翊應着,也夾了一筷子。
許霖對江翊道:“我跟你哥哥也有些接觸,只不過礙于身份,怕糟忌憚,所以也沒細細說上幾句話。”
江翊微笑道:“家父和兄長在家也時常提起外祖父和舅舅,說外祖父用兵如神,舅舅繼承了衣缽,而且處事格外穩重。”
定督侯哈哈一笑,“你父親用兵也不錯,只不過這朝開始,征戰少了,他少了些實戰的機會罷了。”
“有些人靠的是學習,而有些人是天賦,您就是靠天賦的。”江翊不是恭維,定督侯早些年的征戰都已經在茶館戲臺上說了好多年了。
“你這孩子啊,要是再誇我兩句,我可就要找不到北了。”定督侯笑道。
江翊覺得定督侯的性格還是不錯的,沒有過于嚴肅,也沒有不分長幼。
“江翊說得也沒錯,我也得益于您的教導。”封欽給定督侯夾了菜。
“哎,咱們祖孫倆,不說這些。”
“嗯。”封欽笑着點頭。
定督侯繼而對許霖道:“你外甥都成親了,你還不抓緊?”雖是催促的話,但語氣裏卻沒聽出半分着急。
“不急。成親了牽挂多,我還是喜歡自在點。”許霖道。
封欽道:“母妃也一直在給舅舅尋覓,不過要求太高,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适的。”
定督侯笑道:“你母妃有心,你外祖母走得早,她這個做姐姐的自然會對許霖上些心。不過你等入宮請安的時候跟她說,不用太挂念我們,我們這兒都挺好的,你舅舅的事不急,讓你母妃顧好她自己是要緊。”
封欽寬慰定督侯道:“您還不放心母妃嗎?論宮中的生存之首,咱們幾個加起來也敵不過她。”
定督侯笑着點點頭,“說的也是。”
飯後,四個人去了定督侯的書房喝茶。
定督侯氣定神閑地道:“前幾日子,封業把颀小子帶給我看了。”
他的兩個外甥從來跟他見外,所以他也是有話直說,“我覺得不錯,是個踏實的。只不過這親事我多少有些擔憂,皇上那邊……”
封欽淡笑道:“不急,拖就是了。”
定督侯點點頭,“也是,不過就怕委屈了颀小子。”
封欽道:“哥哥跟宋颀一起長大,對彼此肯定是信任和理解的,相信宋颀不會計較這個的。”
“話是這麽說,但還是要上點心。”
“嗯。”
見定督侯話說完了,許霖才開口道:“聽說你們這次出征拿到了些把柄,但誰也沒扳倒?”
封欽輕笑,“舅舅,你這樣說是顯得我們多無能啊。”
許霖也笑了,“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
封欽點頭,“我懂。”
他舅舅不是在說他無能,而是在說皇上無能。
“如今這個情勢,我們還是先避一避為好。江翊已經議題讓母妃裝摔傷了,這個時辰,哥哥應該已經告知母妃了。”
“摔傷?”定督侯和許霖不解。
封欽把江翊的用意解釋給了他們聽。
定督侯點頭道:“如此也不失為一個法子。翊小子,你對這次誰都沒扳倒之事怎麽看?”
“四皇子那邊證據不足,不過他若真有異動,早晚會露出馬腳,而且一露餡必死無疑。至于二皇子那兒……‘今來縣宰加朱绂,便是生靈血染成’,皇上不做為,百姓遇到貪官民不聊生,定會有人鬧起來,甚至起義。只要這中間有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早晚脫不了幹系。我們查了,皇上只會一刀砍,大事化小。所以只有把事情鬧大了,皇上才肯往下查,才有機會扳倒二皇子一派。”江翊覺得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必要的時候,倒也可以推一把。”不過這個時間機抓好,不然可能會太突兀。
許霖笑道:“江翊說的沒錯。”
封欽一副“我家王妃說什麽都是對的”的樣子,但笑不語。
定督侯老懷安慰地笑道:“封欽啊,有江翊在你身邊,我就放心了。”
“還要多謝外祖父成全。”
“哎,一家人,不說客氣話。”
“嗯。”
對于定督侯和正旗将軍,江翊自己的印象也很不錯,若下次封欽還要帶他來,他也是願意的。
而定督侯和許霖對江翊的印象也是極好的,他們能明顯感覺出封欽成熟了不少,想來這中間肯定有江翊的原因在。加上江翊明顯是個有主意的,而且聰明冷靜,配封欽是再好不過的了。重點是封欽還肯聽江翊的,在他們的印象裏,還真沒有誰是能真正管住封欽的。
回到王府,江翊去書房看賬本,封欽因為喝了點酒,這會兒正犯困,已經去小睡了。
他出門子前幾天,姑母給他惡補了管家的事。他也是囫囵吞棗,聽得一知半解的,但并不妨礙他看賬本,加上賬本上每一頂都寫得很明白,沒有半分糊弄的,他也從中了解到了府上的花銷。
其實府上除了必要的固定開銷外,封欽花的還真不多。封欽沒有下酒樓去花街的愛好,也不賭博,所以花銷基本用在送禮及請人到府上吃飯之事上,也許上一世請人到府上吃飯一事是筆大開銷,但從他們重生回來到現在這些月份,這部分花銷屈指可數,倒是給貞貴妃、襄王府和定督侯府送東西的開銷比之前多了許多。
其實通過花銷就能知道封欽更重視什麽。如今開始更重視親人了,也不多方結交他人了,想來在不利用他這件事上,封欽是真的沒騙他了,否則他哪能有這樣的安生日子?
大體有了了解後,江翊将帳本放回暗格。自己挑了個空本子,準備用來随時記一些府上的雜亂開銷,到月末了整理好謄到帳本上也方便些。
正往空本子封面上寫着字,就聽夏風在門外道:“王妃,佑公公有事求見。”
“請他進來吧。”江翊頭也不擡地道。
佑興走了進來,行禮後道:“王妃,宮中來信了。”
江翊眉毛一挑,道:“知道了,等王爺醒來拿給他就是了。”
佑興笑眯眯地道:“王爺說了,以後來信王妃可以先看,再告知王爺什麽事便是了。”
江翊輕笑,他知道封欽這是想讓他明白日後凡事都不會再避着他了,但嘴上卻說道:“他倒是會省事。”
佑興哪敢評價主子,見江翊心情不錯的樣子,他便将信放到了桌上。
江翊拿過來拆開,信上寫着貞貴妃今日扭傷了腳,怕是一個來月不能下地,讓封欽有空去看看貞貴妃,為貞貴妃解解悶。而信的落款是苗玉。
的确,這信以苗玉的名義寫最合适,若貞貴妃寫,那語氣和用詞可能不會像苗玉寫的這樣無辜和擔心,而由苗玉告知,也可以體現貞貴妃不想麻煩孩子,但苗玉不放心才寫信告知。
在計劃大家都清楚的情況下,這樣寫是為了防止信件途中被攔。如此即便被攔了,也看不出什麽,更說不出什麽。
江翊笑了笑,将信折好放回信封中,“行了,你去忙吧,等王爺醒了我跟他說。”
“是。”佑興應着就退下了。
江翊想着明天他們要回平南将軍府,下午沒事的話江翊倒可以進宮看看,對他家這邊禮數也算周全了,誰也挑不出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