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不能
王楊勳和老人走時, 百味小食的生意已進入了白熱化狀态，新出的三種吃食，囿于原料的限制, 一日售賣的數量有限, 特別是麻辣小龍蝦拌面, 今夏的最後一次, 稍微晚到一會兒的人, 就沒能吃上。
百味小食開業至今時日不長，熟客已是有了許多。
幾個常來的熟客今日偏不巧臨時有事，來得晚了些, 結果錯過了小龍蝦拌面不說, 還跟着錯過了香辣田螺和河蚌豆腐湯。
他們來的時候只晚了那麽些，恰好處在那種“看着別人吃，而自己吃不上”的狀态。他們聞着旁人飯食的香氣，狠狠地吸了吸鼻子，郁悶地多點了一盆冷鍋串串, 又點了些其他特色吃食。
饒是如此, 沒吃上新品還是不滿足。
他們圍着櫃臺紛紛問道：
“老板怎麽不多備點貨呀？我今兒真不趕巧，稍晚了一步就沒吃上。”
“就是說呀, 我也是，臨時有點事沒趕上。”
“關鍵忒香了, 自己沒吃，光看着別人吃，心裏那個難受啊！”
“那田螺看着怪不起眼的, 見旁人嗦得有勁兒，俺饞得口水都下來了，厚着臉問人要了一個, 不吃還好，一吃不得了，現在就光想着那個味兒了！吃面都沒啥滋味兒了。”
許閑香正在櫃臺寫告示牌，聽着食客們的抱怨，也只能一再表達歉意。之後，她把一個小黑板一樣的木牌立在櫃臺前。
有人不識字，戳戳身旁的問：“兄弟，你識字嗎？給俺念念這是啥意思？”
沒等那人念，許閑香便對着櫃臺前的食客們解釋了一下，無外乎百味小食會持續推出各類新品，但這些新品多會是一些時令吃食，因而會根據原料的數量供應，售完即止。
登時，有人問道：“老板，小龍蝦以後還會有嗎？”
許閑香道：“今夏應該沒有了。”
那人一聽一臉喪氣，嘴上嘟囔着：“我排了好幾天的隊，都沒吃上小龍蝦，幸好今天嘗了嘗小龍蝦拌面。”
他不死心地問道：“老板，小龍蝦真的就賣了兩三天就沒了嗎？”
許閑香點點頭，順道推了一下新品。
結果，一說起新品旁邊的人惦記起無緣吃上的小龍蝦，擔憂地問：“老板，這個新品會賣多久啊？會不會過幾天就沒了？”
許閑香笑着道：“這道也有可能。不過沒關系的，我們會不斷推出新品的。”
那人還再想說些什麽，一個糙漢子大嗓門說着：“計較那麽了？俺就喜歡串串和燒烤，爽！有這兩個，沒新品也成！”
也有堅定的串串愛好者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有串串就行！”
食客們有的為沒吃上新品惋惜，也有的滿足于現在的種類，只要好吃就行。
不過許閑香惦記着田螺和河蚌的數量，待打烊後張石頭來送貨的時候，問了問田螺目前的數量。
張石頭道：“許老板放心，這回俺一定給您保證量。俺村那條河沒了，俺就去鄰村的。”
許閑香聽他如此說，皺了皺眉頭：“倒也不必如此，總不能這回全一網打盡。這個不行，我們可再做些旁的，不礙的。”
張石頭倒也很意外許閑香的這個說法，只覺她和之前見過的許多商人皆是不同，會考慮一些別人不曾想到或者不願注意的事情。
“行，俺知道了。”随後，他問道：“許老板，俺在河裏見過一些螃蟹、魚啊，您這邊要嗎？”
“這些你這邊有了送來就行。”
許閑香想着，不定時的鮮貨倒是可以不定時更新些菜品，食客們憑着運氣來，也是蠻有意思的。
起碼，常常懷着一種會有驚喜的期待。
她複又囑咐道：“切記不必為了量而把過度捕撈。”
張石頭點頭道：“俺曉得的。”
順利交完這批貨，許閑香去找大林商量一下串串開分店的事情。
大林說：“我已經請了牙人幫忙選了店鋪，明後天有時間我過去看一下，沒什麽問題就可以定下來了。”
大林的高效率着實令許閑香驚訝，說實話她根本不知道大大林何時做了這些事情。她想想，倘若是自己……可能這會子還沒開始做？與大林一比，效率甚是相形見绌。
許閑香贊道：“大林哥，你果然适合經商！”
之後，她與大林說到五日後要去知府大人府上準備宴席的事情，可能會提前兩天進府熟悉和準備。
大林聽後，眉頭深鎖。
他自然也想到了許閑香之前想到的那些，做好了自不必說，可做不好又是另一番景象。只是這件事情已經接了下來，再回頭不得。且這更多的是一種看重和認可，他本也不是什麽畏畏縮縮的性子，皺緊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他不由得深深地看了許閑香一眼，對她的廚藝又有了一番新的認識。若沒有些過人的本事，知府家的宴席一般人是不敢輕易接下的。只不過再一想他們與燕臨樓合作的那些配方，他才深覺一直以來其實是小觑了許閑香。
她不是沒有那個能力，如今是未曾有更大的地方施展罷了。
大林的心裏突然生出一腔熱血，他似乎一瞬間知道找尋的方向在哪裏了。奔碌的眼前有了新的期待與目标。
或許，他可以為她創一個更大的未來呢？
他問道：“需要我們過去幫忙嗎？”
許閑香道：“月娘明天要去蔡大山那裏指導開業的事情，估計還有的忙，而我三日後要去準備宴席，到時候我帶着菜頭哥一起過去。這樣一來，我們店裏的人手本就有限，這下就更不夠了。我看不如趁機休息兩日，大林哥你那邊帶着白楊三人忙新店後還能歇一歇。”
大林一想确實如此，百味小食生意很好，他們幾人在店裏常常是忙不過來，遂幹脆地點點頭。
他道：“店裏我會再招幾個人手，新店的話還缺一個專門的廚師來負責。你覺得月娘如何？”
許閑香搖搖頭：“月娘不行。”
大林詫異問：“為何？月娘的能力……”
許閑香接道：“正是因為月娘很有天賦，才不讓她過去。串串的廚師我們可另找新的來負責，月娘還有別的安排。”
“行，那我去牙行看看有沒有合适的。”
牙行，許閑香瞬間明了，這是可以買賣下人的地方。
她先前因着現代人的觀念心理上始終不太能接受。只是有了上次的教訓，簽了契書的人根本沒有當回事兒，随随便便跑了不說，還去了對家，如果不是因為當時他們并沒有學到什麽，恐怕現在也是一個大的麻煩。
許閑香沒有反對：“好。”
末了，她加了一句：“大林哥，其實和長柳他們之前一樣的人，我們也可以再找一找。大家也是身不由己，能幫一個是一個，對吧？”
大林拍拍她的頭：“放心吧，這些我一直在關注着，最近沒有合适的。新店要招廚師，需要有專業的人來做這件事情。”
商量完大林還有些接着忙去了，她一個人坐在大榕樹下納涼，溫柔的夏風輕拂過臉龐，撩動了她一點點心事。
她在想，那位老先生壽宴的事情。
他說是尋常家宴，可若真按了尋常來準備，怕會失了分寸，可若是太過喧騰張揚，又不符合給老人家過壽的心意，細想之下這次壽宴很有難度。
要不落俗套，又不能喧賓奪主。
正想着，門外有敲門聲響起。
許閑香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後去開門，見到門前站着的是有幾日未見的徐嫣和春雨。
許賢香道：“兩位好，我們今日已經打烊了。”
徐嫣還是那副端莊溫柔的娴靜模樣，輕聲道：“實在抱歉今日冒昧前來，明日我們二人便要離開京州城，再來已不知是何年何月，在走之前十分惦記您這邊的飯菜。可否請老板看在我們也是熟客的份上，簡單為我們做一份吃食可好？”
許閑香讓開身子：“二位請進來吧。只有一些簡單吃食可用，還望二位莫要嫌棄。”
“有勞了。”
是以，徐嫣便帶着春雨規規矩矩地坐在大堂，春雨還想說什麽被徐嫣用眼神制止了。
許閑香去廚房看了一圈兒，有點兒苦惱。
這會子沒有冰箱而天氣又熱，廚房裏的東西不太能放，所以也沒有很多東西可以吃。
算了，先煮個粥吧。
許閑香準備了适量的小米洗幹淨後放進砂鍋裏。接着找了塊黃澄澄的南瓜削皮切成很小的塊，與小米一起放入砂鍋中，再放了大半鍋水後燒着小火慢慢煮。
粥煮上了，她為吃什麽菜發了愁。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縱有一身廚藝，可眼下沒食材，她倒也無法施展。
她瞅見廚房一角有根小黃瓜，要是做涼拌黃瓜估摸着就一口的分量。突然，她猛地一拍腦門兒，一個好玩的吃食被她從大腦深處調出來——梅子黃瓜涼糕。
剛剛好，她有現成的綠豆澱粉。
她先想了辦法把黃瓜汁熬出來，碧綠的顏色純粹鮮濃，隐隐聞得到黃瓜原本的清香。黃瓜汁濾出來後，與準備好的綠豆澱粉混合攪拌。
許閑香一邊攪拌黃瓜汁，一邊起火開始放糖燒水。
她眼見着水燒開了，一手端着小盆，一手用鏟子協助着把拌勻的黃瓜汁倒進鍋裏攪拌。她的動作很快，基本還沒怎麽反應，就把粘稠的黃瓜汁倒進墊了油紙的木盒子裏。
“長柳，你把這個放在井中冰鎮一下。”
“好嘞。”
長柳從許閑香手中接過半透明的翠綠黃瓜汁，痛痛快快吊着木桶下去去水井下冰鎮了。
做完這個，她又做了個簡單的涼拌面筋。面筋是手工自己做的，切了點青椒絲、胡蘿蔔絲配色，紅的綠的搭配着棕黃色面筋，增添了幾許耀眼的亮色，顯得甚是好看。
一個面筋做完，廚房能成盤的食材基本沒有了。
就這樣吧，勉勉強強。
“香香，河蚌和田螺你看看那樣放着行嗎？”
月娘進廚房請她過去看一下今日送的貨該怎麽安排。
還有河蚌！
這怎麽給忘了！
許閑香忍住吐槽自己的心思，拿着一個小盆就去撈了點河蚌出來，月娘在一旁幫着她快着處理了。
河蚌肉幹脆利落地處理完，她用佐料腌着。她今日沒想着做河蚌豆腐湯，原因很簡單，因為沒有豆腐了。她又在廚房尋摸了一遍，找了一根小蔥和幾根韭菜出來，還有方才沒用完的半個青椒。
除了韭菜是切成長段，其他的都切成了沫。
她用黃酒、醬油等佐料加水調了個深棕色的醬汁。
起鍋燒油，爆炒河蚌。韭菜是最後放的，成段的韭菜幾乎一入鍋中，瞬間變得軟塌塌的，一根又一根纏着河蚌肉，與它們相互交錯。
許閑香幹脆起鍋，把炒好的河蚌肉放進純白的瓷盤中，一旁的長柳将爆炒河蚌與涼拌面筋一起端到大堂。而許閑香揭開了砂鍋蓋子，一股子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
小米南瓜粥也好了。
她拿個勺子，輕輕将鍋中成塊的南瓜按碎，細小的南瓜碎混入粒粒小米中。許閑香沒着急起鍋，而是将蓋子露了個縫隙放着，繼續煮。
在粥繼續熬煮的時候，她去把井下的黃瓜涼糕吊了上來。涼糕已經成形，有着油紙的存在，她拉住油紙左右兩邊，直接便将涼糕從木盒拿了出來。
涼糕剔透翠綠，像一塊毫無瑕疵的綠玉表面平整光滑，泛着晶瑩的光芒。許閑香小心地把涼糕切成小塊，用筷子輕輕夾着每一小塊在淺白的梅子粉中滾了一群，那一塊塊毫無瑕疵又晶瑩剔透的“綠玉”瞬間如染了層白霜，輕輕拿起後白霜簌簌落下，留下淺而薄的一層。
徐嫣看着桌前又上了一盆黃瓜涼糕，對長柳說道：“麻煩和老板說一聲，這些夠了。”
一道涼拌面筋、一個爆炒河蚌，外加一道黃瓜涼糕，涼菜、熱菜與甜點全齊了。
徐嫣本就覺得唐突打擾，不成想許閑香還如此細致地準備了這些，且這些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她心裏盤桓不定的那個想法瞬時占據了上風。
她看了眼許閑香還在廚房裏，又道：“麻煩請老板來一下。”
長柳道：“好的，請稍後。菜已齊了，粥馬上好。”
長柳去廚房端粥，順便和許閑香說了徐嫣想見她的事。
許閑香道：“這鍋裏還剩一些粥，你去問問大家誰要喝粥。”
“好。”
她同長柳一起出去，長柳将盛好的兩碗金燦燦的小米南瓜粥擺在徐嫣面前後就去找大家喝粥了，許閑香站在旁邊問：“請問，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徐嫣溫聲道：“還請老板坐着一起邊吃邊說吧。”
許閑香推拒說不用，最後沒拗過徐嫣，只好陪着坐在一旁，沒動筷而已。
徐嫣問：“怎麽不見近日有新的飲子？之前出的那些，荔枝楊梅冰飲也沒了。”
徐嫣聲音柔柔和和的，但莫名的，許閑香覺着她有一絲怨怪。
許閑香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小姐想必也知道，荔枝這種水果不太好找，楊梅味道的也是不易，賣完了便沒有了？”
“那怎麽也不見你有旁的新的？之前明明做得挺好的……”
她說道後來聲音漸小，許閑香身子用力前傾，耳朵使勁湊過去才聽清。
沒等她回答，徐嫣又問：“你可否想過……專門做一家飲子和那些個甜食的店？那天的那個蜜桃果凍甚好。”
許閑香一愣，她倒真的有想過！
眼下，時間還不到罷了。
許閑香回道：“想過，不過一時半會兒沒這個時間和精力罷了。”
見她肯定的回複，徐嫣臉色一喜，急着問：“我與你入股如何？”
她曾在百味小食聽許閑香說了一嘴入股的事，就惦記到了現在。她方才看着眼前這桌家常溫馨的飯菜，再也遏制不住內心的想法。
“徐小姐怕是不行吧，皇城還等着你回去，恐怕是沒機會在京州開店吧。”
冷淡而又漫不經心的聲音幽幽地出現在徐嫣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從七月開始，我要開始加更了～吼吼吼吼
我發現只有寫美食的時候才讓我快樂，而我談戀愛總是談不好，頭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