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上門
那個最先問的清秀小生聽着多個人相似的回答, 白皙清秀的臉上閃過一抹掙紮，她使勁捏捏袖角，平展的袖角被她捏得褶皺變形, 而後無奈地跺了跺腳, 向與百味小食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出百米的距離, 她進了家清幽雅致的小館, 将戴着的帽子取下, 一頭如瀑黑發登時散落開來。
她方才是女扮男裝。
在她對面正坐着一位溫柔娴靜的姑娘，舉手投足間行雲流水般的優雅恬靜讓人賞心悅目。
她穿着件西瓜紅的錦裙，絲線勾着靜靜盛開的蘭花, 襯得她膚白如雪, 黛眉如遠山，亮眸如星辰，紅唇如櫻桃。
見方才那人回來，她手端着茶杯輕抿一口，輕聲問：“怎麽樣, 春雨？”
春雨正站着, 雙手垂在身前，兩手指默默絞着, 面色糾結不已。
等了半晌沒見聲響，她擡眸正看見春雨眉毛眼睛皺巴一起, 苦惱糾結的樣子。
驀地，她淺笑道：“看來是好得不得了，才叫我們嫣兒……這般不自在。”
叫·春雨的少女神色懊惱, 一屁·股坐下，端起另一杯茶猛灌了兩口，喝得太急一不留神便被嗆住了。
一手撐着桌子, 另一手扶着腿，彎腰咳嗽不止，咳得她眼淚險些出來，方才緩了下來。
徐嫣遞了茶過去，道：“喝一口壓壓，慢些喝。”
春雨一看茶就想起自己剛被茶水嗆得喘不過氣的情形，慌忙擺了擺手：“小姐，我可不敢再喝了，別再嗆死我。我要真被嗆死了，估摸着還能上一上史書，上面記載南朝第一個被嗆死的女子。”
徐嫣被她逗得掩唇笑出聲：“你快說說那百味小食如何。”
春雨又糾結起來。徐嫣見狀，故意板着臉，沉聲說：“說。”
春雨只好将打聽來的消息一一告知。徐嫣聽後，好看的黛眉微微皺起，因為春雨打聽來的消息只是些路人的評價，究竟如何她也未曾進裏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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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索半晌，下定決心：“我們去看看。”
此話一出，春雨瞬間慌了，伸着手攔着她的動作，嘴上急切道：“小姐，這地方魚龍混雜的，什麽人都有，萬一不小心沖撞了怎麽得了啊！”
徐嫣輕輕推開她攔着的手臂，溫柔娴靜的臉上是罕見的堅定：“春雨，讓我去看看，我想有個答案。”
春雨無力地垂下胳膊，低垂着頭：“我跟小姐一起去看。”
徐嫣拉着春雨的手拍了拍：“就知道春雨最好了。”
春雨被她這個輕松散漫的樣子逗笑了。先前糾結泛紅的眼眶已恢複如常。她正要随徐嫣出門，無意低頭瞥見自己這身不倫不類的裝扮，驚得直拍胸口。
“小姐，我這副樣子算怎麽回事？”她懊惱地歪着腦袋。
徐嫣垂眸打量了一下，眼眸中的笑意幾乎溢出來：“你把帽子戴好就行。”
于是，一個清秀小生和一名秀麗娴靜的姑娘一起走出小館，兩人雖保持着一定距離，但凡有說笑互動，舉止間的親昵是忽視不了的。
她們到百味小食館後，大堂裏此刻已坐滿了人。大多是普通百姓，糙漢子居多，一邊大口吃串一邊痛快地講着葷話。
徐嫣到的時候，正聽着門邊的兩個漢子粗犷無比的笑聲，邊笑邊咧着嘴吃肉，一只手毫不在意擦了擦額頭的汗。
她少時多在閨中，哪遇到過這種陣仗，驀地住了腳步，遲疑不前。
跑堂看見她們，心有詫異，動作飛快，帶着職業化的熱情：“二位樓上請！”
春雨上前：“要一個包間。”
跑堂笑呵呵回道：“咱們這只有雅座，沒有包間。不如二位去樓上的雅座如何？”
春雨瞧了眼喧騰的大堂，皺了皺鼻子道：“連個包間都沒有，什麽破地方！”
跑堂職業化的熱情像是瞬間被澆滅，臉色淡了下來。一旁的徐嫣拉了一把春雨，而後對跑堂說：“雅座即可，還望帶路。”
跑堂将他們帶上二樓，恰遇上許閑香準備下來。許閑香見他們二者衣着華麗，不似普通人，暗地裏給跑堂使了個顏色讓他好好招待，跑堂心領神會。
畢竟，也沒想到會有貴人來這裏。
許閑香笑呵呵對徐嫣二人道：“二位有什麽不合适的，及時搖一搖桌上的搖鈴便可。”
徐嫣點點頭。
等到徐嫣坐下，拿了菜單看，內心訝異不已。
菜單用各色精致小畫描繪，一看便是用了心的。再看菜單上的菜品，更是奇怪，只列了一些生食，熟食好像就下面寫着特色小吃的一欄。
也沒幾個啊。
徐嫣雖是極力掩飾自己的驚訝，但這個菜單着實讓她無從下手。恰好旁邊有招呼跑堂的，跑堂跟她道聲不是就先去別桌了。
徐嫣拿着菜單翻來覆去，春雨有些不解，湊了腦袋過去，才發現這個菜單列着一堆……沒法子選的菜。
小郡肝、麻辣牛肉、雞心、翅尖、五花肉、怪味雞肉、泡椒牛肉、海帶結、豆皮、油豆腐、青筍、木耳、鹌鹑蛋、土豆片……
這一樣樣的，是讓客人自己配菜不成？
她們二人拿着菜單翻來覆去地看，一頭霧水。春雨把菜單擱在桌上，看了下四周沒人注意到她們，壓低聲音說：“小姐，不如我們走吧。”
徐嫣有些猶豫，百步已走了九十九步，怎麽能怕最後一步？
她一狠心，在桌邊找到一個小巧的銅色搖鈴，拿在手裏輕搖兩下。
鈴聲清脆，落在二樓裏異常清晰。跑堂聽見了，卻忙着應付眼前這桌客人，抽身不得。
幸而，許閑香是給仝修齊他們拿謝禮去了，回來剛好聽見搖鈴聲。
她将包好的謝禮分別給了仝修齊和蔡富貴一份。
“這次是香香借花獻佛了，用老先生贈的蜜桃做了些蜜桃醬和糖水桃罐頭，禮品簡陋，還望二位莫要嫌棄。”同時囑咐了句，“這些是時令吃食，不易久放，需要及時吃了。”
蜜糖醬被妥善地包在木盒裏，一時看不見樣子。但他們一聽是吃食，笑得眼睛眯起來，一副“百味出品，必有保障”的樣子。
這邊仝修齊、蔡富貴二人接了謝禮慢悠悠離開，小心謹慎地扶着肚子，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特別是下樓梯時更是如此，手扒着欄杆慢慢走。
春雨再一次見到客人是這般模樣，小聲抱怨了句：“這菜也不知怎地吃的，沒個人來招呼，偏還做出那副樣子不知是唬誰。”
許閑香正快步往她們這桌走，恰好将春雨的抱怨聽得清清楚楚。
她賠着笑：“抱歉讓二位久等了，今日第一天開業，人手準備不足，還請二位見諒。”
徐嫣挺直了背脊，姿勢于分寸間盡顯大家閨秀的涵養。
她擡眸看着許閑香問：“你是東家？”
許閑香忙了一上午，似能看到她嬌俏的臉上挂着晶瑩的汗珠。徐嫣不忍為難她，只好道：“勞煩東家告知這菜該如何點。”
許閑香解釋說：“其實，我們多是客人在樓下選菜，選好了交給我們後廚即可。”
她見這兩位不像是好意思去選菜的樣子，直接道：“二位不如告訴我忌口，我替二位選了可以嗎？”
徐嫣點點頭，沒有異議。
春雨将忌口仔仔細細說了，許閑香認真記下。
菜點完之後，她想了想道：“方才招待不周，小店特贈一份賠禮，請兩位嘗嘗鮮。”
等看不見許閑香的身影後，春雨附在徐嫣耳邊輕聲問：“小姐，是她嗎？”
徐嫣神色複雜地點點頭，任她想了千百種情形也沒料到是眼前這一種。
倒是春雨直接了許多，臉色莫名，表情一言難盡：“看着好像只有十三四歲？怎麽下得去手？”
徐嫣沒說話，因她心中也是這般想。
春雨又道：“也沒什麽特別的啊，倒挺會做生意的。”
她還想再說什麽，許閑香已端着托盤過來了。
她将托盤輕放在桌子上，一一擺在桌子上，春雨跟在徐嫣身邊久了也是見多識廣的，饒是如此，她仍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
許閑香道：“這是糖水蜜桃罐頭、水蜜桃果凍和冰紅茶蜜桃茶凍，美人如桃嬌嫩水潤，自當品一品蜜桃的個中滋味。這三種新品還未在店裏售賣，二位品後可否給個評價？”
徐嫣聞言，詫異地擡眸看了許閑香一眼，一擡頭恰對上許閑香的笑眼，彎彎如新月，令她微微失神。
回過神來，倉促地點了點頭算作同意。
春雨本就瞪着的眼更大了，眼珠子差點蹦出來。
這人……怎麽出言調戲！
更氣的是，罵她登徒子吧，她是個女孩子。
春雨氣鼓鼓的，連帶看着眼前的吃食都來了氣。可沒一會兒，她就又氣不起來了。
因為，這三種吃食太好看了！
擺在面前的三種吃食，皆是以蜜桃為主材。
糖水蜜桃罐頭放在杯盞中，切成月牙狀的蜜桃塊泡在裏頭，糖水泛着粉紅，淺淺淡淡，似悠悠歲月般淡而寧靜。
水蜜桃果凍顏色略深，深深的粉色中裹着淺白的蜜桃顆粒，晶瑩剔透，不小心碰了桌面，它們便跟着輕彈一下，俏皮可愛又好看。
還有冰紅茶蜜桃茶凍，裝在透明玻璃杯中。杯身上窄下寬，十分圓潤，外面覆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使鮮亮的橘紅色多了層欲語還休的嬌豔。
紅茶水與蜜桃凍相得益彰，中間粉白的蜜桃粒漂浮其間，濃郁鮮亮的橘紅中有了分淺淡色彩，愈加具有層次感。
春雨這會子沒了矜持，指着它們道：“小姐，這也……太好看了吧。”
在許閑香眼中普通的吃食，在別人眼中卻并非如此。比如春雨，因為太過驚訝，說話變得結巴許多。
徐嫣何嘗不是如此。
她從小錦衣玉食，何種吃食沒見過，南朝上下有關吃食翻來覆去的花樣不過那幾種，更可況家裏本就是……
偏是如此，人家随手拿出來贈的三種吃食便震住了她的心神。
她輕輕拿起手邊的勺子，對身旁的春雨輕聲說：“吃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姜二好幾天沒出來嗚嗚嗚
下一章就拉他出來遛一遛
這個夏天想吃蜜桃的各種東西
晚點還有二更，不知道今天有木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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