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抽絲剝個繭
昨晚在皇宮折騰了一宿, 送罷杜嘉石之後, 盛蕾已是混混沉沉,欲睡。
可先前,早上分離之時,時廊說過,晚上會回來, 所以,盛蕾便是強撐着在屋內, 等着時廊。
“夫人, 時大人回來了。”正在盛蕾一不小心,眯睡之時,忽然聽到周嫂的聲音, 驚得盛蕾,猛一下, 從座位上彈跳了起來。
睜眼一看,果然, 周嫂身後跟着的,正是一日不見的時廊。
周嫂見盛蕾清醒, 朝其微微屈身, 知不是打擾的時機, 留着時廊在屋內, 推出關門而去。
“時大哥,你回來了。”盛蕾走到時廊跟前,倒極為自然的, 伸手去握時廊的手。
卻萬萬未曾料到,盛蕾的手,再要碰到時廊的那一刻,只見,時廊猛的後退了兩步,避開了盛蕾的手,臉上挂着盛蕾從未在時廊臉上見過的窘迫,害怕之色。
“夫,夫人,不可。”
“你,你不是時廊!”不是疑惑,而是肯定的語氣。
身形不對,身量也不對,聲音更不多。
眼前的時廊,顯然是由其他人,假扮的。
那‘時廊’聞言,臉露警惕之色,環然四顧,确定四下無人,這才伸手到臉龐,撕下一層薄薄的軟物,露出關舟的臉上,“是屬下,老夫人。”
“你家主子呢?”盛蕾見是關舟,倒也是能理解,之前關舟的躲避之舉了。
“還在诏獄內,主上遣屬下回來,一是讓夫人您安心,二是意圖,引蛇出洞,還請夫人見諒。”
盛蕾聞言,只下一秒,便猜出了其中關鍵所在,“可是為瑜貴妃之事?”
“主上交代,一切未明之時,切不可說,還請夫人見諒。”關舟一臉為難的望着盛蕾,此事事關重大,務必需得捂緊口風,便是對盛蕾,也不得妄言半分。
“我懂了,你先回去吧,等了這麽久,我累了,該歇了。”盛蕾也不是強求的人,關舟既然不說,她也不多問。
反正,倒時,時廊回來之際,她要問,時廊定會告訴她的。
“那屬下先行告退了。”關舟聞言,臉上頓露出幾許輕松之态,将手上的僞裝,重新貼于面上,僞裝成時廊的模樣,然後出得盛蕾屋外,回到時廊歇睡的住處,燈燃燈滅,一切,皆按時廊的作息而來。
盛蕾困極,也知時廊确定不會歸來,自然安寝落夜。
而此刻,诏獄深處,關押着青蓮和尚竹二人囚牢之內。
“你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尚竹坐在地上,抱着青蓮,青蓮這會臉上煞白,身下裙裳,亦是被血污染透,其所坐地上,更是血色蜿蜒,及其恐怖。
“尚竹,我冷,我好冷。”青蓮這會已是意識含糊,她身體哆哆嗦嗦的,顯然這會若再得不到救治,只怕是兇多吉少。
“來人啊!快來人啊!”尚竹見此,知道也是耽擱不得,一咬牙,扶着牢門,大聲呼救。
可偌大一個诏獄之中,卻無一人應聲,倒是顯得詭異至極。
“啊!”還不得尚竹察覺不對,便聽到,一重物落地的聲音,随即腳步聲近,尚竹便看到一男子,出現在了視線遠處。
“杜大人,您來了,您是來救我們的嗎?”尚竹見着來人,臉上頓是露出狂喜的模樣。
“是杜郎來了嗎?杜郎,杜郎。”原本已是意識迷糊的青蓮,聽得杜大人三字,頓是回光返照反照了一般,意識瞬間清醒了過來,她仰頭往牢外一看,臉上露出一絲微弱喜色,然後四肢并用,往牢門處爬去。
“讓兩位姑娘受累了!杜某這便送你們出去。”來者,正是杜溫喻,他挂着一臉如沐春風的笑意,走到牢門前,然後伸手拍了拍尚竹的手,又是朝青蓮笑了一下,這才從懷中掏出鑰匙,将牢門打開。
“杜大人,奴婢知道,你定會來的。”牢門打開,尚竹一把撲入杜溫喻的懷中,向其抱怨道。
“杜郎。”地上的青蓮,見狀,頓面露嫉妒之色,只現在,身形不便,也只能弱弱低呼。
“啊!”尚竹這才猛然驚醒,青蓮還在,兔子一般,後跳了幾步,脫開杜溫喻的懷抱。
“該走了!不然就要被人發現了。”杜溫喻倒是無所謂,朝尚竹溫和一笑,便是讓開道去。
尚竹聞言,面上頓露歡喜神情,然後折身返回牢中,伸手便去扶青蓮。
只其一人,要扶其青蓮,實屬不易,尚竹使了兩勁兒,只得擡頭,向杜溫喻求助,“杜大人,還請搭把手。”
杜溫喻聞言,視線落在青蓮 染了血污的裙裳上,杜溫喻臉上頓是閃現出一抹厭惡的神情,面帶不情願的伸手,卻是隔得遠遠,扶住青蓮,往上一提,将青蓮給提了起來,只身形隔得遠遠的,裙帶不沾染半分。
饒是如此,青蓮已是溺在了杜溫喻的溫柔之中,心中在其他。
三人攙扶着,一并出了诏獄,一路上,竟然連一個獄卒都沒有,三個也沒察覺有異,登上早已備好的馬車,乘着夜色,便往城門方向而去。
卻不知,就在其走後不久,一身形乍現,正是時廊無疑。
他眼盯着馬車離去,然後躍身而上,一路追了下去。
夜色暗霧籠罩,馬車徐徐而行,只還未置城門處時,車夫便是叫停了馬車。
而車前不遠處的道上,數十黑衣人橫七豎八,躺在街道中間,兵器零落,血跡斑斑,顯然是經過劇烈的争鬥。而不遠處,一隊數十人的将士,正等候于側。
杜溫喻坐在馬上和為首的将士,互視眼神,确定無誤之後,這才扭頭,向馬車喚道。
“兩位,到了。”
馬車的車夫,丢了馬鞭,下得馬去,将馬車門打開,将青蓮和尚竹一一請了下來。
“這……啊!有死人!杜,杜大人,這是怎麽回事?”尚竹攙扶着青蓮,一轉身,便見滿地的屍體,頓時吓了一跳,下意識裏杜溫喻的身後躲了躲,滿臉驚恐之色。
杜溫喻轉身看着二人,微微一笑,語言之間,意滿是溫柔。
“瑜貴妃之事,多謝二位姑娘出手,現在杜某便送二位姑娘歸去。”
只說話間,杜溫喻卻是從袖中掏出一劍,直接便是刺入尚竹的腹中。
尚竹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望着杜溫喻,想要說些什麽,确是鮮血自口中吐出,然後撒開青蓮的手,身形軟軟,直接往地上倒去,想是已經無了呼吸。
而青蓮失了尚竹依托,也是跌坐在了地上,她滿面驚恐的望着尚竹的屍體,伸手便要去扯杜溫喻的衣袍,“杜郎,你…你……這是要做什麽?”
可手還未碰到杜溫喻衣袍,杜溫喻便是擡腳,一腳踹在了青蓮心窩窩上。
“噗!”青蓮仰翻在了地上,口吐鮮血,顯然受傷不輕。
“杜……杜郎?你不能,我腹中懷的可是你 的孩子,你不能殺我。”
“你若不死,此事又何以栽倒四殿下身上。”杜溫喻自言一聲,手中匕首刀落,只戳在了青蓮的心口處。
刺中要害,自然是一刀斃命。
杜溫喻将手中匕首,直接丢在了地上,然後掏出手絹,将并未染上半絲血跡的手,卻是裏裏外外,擦了透,擦完之後,直接将手絹交到了上得前來的一将士手裏。
“手絹處理了,剩下的事,勞煩諸位處理妥當,務必不可出了差池。”
“是,杜大人。”那将士将手絹握緊,朝其點了點頭,應下。
然後往後一招手,其待命的将士,頓時上前,将拉住馬車的缰繩,将馬車拖到青蓮和尚竹屍體旁不遠,接着手起刀落,一劍直接将馬頭刺了個對穿。
俊馬一聲慘嘶,馬蹄四揚,蹦跶兩下,直接‘砰’的一聲,往地上卧去,馬車自是帶着,一并砸在了地上。
重重一下,本就選得不太結實的馬車,頓時四分五裂。
那幾個将士,又是從別處,擡了幾具和自己穿着同樣官家袍子的屍體,擺在黑衣人身側,又将幾柄官制的帶血的刀,扔在了地上。
杜溫喻瞧着場面,像那麽一回事,這才放心跨上馬去,駕馬而去。
車夫跟在一衆将士,将場面布置妥當,覺無破綻,這才匆匆然而去,不多會便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待人盡數散去,又等了好一會兒,時廊這才出現街道之上,他站在一衆屍體中間,低頭望了一眼青蓮和尚竹還剛剛褪去溫度的屍身,然後自一黑衣人的身側蹲下,扯落黑衣人的面巾。
時廊頓是面色一凝,這人?他認識,乃是四皇子門下的死士。
時廊眉頭一挑,然後将所有黑衣人的面巾盡數扯落,果然不出其所料,黑衣人皆是四殿下府內的死士和護衛。
如此一來,便是四皇子有萬般理由,只怕也是百口莫辯了。
時廊确定人之後,也是半刻也不耽擱,直接杜溫喻離開的方向而去。
其實杜溫喻也并沒有走上太遠的地方,在一處偏街,一輛華麗馬車前,便是停下了腳步。
馬車旁并無一人,連車夫都未有幾個。
杜溫喻驅着馬,到了馬車旁,雖是未見馬車上之人,可臉上表情,已是形色于外的歡喜,那壓抑的激動,卻已一眼便能看出。
“姹兒?”
“喻兄,是我,今時不同往日,恕我不能下馬相見。”馬車內井姹略帶幾分歉疚的聲音,頓時證實了杜溫喻的猜測。
“不,姹兒你不用下車,這樣便可。”杜溫喻只聽到井姹的聲音,已是滿心安慰,再見井姹愧疚之意,忙是搖了搖頭,臉上亦是一副春心萌動的模樣。
“那兩個人,我已經處理妥當,便是拱衛殿有天大的能耐,也決計查不到姹兒你的身上,還請姹兒安心。”
“喻哥哥辦事,妹妹自然極為放心。只是……”車內井姹,略是幾分猶豫的開口,“宴席之事,我早已安排妥當,喻哥哥,又何必多此一舉,将自己牽扯進去。”
井姹言語的嗔怪之意,頓時将杜溫喻的心提了提,唯恐被井姹誤會,杜溫喻忙是向井姹解釋道,“姹兒,可是說我去見司氏之事?”
“我去見司氏,其目的有二,一是為杜府,為姹兒你出口氣,二是,若拱衛所,真查出了些什麽,也好将拱衛所的視線,轉移到我身上,以不至于連累到姹兒你的計劃。”
杜溫喻言辭懇懇,細細道來,話畢之後,等了差不多十個呼吸間的功夫,見馬車車窗被撥開,露出井姹滿是擔憂的面容來。
“喻哥哥有心了,只是下次喻哥哥行事之前,最好還是與我商議一般,讓姹兒有個心理準備,不至于亂了陣腳,一想到喻哥哥會因我之事被牽連,我是心急如焚,這才将計劃提前,好在一切都未出差錯,不然可是壞了大事了。”
杜溫喻不妨會看到井姹的臉,一時間自然是臉紅心跳加速,他強作鎮定的朝杜井姹笑了一笑,面上浮現一絲後悔之意,“是我操之過急了,這種事,覺不會再有下次,還請姹兒放心。”
井姹還之一笑,看了看隐隐已經翻白的天際,說道,“有喻哥哥這句話,我自然是放心的很,天快要亮了,為恐招人生疑,喻哥哥,還是早些歸府吧!”
“好!”杜溫喻對井姹之請,自是點了點頭,調轉了馬頭,正待驅馬離去的時候,又是扭頭,臉上帶着些許不舍的望着井姹,遲疑了一下,這才開口,“不知下次,何時才能再 見面?”
“很快的!”井姹笑着應道,而杜溫喻有了井姹這句話,便像是吃了蜜一般,十分滿足的驅馬離去。
待其走遠之後,井姹卻是關上了馬車車窗,順勢依靠在了其身側三皇子陶文翰的肩頭之上。
陶文翰作勢攬住井姹,一挑起井姹的下巴,臉上雖還帶着幾許笑意,可明顯,言語中已有了醋酸之味,“姹兒!喻哥哥!姹兒當真是魅力無限了,倒是讓我有些後悔,将你放在外面了。”
“殿下,我所行所指,皆是為了殿下您,若是你不喜,我便不與那杜溫喻見面便是,反正也不過是一顆已經用過了的棋子,棄掉了也不可惜。”井姹聞言,臉上露出幾許嬌怒之氣,微微嘟起嘴巴,卻是一手拍開了陶文翰挑在了自己下巴的手。
陶文翰見美人生氣,非但不怒,凡是越加高興,俯身就勢在井姹的櫻唇上,一點而過,手上微微用力,将井姹一擡,直接抱坐在了其雙腿之上,将頭擱在井姹的香頸之上,漫不經心的說道,“杜溫喻這顆棋子,用的倒是極為順手,現在棄了,到時有些可惜,而且現在這會,我不能讓我和杜府之間的關系,出現半分漣漪,便讓這杜溫喻暫且留着吧!待我得償所願之時,這人我子不會留,姹兒到時可不得心疼。”
陶文翰說話間,殺心外露,井姹只當時沒瞧見一般,櫻唇掃過陶文翰的頰面,嬌聲回道,只語氣中卻帶上了幾分委屈之意,“殿下,您說得什麽話,我井姹此生唯一托付之人,便是殿下您,若不是為了殿下您的大業,不過是區區一上不得臺面得到庶子,我又怎麽多看上一眼。”
“姹兒,是我委屈你了,來日若我登上大位,必以後位相待,此生絕不負卿。”陶文翰見狀,頓時正了臉上,摸了摸井姹的臉,向其保證。
井姹得此保證,自是幾分歡喜,只不表于顏外,她在陶文翰懷中,坐直了身形,雙手捧着陶文翰的臉,“殿下此時切不可大意失防,如今二皇子無恙,一切皆有變數,我等還須得小心謀劃便是。”
“姹兒提點的極是,我自會記在心中。”陶文翰也是點了點頭,應下聲去,還待再說,卻是聽聞馬車外面來報,是之前撤于一旁放哨的侍衛趕來,二人便是不再談論此事,由着侍衛,将馬車驅離此地。
此一幕,自然是被時廊看在了眼裏,他藏于暗處,眼見着馬車消失,卻是未動半分,而馬車消失估摸一刻鐘之後,便又見五六人人鬼鬼祟祟出現再此處,四下環顧,然後匆匆離去,又差不多三刻鐘之後,又是出現一夥人,仍是四下顧量,未見有所異常,指于口鐘,哨聲響動,時廊見高下低落之處,湧出數人,互相示意,然後四散開來。
如此,時廊這才脫出藏身之所,并未追着馬車而去,而是直接往皇宮內方向而去。
皇宮內,四皇子在偏殿,自然也是跪了一宿,皇上如今病弱氣虛,自然是熬不得夜,一早便是歇下了,還是聽的宦官來報,時廊回命,這才驚醒,也未更衣,直接便将時廊請到了寝宮之中。
時廊對皇上,自無半分隐瞞,将瑜貴妃調查之事,所見,所觀,盡數告知了皇上。
“時愛卿,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理。”皇上自然也未曾猜到,瑜貴妃之事,竟是牽扯出這麽大的事來,一個四皇子也就罷了,這三皇子妃,怎麽也湊了進來。
井姹此計,卻是周詳,若非他察覺到杜溫喻和井姹的見面,也是未曾料到,此事竟是出自三殿下之手,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順勢而為了。
“四殿下之事,人證物證具在,所知其是冤枉的,但如今,聖上對繼位之選,已有定論,不若依計行事,順水推舟,借此機會,便将四殿下诏往封地,也好瞞天過海,讓三殿下以為成事。聖上再暗觀其變,做好萬全準備,可否。”
皇上坐在床頭,皺着眉頭,想了半響,這才嘆了口氣,點頭應道,“既是如此,便依愛卿行事吧!朕近日,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這封賜太子之後,過幾日上朝時,便定了吧!還有讓四兒現在出宮去吧,介時,朕會下旨,讓他擇日出京,你讓人好生護着,切勿在路上出了差錯。”
“是,聖上!”聖意已定,時廊自是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