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山了.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有了赤風一路的打點關照,這一路果然順遂了不少。墨止坐在船舷邊上,興致勃勃地跟着小哥哥一塊兒學着詩文,搖頭晃腦念得煞有介事。既明在一旁聽了一陣,便忍不住搖搖頭低聲嘟囔道:“哪兒來的三月啊,眼見着都過了霜降了,看這菜被霜給打得,九月下揚州還差不多。”
“既明,你現在可是讀書人,好歹也要有幾分樣子才行。”
穆羨魚無奈失笑,拍了拍他站沒站相的脊背,略略壓低了聲音提醒道:“讀書人當舉止端方,儀态不可無狀——還不快把背挺直了,小心叫人看了笑話。”
“少爺,要麽我說您這就是趕鴨子上架呢——我哪是當那文人墨客的料?您叫我砍柴挑水、跑腿打雜,我自然沒得說,可您偏要我裝這個。我跟您說,我們家祖上十八代就沒出過一個認字的……”
“在外頭,你得叫我穆兄才行。”
望着自家小厮一臉痛苦的神色,穆羨魚的眼裏便多了些笑意。一絲不茍地糾正了一句,又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沒辦法,誰叫人家追查的就是兩主一仆呢?這樣已是便宜你了,若是再話多,等靠了岸你便去換套婦人的裝束,就演墨止他娘好了。”
既明被吓得打了個哆嗦,忙緊閉了嘴不再多話,只是拼命沖墨止使着眼色。這些日子在兩人耳濡目染的教導之下,小花妖的主意卻也越來越多,眉眼不由彎起了個漂亮的弧度,用力點了點頭,扯了他的袖子煞有介事道:“先生這主意好——我還從來都沒有過娘親呢。既大哥,那你就做我娘吧,我一定會好好孝敬你的!”
“不用不用,還是找你們家小哥哥去——”
既明忙不疊擺手,卻才說了一句話便不由微怔。俯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放緩了聲音道:“小墨止,你怎麽會沒有娘親?就算是妖,也應當有父母兄弟才對吧——不然的話,那也未免太寂寞了……”
“我不知道怎麽才算是娘親——如果按照懷胎生子的說法,我應該是從一只鳥的肚子裏出來的。只不過它把我留在一處小石潭邊上就飛走了,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墨止微蹙了眉仔細想了一陣,才輕輕搖了搖頭,托着下巴認真地回了一句。既明聞言不由扶額,半晌才苦笑道:“那個應該不能算。應該是那只鳥把還是種子的你給吃了……算了算了,沒有就沒有,沒什麽了不起的?我和你家小哥哥也都沒有娘,不也長到了這麽大麽——往後有我們罩着你,不會叫你挨欺負的。”
一邊保證着,他便一邊氣勢十足地拍了拍胸口,卻連話音都還沒落下,腦袋頂上就又挨了一扇子:“你怎麽也跟墨止學着亂叫?整日裏也沒個正行,若是再不長記性,下了船你就自己想辦法走罷。我們兩個人走,想來準定比現在的情形要安全得多了。”
“墨止能叫我就不能叫,沒見過這麽欺負人的。”
既明不忿地嘟囔了一聲,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消停下來不再多話,趴在船舷邊上無聊地望着兩岸的風光。墨止來回望了望,便跑回了小哥哥身邊老老實實坐下,又捧起了那本詩集,繼續一頁頁翻了起來。
總算暫且擺脫了如影随形的追殺,又有人沿途照料安排,幾人都暫且松了口氣。只不過居然就這麽平平安安到了揚州城,卻還是叫早已習慣了自家殿下運氣的既管家一路都不大适應,直到船入了港,眼見着早已備好的馬車遙遙迎了過來,才終于匪夷所思地搖了搖頭:“不瞞殿下——這一路上船居然沒有漏水,我們也沒有被水匪打劫,還真是叫人不大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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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得老國公那頭實在是太松懈了些——好歹也再裝裝樣子。居然當真把我們逼過了長江就不再理會了,也實在太沒有耐心了。”
穆羨魚不由輕笑,卻也深表贊同地攏了扇子微微颔首,領着兩人上了赤風早已備好的馬車:“金水寺認得麽?直接把我們送過去便是了。”
赤風聞言不由微驚,只覺着對這三人愈發生出了不少敬意:“認識認識,小人常年在這條航道上來回跑,自然得聽說過金水寺的大名了。只不過——據說這金水寺就在寶塔山上,等閑人等別說是寺門,連這山門都上不得。若是無緣之人擅闖寺廟,就會被廟中神靈降罪責罰,若是神靈大怒,別說那人不得好死,就連整個揚州城都會受到牽累,不是大雨封城,就是無端大旱……”
“你放心——既然要你過去,我們也定然是知道這裏面的說法的。”
迎上他眼中小心謹慎的神色,穆羨魚卻只是篤然一笑,不緊不慢地應了聲:“我有個師叔在此間清修,既然到了此地,不好不上去拜見一二。你将我們送至山腳便可自行離去,我們會在寺中留宿一晚,明日一早你來接我們,去章家探探門路,記清了嗎?”
“記清了記清了,您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在這山底下等着您!”
赤風不疊點了頭,吩咐車夫一路行至寶塔山底下,又親自将三人送到了山門口處。才踏上了石階半步,就有守山的沙彌立時上前攔住了幾人,雙掌合十略略俯身道:“幾位施主,金水寺不見外人,寶塔山不接遠客,還是請回罷。”
“我知貴寺規矩,只是我此來确有要事。”
穆羨魚倒是絲毫不顯意外,只是淺笑着應了一句,又沖着一旁的小家夥低聲道:“墨止,先把扇子借先生一用,等到了寺裏就還你,好不好?”
三人在來的路上便與赤風說了要改換身份,這一路已被這幾人混亂的稱呼繞的頭昏腦漲,赤風也早已不再有心思多做追究。眼看着穆公子從那小少爺手裏接過了一柄墨色折扇遞給那沙彌,原本還奇怪這和尚要扇子又有什麽用,卻不料那小沙彌一見那扇子神色便不由微變。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番,交給了另一個沙彌送了上去,又沖着穆羨魚恭敬合掌道:“原來是穆公子來了,快請上山——住持昨日便與我等交代了,卻不知公子竟來的這麽快。方才多有冒犯,還請公子恕罪。”
眼睜睜看着這幾人居然當真憑了把扇子就能進山入寺,赤風看得目瞪口呆,更是對幾人的身份再無懷疑,不疊張羅着回去準備明日之事。三人随着引路的沙彌一路上山,墨止倒還好些,既明只覺心癢難耐,憋了一路終于忍不住低聲道:“少爺——那扇子怎麽會這麽好使,莫非您還與這裏的住持有什麽交情?”
“交情自然是有些。當年我年紀尚幼,有個路過的高僧見我根骨清奇——”
望着兩人一臉好奇崇敬的神色,穆羨魚的眼裏卻也多了些笑意,輕咳了一聲正準備編故事,走在前頭的小沙彌便忽然站定回身:“甥少爺,住持就在前面竹林中禪房等您——住持吩咐過了,您只能帶着一個人進去,剩下的人我們會幫您照料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打臉來得太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