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罅隙蘊奇果芳哥哥富貴險中求(25)
随他吧。”
自從唐甜甜去世後,楚梁早就心灰意冷,不太理會世事。如今兒子孫子都建在,他也不操心。
楚千芳又将這段話告訴了楚衍。而楚衍聞言,也只是一笑,說,“楚藥籌謀了這麽多年,總是要露出端倪來的。讓他折騰吧,我也想看看他能折騰出什麽花樣來。不過,千芳,以後爺爺和楚氏,就都要靠你了!”
“以前你還小,我不太放心。現在,你已經長大了。呵呵,當年爸爸二十一歲就結婚了,你現在二十歲,可以承擔起擔子了。爸爸老了,是時候退休了。”
這話說的像是在交代遺言。
可惜,那時候的楚千芳沒聽出內裏的含義來,就覺得父親好淡定,應該有必勝的把握對付楚藥,所以才會說的那麽輕松。
當日晚上,半夜時分。
楚老爺子年歲大了,熬不了夜,早早便回去睡了。楚千芳第二天還要上課,陪着楚衍在唐甜甜的牌位前坐到了十一點,和楚衍道了一句晚安,這才離開去房間去睡覺。
楚千芳離開沒多久,楚衍拿出一本相冊來,都是他和舒朗在一起拍的照片。有他們的合照,有千芳從小到大的照片,有全家福,好多好多。
每看一張,楚衍的手指都緩慢的撫摸着,嘴裏輕輕的說,“舒朗,我過的很好,你呢?”
“千芳長大了,個子比我還高,你什麽時候回來看看他?”
“舒朗,我想你…”
“啧啧,還真是長情專情,舒朗消失了那麽多年,你對她依然念念不忘。可笑!”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打破了這一片安寧的空間。
不用回頭看,在這楚宅之中,會對他這麽刻薄講話的,也就只有徐嬌客了。
楚衍将相冊合攏,背對徐嬌客輕笑,“是呀,我一直都想着舒朗哪一天回家,與我團聚。這種思念,徐嬌客,你一輩子都體會不到。你若是想明白,我不介意與你分享。”
“誰說我體會不到?”徐嬌客冷笑,“我等了你那麽久,你何曾看過我一眼?楚衍,你欠我的,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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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楚衍反問,轉過頭,目光對上徐嬌客,“你這會兒來,不就是讓我還你。”
徐嬌客目光一寒,“倒是有自知之明,喝吧。”
一杯毒酒從徐嬌客的手上遞到了楚衍的眼前。
☆、098 妖婆羅之争:造化弄人15
楚衍和徐嬌客之間,誰是誰非,誰對誰錯,誰也說不清。這一杯毒酒,是徐嬌客特意為楚衍準備的。而楚衍,似乎早就知道了有這麽一天。
他接過毒酒,姿态依然。
“徐嬌客,其實要感謝你,你如此恨我,居然讓我多活了這麽多年,千芳也長了這麽大。說句實話,你有很多機會下手,卻要等到這時候。謝謝。”
他淺淺抿了一口,還贊道,“味道不錯。我記得我們上學那會兒,你只喝啤酒的,現在倒是品味提升了不少。”
他說起上學的事,徐嬌客就想起來二十多年前,他們還沒有如此多的糾葛,單純的很。她默默的暗戀他,他則和舒朗是學校裏公認的一對。
時間過的多快啊!
物是人非,現在他們兩個,成了不是夫妻的夫妻,如今更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徐嬌客坐到他的對面,低沉的說,“你若是對我好那麽一點點,我都不會這麽做。楚衍,若是可以,從今天開始,你對我如同舒朗,以往的一切我都不追究,我們忘記過去,重新開始,怎麽樣?”
她在做最後的挽留。
這個男人,畢竟是她的初戀,第一個愛上的人。
楚衍搖頭。
“徐嬌客,別天真了。我們從來都沒開始過,談何重新開始?何況,我們之間的怨與恨,豈是一兩句話就能一筆勾銷的。而且,我對你從沒感覺。這一生,我只愛舒朗一人。一人足矣。”
徐嬌客嚯的站起,厲聲叱喝,“楚衍,你何必如此固執?!舒朗她到底有什麽好,值得你一生難忘?她死了,你知不知道?!”
“小朗她死沒死,我心裏清楚。徐嬌客,我倒是想問你,既然做了決定,何必要在這最後的關頭假惺惺,你不怕楚藥恨你!?”
“你說什麽,楚藥?楚藥跟我有什麽關系?”這一刻,徐嬌客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羞愧感。
楚衍瞥她一眼,微微搖頭,“楚藥一直都是個乖孩子,他的性格也是乖順。要不是為了你,他怎麽會變成這樣?徐嬌客,別自欺欺人,一直以來,楚藥都愛着你。”
“愛什麽愛?!”徐嬌客大喊,“楚衍,我從沒愛過他。”
“既然如此,你大概就能理解我為何從不喜歡你了。”淡淡的一句,讓徐嬌客徹底沒了聲音。
楚衍不再多言,仰頭一口将酒吞下。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朦朦胧胧的光輝好像幻化成一個女子的模樣,溫柔娴雅,正是他日日想念的舒朗。
“小朗,對不起,讓你孤單了那麽多年,現在,我來了。”
他微微偏頭看一眼在月色中的楚宅,輕輕的說,“芳兒,對不起,爹地看不到你成家立業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爺爺,再見。”
說完,他徹底倒在了椅子上,再沒了聲息。
徐嬌客驚慌,她沖過去抱住楚衍的頭,大聲呼喊,“楚衍,你情願死也不願和我在一起,為什麽,為什麽?楚衍,我這一輩子,我的青春,我的愛情,你還沒有還給我,你怎麽就這麽死,楚衍…”
“我不想讓你死的,真的不想,為什麽,為什麽…。?”
“不,不,楚衍不會死的。”瘋瘋癫癫的,徐嬌客大聲叫喊,希望能叫來人。
楚千芳是第一個跑出來的。他穿着睡衣,揉揉眼睛,剛要問一句怎麽了。徐嬌客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飛快的說,“千芳,快救你爸爸,他喝了毒酒,快救他!”
“是你毒死了我爸爸!”楚千芳一記寒冷的眼神瞟來,徐嬌客頓時愣在了原地。
是啊,是她送來的毒酒,是她給楚衍喝的,是她毒死了楚衍。
啊!
這不是真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從沒想過毒死他…千芳,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給我滾開!”
楚千芳一腳踹開了徐嬌客,不讓她碰着他爸爸分毫。徐嬌客跌倒在地上,口中還在呢喃,“怎麽就死了,怎麽會,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存心的…”
楚千芳抱起楚衍,“爸爸,我送你去醫院,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爸爸!”
楚衍沉重的睜開眼睛,手撫摸上楚千芳的臉頰,極其虛弱,“千芳,不用去了,爸爸這條命是撿回來的,多活了十年已是難得。毒已攻心,救不成了。”
“不,爸爸,我一定要救活你,不管用什麽辦法。”這是他發的誓!
“聽着,千芳。爸爸走了後,你要好好照顧爺爺,楚家的事業你也要繼承下去,就算爛了,也不能把楚宅給賣了,聽到了嗎?”
“爸,我知道。你別說話,老白已經開車過來了,我們就去醫院。”眼淚蘊在眼眶裏,楚千芳忍着不掉下來。
“芳兒,你年紀也不小了,可以找個愛的女孩兒。別像爸爸,給不了小朗名分。你要是愛那個女孩,不管能不能生孩子,都要把她明媒正娶回來,知道了嗎?”
“爸爸,我求你了,你別說話了。這些話,等你好了再和我說行不行?我們去醫院。”
“來不及了。”楚衍忽然抽搐了一下,他的手抓着楚千芳,“幫我和爺爺說一聲對不起,我不能孝順他老人家了,你要替爸爸照,照顧…好…”
話沒說完,楚衍再無動靜,沒了任何的呼吸。
楚千芳用手去試探楚衍的鼻息,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抱着楚衍,大吼,“不!”
他跪在了地上,手指緊緊握住,眼淚旋轉着掉落,自言自語,“爸爸,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
“爸爸,我還沒有心愛的女孩,我還沒結婚,你要看着我結婚啊!爸爸,我要救活你!我發誓,你若不醒,我決不罷休!”
塵封了十年的冰床和妖婆羅再度啓用。
冰床依然是那麽的寒冷,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而妖婆羅,依然在轉動着。吞吐出的氣息雖然薄弱到難以感覺到,但它依然在轉動。
妖婆羅沒有枯萎,它還是有生機的。
将楚衍平放在冰床上,楚千芳沒有割破手指用他的血,反而冷酷的揚言,“徐嬌客,是你害死了爸爸,我要你償命!”
他重新回到庭院之中,徐嬌客居然還躺在地上,翻來覆去的說着那幾句話,“我不是故意的。”楚千芳走到徐嬌客的身邊,蹲下來,拎起了她的衣袖,“是你下毒害的爸爸,要救爸爸,就拿你開刀。”
楚千芳真的是繼承了楚衍太多的基因,他和楚衍太過相似。恍恍惚惚之間,徐嬌客還以為是楚衍。她抓住楚千芳的手,卻是說,“楚衍,我真的不是要害你的。是楚藥,是楚藥,都是他出的主意。”
“他說只要你死了,楚家沒了主事的人,楚家就會散的。楚衍,都是楚藥教唆我的,我不是罪人!”
楚千芳心裏一動,他不急于糾正徐嬌客的錯認,反而問,“楚藥呢?他現在在哪?”
“他在公司。”徐嬌客什麽都抖露了出來,“他讓我拿毒酒毒死楚衍,他收集了很多集團內部交易的消息,他要在所有媒體上面公開,想一舉讓楚氏一蹶不振,再也起不來!”
“楚衍,都是楚藥想害你,跟我沒關系,你別怪我。”
楚千芳臉色一寒,一記手刀将徐嬌客砍暈了過去。他低語,“徐嬌客,現在才來贖罪,晚了。我先将你囚禁起來,等收拾了楚藥,到時候有你們受的。”
将昏迷了的徐嬌客丢進地下地宮,楚千芳報了警,由楚老爺子出面,深更半夜間來到了楚氏集團。令人意外的是,本該下班了的楚氏集團,這會兒卻是熱熱鬧鬧的,人很多,各個都舉着長槍短炮。
楚氏集團第二掌權人,楚藥先生,不久之前忽然放出話來,說手中掌握了很多楚氏不為人知的地下交易,包括和官方人員,甚至和F城最大的黑幫都有所來往。
這句話說的語焉不詳,什麽地下交易,竟然牽動到這麽大的勢力?而且更奇怪的是,楚藥身為楚家的人,在楚氏風雨飄搖的時候居然抖出這樣一個秘辛來,這是什麽節奏?
很快的,大家都嗅出這裏面的陰謀味道來。想想也是,楚藥和徐嬌客,這一對的破事,就算他們千方百計的隐瞞,但所謂無風不起浪,有浪必有風,真的還是假的,大家都傾向與前者。
現下,楚藥做出這樣的舉動,莫不是楚衍準備對付他們這一對,而楚藥率先反擊。
但媒體才不管這是不是兄弟阋牆內讧還是怎麽的,他們要的是新聞,要的是吸引人眼球的話題。楚藥的話,無疑是衆多媒體最想要的。
都不用楚藥特意公關,媒體就像聞着腥味的貓,一個個的即使在深更半夜,也都聚集在楚氏集團這幢大廈下,期望聽到振奮人心的消息。
楚藥很有姿态,他穿着得體的西裝,看到如此衆多的大型媒體,一點都不着急。他在等徐嬌客的電話,等她的好消息,等那句楚衍死了。
媒體很焦躁,一直都希望楚藥說幾句有分量的話。楚藥能混到如此地步,豈是那麽好糊弄的,一句一句的與媒體周旋。
午夜十二點整的時候,徐嬌客終于打了電話給他。他興奮的問,“成功了嗎?”
那一頭的徐嬌客并不說話,楚藥再問一遍,“他喝酒了嗎?”
依然沒有人說話。
楚藥急了,急切的問,“阿嬌,說話啊,我問你楚藥死了沒有?那可是花重金特意從用毒大師那裏買來的毒藥,混在酒裏無色無味。阿嬌,楚藥喝酒了沒有,他喝了沒有,快說話!”
沒想到他大吼之下,對方倒是有反應,卻是一個清冷的男聲。
“楚衍喝了毒酒,不過他不會死。而你,楚藥,從此刻開始,準備下地獄吧!”
手機瞬間被切斷了。
“你是誰?你誰?!你把阿嬌怎麽了,你到底是誰?”楚藥瘋狂的大叫,可手機那頭毫無聲息。
楚藥将手機砸了。
帶着一身怒氣和沒來由的寒意,楚藥再也不拖時間,沖到媒體跟前,大聲的說,“楚家和某某于某年某月某日有過……”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
無數的警笛聲叫嚣了起來,讓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那邊。幾十輛警車呼嘯而來,不顧人群,直直的朝着楚藥的眼前開去。
人群慌亂逃散。他們可不想為了一則新聞而沒了性命。頓時,整個會場,嘈雜無比,鬧哄哄的猶如菜市場,罵人的聲音不絕于耳。
為首的一輛警車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在兩名高級刑警的攙扶下,從車上下來,正是隐退多年的楚氏第一任董事長楚梁。
楚藥瞳孔頓時收縮,他不知道這麽深更半夜的楚老爺子怎麽會跑了過來。而且,說句實話,對比起楚衍來,他打心眼裏害怕楚梁和他的夫人唐甜甜。
一個嚴肅的叫人害怕,一個眼神銳利的叫人心驚。
“爸,爸…”楚藥忽然有些結巴,“你怎麽到這來了,天這麽冷,小心着涼。”
楚老爺子一頓他的拐杖,不怒自威,“你還擔心我會着涼?楚藥,我還以為你想把我整個楚氏搞垮呢!這麽個大晚上的,你招來這麽多記者媒體,你想做什麽?”
楚藥的臉上爬上虛僞的笑容,“爸,不做什麽,是他們自己跑過來的,我沒請。我正讓他們離開呢,這不,您老人家來了…”
“哼,”老爺子卻是冷哼,“你不做什麽,我倒是要做一件事。張警官。”楚老爺子忽然叫着站在他左邊的中年警官。
“楚老先生請說。”
“就是這個不孝子,居然下毒害死我兒,作孽啊,我居然養了這麽一條白眼狼,要将我唯一的兒子害死!張警官,今日我大義滅親,再也不認楚藥這個不肖子孫。你将他帶走吧。”
此話一出,群情激動。
楚藥居然下毒害死楚衍!
楚藥不過是個領養子,楚衍才是楚家實實在在的繼承人,楚藥這麽做,瘋了嗎?
但不管怎麽樣,這可比什麽內部交易來的勁爆太多了,畢竟多了一條人命,還是楚衍的命!
今晚此行不枉!
楚藥不可置信。
他搖着頭,還慘笑,“爸,您說什麽,我怎麽會下毒害死哥哥呢,這一定是謠言,有人陷害我。爸,你要為我做主啊,我怎麽會?”
死到臨頭了,他才想着求饒。
可惜,晚了!
楚衍的死,大大的刺傷了楚梁的心,他再也不會心慈手軟,将他楚家的害群之馬做掉。
楚老爺子臉色寒冰一樣的冷,沉着的說,“張警官,你們還在等什麽,還不帶走!”
張警官再不多言,手一揮,兩名高大的警察将手扣扣在楚藥的手上,沉聲說,“楚藥,現在懷疑你故意殺人,請跟我們走一趟。”
楚藥沉默了下來,任由警察将他扣住。
他只問楚老爺子,“阿嬌呢,她在哪裏?”
楚老爺子大怒,“阿嬌也是你叫的,楚藥,死不悔改,再也不要讓我見到你,滾!”
轟轟烈烈的一幕,在F城所有媒體的見證下華麗麗的發生。想要爆料的楚藥,爆料不成反而被楚家老爺子送上了監獄,理由是楚藥下毒害死了楚衍。
一夕之間,楚家的兩個兒子都沒了。
楚衍死了,楚藥進了牢裏。
人丁本來就不旺盛的楚家,這下就只剩下楚老爺子和一個剛成年的楚千芳了。
楚藥被警察帶走,在鑽進警車的那一瞬間,他忽然看到一個個子高大的男子,那是一名有着與楚衍相似容貌的年輕人。
是楚千芳。
他看到他的嘴唇開合,放佛在說,“死!”
楚藥突然反應過來,那個用徐嬌客的手機給他打電話的年輕男人,或許就是楚千芳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楚衍和徐嬌客的兒子,竟然長這麽大了,那他和徐嬌客的兒子呢,他還在孤兒院呢?
他進了監獄,志群該怎麽辦?
腦海裏還想着這些,警車的門關緊,宣誓着他這一生再沒有了自由。
淩晨時分,楚老爺子在老白的陪伴下回到楚宅,進去了地宮。再度面見妖婆羅,楚老爺子無能為力。楚千芳并不在,楚老爺子枯坐在三米之外發了呆。
甜甜說過的,再也不能動用妖婆羅,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可現下這種情況,已經由不得了!
楚千芳在監獄中,看着楚藥锒铛入獄。
他與楚藥并沒有交談,而是手中藏了一張支票和當局最高人員達成了一個秘密的交易。
法院判決的非常迅速,第二天的傍晚,楚藥被判死刑。他還沒來得及享受享受監獄的生活,當晚就被槍斃。
楚藥并沒有死,而是被打暈了,送了出去。頂替他的同樣是一個死刑犯。楚藥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沒有死的時候有那麽一刻的興奮,但是在看到楚千芳之後,他的笑容徹底的僵硬。
楚千芳冷笑着将他和徐嬌客推進了棺材裏,用早就準備好的針筒慢慢的抽取他們身上各自的血液,然後調配中和。
“爹地是你們害死,救他自然要用你們的血。”
“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死,我要讓你們生不如死!”
☆、099 妖婆羅之争:魂境之托
這一段冗長的故事,從楚家的發家到楚老爺子和唐甜甜的婚姻,尤其是楚衍和舒朗以及徐嬌客楚藥之間的糾葛,卻也道盡了人生的悲歡離合。
佛家有語,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盛。人的一生,莫不如是。在楚宅發生的這一切,不正好應了這八苦,令人唏噓。
瑤馨兒實在沒想到,表面上看上去一片祥和的楚宅,居然會有這麽多的故事。她微微嘆息了一下,倒是有些同情起楚千芳來了。
他抽取楚藥和徐嬌客的血,也不過是為了救自己的父親。雖然他的方法用錯了,但這片孝心可以原諒。
人活在這世上,誰的手上沒沾上過血腥,誰敢說這一生從沒做過對不起人的事。就好比她,這一雙手,不知道沾了多少的血腥,算都算不來。
只是,他救父親的心意是好的,但這裏已經不适合救人了。而楚衍,曾經用過一次妖婆羅續命,再用,效果幾乎等于零。
而且,楚千芳一直用血鐵心紫蘭葉片喂養妖婆羅,楚衍十年來一直接受這樣的妖婆羅洗禮,不但救不了他的命,反而會禁锢他的靈魂,甚至将靈魂妖魔化。
方才一進來她就覺得楚衍的情況不對勁。
雖然楚衍還一直保持着四十多歲的模樣,但只怕時間再稍稍長一點,楚千芳真要養出一只妖魔來。而這也是她奇怪的地方。
按道理來說,妖婆羅對楚衍已經無用,十年過去,楚衍應該會繼續蒼老,身體機能下降才對,可他偏偏還保持原樣并且沒有腐爛。
看樣子,這個地方還有什麽東西在保護着。
瑤馨兒的目光不斷的觀察着整個冰室的結構,企圖找出什麽異樣的地方來。邊觀察着,她也不安慰一下還沒從沉重回憶中緩過神的楚千芳,只顧着問,“楚千芳,你說這座冰室和妖婆羅,曾塵封十年沒有用過,按妖婆羅的屬性,它既吸收了血液,日後若是沒有血液支持,應該枯萎才是,怎麽可能還這麽生機勃勃,讓你有第二次機會利用,奇怪?”
楚千芳搖頭,“我也不知道。當時情況緊急,其實不管它有沒有枯萎,我都要救爹地的,幸好它還是有生機的,這樣我才能保持爹地肉身不腐。”
“瑤馨兒,”楚千芳的目光忽然灼灼,頗為迫切的問,“當我再次打開冰室利用妖婆羅為父親續命的時候,爺爺曾對我說,奶奶告誡過再也不能啓用妖婆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想知道這個後果會是什麽樣的?你博學多才,見多識廣,能否告知一二?”
他問的含蓄,倒也是真的想知道這個後果。他有時候做夢,會夢見父親變成了一個奇怪的怪獸,在牢籠裏掙紮,想要掙脫出去,但怎麽掙紮都沒有用,撞的一身是血。而每一次,父親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可憐哀求,想要祈求他。
他每次都會被驚醒,不知道這是什麽含義。
他害怕,奶奶所說的後果就如同他做的夢,恐怖可怕卻又哀傷!
瑤馨兒微微沉吟,看着他的眼睛,“你真想知道?”
“想。”他點頭。
“實話?”
“嗯。”再點頭,肯定,“實話。”
“實話很殘忍,千芳,我怕你會接受不了。”瑤馨兒如同一位老者,緩緩嘆息,“你一片孝心,只怕會辜負。你的父親,他…”
“別說了!”楚千芳忽然阻止了瑤馨兒的言下之意。他不想聽。他害怕馨兒說出來的話讓他痛不欲生。他只問瑤馨兒,“你不是說過能救醒我父親的嗎?馨兒,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只要你讓父親醒過來,妖婆羅就是你的。”
“我承認我這樣說過,但這裏的情況實在…我只能盡力,不能打包票。千芳,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請吧。”
“我盡量。”
瑤馨兒走動兩步,來到冰室中心的部位。她跳上冰床,站在妖婆羅的正下方,眼睛格外的銳利。再次掃視過整個冰室的構造,她對楚千芳說,“你父親的靈魂被妖婆羅禁锢,要查看真實的情況,我只能靈魂出竅查清楚。千芳,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麽情況你都別叫我也別動我,切記。”
“好,我會等你的好消息。”楚千芳點頭,然後對瑤馨兒微微鞠躬,“我父親,拜托你了。”
瑤馨兒最怕這一招了,想拒絕都不好意思,但不拒絕,這情況實在棘手。哎,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先查查情況再說吧,看到底怎麽回事。
說句實話,瑤馨兒還是挺放心楚千芳這個人的。不管發生什麽情況,他應該都會守護好她的,就像她午休的時候,楚千芳不但不趁機害她,還拿衣服替她禦寒。
想到這裏,瑤馨兒盤膝坐下。她的眼睛看向妖婆羅,雙手飛快的打出一個手勢,口中吐出一個字,“臨!”
楚千芳安靜的看着她,以為她還會有什麽招式施展出來,可瑤馨兒仿佛老僧坐定,再也沒了動靜。他用手指想去動她的臉頰,想試試她是否已經靈魂出竅。但一想到她說的不能碰她,也就作罷。
他同樣的盤膝坐在瑤馨兒的對面,安靜的替她守護。
說也奇怪,就如楚千芳小時候說的話,他一點都不害怕妖婆羅會對他不利,甚至覺得妖婆羅這種東西對他根本就沒什麽作用。還有這冰室,他每次進進出出,一點都不覺得寒冷。而爺爺每次進來都得穿羽絨大衣才敢進來,老白也是。
可能是他年輕體質好不覺得寒冷吧。楚千芳也只能這麽想了。
靈魂出竅之後,只用靈體的瑤馨兒,再度觀察起冰室來,呈現在眼前的卻是另外一番樣貌。
冰室還是冰室,妖婆羅還存在,冒着絲絲不易察覺的血氣。楚千芳是個活生生的人,且八字很硬,他自然是不會存在的。而躺在冰床上的楚衍呢,這一看,就是瑤馨兒都吓了一跳。
他的三魂七魄早就離體而出,可是并沒有離開,紛紛圍繞在楚衍的屍身周圍,不知道是它們舍不得屍身,還是有什麽東西在禁锢着它們,不讓它們離開。
瑤馨兒直覺是後者。
看的清楚點,三魂七魄各個都是痛苦難抑的表情,就是代表喜悅的魄都是一副猙獰扭曲的樣子。而且,在三魂七魄之上,每個的周圍都被絲絲的紅氣環繞着,捆綁住了它們。
這紅氣,大概就是妖婆羅吞吐出來的血氣。
三魂七魄被血氣禁锢,逃離不了早該腐朽的屍身。
“真可憐。”瑤馨兒感嘆了一句,“想走走不了,說句實話,我活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三魂七魄這麽想要離開主軀的,奇怪。”
而更令她奇怪的是,她發現,楚衍的屍身并非沒有腐爛。而是,他每腐爛一寸,便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恢複這一腐爛的區域。基本上,屍身腐爛一遍全身,神秘的力量就恢複一遍屍身,由于時間間隔很短,會給人從沒腐爛的錯覺。
但事實卻是在腐爛。就是不知道這股力量來自何處,從何而來?
瑤馨兒略微沉思,心中忽然有所想法。在楚千芳訴說的這一段故事中,除了舒朗是被人害死不得善終,還有一個人,她的死很是蹊跷。
便是唐甜甜。
她死之前,重回到了年輕的時候。而且,她死的時候,是直接化為塵埃消失在冰室之中的,連屍首都不存在。
冰室,除開那道門,這其實是一間密封性完美的空間,而且冰通水,屬陰。人死之後,身體沒了陽氣,陰氣占了主體。唐甜甜既然已死,卻未留屍身,化為空氣,停留在了冰室。
那這麽說,冰室中的一部分空氣,豈不是擁有唐甜甜的意識?
想到便做,瑤馨兒從不怕冒險。因為她有這個資本,所以無所畏懼。她随手便施了一個招魂咒,然後很快的便又施了一個回神咒,兩咒疊加,威力可比單一的咒術好太多了。
說起來,這還得感謝四師兄無聊的時候教給她這些,而她無聊順便學了點,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這一疊加咒術的施展之下,很快的,空間之中又有了變化。
只見,絲絲縷縷的光點從冰室的四面八方湧來,彙在一起,幻化出一個人形來。瑤馨兒仔細辨認了下,有些試探的問,“唐甜甜?”
人影緩慢的點頭,“是我。女神仙,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瑤馨兒啞然失笑,“我倒是很榮幸,這麽多年,快五十年了吧,你居然還記得我的樣子。”
“自然。”唐甜甜的靈體說,“是你救了我,我的眼睛是你給的。不管過去多長的時間,我永遠都會記得你。只是,你那麽多年都沒來找我,倒是讓我枯等了好久好久。”
說到這個,瑤馨兒真是要抱歉了。她實誠的說,“不好意思,我忘記了這事。當年和你分別之後,天劫随之而來。這一次的天劫太猛了,我差點就翹辮子。好不容易僥幸過關,人也只剩最後一口氣。為了活命,我只好閉關修養。沒想到這一修養便是過去了四十多年。然後,我就忘記了和你約定的事,抱歉。也是這次機緣巧合到楚家見到了鐵心紫蘭,我才想起來。”
這就好比每次明明記得有件事要去做,但是忙着別的事,忙着忙着,等到回過神,就再也想不起要去做什麽。瑤馨兒就是這種情況。
所以當見到鐵心紫蘭時,她才會有那樣的心裏活動。
說起來,和楚家的緣分還真是不淺。
五十年前,因唐甜甜而結緣,五十年後,卻是因楚千芳再度續緣。
唐甜甜倒是沒想到這位神秘的女神仙原來這麽的可愛。她笑了笑,“沒關系了,現在你能來也是一樣的。只是,現在的妖婆羅怕是對您沒什麽作用了。它吸收了血,屬性早就變化了。女神仙,對不起,是我沒有守護好你的東西,沒有做到承諾,甚至為了個人的私欲還動用了它。”
瑤馨兒接下她的話,“所以你楚家的人也受到了它的懲罰。”
唐甜甜一恸,再也說不出話。
她沉默,瑤馨兒卻是不放過,“你擅自破了自己的規矩,理應要受罰。因為你懷了身孕,懲罰降落到你的孩子身上。是因便有果。你若是安分守己,不想着逆天改命,你的孩子,也就是楚衍,或許活的還更加的長壽。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唐甜甜,你自己就很會算命。你算到自己有六十歲的壽數。為了讓楚衍延遲發病的時間,折了自己十年的壽命。而後為了幫他吊命,又用了舒朗的血去喂養妖婆羅。這一切,都是你一手制造出來的。”
“你知道嗎?你對舒朗的批命是正确的。她雖命中無子無女不得善終,但壽數卻很長,活到個六十歲應該不成問題。可是因為你的擅作主張,她硬是在三十多歲便沒了命。”
“還有你的兒子,楚衍。本該二十五歲就去世的人,你為了他,罔顧其他人的性命,硬生生讓他多活了十七年。唐甜甜,你好大的本事呀!可你看看,現在的後果是什麽樣的?楚衍都快變成一個怪物了,他的三魂七魄早就想離他而去,偏偏楚千芳又用上了妖婆羅,禁锢住了他的靈魂,讓他得不到絲毫的自由,這就是你想要的?!”
字字句句,瑤馨兒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控訴,而唐甜甜早就泣不成聲,眼淚往下流,說不出的悔恨。
“女神仙,我自知罪孽深重,便用秘法了結了性命,化為塵埃停留在冰室之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