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半明
那天晚上, 周馭沒睡他的地鋪。
他抱着溫笙,和她一起蜷縮在她的小床上。
溫笙後背貼着他的胸膛,她身體蜷縮的曲線和他完全貼合, 他的心跳規則有力地敲打着她的脊背。
一下, 一下。
周馭情動未止,但他沒再如那般肆意的在溫笙身上掠奪。
他輕啄着溫笙後頸, 唇齒依戀地在她肌膚上來回游弋,偶爾忍不住露出牙齒,或輕或重地在她頸側留下點點暧昧的痛癢。
她身上軟得讓他不由地想要将她就這樣擁在懷裏折斷。
他還是問她那個問題。
“你為什麽來找我。”
溫笙不敢說話。心跳得太快了, 她怕一說話就會露出異樣。
身後人的耳鬓厮磨讓她整個人都還沉浸在一種及其缥缈的虛幻裏, 神智飄向了不知名的半空,她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周馭嗅着她發間的馨香,半睜半閉的眼角流露出的溫存迷醉,偶有清醒的暗芒閃過。他咬住溫笙的耳垂,潮熱的吐息讓懷裏的人忍不住顫栗。“你為什麽能找到我。”
他藏匿在那樣的地方, 和他之前所去的位置都沒有聯系的位置。
她為什麽能找到他。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心意相通這回事情嗎。
還是說,只是碰巧。
周馭更願意相信後者。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
“笙笙,你愛我嗎?”
他的問句被又熱又濕潤的吻所包裹,變得不像一個問句,而是一個誘*惑。
周馭誘着溫笙說出那個答案, 那個能将他所有防備都擊碎的答案。
其實他知道她的回答,在她答應和他一起走的時候他就知道。
可他有些抗拒, 有些提防, 有些不敢置信。
他很清楚,一旦溫笙說出那個字來,他所有的一切都将被颠覆。
身心都将歸屬于另一個人。他将不再只有他自己。
周馭的手掌托在溫笙腦後,他迫使她回過頭來, 她臉上的潮濕被他綿軟的親吻盡數吞進腹中。
她顫抖的唇像最甜蜜的毒藥。他只咬了一口,就再也無法停止。
幾不可聞的喘息在彼此的唇齒之間來回傳渡,房間裏有夜風吹來的淡淡清涼,卻吹不散他們相擁時的心跳。
朦胧的天光躍進窗臺,淺淺的灰色光線一點點将房間裏的黑暗驅逐。
周馭抱着溫笙,他閉着眼睛,長臂攏着她的腰肢,讓她用力地靠近自己,大手撫着溫笙的臉頰,像在愛撫一件珍貴的寶物。
他們彼此相對,溫笙眼角還有淚光在閃。周馭吻着她的額發,迷戀不能自拔。
天要亮了。
晨光變成了淡淡的金色,整個世界都像是被撒上了一層淡薄的金粉,閃閃發光着将床上相擁的兩個人籠罩。
他們發着光。
這是黑夜之後,第一道光。
趙邦和周馭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五點。
他沒說地點,只是時間一到,溫笙家的巷子外便停了三輛車牌連號的黑色奔馳。
溫笙出門去接溫奶奶了,他們的旅游大巴停在居委會門口,在巷子另一邊。
四點五十九分。
趙邦接到M城打來的電話。
那頭有道略顯蒼老的男聲在問:“人來了嗎。”
趙邦正對巷口,望見出現在牆下陰影裏的那道身影,他面色冷肅,簡短地對電話裏回複了兩個字。“來了。”
挂了電話,周馭走出巷口。
正好五點。
趙邦端出一張沒什麽溫度的笑臉迎過去,“少爺。”
周馭插着口袋,因為身高的關系,他總是習慣性地垮下肩膀。他剛從溫笙家裏出來,身上穿的還是她上次随手在便利店裏給他買的家居服。
松松垮垮的黑色,不成樣子。
趙邦比他矮,周馭看他的時候視線是向下的,眼皮微微耷拉着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沒精神。
他額前的發稍微長了些,搭在額前,遮住了他黑沉沉的眼。
對比面前的趙邦一身西裝筆挺,周馭的松垮懶散完全不像是周家的人應有的模樣。
但趙邦自然不會多說。
他照樣恭敬地對着周馭做了個請的姿勢,“少爺,請上車。”
周馭沒動。
他冷淡地看着趙邦,半晌,咧了咧嘴,笑。“我不跟你回去。”
趙邦一頓,收回手,臉上笑容淡去。“少爺,我以為你已經考慮清楚了利弊。”
周馭點頭,“嗯,我考慮清楚了。”
“那您……”
“趙邦。”周馭這時上前一步,松垮的站姿依然沒有變化,眼中淺淡的笑意卻在靠近趙邦的時候染上了冰涼。“沒有考慮清楚就來威脅我的,是你啊。”
趙邦一怔。
周馭縱然不在周家生活,也未曾見過他的父親一面,但他此時笑裏帶着寒涼的陰沉表情卻像極了當年的叱咤商場的周顯興。
趙邦不知他有什麽底牌,他近乎狂妄的冷笑讓他感覺到了陰森。
周馭滿意地看着趙邦怔愣的神色,他退後,插在口袋裏的手拿出來,揮了揮。“一路走好。再見。”
話音落下,他面帶微笑地掃一眼巷口的三輛黑色奔馳,眼中嘲弄意味明顯。他轉身。
眼見周馭要走,趙邦沉聲叫住他:“少爺就這樣走了,那我只能帶着溫笙小姐回去交差。”
這話一出,周馭果然停住。
似乎是要下雨了,天邊的晚霞不似往日火熱缤紛,而是一片灰壓壓的陰沉。
周馭回過頭來,臉上沒了笑意。
過分精致的臉龐被籠上了一層陰影,像隐藏在幽暗森林裏的妖鬼,太過晦暗的眼神仿佛随時都能将趙邦撕成碎片。
從他身後巷子裏吹出來的溫風帶着人家裏炊煙的香氣,也夾雜着些潮濕的黏膩。
周馭身上的殺意亦藏在風裏。
趙邦看着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的周馭,眉間緊皺。
他帶來的人似乎也感覺到了空氣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紛紛繃緊了臉色,好像只等着趙邦一聲令下,随時都會撲上前去将周馭團團包圍。
但趙邦沒有下這樣的命令。
他蹙眉望着周馭,盡管對方不過是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但他是周顯興的兒子。
周家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他不得不警惕。
果然,他聽見周馭說——
“趙邦,誰給你的膽子來威脅我,兩次。”
溫笙接到溫奶奶回家的時候,是五點半。
家裏沒人。
溫奶奶玩了兩天,又累又爽快,一路上都在跟溫笙念叨玩得多開心,那些老頭老太太們有多逗趣。
她說晚上不想在家吃了,幹脆下館子吃個痛快。
溫笙應了,她讓溫奶奶先去沖個澡,換個衣服,然後舒舒服服出去吃飯。
溫奶奶自然沒意見。
等溫奶奶進了浴室,溫笙立刻斂起笑容快步回房。
她走之前周馭還在,房間裏空調沒關。
這會兒屋子裏沒人,空調仍在運行着。
她快步到窗邊,窗臺上的雛菊已經枯萎,不知道是誰折了一把幹掉的花葉,有花瓣落在窗臺上。
傍晚的溫風從窗戶的縫隙裏吹進來,花瓣散了一地。
溫笙心下一沉,忙拿起手機給周馭打了電話。
沒人接。
溫笙身形微晃,她扶住窗臺,指尖用力到發白。
怎麽會這樣。
她以為周馭不會走了,他明明說過不會走了。
溫奶奶只簡單沖個澡,很快就出來了。
她在路上折騰一天,早就餓了,才出浴室就催促着溫笙,“笙笙啊,奶奶洗好啦。你想好沒,咱們去哪吃啊。”
溫笙被打斷了思緒。
她握緊手機,給周馭發了一條信息。
【我們出去吃飯,你回來的時候記得關窗。】
信息圖标閃爍兩下,顯示送達。
溫笙的視線緊緊盯着收件人的姓名。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
他天亮時說過的話,溫笙都記得,也都相信。
他說會留下來,她就信他會守約。
不能在溫奶奶面前露出異樣,溫笙深吸一口氣,很快整理好情緒踏出房間。
“來了。”
……
溫奶奶雖然上了年紀,但是緊跟時事潮流,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比有些年輕人還強。
她老早聽說流光商場上新開了家黑暗餐廳,出了門就拉着溫笙打上車直奔流光。
溫笙本來很擔心,黑暗餐廳,聽起來就很沒有安全感。
但細想想,溫奶奶的眼睛看不見,雖然有基本光感,但卻不能視物,每天都如同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裏。在那樣的餐廳裏用餐,大約可以感受奶奶平日的體會。
溫笙這麽想着,便沒有拒絕。
路上,溫笙點開徐川的微信。
找到了周馭的消息,溫笙昨晚就告訴了他,也許周馭現在是去找他了也說不定。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卻發現好像沒有合适的理由和問句可以用在這裏。
溫笙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試探。
恰巧,這時候方妍的微信進來。
妍妍:【笙笙,晚上一起宵夜嘛?帶上那兩只~】
溫笙心念微動,回複:【我正和奶奶去吃飯,晚上不一定出來】
方妍很快回過來:【嗚嗚,我後天要回我爸媽那一趟,我怕他們不讓我轉學「哭泣」】
方妍在認識徐川之前,為了遠離家裏唠叨的爸媽,實現獨立自由的夢想,一狠心報了個鄰省的學校。她爸媽為這事跟方妍吵了一大架,但上周錄取通知書寄過來之後,方妍的爸媽突然就想通了。
考遠考近,總歸是方妍自己選的,只要她開心就好。
然而就在他們開始張羅後續入學事宜的同時,方妍又突然反悔了。
鄰省說近不近,說遠,那對剛開始熱戀的方妍和徐川來說,确實相當的遠。
盡管徐川不介意異地戀,但方妍內心裏是不想的。加上她知道溫笙也會留在S市,不願意出去念書的念頭就更堅定了。
本來方妍父母也應該會歡喜地同意她的決定,但因為之前為了報學校的事情,她和家裏鬧得太不愉快了。現在他們好不容易答應了,方妍又突然說要換回來,她怕被媽媽罵個狗血淋頭。
她這些天一直想找機會跟溫笙商量這事,讓她幫助自己出出主意來着。可誰知道這兩天出了這麽多事,适合開口的機會一直沒有。
後天就要去見爹媽了,方妍覺得不能再拖了,于是幹脆定了今天晚上,大家一邊宵夜一邊群策群力,也許這個事情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溫笙看過信息,還沒回複,方妍的第二條信息又來了。
妍妍:【嘤嘤嘤,笙笙你快點救救我~】
她都這樣撒嬌拜托了,溫笙也不能拒絕。
回複了一個好字,方妍馬上把宵夜的時間和地址發過來了,看樣子是早有準備。
微信末了還有一句囑咐:【一定記得把周馭帶來,徐川給他打電話他沒接(悄悄說,他超擔心他家馭哥「白眼」)】
看來周馭也沒去找徐川。
那他去了哪?
快到地方了,溫笙收起疑心,鎖上屏幕,扶着溫奶奶準備下車。
那家黑暗餐廳在商場頂層,這一層大多都是餐飲美食店,各家為了招攬生意,都是想盡了辦法在招牌和門臉上打上各種吸引人眼球的燈光,唯有中間名叫幽谷的那家店不一樣。
純黑的木質門簾,餐廳外的招待穿着黑色燕尾服,銀色的面具遮住半張臉,身後幽暗的藍紫色光線将入口的神秘氛圍渲染得十分到位。
招待看了看溫笙和溫奶奶的祖孫組合,歡迎光臨之後,銀色面具下的表情不受控制地變得有些怪異。
也是,這種餐廳打出的噱頭應該是吸引情侶或年輕人打卡,而溫奶奶……她甚至還需要人扶着。
因為餐廳內部裝修的特殊性,招待擔心老人進去會有不便,一時拿不定注意,好聲好氣地讓溫笙她們先在門口看看菜單,他轉身進去找來經理。
不一會兒經理出來了。
經理望望溫奶奶,再看看溫笙,接着用最谄媚地笑臉說了最直白的話:“這個,您看咱們三人加一塊兒可能都還沒奶奶年齡大,咱們餐廳裏的裝修着實不太适合高齡老人進去用餐。這也是為老太太的安全考慮,還請您諒解。”
這是拒絕了她們入場。
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溫笙無意為難與他們,正要勸溫奶奶重新換家餐廳,身後卻突然有道人聲傳來——
“我奶奶今天就要在這吃飯。”
溫笙一怔,回頭。
周馭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他仍是在家裏時那副散漫的造型,插在兜裏的手在走近她的時候扶上她的後腰,淡淡薄荷煙草的氣味将她包圍,熟悉的體溫讓溫笙心頭忍不住泛起潮熱。
溫奶奶認出了周馭的聲音,向着他的方向轉頭,驚喜道:“小周?你也來吃飯啊,好巧啊!”
“是啊,真是巧。”溫奶奶看不見周馭此時攬着溫笙的姿态,更看不見周馭在說話時低頭吻在溫笙眼上的動作。
他唇上微涼,還有些幹燥,印在她眼角時,刺刺的癢。
溫笙擡眼,對上他黑眸裏誘人的笑。
點點惑人的媚态在他眼角綻放。
他似乎又變成了從前那般輕佻的模樣。
他沒走,真是太好了。
溫笙的視線一時無法從他臉上挪開。
“怎麽這樣看我。”周馭輕笑,忽而附在她耳邊問:“幾個小時不見,就這麽想我?”
“……”
溫笙臉上一熱,心底那些潮濕酸澀的感覺頓時被羞赧取代。
她下意識地垂眸,聽見周馭對侍應生和經理說:“三人位,謝謝。”
周顯興給了趙邦一個月時間帶回周馭,趙邦最開始覺得一個月太長,他只要一個星期就能搞定。
但周顯興把周馭的資料扔到他面前,告訴他,他周顯興的兒子,并不是他能随意應付的對象。
一語成谶。
如今離一個月之期只剩最後三十六個小時,他果然沒能将周馭說服。
柏曼酒店高層房間,趙邦對着S市霓虹夜色,心情晦暗。
他剛剛跟周顯興通過電話,周顯興知曉了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在電話那頭陷入了長達兩分鐘的沉默。
趙邦自知辦事不利,沉聲道:“這件事情都是我掉以輕心,不僅沒能說服少爺,反而還被……”他頓一下,眉頭皺緊,接着說:“老爺接下來有何打算,趙邦一定全力配合。等成功将少爺帶回,趙邦甘願領罰。”
周顯興仍然沉默。
半晌,就在趙邦以為電話已經被挂斷了的時候,他突然開口。
“等着吧。”
他只說了這三個字。
趙邦來不及問任何關于這三個字的解釋,周顯興已然挂了電話。
趙邦在周家待了二十年,他深知從周顯興開始,整個周家最擅長的就是不動聲色地算計。周家的所有人表面看起來都是雲淡風輕的,但實際卻個個都是翻手為雲覆手殺人與無形的狠角色。
他沒想到連周馭也是這樣。
周馭七歲被送往S市,周家明面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與他有過任何來往,金錢上的資助更是不曾存在。他以為一個在窮困環境下長大的私生子,就算姓周,也比不上周家人的半根手指頭。
可下午的時候,周馭卻好好讓他明白了,為什麽在出發前,周顯興會那樣叮囑他。
‘老頭子快死了吧?現在盯着周家這塊肥肉的眼睛不少呢。你猜,如果有人把周家二十年前那些龌龊事抖給媒體,明天開盤的時候,顯興集團的股價是跌還是漲啊。’
‘你說要是老頭子臨死前看見我把他的顯興集團弄垮,他會不會想和我一起下地獄?’
‘趙邦,你現在知道什麽才是威脅了嗎。’
……
趙邦現在憶起周馭那時陰陰笑着的神情,仍覺得膽寒。
他怎麽也想不到,周馭雖然人遠在S市,卻對周家近些年的事情了若指掌。
說起來,他對周馭還真是有些佩服。
他不愧是周顯興的兒子,不愧是周家的人。即便這些年相隔千裏,也仍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不過,周顯興說的讓他等,到底是什麽意思?
大約是周馭冷淡黑暗的形象看起來太不好惹,溫奶奶如願以償地坐在黑暗餐廳裏的長沙發上,吃到了餐廳裏的招牌菜,然後給出了極為公正的評價。
“呸,難吃。”
溫笙拿飲料的手一頓。
溫奶奶擦擦嘴,“這牛排烤的還沒咱家對面的大排檔烤的嫩呢。看來這電視上的網紅餐廳,果然不能信啊。”
溫笙瞠目結舌:“奶奶……”
周馭倒像是十分贊同這話。他給老太太換了份意面,道:“真是,這面條還沒您給我下的番茄雞蛋面好吃。啧,您不是喜歡吃面條嗎,那咱倆換換。”
溫奶奶歡喜地接過來,嘗了一口,“嗯,這面條還行。”
周馭哼笑:“比您做的還是差點。”
溫笙聽着他們互動,臉上不自覺地挂上了淺淡笑意。
黑暗餐廳名副其實的黑暗,用餐區完全延續了入口那種幽暗的光線色調,伸手不見五指談不上,但視線着實不算明朗。
每個沙發卡座的餐桌上都有一盞彼岸花造型的水晶吊燈,藍紫色的光線,墜的水晶裝飾将光線斑駁地投在桌面上。這點光線不足以讓人看清食物本來的面貌,若不嘗一口,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麽。
溫笙不習慣在這樣的環境下用餐,沒吃兩口就放下刀叉,專心聽着溫奶奶和周馭說話。
這兩個人無親無故,年齡差距大的厲害,但就是莫名的聊得來。
周馭一改人前那種暗黑酷哥的形象,跟溫奶奶兩個人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巷子裏的鄰居家事,竟然什麽都能接茬聊上兩句。
別的也就算了,溫奶奶以前是人民教師,眼睛沒壞之前,她平日裏的閑暇時光都是與書為伴。
溫奶奶時常告訴溫笙,讀書能明事理,而整個溫家最明事理的人就是溫奶奶。她的知識儲備之豐富,是溫笙最佩服的了。
周馭不僅能接住她說的家常,就連那些連溫笙聽起來都有些晦澀繞口的天文地理,周馭也都能和老太太聊得暢快。
溫笙一直都知道周馭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散漫不學無術,以至于她對他為什麽會只進入一個職校原因更加好奇。
溫奶奶很快給了她答案。
“唉,小周啊,當時要是你接受了那些人的資助去上大學,你今後一定會有一番大作為。”
溫奶奶語氣是有些惋惜的。溫笙旋即望向餐桌對面的周馭,資助?
桌上的光線太暗,溫笙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對面有一道輪廓,在斑駁的光影下若隐若現。
所以,他是因為沒錢,才沒去上大學嗎?
周馭淺笑:“如果我注定能有作為,上不上學對我來說區別不大。”
溫奶奶點頭:“确實,一個人的能力并不是一紙學歷能夠定義。還是那句老話,是金子總是會發光的。”
周馭笑出聲,“這話還真挺老。老太太,我本來覺得你挺潮,但你怎麽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老掉牙的話來提醒我,你今年已經不小啦。”
“去你的!”溫奶奶眼睛一瞪,揚手吓唬他,“個臭小子,誇你兩句開始沒大沒小了。找打是不是?”
周馭一點也不怕她吓唬,笑眯眯端起杯子抿一口咖啡,苦味在嘴裏漫開,忽然注意到對面的溫笙正望着他。
光線太暗,溫笙其實也不曉得自己的視線現在落在哪裏,只有個大概位置,曉得自己是在看着他的。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專注中又帶着些茫然的神情落在周馭眼裏,簡直純情得要命。
他們在彼此不可明見的黑暗裏對視。
半晌沒人接話,溫奶奶又出聲:“混小子又打什麽歪主意呢?半天不說話。”
周馭将此時溫笙變成探尋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喉頭微微滑動。他恨不能現在就越過桌面将溫笙折進懷裏。
片刻,水晶吊燈斑駁的光影之下,周馭的薄唇揚出了一個極完美的弧度。
“我在想,要是能做你的孫女婿。”
“好像不賴。”
作者有話要說: 溫奶奶:呸!請我吃頓飯就想把我孫女拐走?沒門兒!
他們是十月分開的,這會兒才八月下旬,還有一個多月,別着急,讓他們再溫存幾天,你們也做好準備~畢竟分開的時候,有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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