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做夢
周馭睡着了。
房間裏的空調無聲地運行,溫笙坐在書桌旁的小凳上,臺燈沒關,幽淡的燈光側映在她臉上,将她眼底的迷茫和心疼照得很朦胧。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安靜得好像不會呼吸。
他大約又是幾天沒有睡覺,剛才還在上藥的時候,就歪着頭睡過去了。
溫笙沒把他叫醒,依順着就讓他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已經四點多了。
再有一個多小時,天就該亮了。
天都要亮了,可籠在周馭身上的迷霧到底什麽時候才會散去呢?
他到底是什麽人,普通街頭痞子?可別人打他和他打別人的時候,那種血腥和瘋狂都已經超出了溫笙對街頭痞子的理解範圍。
那些人到底和他有什麽仇怨,為什麽上次幾乎将他打死,這次竟還不想放過?如果不是今晚的周馭比他們更加瘋狂,那這次被120擡走的人會不會又是他?
溫笙是個簡單的人,也一直過着并不複雜的人生。
她其實并不想參與這些所謂的街頭糾紛,可她不想看見周馭再處于危險。
嚴格說起來,溫笙對周馭的了解僅僅限于他的名字,關于他的年齡,他的一切,溫笙全都一無所知。
他還在上學嗎?
如果他還在學校,一定是萬衆矚目的存在。
但現在……
溫笙看着他一成不變的側躺睡姿,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時,床頭櫃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方妍。
她竟然跟徐川他們玩到這個點。
【到家啦,晚安~愛你喲我的笙「飛吻」】
溫笙搖頭失笑,回了一條【晚安】過去。
沒兩分鐘,方妍電話進來了。
她喝了不少酒,說話時舌頭都大了:“笙笙,你是剛睡醒還是壓根沒睡?你不會是在等我呢吧,嗚嗚嗚嗚嗚,笙笙你好愛我哦,好感動啊~!”
方妍聲音太大,溫笙怕吵到周馭,起身到窗邊,等她感動完,溫笙低聲道:“妍妍,我明天可能去不了你家了。”
方妍起初腦筋還沒轉過彎來,沒聽懂她說的去不了是什麽意思。溫笙又重複一遍:“我去不了你家民宿了,周馭在我這兒,我得照顧他。”
前半句方妍仍沒聽懂,但後半句她一聽,酒就醒了。“什麽?!周馭在你家?!”
她聲音太大了,迫使得溫笙不得不把聽筒拿得遠一些。
方妍混沌的腦子開始飛速運轉:“不是,周馭怎麽會在你那?徐川找他一晚上都不見人,你們是在哪遇上的還是……等等等等,你說他在你家…這個點,在你家?難不成——啊啊啊啊啊啊天吶!你們該不會已經——”
溫笙臉上莫名燃起的熱度讓她下意識地打斷了方妍接下來要說出口的內容。“妍妍!”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恢複平靜:“你先睡吧,等你睡醒了到我家來一趟,今天晚上的事情,等你來了我再跟你細說。”
溫笙又補充一句:“還有周馭那個朋友,你把他也帶來。”
“徐川?”方妍不滿:“喊他幹嘛?”
“先別問那麽多了,總之你把他也帶來就對了。”
“那…好吧。不過你和周馭,你們……”
“我挂了,晚安。”
“啊?喂、喂——”
……
切斷電話,溫笙長出一口氣。
她按住胸口,狂跳的心髒一下下擊打着她的手心。
心跳的好快。
溫笙轉臉,床上的人沒醒。
幸好,他什麽也沒聽見。
因為半夜這通電話,方妍一晚上都沒睡着覺。
只要一想到周馭在溫笙家裏,兩個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幹柴烈火一觸即發,她就興奮地不行。
真是沒想到啊,她還以為周馭昨天是失約了,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就找到溫笙那去了。避開衆人,只跟溫笙單獨約會過生,啧啧,有兩把刷子啊。
天色一亮,方妍馬不停蹄地給徐川打了電話。
徐川原本睡意朦胧,起床氣頗重,但一聽周馭這倆字,立刻也跟打了雞血似的從床上一蹦三尺高。
兩個人約在溫笙家旁邊的十字路口,随便買了點早餐後直奔溫家。
正巧上樓的時候碰見溫奶奶出門買菜。
方妍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喊了聲溫奶奶早。
溫奶奶一聽這聲,愣了:“妍妍?你不是在屋裏嘛,怎麽跑外邊來了?”
方妍立刻想到在屋裏那個是誰,咬住舌頭尴尬道:“呃…那個,我剛下來接個同學,我們約好今天一塊出去玩呢。”
她擰一把徐川腰間的軟肉,徐川呲牙怪叫了一聲,成功讓溫奶奶發現旁邊還有個人。
她眯着眼湊近了看,看不清人,只有個模糊的影。“你是?”
徐川在方妍擠眉弄眼的威脅下配合道:“啊,奶奶好。我、我是方妍同學,我叫徐川。”
“是個男生啊。”溫奶奶自言自語念叨了一句,又問:“你們這一早上就要出去玩,那中午還在家裏吃飯嗎?”
方妍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們一會兒就出去呢。”
溫奶奶沉吟一瞬,側身讓開位置,“好好,那你們快上去吧,這外邊熱。”
方妍見狀,如獲大赦,揪着徐川飛快上樓:“诶,那我們上去了!”
經過溫奶奶身邊的時候,徐川極小聲地問了一句:“老太太看不見?”
被方妍一記眼刀瞪回來,她揪一把他的耳朵,“人聽力好着呢!給我閉嘴!”
徐川讪讪閉了嘴。
他們進門的時候周馭還沒醒,溫笙讓他們就在客廳裏坐。
到廚房倒水的時候,徐川跟過來問:“馭哥怎麽回事?他受傷了?”
剛才他看見了溫笙床頭櫃上的紗布和消毒水,一看就知道不是溫笙自己用的。
溫笙回頭看他一眼,很低地嗯了一聲。
方妍聞言跑過來,“什麽受傷?誰受傷?”
溫笙這時端起水杯,面容恬淡:“過去說吧。”
對昨天晚上的事情,溫笙自己其實也不太清楚。
她省略了在游樂場的那一部分,只說最後在便利店裏,周馭看見那些人,就跟他們一道走了,她不放心跟過去,看見周馭……
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徐川的表情顯示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方妍卻是期待着她說更多的東西。
溫笙抿了抿唇,道:“最後我打了120,那些人應該被救護車接走了。至于周馭,我幫他看過,除了右手受了點傷,倒沒大礙。”
“艹!又他媽搞偷襲?!”徐川突然提高音調,吓了方妍一跳。
“你嚷什麽啊!”方妍瞪他一眼,和他拉開距離,坐到溫笙旁邊。“你小點聲兒能死,我耳朵都被你震聾了。”
溫笙往房間的方向看了看,沒什麽動靜。這才轉回頭來,望着徐川。
徐川擰着眉,緩和了一下聲調,脾氣倒是沒消:“卧槽,你們是不知道那幫人,正面幹不過咱們,就他嗎使陰招!”
溫笙蹙眉:“你知道他們是誰?”
“當然知道!除了覃涯那陰逼,還能有誰!”徐川氣憤至極,拳頭都捏緊了:“上次要不是他買通了個叛徒,我馭哥能被整的那麽慘?!艹,想想我就來氣!”
方妍問:“不是吧,除了這次還有上次?你們不會是什麽黑、黑澀會吧?”
溫笙道:“你既然認識他們,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報警?”
“報警?給他八百個膽子他都不敢!”徐川說。
他看一眼房間的方向,又看一眼溫笙此時的臉色,沒多猶豫,還是跟她交了底:“老實說吧,覃涯那狗比在學校裏就跟馭哥對着幹,但他幹不過,這倆月不知道他上哪認識一大哥,人大哥有背景,還帶着他們……害,這事都不提了。”徐川換了個坐姿,不太自然地避開了溫笙探究的眼神。
“本來馭哥孜身一人,根本不怕他們,但為了不連累我們這些人,上次那事兒馭哥已經準備自己認栽了。誰他嗎知道覃涯那狗比竟然蹬鼻子上臉,竟然還想搞事情!”徐川啐了一口,“艹,真不是個東西!他就他嗎想整死馭哥。”
方妍嫌棄地看他一眼,“這在別人家呢,注意點兒。”
溫笙默不作聲。
她看着徐川,眼神清透,卻包含千言萬語,全是徐川沒法回答也沒法解釋的東西。
得知昨天覃涯那幫人被周馭揍得很慘,徐川痛罵了一聲活該。“這就是我昨天不在,我要在,我非得給他們那群人扒皮抽筋了不可!”
方妍撇嘴,“幸好你不在,你要在,溫笙家的沙發都裝不下你。”
方妍接二連三地怼得徐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徐川有點怒了:“诶,我說你這人怎麽回事,不紮我兩句你會死是嗎?”
方妍也不甘示弱,瞪眼怼回去:“對啊,怎麽了?你也不想想你昨天晚上怎麽對我的!”
“我怎麽對你了?我好吃好喝沒給啊,是誰玩的在酒桌上連鞋都不要了?”
“什麽、你!你給我閉嘴!”這話不知道刺激到方妍哪根神經了,她抓起枕頭撲過去,對着徐川的臉捂下去,“你給我閉嘴!你再敢跟我提昨晚我就殺了你!”
“你敢!你個八婆!”
……
這倆人也不知道是昨天還沒玩夠還是玩的太夠,他們好像把溫笙家的客廳當成了酒吧包間,鬧起來就有點停不住。
溫笙被他們兩個吵得太陽穴突突跳着疼,想讓他們聲音小點兒,萬一把周馭吵醒——
“吵個屁啊吵。”
突然出現的冷淡啞聲讓客廳裏的空氣驟然安靜。
溫笙回頭,看見周馭站在房門口。
他倚着門框,沒來得及梳理的頭發亂得很有個性。一雙黑沉沉的眼裏彌漫着朦胧霧氣,眼角眉梢都挂着要吃人的森冷殺氣。
溫笙心下一緊,忙起身:“你醒啦。”
周馭不悅的眼神掃過沙發上望着他呆滞的兩個沙雕,回到溫笙身上的時候,臉色稍有緩和,而後緩緩從鼻子裏嗯出了一聲。“你過來。”
溫笙愣了一下,過去。
在被徐川的聲音吵醒之前,周馭正在做夢。
夢裏的溫笙耳尖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握着他的手的神情柔軟又羞澀。
她問他:‘周馭,你痛嗎。’
他不想回答,他只想抱着她。
他手上用力,她整個人向他靠過來。
發絲劃過他的脖頸,周馭好像都能聞見溫笙身上的味道。
但——被徐川一聲八婆震碎夢境,瞬間美妙全無。
此時,夢境外的溫笙站在他面前,小心地望着他:“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周馭沒說話。
雖然和夢裏害羞的表情不一樣,但這會兒的小心翼翼也是可愛。
溫笙猜他大約是有起床氣的,因為他此時的臭臉上寫着三個大字——“別惹我”
她想解釋些什麽,或者幫方妍他們說聲抱歉,但話沒出口,手腕突然一重。
清晨的光從周馭身後灑進來,在她眼前缭亂,然後清晰。
肩上忽而有什麽東西壓了上來。
周馭身上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将她包圍,他們的影子在地面被拖長成為一個整體。
溫笙的心髒和腰間的那只手同時收緊。
周馭在她肩上舒服地眯起眼睛,喟嘆似的低聲落在她耳畔。
“唔,和夢裏一樣。”
“手感,舒适。”
作者有話要說: 呸,什麽和夢裏一樣!夢裏明明就沒抱到好吧!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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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需要點耐心 10瓶;Roslyn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