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夜
自從上次将周馭逼入絕境,覃涯心裏的自負膨脹到了無限大。
在周馭沒到職校來之前,這周邊一帶都是他說了算,哪個人看了他不恭敬叫聲哥。
但周馭一來,以徐川為首的那幫人跟了周馭,他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覃涯早就看他那張妖精似的的臉不順眼了,一天到晚陰着個臉,裝什麽逼?
上次好不容易逮着機會教訓他一頓,竟然沒把他弄死。真是可惜。
今天他們哥幾個在附近吃過宵夜,準備找家網吧通宵,沒想到又碰見他了。
覃涯喝了酒,腦子裏一直有些不清不楚的畫面蹦出來。他側頭看一眼心不在焉正向後望的周馭,嗤笑道:“唉,上次沒把你整死,真是可惜啊。”
周馭沒聽見他說話,只确定這裏看不見便利店的影子,他便停下來。淡漠的眼神掠過覃涯的頭頂:“拜。”
他目中無人的态度就像一盆油澆上了覃涯心裏的火。
擡腳沒走兩步,覃涯突然大吼一聲:“□□嗎,你今天敢走一個試試!”
周馭頭也不回。
覃涯心裏的無名火蹭的竄起兩米高,他甩開身旁攙着他的人,大步追上去,扯住周馭的後領就吼:“你他嗎聾了嗎!聽不見老子說話嗎!老子不讓你走,你敢走?!”
覃涯喝了酒,酒精支配大腦,大腦再支配行動,他伸出手去以為抓住了周馭,但周馭只是輕輕錯身,擡手一擋,他便往旁邊跌了兩步。
“你他嗎敢跟我動手?!”覃涯瞪着周馭,呲目欲裂的表情,好像眼珠子都要爆*炸了一般。
他再朝着周馭過去,結果走得太急,踉跄了兩下差點沒摔了。
身後跟着他的幾個人見狀連忙上前來把他扶住。
周馭撣了撣衣袖,黑沉沉的眼從他臉上掃過,沒有起伏的漠然語氣愈發讓覃涯怒火中燒。“有病?”
“有病的人是你!”覃涯像徹底被引爆了的炸彈,言語間往外噴濺的火星像是要将周馭燒死,“你他嗎跩什麽跩!明明是老子的手下敗将,上次要不是他嗎的肖總不讓老子真動了你,你他嗎現在早就跟你媽埋一塊兒了!”
他這麽說話,旁邊的人統一望向了周馭。
周馭淡淡望着覃涯,眼裏冷淡的光幾經明滅,最終歸為一團黑色的寂靜。
在場的人都知道,上次如果不是他們人多勢衆,又各個都有東西,以周馭的身手,他們很難傷到他分毫。
別看周馭表面看起來高高瘦瘦、冷冷清清,但打起架來,立刻就化身成了惡鬼。
上個月隔壁區的扛把子過來這邊找職校裏的人麻煩,不知道怎麽就找到周馭頭上了。周馭和人約了一場架。
他們之中有人圍觀過那場群架,那根本就不叫打架,根本就是周馭單方面在痛毆對方。他赤手空拳的,愣是把人給打成了沒牙老爹。
那血淋淋的場面,讓人至今難以忘懷。
別看他們現在好像人多,但就憑他們幾個,真要惹毛了周馭,那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覃涯其實也知道周馭不是個好惹的人,這兩個月要不是跟了肖總,從他那兒借了人和家夥,他還真捉不到周馭的空。
不過肖總好像認識周馭,一聽他把周馭擺了一道,竟然把他罵了一頓。
覃涯搞不明白,周馭到底哪裏來的三頭六臂,不僅搞得定學校裏那幫傻逼,竟然連肖總都幫他說話?
他這會兒酒精上頭,別說理智了,覃涯只恨自己手裏沒有家夥,不能當場給周馭那張死人臉砸個稀碎,嘴上說的話更是沒有遮攔。
“你看什麽看,老子弄死你你信不信!”
兩天沒合眼了,晚上本來想到溫笙家裏蹭一下沙發,也被這些人打亂了計劃。周馭現在有點兒煩。
對面的人只見他擡了手,沒什麽規律地在脖子後邊撓了一下。就像是在看一部慢速播放的老電影,畫面裏男演員面容姣好,身材颀長,動作極緩地轉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後,他擡起單薄的眼簾望過來。
潋滟又肅殺。
“曉得姓肖的為什麽不敢讓你動我麽。”
覃涯一頓,他看見周馭扯了扯嘴角,沒有血色的薄唇牽出了一絲帶着血腥味道的笑。
“你說的沒錯,我真的有病。”
溫笙到了家樓下,小區裏一片寂靜,偶爾傳來幾聲貓狗的叫聲,也不知道它們藏在哪裏。
樓棟裏沒有燈,溫笙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熒幕上的時間顯示已經十二點半了。
她還在想剛才便利店裏發生的事情。
店外那些人,溫笙不認識,但從周馭對她叮囑的态度可以看出,對方似乎并不是他的朋友。
如果不是朋友,那又會是什麽人?
他們只在便利店門口站了一小會兒,不多時便朝着街角離開了溫笙的視線範圍。
之後按照周馭說的,溫笙在店裏等了五分鐘。
走出店門的時候,夜空上忽而飄來幾片厚重的雲,遮擋住了月光。
說不上來為什麽,溫笙總覺得心裏不□□穩。
這一路走回來也是,腦袋裏不斷閃過了許多關于周馭的畫面。
無一例外的,全都是那晚他在醫院裏的模樣。
青紫的眼眶、腦後鮮血淋漓的傷口、急診室裏縫針的時候他在昏睡中咬緊的牙關和細微的抽氣。
這些溫笙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的細節,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現,攪得她心生不寧。
夜空寧靜,溫笙輕緩地踏上一樓臺階,而後忽然停住。
緊接着,急促的腳步聲折返出了樓棟,手機的閃光燈照向那端兩個巨大的墨綠色垃圾桶。
有個聲音陡然在溫笙耳邊重現——
‘媽的,王八蛋周馭!別被老子追到!老子砍死你!’
這個聲音是剛才在便利店外面那個——
‘喲,這不是周馭麽,這麽巧在這兒碰上了?’
驀地,她飛快轉身,朝便利店的方向一路狂奔。
路燈下,溫笙蒼白如雪的緊繃臉色一晃而過。
剛才那個穿着黑背心和花褲衩的人,就是那天讓周馭受傷的人。
周馭就那樣跟着他們走,一定會出事的!
心上壓着的大石頭在這一瞬間漲大到了極致,直壓着溫笙墜入無底的恐慌之中。
夏夜悶熱,似乎又要下雨了,這會兒吹到臉上來的風都變得潮濕且黏膩。
溫笙跑回便利店外,透過窗,他們剛才吃過的蛋糕盒子還在桌面上。但周馭不在。
她跑的太急,額邊的汗濡濕了碎發,有些黏在她臉上。
胸口劇烈起伏的弧度章視着她此時焦急的心緒,溫笙顧不得抹開惱人的發絲,不安的感覺随着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強烈。
她怕周馭再出事。
沒停留多久,溫笙回憶了一下剛才周馭和他們一起離開的方向,攥緊了手機,朝着街角跑去。
街尾處是條岔路,一條通往前面的車站,一條小路向左延伸進了看不清的黑暗裏。
溫笙看了一眼路牌,認出了這條路是通往街心公園那個側門的。她沒猶豫,朝左拐了進去。
這個時間點,路上沒有行人,只有幾盞孤零零的路燈矗立街邊。
溫笙不确定周馭他們最後是不是真的往這邊來的,整條路上除了自己的腳步,就沒再有別的動靜。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正要調整方向,前方不遠突然傳來了幾聲異響——
砰、砰
這聲音不大,頗有規律。
溫笙停下了腳步,屏住呼吸去聽。
砰、砰
并不是幻聽。
心裏莫名咯噔了一下。
手裏的手機屏幕一直亮着,溫笙不由收緊五指,擡腳小心翼翼朝着聲音的方向靠近。
牆頭是密密麻麻的藤蔓,濃綠的顏色在這樣的深夜中成了詭異的暗影。枝葉的遮掩之下,小鐵門不知被誰破壞過,只剩門下一角的焊接沒有斷開,正搖搖欲墜地挂在牆邊。
大約是聽見了什麽動靜,裏頭的異響突然停了下來。
溫笙皺緊了眉頭,探尋的目光一點點落在鐵門之後,昏暗的夜色讓她沒在第一時間辨認出裏面的情形。
這時,有風吹動樹葉,沙沙的聲響伴着月亮從雲後透出冷清的光輝,揚揚灑向地面。
周馭在冷淡的月色下顯出陰暗的輪廓。
他跨坐在覃涯身上,藏青的T恤領口被人扯爛,露出一截白得像紙一般的肩頸皮膚。揚起的拳定格在空中,銀色的尾戒在他眼角映出了點點豔紅的顏色。
他身下,覃涯抽動着吐着血沫,鮮血糊在他的臉上,已經辨不出五官。
若非從他喉管裏發出的呼嚕呼嚕的聲響一遍遍刺激着溫笙的耳膜,她一定以為他已經死了。
瞬間,從腳底竄起的森寒将溫笙包圍。
她如被雷擊中,渾身僵硬得無法動彈,手腳卻在細微地發着抖。
好安靜。
安靜得溫笙已經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了。
“周、周馭……”她張了張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發出了聲音。不知何時蓄積在眼眶裏的淚,在他歪頭看過來的一瞬間落下。
周馭望着她,漆黑的眼中映不出任何光亮。
半晌,他嘴角輕扯出了一抹沒有情緒的弧度。
“是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哦,今天好像吓到我們笙笙了哦~
我在考慮要不要給小周一個住進溫家的機會,讓他好好哄~一~哄~我們笙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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