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又過了幾天, 方沁過來找她們, 手裏捧着一缸魚, 鄭重其事地說:“我又要出差了, 又得麻煩你們幫我照顧幾天。”
慕容詩嫌棄地說:“沒時間養就別養,老這麽送來送去你不煩我還煩。”
方沁自覺找了個地方把魚缸和魚食放下, 說:“我是沒辦法,我那同學懷孕了, 她每次都不放心她老公跟那個女助理出去, 所以就讓我去幫她監督她老公。”
昨天晚上出去吃飯時買了一袋蜜桔, 徐串串拿去清洗,在洗手間裏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出來問道:“那她老公人品怎麽樣?”
方沁從她遞過來的果籃裏拿了一顆, 連皮帶肉咬了一口,說:“看着倒是個老實人,平時很聽他老婆話。怎麽, 你還怕他欺負我啊?”
徐串串運氣不太好,拿的那顆偏酸, 她咬了一半, 把剩下的一半塞進慕容詩嘴裏, 說:“不管是熟人還是陌生人,你一個女的跟一個男的同行,還是小心點比較好。你那同學要是這麽不放心,叫其他男的跟她老公一起去不就好了,幹嘛非要讓你去。”
聽完她滿腹抱怨, 方沁笑了笑,說:“她倒是想,關鍵我們公司除了她老公剩下的全是女的。”
“哦,那就沒辦法了。”
慕容詩不愛吃桔子,徐串串喂了她半顆之後她就沒再動過,看着方沁,随口問:“這次又是去哪?”
徐串串也是随口一猜:“不會又是上海吧?”
方沁“呸”了一聲,把嘴裏的果核吐到垃圾桶,成功避開對面兩雙灼熱的目光,敷衍地“嗯”了一聲。
徐串串眼睛一亮:“這麽巧,真的是上海?”
方沁垂眸,神情不自然地解釋說:“上次簽了張合同跟上海的一家公司達成了合作,這次我們主要是去談點別的。”
慕容詩不冷不熱地說:“那你應該很高興才是。”
方沁翻了個白眼,說:“出差累死,有什麽好高興的。”
慕容詩抽了張面巾紙讓徐串串擦手上的果汁,意有所指地說:“去上海你不就可以借機去看那誰,這不是正合你意?”
徐串串心領神會,笑着接茬:“對啊,安祭在上海啊,你又可以去看她了。”
這倆人默契地一唱一和,方沁完全招架不住,別開頭,悶聲說:“我是去出差,哪有時間看她。”
慕容詩嗤笑,說:“說的好像你上次不是去出差一樣。”
方沁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被慕容詩怼得啞口無言。
徐串串看她這幅扭捏的模樣,恍然想起上次跟安祭聊天時提到的事,小心翼翼地說:“我聽安祭說,你們都幾天沒聊天了,我要問她她就故意避開話題,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你們兩個不會是鬧崩了吧?”
方沁聳了聳肩,故作輕松:“我跟她又不是什麽關系,有什麽好鬧的,頂多就是沒話聊。”
徐串串一陣錯愕,說:“你們還是沒有找到共同話題?”
方沁沉吟了一下,答非所問:“有一天晚上聊得好好的,我們聊了很多,但是說到後面她就不搭理人了。後面幾天,一直到現在,不管我怎麽主動找她她都不回,不知道是微信不上線還是故意的。”
從安祭之前的話來看,她顯然是故意不理方沁,可是為什麽呢?
徐串串實在想不通,她這個不靠譜媒人為這倆人操碎了心,忙追問:“那天晚上你們都聊了什麽?”
“就是……随便聊聊。”
“然後第二天她就不理你了?”徐串串覺得不可思議,總感覺方沁隐瞞了什麽。
方沁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無奈之下借口去上廁所,回來時換了個話題把這事揭了過去。
她不願意說,徐串串也不好再問。
方沁并沒有耽擱太久,趁天還沒黑離開。
上了車,卻不急于開走,她吹了會兒空調,拿出手機,翻到和唐欣的聊天記錄,注意力放在最後幾句對話上。
唐欣:“你之前談過幾個女朋友?”
方沁:“就一個,我們在一起三年,我陪她去了英國,後來她把我給甩了。”
唐欣:“三年,你倒是挺長情。”
方沁:“呵呵。”
唐欣:“你現在對她還有感覺嗎?”
方沁:“偶爾會想起來吧,但是知道不可能了,我也不能一直沉迷過去。”
唐欣:“哦。”
再往後就是方沁自己單方面發的問候,比如“早上好”“醒了嗎”“在忙什麽”之類的話。這麽很沒營養的問題,她自己看了都覺得煩,更何況是唐欣?
連着發了三天得不到回應,方沁漸漸意識到對方的冷落,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了。
她不禁懷疑,唐欣到底是因為厭煩了她,還是因為她一不小心哪裏說錯了話?
這幾天方沁反反複複查看她們的聊天內容,反反複複思考,考慮過是不是她那句“偶爾會想起來”讓對方誤會了。
可是她後面不是還跟着說不想沉迷于過去嗎?她想向前看,難道這個暗示還不夠明顯?
除了那一晚喝醉後親密的接觸,她們之間的交流少之又少。方沁常常問自己,對于唐欣,她到底是鬼迷心竅,還是只是因為愧疚?
但不管是因為哪一種,方沁清楚自己不是鬧着玩。對待感情,她一向很認真,她不怕付出,可是唐欣若即若離、忽冷忽熱的态度總是讓她焦躁不安。
方沁走後,徐串串和慕容詩還挨坐在一起懶得動。
徐串串嘴裏啃着桔子不停,歪着頭沉思,說:“你說方沁這次會不會去找安祭?雖然她不肯說,但我感覺方沁還是放不下安祭。”
慕容詩譏诮地說:“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唐欣,以後有她受的。”
徐串串直起腰來,與她面對面坐着:“什麽意思?”
“沒什麽,說了你又該不高興。”
“你都沒說怎麽知道我會不高興?”
慕容詩輕輕一笑,正色道:“你要說我偏見也好,在我看來唐欣這個女人藏得很深,說話也是半真半假不能全信。方沁是一根筋,一旦上了心就義無反顧撲上去。說實話,我有點擔心。”
徐串串是有點不滿慕容詩對于唐欣的那部分評價,但為了不吵架只好忍着,問:“擔心什麽?”
慕容詩看着她眼睛,表情嚴肅得有些可怕,一字一頓:“如果唐欣像那個把她甩了的女人一樣無情,方沁怕是要瘋了。”
徐串串嘴巴張了張,很想為好友辯駁幾句,突然想到一件事:安祭甩過香橙。
不僅如此,為了維護她,安祭還曾經在微博手撕前女友。因為這事,香橙的粉絲跑到安祭微博下面鬧過,有罵她無情,也有罵她劈腿惡心之類的。幸好安祭粉絲夠多,不然早就被那些腦殘粉罵化了。
雖然安祭有過甩人的經歷,可那人是劣跡斑斑的香橙,方沁又不一樣。
徐串串欲言又止了半天,嘆息一聲,說:“被你這麽一說,我突然發現她們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小。你想啊,她們一個在S市一個在上海,隔着這麽遠怎麽談。”
慕容詩搖頭,不贊同地說:“方沁能為了那個女人放棄工作放棄父母跑到英國,上海又怎麽可能難得住她。”
徐串串将一整顆桔子塞進嘴裏,鼓着腮幫子,眼神堅定地說:“所以我們必須幫她們。”
“萬一唐欣不喜歡方沁呢?”
徐串串愣了愣,自己也不是很篤定:“應該是喜歡的吧?”
慕容詩挑眉:“應該?”
“以我對安祭的了解,要是不感興趣,她根本懶得搭理,怎麽可能跟方沁聊這麽久。”
“現在已經不搭理了。”慕容詩又補上一刀。
徐串串無言以對。
“不過也說不準她是不是在玩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
聞言,徐串串更無語了,抓了一顆最大的桔子堵住她的嘴,咬着後槽牙說:“說來說去你就是對安祭有偏見!”
慕容詩不置可否,慢條斯理地吃下那顆桔子,說:“我之前教過方沁一個辦法,不知道她有沒有用。”
“什麽辦法?”
“你猜?”
“……”徐串串沒好氣,“不想說算了,我要去碼字。”
“怎麽說翻臉就翻臉。”慕容詩啼笑皆非地将她拉回來。
徐串串順勢坐在她大腿上,抱着她脖子,假裝不悅:“快說,我很忙的。”
“她們兩個對彼此不了解,生活方式都不一樣,想要有共同話題不容易,除非換個身份。”
徐串串眨眨眼睛表示沒聽懂。
慕容詩也不吊她胃口,繼續道:“我跟方沁說,她可以先假扮是安祭的讀者潛入讀者群,找機會跟作者混熟。”
徐串串聽得目瞪口呆,幾秒鐘才緩過神來:“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
“不好嗎?”
“……”徐串串不由得想起自己被“路人詩”戲耍的那段時間,臉一沉,用額頭去撞她,結果力道沒控制好,嗷了一嗓子,吼道,“好你個頭,淨出馊主意!”
說完徐串串就跑進了房間。
她打開電腦,想起慕容詩剛才說的那些話,管不住好奇地打開網頁,點入晉江主頁,搜索安祭的小說點進去。
如果方沁采取了慕容詩的辦法,很大可能會瘋狂砸霸王票。
徐串串掃了一眼打賞排行,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方沁的馬甲。畢竟像安祭這種大神,每天給她投雷的太多了,就拿她連載那篇文來說,霸王票前五名都是扔了一萬元以上。上榜的人太多了,她沒有時間一個個去查。
要想靠砸雷吸引安祭的注意力很難,所以徐串串才說慕容詩出的是馊主意。
實在不放心,徐串串拿起手機給方沁發消息,詢問她是不是已經注冊讀者號給安祭投雷去了。
方沁:“沒有啊,她一看就不缺錢,我給她寫了幾篇長評,然後就收到她的幾個紅包,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微信裏很難跟她解釋晉江那些規則,徐串串只提醒她:“你千萬不要像慕容一樣披着馬甲騙她啊,安祭脾氣很大的,她要是知道被人騙了,估計這輩子都不會理你了。”
方沁:“我知道,謝謝。”
跟方沁聊完,徐串串又去找安祭:“方沁明天要去上海。”
安祭:“哦,關我什麽事?”
哦?這也太冷淡了吧。
徐串串有心逗逗她:“她很可能要去找你。”
安祭:“找我幹嘛?”
徐串串:“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要去碼字了,你要不要一起?”
安祭:“你先開始,我去洗個澡。”
徐串串:“好。”
關掉聊天窗口,聽到腳步聲,徐串串回頭看到是慕容詩進來,說:“我跟安祭說到方沁,她反應好淡定啊,真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想的。”
慕容詩幫她把歪歪斜斜的靠枕調整好,說:“你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徐串串覺得她說得挺對,努努嘴不說話了。
其實……“皇上”也并非像文字裏表現得那麽事不關己鎮定自若。
得到方沁又要來上海,安祭心裏咯噔一跳,心底一個聲音冒出來:她怎麽又來了?她又來幹嘛?
下一秒就看到徐串串說方沁可能要來找她,安祭瞬間就坐不住了。
那次她有意無意打聽方沁的感情史,方沁直言不諱,看到方沁說她和前女友在一起三年,安祭嘴上感慨她長情,可是心裏想的卻是別的事。
那個荒唐的夜晚發生的事再一次在腦海中呈現。
是方沁主動吻的她,當時太突然,安祭除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所有感官集中在被堵住的嘴巴上。渾渾噩噩間,感覺一條軟滑的帶着酒香的舌鑽了進來,攫取她的呼吸,瘋狂侵占她整個口腔。
現在細想起來,那個吻一點也不溫柔,多了點酒醉後的情迷和急躁。
畢竟是第一次,安祭不知道該怎麽去回應。她不知所措,唯有緊緊摟住身前的人。
雖然很急,方沁卻沒有弄疼她。或是舔、弄或是吸咬,方沁很有技巧,幾乎是在剎那間點點燃了她心中那把火。
也就是那一秒鐘的松懈,安祭被推倒在床。
熱熱的混合着酒精味道的氣息噴在她敏感的脖子上,安祭全身癱軟,游離間,聽到一聲喝醉的呢喃:“你身上好香啊。”
很輕佻的一句話,安祭卻一點也不生氣。她有種做夢的感覺,這個夢很不真實,也算不上什麽美夢,她惴惴不安,卻深陷其中不想醒來。
當那雙手火一樣的手熟練地從她衣服領口鑽進去時,安祭猛地睜開雙眼,看清了眼前的陌生女人,如夢方醒……
這件事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安祭一直提醒自己要忘記,可是每次方沁一給她發消息,她就像是被人下了迷.幻.藥似的,頭腦完全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
一切源于欲望。這是安祭想了很久得出來的結論。
她并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鐘情,之所以對方沁念念不忘,是因為她身體裏那把被挑起的火焰還沒完全熄滅,而方沁就是那顆火種。
欲望一旦被喚醒,就忍不住想要更多,安祭鼓起勇氣打聽她的情史,得知她有過一個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
這就能解釋為什麽那天晚上方沁動作那麽熟練……
一念之間,安祭失去了跟她繼續聊下去的興趣,把手機扔到一邊,連着幾天看到對方發過來的消息也是視而不見。
如果明天方沁真的來找她,她要怎麽辦?
安祭煩躁地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含在嘴裏。
桌上很亂,安祭找了半天沒找到打火機,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把她吓一跳。
當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S市的號碼時,安祭腎上腺素快速飙升,整個人突然熱了起來。
是她嗎?怎麽能在這個時候打過來?她想說什麽?
短短幾秒鐘,安祭心裏閃過無數的疑問,鈴聲還在響,她卻遲遲不敢接。
挂了吧,反正也沒什麽好聊的,到時候找不到話題雙方都尴尬。
安祭手指滑動,本來是想挂斷,可是當手指接觸到屏幕時,卻鬼使神差地點了接聽。
“……”
“唐欣,是你嗎?”裏面傳出一個細微的聲音,隐約還有抽泣聲。
怎麽哭了?
不會又是像那天晚上一直出去買醉了吧?
安祭心下一緊,不管不顧地把手機放到耳邊:“喂?”
伴随着一聲哽咽,那邊的人近乎絕望地哭喊着:“我好想你啊,真的真的好想你……”
什麽情況?才聊過幾句就開始表白了?
安祭一頭霧水,更是被她的哭聲搞得心煩意亂,舔了舔幹唇,說:“你又喝多了吧?還是……打錯了?”
“唐欣,我愛你。”
“……”安祭嘴巴張大,嘴裏的煙輕飄飄掉在地上。
哭聲這樣嗓子都啞了,還胡說八道,不是喝多還能是因為什麽?總不能是演戲在耍她吧?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對方哭着哀求。
安祭整個人都懵了,告訴自己不能亂。
她咬了咬下唇,提了一口氣,張嘴欲言,對方又說:“以前是我不對,我太任性了,可是就是因為太愛你啊,我不想失去你。我讨厭那個女人,明明我才是你女朋友,為什麽你每天跟她說的話比跟我說的還多?我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
等等,什麽女人?
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不僅是聲音,還是對方說的內容。安祭把手機拿開又看了一眼屏幕,這才注意到是個陌生號碼。
這完全不對啊,如果是方沁的話,來過來應該直接顯示備注名字。
所以這個給她打電話的人是誰?
手機裏傳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将安祭神志一點點拉回來,她定了定神,把手機放回耳邊,打斷女人莫名其妙的話:“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哪位?”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香橙。”
“……”見鬼了。
那邊聲音可能是哭啞了,所以安祭才沒有聽出來。但如果仔細分辨對方說的那些話,倒是很容易識破,只是安祭萬萬沒想到分手了這麽久,被拉黑了這麽多次,香橙居然還有臉給她打電話。
她也是腦子抽筋了,就算是喝醉酒,方沁又怎麽可能跟她表白?
安祭懊惱不已,語氣很沖:“你哭什麽?”
香橙吸了吸鼻子,只一個勁地說:“我愛你,我真的忘不掉你。唐欣,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廢話連篇,安祭不假思索地結束了通話,如往常一樣拉黑。
被那通電話騷擾之後,安祭心頭火大,扔下手機去洗澡。
洗完出來,看到桌上手機指示燈在閃,她以為是香橙又換了個手機給她打,拿起來檢查,卻發現不是未接來電而是微信消息。
點進去一看,看到那個熟悉的頭像,安祭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燃了起來。
不過這次不是因為生氣。
方沁:“明天我去上海,串串讓我給你帶點東西,不知道你家在哪,到時候我給你放到店裏,你有空再去拿吧。”
東西放到店裏讓她有空去拿,看這意思不是要來找她?
安祭心底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連打字都是慢吞吞:“知道了。”
等了幾分鐘,對方沒有再發消息過來,安祭放下手機,
扯掉身上浴巾,找了套舒服的睡衣換上,安祭打開電腦,抛開雜念開始碼字。
第二天,安祭被八點鐘的鬧鐘吵醒。睡不夠,她困得根本睜不開眼,關了鬧鐘準備繼續睡。
突然一個激靈,她翻身而起,抓過手機看時間,确定沒有睡過頭,爬起來洗漱。
一個小時後,安祭開着她酷炫的越野車到達蛋糕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