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讀者掰彎後

第92章

徐串串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唐欣就是安祭, 她“咕嚕”咽下食物, 說：“你跟她還聯系？！”

方沁被她亮閃閃的兩只眼睛看得臉一熱, 說：“這次去上海出差碰到她了。”

“上海這麽大還能碰到, 這說明你們很有緣啊！”徐串串越說越激動。

方沁臉越來越熱，清了清嗓子, 說：“準确地說……是我經過她店，進去買東西碰到的。”

徐串串指着桌上被她動過的那盒桃酥：“難道這是從安祭店裏買的？”

“安什麽？”

“呃, 我說的是唐欣。”說順嘴了險些露餡, 還好徐串串反應及時, “這些是你特地去她店裏買的？”

“特地”兩個字用得太精妙了，方沁臉上閃過一絲尴尬, 輕輕點頭。

徐串串瞪大雙眼：“你對她……難道……”

“你別這麽看我。”方沁別開頭。

徐串串拍拍桌子, 迫切地說：“我着急啊！”

“急什麽？”

徐串串用紙巾随便一抹嘴巴，語速飛快：“你們兩個都是單身，都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我和慕容詩都希望你能和唐欣在一起啊！”

“是嗎？”方沁神情有些恍惚，“可是, 唐欣她……”

“嗯？”

方沁斂了斂容, 正色道：“出差回來後我們微信聊過, 我總感覺她太冷淡，每次都是我主動，她很久才回，回的話也很敷衍。所以我想，她大概是對我沒感覺吧。”

“所以你對她有感覺？”徐串串一下抓住了重點。

方沁微赧, 矜持地笑了笑。

徐串串心領神會，嘿嘿笑了兩聲，說：“有感覺就好，有感覺就有希望。”

方沁攤手：“聊都聊不到一塊兒，希望在哪？”

“你一般都是什麽時候找她？”

“晚上。”

“難怪。”徐串串了然，“她過的是美國時間，中午才醒，晚上和半夜開始工作，你找她的時候可能她在忙吧。”

方沁詫異：“她現在不是沒工作嗎？”

“呃，她騙你的。”

“騙我？”方沁微微皺眉，忍不住好奇，“她到底是做什麽的？”

“這個……”徐串串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真相。

恰好這時慕容詩回來了，她淡淡瞥了一眼霸占着她位置的方沁：“你坐這邊想幹嘛？”

方沁一手摟住徐串串肩膀，還故意把臉貼過來，挑釁地看着她，說：“我喜歡串串，跟她親近親近不行？”

慕容詩眼睛微微一眯。

徐串串不着痕跡地将方沁推開，趕在某人醋壇子打翻前說：“方沁開玩笑啦，她喜歡的是唐欣。”

“唐欣？”對于這個名字并不陌生，但聽到“喜歡”兩個字，慕容詩還是有些驚訝，“你這次去上海就是為了找她？”

徐串串跟中了大獎似的興奮地搶着回答：“應該是去上海出差，順便去看了唐欣。對吧方沁？”

方沁：“……”默默站起來，回到自己位置上。

慕容詩在她對面落座，饒有興趣地審視着她，說：“見一次面就上心了？一見鐘情？”

跟徐串串還能談笑自若，面對慕容詩就顯得有些拘謹了，方沁拿起筷子，顧左右言他：“菜都涼了，快吃快吃。”

慕容詩對着徐串串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人還知道害羞。”

徐串串笑嘻嘻地說：“別害羞嘛方沁，有問題說出來啊，我們可以幫你一起解決。”

以一敵二，人數上就不占優勢，方沁放下筷子，身體往後靠：“你們這一唱一和倒是默契。”她喝了口水，長嘆一聲，“好吧，我的問題剛才已經說了，你們要怎麽幫我解決？”

“什麽問題？”慕容詩問。

徐串串附耳對她說：“方沁覺得跟安祭沒有共同話題，我在想要不要告訴她安祭的真實身份。”

“又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秘密，為什麽不能說？”

徐串串眉心糾結：“話是這麽說，但是……”

很難跟她解釋，像她們這種網絡小說作者，一般都不希望三次元認識的人知道她們在網上寫文的事。就算沒有什麽見不得光，但就是覺得那層馬甲被扒掉之後，好像自己衣服被人扒光似的沒有安全感。

慕容詩直直地看着她：“你難道不希望她們兩個在一起？”

“我當然希望啊！”

“方沁對她一無所知，她們身份不對等，根本沒戲。”

慕容詩一語中的，把徐串串給說啞巴了。這的确是個令人深思的問題，徐串串遲疑：“那……”

“你們兩個在那咬耳朵說什麽呢？”被忽視的方沁打斷道。

大概是被她吞吞吐吐的樣子逼急了，慕容詩說：“我來說吧。”

徐串串眨了眨眼睛。

“說什麽？”方沁一頭霧水。

沒有任何鋪墊，慕容詩單刀直入：“唐欣是個小說作家，如果你真要追她，可能要費點心思。”

“作……家？”方沁仔細品着這兩個字，眼中寫滿了震驚，“這麽厲害？”

慕容詩扯了扯嘴角，摟着身邊人的肩膀，頗為得意地說：“在你面前這位也是一位小說作家。”

“不不不，我不是作家，安祭才是。”徐串串連連擺手。

“你？”方沁一臉難以置信。

這馬甲被扒得太幹淨利落，既然如此，徐串串也沒什麽可隐瞞的了，她整理了一下思路，說：“唐欣筆名叫安祭，她的确是很厲害。其實她不是我大學同學，我跟她是通過寫網絡小說認識的，但我是菜鳥，她是大神。安祭幾乎每一本小說都出書了，還賣了五本影視版權。對了，過陣子由她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就要播出了，叫《天涯》。”

說起好基友的光輝事跡，徐串串如數家珍，她一口氣說完，其他兩個人神色複雜。

慕容詩給她盛了一碗湯，稍顯不悅地說：“又沒人跟你搶，說這麽快幹嘛。”

方沁卻是久久才消化掉這些令人驚嘆的消息，喃喃：“真是想不到。”

好不容易有點苗頭，為了撮合她倆，徐串串不遺餘力地說：“安祭是全職寫手，她生活的全部內容幾乎都是圍繞小說，你要想和她找共同話題，可能只能從這方面下手了。”

方沁心不在焉地吃了口菜，沉吟片刻，說：“但關鍵是，我就這麽上去和她聊這些，不是顯得很奇怪嗎？”

“這個……”換位思考的話，跟慕容詩以外的人談論自己小說的問題，徐串串會排斥。至于安祭心裏這麽想，她不得而知，畢竟不知道安祭和方沁現在關系怎麽樣。

本來是想幫方沁解決問題才坦白安祭的身份，好像沒幫上忙，徐串串苦惱地咬了咬勺子。

吃完東西分開後，各回各家。

徐串串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拿出手機登錄QQ，想找安祭打探一下對方沁的看法，卻發現半個小時前安祭找過她。

安祭：“倒黴孩子，你又被人挂了[鏈接]”

什麽情況？

徐串串等不及回複安祭，忙點開那個鏈接，畫面跳轉到粉紅色的論壇。

“碧水”是晉江的一個匿名作者論壇，大家喜歡在裏面讨論各種寫文相關問題。雖然那是作者常駐地，但也有不少讀者潛伏在其中。

平時這個論壇都很平靜，但是撕逼的時候，吃瓜群衆一個個冒出來，流量非常可觀。

很久很久以前，徐串串記得就有人在碧水挂過她，說她刷霸王票刷分之類的。不過沒等她看到，那個帖子就因為證據不足挂人違規被論壇版主删掉了。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吧？

徐串串想不明白自己安安分分寫文怎麽就招惹了別人，那個挂她的帖子标題上明晃晃寫着她的筆名，看得她心裏一突。

——[挂]這次絕對實錘，百合作者愛吃麻辣燙刷霸王票刷分證據！

主貼內容很長，又是文字又是貼圖，徐串串逐字逐句看下來，大概了解那人為什麽要挂她了。

一切都是源于“路人詩”給她新文投的33個深水魚雷。

沒錯，就是這麽多。

徐串串在新文裏寫到“路人詩”給她投雷的事例，每提到一次慕容詩就投一次。當時徐串串還跟她鬧，慕容詩卻義正言辭地說：“我除了是你女朋友還是你讀者，我有權利給自己喜歡的作者打賞。”

一堆歪理，徐串串哪說得過她？

刷霸王票在晉江是不違規的，很多作者為了争取曝光機會會自己砸錢把自己的文送上霸王票榜。

這個樓主所謂的實錘，是因為她貼出了“路人詩”和“愛吃麻辣燙”的IP地址一致的證據，斷定“路人詩”和“愛吃麻辣燙”是同一個人。

其中有一段內容是這樣：“[圖片]這是群裏聊天截圖，這個叫路人詩的說她是愛吃麻辣燙的女朋友，但從始至終愛吃麻辣燙一直不敢露面。文下讀者問她關于女朋友的事這作者一概不回，怕是心虛吧？作者不是一直強調自己是直的嗎？說彎就能彎？反正我不信。”

看到這，徐串串暗暗心驚：連群內聊天記錄都有，難道這個人潛伏在她讀者群裏？

最後那樓主總結說：“霸王票刷就刷了，反正晉江也不會判，但這種精分騙讀者還死不承認的實在太惡心了。還賣什麽土豪女朋友人設，作者自攻自受玩得很嗨吧？新文根本就是作者自己YY欺騙讀者感情，居然好意思每天頂着‘路人詩’的馬甲跟文下讀者互動，精分不累嗎？”

下面回複的內容五花八門，有說樓主混進別人讀者群居心叵測的。但更多的是不明情況的吃瓜群衆，看完樓主的分析都覺得是實錘，畢竟兩個IP完全一致，這個很難反駁。

本來就有暈車的毛病，徐串串看得頭暈眼花，連慕容詩讓她別玩了她都沒聽見，手指一點點往下翻。

27樓：“你怎麽知道人家不是真的女朋友？跟女朋友住在一起很奇怪嗎？共用一個網絡IP地址肯定一樣啊，人家給自己女朋友投雷怎麽了？我看樓主就是紅眼病。”

28樓：“樓上洗白的來了，怕不是作者親友團或小號吧？”

35樓：“這作者的文我看過，小甜餅寫得很好啊。群我沒加，但經常看作話裏作者強調自己永遠不可能彎，看她新文感覺好奇怪，怎麽突然就冒出個土豪女朋友？emmmmm有點微妙，先不站隊。”

36樓：“不看百合不知道，我就湊個熱鬧。”

……

123樓：“這個作者以前霸王票很少，路人詩出現之後才開始多的，這個土豪只給這個作者和作者好基友安祭投過，有沒有技術控去查一下路人詩以前投雷的IP？”

……

222樓：“實錘來了[圖片][圖片][圖片]，花了兩個小時把這個作者所有文都扒完了，路人詩以前的IP跟作者不一樣，但是前三位顯示是在同一個地區，這能說明什麽？”

223樓：“樓上666！以前就同一個區？怕不是作者擔心被人查出來讓自己親戚朋友幫忙扔深水吧？”

224樓：“現在兩個ID的IP重合了，難道作者不怕查了？”

330樓：“這樓好可怕，IP不同說是作者叫親友團幫投，IP同又說作者精分……”

400樓：“搞不明白這作者為什麽要這麽做，她的文數據不差啊，犯不着給自己砸錢吧？”

401樓：“這還不簡單，為了炒人設裝逼呗。”

402樓：“可是除了裝逼也沒什麽好處啊，何必呢？”

405樓：“沒好處？作者新文寫的是被土豪作者掰彎的故事，炒的一手好人設，一本就爆了！現在這文在首頁最好的推薦上了，看那個收藏量，一天至少賺一千吧？賺得多也不怕回不了本。”

……

513樓：“不說了，這種惡心的作者我先去刷負了。”

514樓：“樓上刷負就過分了吧，就算是給自己砸錢作者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啊。”

520樓：“欺騙讀者還不過分？”

521樓：“就是，精分騙讀者換來這麽多評論，那些被她積分壓着的作者太冤了。”

533樓：“來來來，我這五百多個月石，組團一起去。”

……

組團刷負？？？

徐串串狠狠打了個激靈。

回帖已經超過一千，徐串串沒有心情再看了，她手指顫巍巍地切換到APP，點進小說詳情頁，看到評論區一溜的負分，只覺一股氣血上湧，眼前一黑。

慕容詩以為她是暈車，嚴厲道:“叫你別玩手機還一直玩。”

徐串串沒吭聲。

慕容詩抽空看了一眼，看她臉色不對，趕緊找個地方把車停下：“是不是想吐？”

徐串串臉慘白，兩片薄唇微微抖動，說：“我沒事。”

“怎麽了這是？”慕容詩伸手摸她額頭。

“我真的沒事。”徐串串順勢抓住她的手，閉了閉眼，深呼吸，“就是有點生氣。”

慕容詩擰了擰眉：“到底怎麽了？”

所有對她的诋毀都不及滿屏的負分傷害大，徐串串心情久久不能平複，她怕自己說不清楚，就把那個帖子給慕容詩看。

慕容詩閱讀速度很快，越到後面她臉色越難看，眉心越擰越緊，看完之後，說：“這算什麽證據？這個樓主是故意黑你的吧？”

徐串串有氣無力地點着頭，把手機拿回來，剛好看到安祭給她發的新消息。

安祭：“挂你的人查出來了。”

徐串串：“誰？”

安祭：“香橙。”

徐串串：“你怎麽知道是她？”

安祭：“論壇雖然可以匿名，但是後臺必須實名認證，如果是用作者號發帖，編輯是可以看到發帖人後臺的。”

徐串串：“所以你問了編輯？？？”

安祭：“嗯。能熟悉霸王票規則和IP代碼的很大可能是作者，我知道你沒有刷，所以就幫你問了編輯。編輯告訴我的，發帖人是香橙另外一個作者小號。不過編輯沒告訴我那小號筆名叫什麽。”

徐串串震驚了，挂她的人居然是香橙？？？

這人是瘋狗嗎？為什麽總咬着她一個人不放？

香橙曾經在微博diss過她，還用小號給她的文刷負，但那次是因為香橙誤會她搶走了安祭，這次的動機是什麽？

像安祭這種級別的大神，跟編輯的關系自然好得沒話說，編輯告訴她的肯定是真的，徐串串對此毫不懷疑，可她真的想不通香橙這麽做的目的。

徐串串：“她為什麽又要黑我？”

安祭：“誰知道，可能記仇，也可能是心理扭曲單純只是想惡心你？”

徐串串無言以對。

這麽多看熱鬧的，還有這麽多诋毀她給她刷負的，徐串串又氣又急，想去跟帖澄清，安祭卻阻止她：“最好別真身下場，不然越描越黑。”

連編輯都私聊她讓她放平心态好好更新不要去攪渾水，徐串串整個人都淩亂了。

編輯不喜歡作者撕逼，可是這口氣讓她怎麽忍？

讀者群裏鬧翻了天，徐串串卻沒閑心理會。

靜默一瞬，慕容詩捏了捏她手心，說：“先回去吧。”

回去以後，徐串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準備碼字，慕容詩阻止了她：“不想寫就別勉強自己了。”

徐串串堅定地說：“我要寫今晚的更新。”

她要是斷更，黑她的人就要說她心虛了。

慕容詩看了她一會兒，說：“加油。”

“嗯。”

徐串串對着電腦“噼裏啪啦”敲字，慕容詩背對着她拿手機“唰唰唰”發消息。

路人詩：“你們大大很摳，她不舍得給自己砸這麽多錢，更沒那時間精分搞事，那個樓主故意黑人，大家不要信。”

——詩寶寶你終于冒泡了！看到大大被人挂氣死我了！

——一看就知道是黑啊，他們居然給大大刷負，好過分啊，管理員都不管的嗎？

——我去給大大補分！

——我也去！

……

愛吃火鍋：“大家好，我是安祭，你們大大沒有騙人，國慶的時候她還和她女朋友土豪詩來上海找我玩。”

——什麽？？？你居然是安大？？？我一直以為你只是群裏打雜的！

——啊啊啊安大大沒想到是你！

……

發出那條消息後，安祭還發了條力挺徐串串的微博，想了想，點開搜索欄找到“香橙甜甜甜”的用戶。

那是香橙的微博號。

安祭：“知道是你幹的，适可而止吧。你最好在樓裏跟小燙兒道歉，否則這張圖貼出去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圖片]”

圖片是安祭和編輯的聊天內容，上面提到了發帖人是香橙作者小號。

幾秒鐘後。

香橙甜甜甜：“随便，反正我以後也不碼字了。”

安祭氣得牙癢癢。

徐串串兩個小時寫完，趕在九點之前把寫好的章節放入存稿箱，渾身疲憊。猛地想起那個黑她的帖子，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寫完了？”慕容詩聲音自身後傳來，“過來給你看個東西。”

“什麽？”

慕容詩把手機屏幕轉向她：“這女的有沒有覺得很眼熟？”

徐串串定睛一看：“這不是那個跳舞主播……甜瓜？你看她幹嘛？”

慕容詩指着照片右下角的水印，說：“唐欣說，這個是香橙的微博。”

“香橙？！”徐串串也看到了水印上的字，只是有些迷糊。

慕容詩冷冷一笑，說：“香橙就是甜瓜，你說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