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1)
事情要從婚禮說起。
白寺為這場婚禮準備了大半年,前前後後動用了上千人。籌辦大型禮宴,白家有專門的團隊,但白寺看那些花頭,是從小看到大的,所以不覺得新鮮,他想自己來。
白寺的作風,不搞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那就是對自己的一種不厚道,然而宋清致卻和他完全相反,渺滄海之一粟而已。所以白寺光是腹稿就準備了三千頁,目的只有一個,讓宋清致放棄在婚禮這件事上的低調。
那天早上要去看婚禮的主場地,于是白寺張嘴吐出腹稿的第一行第一句話:“清清,那個我們的婚禮——”
Bingo啊嗚吃掉最後一口蛋撻,從椅子上挪下去,蹒跚着去洗手。桌上餐盤裏還剩兩塊黃油面包卷,宋清致拿起來咬了一口說:“我會配合的。”
白寺瞬間就把三千頁腹稿的內容忘得幹幹淨淨:“你說的啊,別到時候又不聽我安排了。”
按照宋清致的意思,領個結婚證就是踐行婚姻的儀式了,所以從婚禮擺上日程開始,兩個人就達成了一致意見,白寺全力籌辦,宋清致全力配合。
今天白寺卻又突然把這事翻出來,宋清致怎會不知道他又有了什麽異想天開的打算,咬着面包卷,目光細細地看着白寺說:“你不瞎搞,還能維持做人的底線就行。”
“我怎麽就瞎搞了嘛。”
婚禮的事,怎麽能叫瞎搞呢。
白寺開始激情為自己的形象辯解,宋清致撐着脖子聽他強詞奪理,兩個人就“瞎”的光輝事跡讨論了一早上,聽得Bingo又餓了。
白寺是不承認自己瞎胡來過的。
遠早一些,十幾歲時年輕氣盛,開着自己的第一輛車跑過去載心裏想載的人,這麽好的記憶他都可惜自己能忘了,怎麽就是“瞎”胡來呢。
至于後來宋清致勾勾手就撲上去,白寺認為那場景完全就是勾誰都會上鈎。
從不走君子路線的白寺憤怒地表示:“說起來我就很生氣,別說是alpha了,你跟omega也要保持一點距離,我忍那群莺莺燕燕很久了!”
他倒是記仇得很,時刻不忘夾帶情緒私貨,莺莺燕燕已經是上個月的事了,專門為了宋清致組團過來的,把宋清致的整個講座都包場了。宋清致忍不住笑,寬松的居家服連着肩膀的弧度一起晃。
白寺越說越堅定要把婚禮搞大了的決心,不能讓什麽歪瓜裂棗都往宋清致的面前擠。
就他現在的念頭,一張紙上寫人名,宋清致的名字都要和別人分開,絕不能有并列。
“嗯,你沒有胡來,半夜打電話亂叫的不是你。”宋清致捂住Bingo的耳朵,快速地提出一條罪證。每次出差都要這麽搞,宋清致挺無語的。
白寺可就更委屈了:“那你不也很享受嘛。”
“那你分點場合。”
這話宋清致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我不會在婚禮上胡來的,”白寺挺着胸膛保證,同時恍然大悟,“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婚禮上我們可以——”
“白寺。”宋清致連忙制止他的異想天開。
白寺撇撇嘴,坐在那裏繼續委屈:“我就想有個全世界最大的場地,你當着全世界的面說你愛我,一輩子都跟我在一起。”
“全世界信號也不同步。”
“我能做到的世界最大範圍,載入史冊,年年都會被人翻出來驚呼的那種。”
“……”
宋清致沒辦法想象那種畫面,他其實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沒想到自己會走到結婚這一步,對象竟然是白寺。在他眼裏,湊一桌人在酒店吃飯,已經算一種鄭重的儀式了。
後來談到客人的名單,宋清致沒有什麽親人,白寺就他把所有認識的熟人都一并請來,師長、同事、同學,連蔔克力也給了個名額。
問題就出在這個名單上。
那是婚禮結束之後的第三個月,蜜月歸來,宋清致剛剛投入工作,沒幾天就突然請假,去了他小時被收養的城市,一個離沢縣不算太遠的地方。
他去探望初中時的一位老師。
這位老師并沒有直接教過宋清致,當年覺得宋清致成績優秀有天賦,曾幾次游說宋清致參加學校的競賽班,不收錢的那種。
他是一名alpha,卻也是一個格外溫柔有耐心的人,可以給予不同學生不同的關愛。他讓宋清致在年幼時知道,人的性格和性別無關。
這次宋清致也是偶然間得知這位老師患病的。
各大醫院對于大病求助平臺都有關注,這次的信息是師母發布的,宋清致起先只看了一眼病情診斷描述,然後才關注到患者信息,地名和名字的重合喚醒了他的記憶。
師母是一名omega幼師,為了照顧丈夫,請假了一個學期,原本一直在為沒有收入而不安。宋清致突然出現,不僅是以前的學生,還是醫藥科的博士,這讓他的心情得到了不少的安定。
了解完病情,宋清致陪師母從醫院回去。
這麽多年,他們依舊住在老公寓裏,孩子在寄宿學校做升學考試的沖刺準備,對家裏的情況還不知曉。
宋清致安排了轉院,明天就辦理手續,師母躊躇間不知如何詢問價格,吃完晚飯了還是有些局促。
他不認識宋清致,但怎麽也聽說過,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只是從小家庭貧困。體會過生活苦難的人,通常都不太願意給別人增添太多麻煩。
“您不用太擔心,到時候可以先走醫療貸款。”
宋清致走過來幫忙洗碗,說話間把廚房也收拾幹淨了。他當然不能說要承擔醫藥費,那能吓得師母半夜睡不着。
但給出的醫療貸款建議已經讓師母很感激了,一時不知如何報答,只能熱心地要給宋清致安排酒店。
宋清致說:“就附近那家店吧,旁邊還有賣早餐的,明天早上我買點帶過來,我們早點去醫院,這樣中午就能把轉院的事弄好了。”
“那店太小了,隔音都不好。”師母覺得這會待客不周。
“就是個睡的地方,我看最近的快捷酒店都要五公裏呢。”宋清致輕描淡寫的,師母這才陪他出門,急忙付了房錢,不忘多買了點水果讓宋清致一起拎進房間。
宋清致洗完澡出來,電話已經被白寺打爆了。
宋清致回撥過去:“怎麽了?”
他來之前和白寺說過的。
白寺說:“你在哪兒呢。”
宋清致了解白寺,直接把定位發了過去。
果然沒半個小時,白寺就到了樓下。一通鳴笛把宋清致喊下樓,黑黑的臉上全是不高興。宋清致碰了碰他的臉頰說:“怎麽過來了,不是跟你報備過了嗎。”
“你可沒說還要過夜。”白寺的臉頰鼓了起來,“還有哦,你有個這麽盡心盡力的老師,為什麽結婚那天不請過來。”
宋清致沒想到他會這麽想,有些哭笑不得。
從小到大,他和老師們的關系一直很親近。努力做個優秀的人,總會得到一些優待的。宋清致自小就被老師們優待着,只是人的路總是往前走的,他那樣努力,為的是離開那個家庭。主動離開了的地方,是不想再有什麽聯系的,盡管會因此失去一些東西。
白寺鼓着腮幫子,見宋清致不說話,就更理直氣壯了:“所以知道我為什麽過來了吧,你要讓你的老師知道,你結婚了,結婚對象是我,特好一人兒。”
宋清致笑了笑,覺得白寺能立馬再舉辦一場婚禮。
白寺叨逼叨着,跟着宋清致進了房間,被推進浴室洗澡時聽到一陣不和諧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麽貧窮的酒店?!
“就不能換個地方嗎?”
“明早師母可能會過來,他要知道我們換地方,會多想的。你要待不住,可以換一家,明早我給你電話。”
人都過來了,白寺覺得為了個酒店分開太不劃算了。
于是他只能先在浴室裏安靜會兒。
他一只耳朵聽到宋清致借了把水果刀回來切西瓜,也不知道在哪裏切的,切了幾下都聽得明明白白。另一只耳朵就完全是不堪騷擾了,隔壁不可描述的聲音跟環繞聲立體音響似的。
白寺拉來浴簾。
小旅店哪裏有什麽浴室,一塊透明玻璃隔着,浴簾拉開就是床。宋清致正在唯一的電視桌前切瓜果,切得剛剛好的小塊,白寺嗯嗯哼哼地說:“清清。”
“怎麽了?”宋清致回頭看了他一眼,忽略掉alpha突然出現的生理反應,那畫面就像一只被人抛棄的小獸,被人關在了售賣的籠子裏,還不安生。
“你聽不見嗎。”白寺突然含蓄,顯得很正經。
宋清致果然認真了:“聽見什麽?”
沒了刀切的聲音,宋清致也聽見了,眼神就無語了起來。
“是不是特別難聽。”白寺滿臉嫌棄。
“……”
那擡頭的又是什麽,想吃西瓜的小狼崽子嗎,宋清致不理他。
“清清。”
白寺開始瞎作妖了,打開花灑弄得玻璃上全是水汽,然後在玻璃上畫一堆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的姿勢,還不停發出奇怪的聲音。
宋清致忍無可忍,開門進去,白寺立刻胳膊舉到頭頂比了個愛心,一臉純良。
“一起洗嘛。”
白寺把宋清致拉進來,本來就很小的地方,随着他的動作水花四濺。
隔壁的聲音還在繼續,宛如破鑼。白寺咬着宋清致的耳朵說:“清清,讓他們聽聽。”
神清氣爽地從浴室出來,看到巴掌大的房間,白寺又郁悶了。
其實結婚前,他帶着Bingo在宋清致的那間職工宿舍裏也住了不少時間,主要是宋清致說方便,所以他也就沒什麽在意的,但這裏是酒店。
白寺腦子裏沒有一分錢一分貨的概念,反正他從來都是要最好的。他渾身濕漉漉的,赤腳踩着一塊毛巾,進退兩難。
“今天毛病怎麽突然這麽多了。”
“又不是家裏,我還不能挑剔了。”
宋清致拿着另一條幹毛巾,走過去幫白寺擦頭發,白寺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睡覺的時候卻又犯病了,嫌壁燈太刺眼,關了燈又開始輾轉反側,覺得一股子黴味不停往鼻子裏鑽。
床墊也不舒服,比露營的帳篷還要難受,整個人快哭了,呼吸都悲悲切切的,蜷縮着身子進宋清致的懷裏。
宋清致從夜色裏伸出手,摸了摸白寺的頭發說:“寶寶。”
白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