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白亭這才不看白寺,徑直上樓。
白寺亦步亦趨地跟上,路過Bingo的時候順手把這小大人抱起來,扳回顏面地說:“兒子,你數學不好,媽媽糾正你一下,你四歲零八個月了。”
白寺對別人家的孩子沒有什麽興趣,但每次看到因為小孩而雞飛狗跳的場面,都要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看。
那麽小的一個孩子,稍微用點力就怕壞掉,怎麽就能讓所有人都忙成一團呢。然後他就想,宋清致當初又是怎麽把Bingo養這麽大的,這事根本想象不出來。
因為想不通,所以就會繞回宋清致身上,白寺覺得他這個人太矛盾了,換自己辛苦養了這麽個孩子,得一輩子拴身上,別說分開了,旁人碰一下都得他同意才行。
嬰兒快斷奶了,這會兒吃輔食,楊希抱着她,月嫂調好米糊遞給白亭,白亭便一點點給嬰兒喂。
嬰兒啊嗚一大口,不等第二口就抓住了白亭的袖角,咧嘴哇哇喊着,白家一脈相承的霸道。
“妹妹。”
Bingo走過去,嬰兒的目光轉向他,緊緊捏着白亭的手就松開了,晃着伸向Bingo。
Bingo就把手伸過去,被嬰兒緊緊攥住大拇指,他用另一個手給嬰兒做飛吻,逗得嬰兒笑起來,白亭把第二口米糊送過去。
吃飽了,嬰兒開始舞小胳膊小腿,還沒學會爬呢,力氣已經顯現出來。Bingo開心地撲過去抱住她說:“妹妹,我們一起玩。”
仿佛就等着這會兒似的。
白亭早就注意到,白寺時不時看自己,但她也懶得問,指不定又闖了什麽禍等着她收拾呢。還是楊希說:“阿寺,你有什麽事?”
月嫂和保姆出去了,白寺一時有點扭捏,因為他心虛。白亭坐下來,架腿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白寺。
她對這個弟弟知根知底,平時雖然沒在眼前晃着,但幹了什麽她都清楚。就說白寺和宋清致當年是怎麽有往來的,白寺不記得了,白亭卻始終記得那些場景。
當時據主管彙報,沢縣那邊讓一個大學沒畢業、長相生嫩的學生負責水奶糕的合作洽談,而那個學生對市場一無所知。鑒于合作者的誠意不明顯,建議換另一家合作對象。
白亭不直接負責這事,只是聽取彙報,不知道怎麽讓白寺知道了,跑過來要求再給一次機會。叫陸撿的學生表現不佳,就是白寺救場的,那時白亭就知道白寺想做什麽了。
她說:“我們會再談別的合作方,離正式定下來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你看着辦。”
這小子也是個人精,雖然自己也什麽都不懂,但知道找什麽人幫忙,從楊希那邊拿走了一堆資料,包括集團零售部那幾年的新品方案,通通都搜羅走了。
白寺有熱情也有毅力,但白亭知道他哪怕投入了百分之一百的精力,也不一定是因為喜歡,只是憑着“想要”的本能去投入罷了。看他從小到大學了那麽多東西,算得上喜歡的至今寥寥無幾。
白寺栽在宋清致的手裏,實在是白亭期待了多年的事情。
白寺扭捏了片刻,看到白亭眼裏清清白白的戲谑,頓時又不高興了,鼻子裏面往外哼氣說:“我這不是看你忙,想幫你分擔一些工作嘛。”
“哦,要分擔哪些呢。”白亭運籌帷幄,從不上當。
藥研是白氏集團的重點産業之一,投入大,風險高,一直都是由掌門人親自負責。白亭最初進入集團,就在藥研部,那時基本所有人都明白她就是白家的未來掌權者。
白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說得期期艾艾的:“就一丢丢嘛,藥研的一丢丢。”
“我手裏沒有什麽一丢丢。”白亭說。
親兄弟明算賬,稀裏糊塗的隐患誰都知道很嚴重,即便白亭和白寺之間沒有阋牆,也擋不住有心人的利用。所以白寺嗯嗯哼哼的,頭次撒嬌如此心虛。
但他想了好些天。
雖然宋清致沒有說過回國的事,但他是學校的重點培養對象,否則也拿不到博士雙修學位的資格,所以白寺篤定他會按期回來。
但回來之後呢?
想要科研做得好,企業贊助少不了。每個學院、每個項目組最能拉贊助的那位,顯然在團隊裏有着特殊的地位,光知道奉獻并不一定會被認可。宋清致那脾氣吧,反正是個什麽都能忍的,白寺這輩子指望不上他來主動找自己。
白寺就琢磨着,可以做點什麽讓宋清致的工作更順暢點,然後宋清致的感謝名單裏也有自己的名字。他這輩子都不要默默做好事了,他就要直白地做出來,還要讓宋清致沒辦法拒絕。
白亭聽完,不置可否,隔了會兒才說:“可以是可以,但我還是那句話,我手裏沒有‘一丢丢’的事。”
白寺感覺不妙,眼睛都圓了,果然聽到白亭繼續說:“正巧我也想和楊希出去度假,我手裏的工作就全部交給你吧。”
白寺的眼睛圓得都快出框了。
先不說各種會議,白亭每天看的電子文檔就是以G為單位,紙質文件厚如字典,其中絕大部分白寺确定自己看不懂。
“不必了吧……”白寺聲音顫抖着說,“我可以先當助理的助理……每天去總裁辦打卡……先學點藥研方面的東西。”
“想屈尊啊,”白亭似笑非笑,“想得挺美。”
本來白亭也不至于不到三十歲就接班,擋不住“撒手沒”也是這個優質alpha家族的傳統,姐弟倆的父親現在撒歡到哪兒了沒人知道,也就董事會還挂了個名。
白亭說:“我也不會今天就把一切都交給你,畢竟有些東西還是需要我親自簽字的。先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弄一個方案給我,這個方案要能說服藥研部三分之二以上的高層去贊助宋清致的研究項目。方案通過了,你就正式去總裁辦報到,接手我的工作。”
白寺又要哭了:“半個月太短了吧。”
他除了調|戲過藥研所的幾個機器人,對藥研市場真的一竅不通。
“是短,但你可以。”白亭說。
白寺還要喊冤:“不能啊姐,你不能太高看你弟弟……你弟弟不值得!”
白寺沒想到給自己挖了這麽大的一個坑。
他雖然從小耳濡目染,哪些事情該有哪種思路,都不需要別人刻意提點,但道聽途說和親自實踐中間的差距還是很清楚的。
更何況學校那邊的課程也沒全部結束,差5門就是全A了,他完全不想功虧一篑。
可不論他怎麽撒嬌,白亭就是不松口,反而變本加厲:“從今天開始算哦。”
同樣都是當金主,怎麽金主和金主之間的差距這麽大呢,在牛若初那邊就是一句話傳下去的事,在白寺這裏能被扒掉一層血汗的皮。
白亭了解白寺,白寺也了解白亭,他不把時間浪費在軟磨硬泡的撒嬌上了,開始兢兢業業地去上班。
Bingo年紀小,運動類的課程都是先教技巧,進一步的專業提升全憑興趣。
就興趣而言,他和白寺如出一轍,什麽都有點興趣,但學習态度又像宋清致,學了就要學好,不會只滿足三五唬人的把式。
所以初級棒球課結束之後,Bingo繼續去上中級棒球班,另外又學了鋼琴和繪畫。
鋼琴課是私人教學,請的音樂學院的老教授,白家人在這一塊向來很有謙遜的氣度,雖然不是拜師,但每次都是白寺領着Bingo去教授家裏。Bingo又學得認真,着實讓老教授愛得不行,連帶着對聲名在外的白寺也頗有好感。
白寺給自己挖坑之後,時間一下子就更捉襟見肘了。
繼續每天送Bingo去上課是不太可能的,白寺安排了司機之外又專門撥了個保姆陪着Bingo。
本來白寺單獨帶着Bingo住公寓的,重新安排之後,Bingo就每天回本宅了。
好在本宅有妹妹,Bingo回來了就往妹妹的嬰兒房跑,學了什麽都和妹妹說,高興了就彈琴給妹妹聽,小嬰兒聽得手舞足蹈,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白寺半夜回來,沒在房間裏看到Bingo,就滿屋子地找,在嬰兒房裏看到Bingo團着手腳睡在沙發上,身上蓋了條毯子一半滑到地上。
Bingo至今不喜歡一個人睡,哪怕把他抱回房間了,還是會重新進嬰兒房。這毛病不像白寺也不像宋清致,白寺也不知道為什麽,洗完澡了就默默把Bingo抱回去。
Bingo模模糊糊間喊爸爸,白寺一邊咬牙一邊答應,就不能喊媽媽嘛。Bingo感覺到有人,安心了,眼睛沒睜地繼續睡。
早上白寺也不着急走。
他是有點賴床的,在床上打滾也比起床高興,正巧Bingo醒得晚,于是他醒了把小孩抱懷裏,打着哈欠看平板裏的資料,半個月的時間不會因為賴床而停止流逝。
白天見不到人,但早上睜開眼就能看到白寺,這天Bingo醒來忍不住說:“媽媽,你是不是聽到我的願望了。”
“什麽願望?”白寺眼睛盯着平板,親了親Bingo的額頭。
Bingo說:“我很小的時候許願說,要每天早上醒來,都能看到爸爸。”
白寺不知道他“很小的時候”是幾歲,笑了一聲說:“那不可能,我醒來的時候你爸早起來了。”
Bingo不說話了,揉了揉眼睛,整個人清醒了卻還是那麽乖地躺着白寺的懷裏。白寺的目光移到他的臉上說:“Bingo,你想早上醒來看到爸爸,怎麽不跟爸爸說啊。”
“爸爸太忙了呀。”Bingo的口氣理所當然,“有時候我醒了,小媽還沒有醒。小媽每次都要睡到中午的,可是小媽說,他不在家的時候,忙得幾個晚上都不能睡覺。爸爸也一樣,我讓爸爸陪我了,他就不能晚上睡覺了。”
怪不得這孩子在早上最乖,白寺放下平板,摟着Bingo說:“媽媽也忙,但是媽媽每天早上都會陪你一起醒的。”
“我喜歡早上的媽媽。”Bingo團着脖子說。
真的一點都不吃虧的,白寺嫌棄地捏他的鼻子。
Bingo鑽回被窩裏,躲開白寺的魔爪。白寺大腿一翻,床上的被子全掉到地上,Bingo手忙腳亂地往另一邊爬,白寺手一伸就握住了Bingo的腳踝,Bingo大喊:“爸爸!”
“喊破喉嚨都沒有人救你!”白寺笑着撲過去,把Bingo按在懷裏使勁撓胳肢窩,“你和你爸爸都是我的。”
Bingo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喊了半天媽媽,白寺還是不放過他,于是說:“媽媽,你答應我,我就幫你追爸爸!”
“喲嚯!”白寺立刻松手,“這才像話嘛。”
Bingo爬下床,睡衣沒換就出去了。
白寺仿佛拿到了通關秘籍,心情很好地起床,下樓時Bingo已經在用餐了。
白寺坐過去說:“兒子啊,我答應你了,你說說怎麽幫我追爸爸。”
“你答應什麽了呀。”Bingo揚了揚下巴,表情特別像白家人,勝券在握給人挖坑那種。
白寺渾然未覺,挑眉說:“剛才放過你。”
“我沒讓你放過我呀。”Bingo說。
白寺:“……”
白寺看着這小屁孩,牙癢。
Bingo說:“你要答應我,生一個妹妹。”
“你爸爸生不出妹妹。”白寺的ABO雙理課重新兩次終于拿了滿分,知道這是基因決定的,“你覺得表妹不夠親是嗎。”
“那媽媽呢,媽媽生妹妹。”Bingo放下手裏的兒童刀叉,認真想辦法。
“媽媽什麽都生不出來。”
白寺覺得是該給這孩子灌輸點生理常識了,然後就看到Bingo長長嘆了口氣說:“媽媽,你到底會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