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

第46章

宋清致走的第一天。

早上白寺醒了沒起，閉着眼，胳膊從被窩裏伸出去拿手機，下意識撥宋清致的電話，卻是停機。

他換聊天軟件給宋清致發消息，好一會兒沒收到回複，終于想起來手機停了還怎麽看消息。

白寺惆悵地在被窩裏翻了個身，把Bingo抱進懷裏用臉胡亂蹭。

Bingo被他弄醒了，嗯嗯哼哼地揉着眼睛，過了會兒聲音綿綿地說：“早上好，媽媽。”

對于白寺來說，Bingo只有早上醒來這片刻是乖巧的，願意待在他的懷裏說早安。至于“媽媽”兩個字，白寺選擇性忽略，把小孩的額頭和兩邊臉頰都囫囵親了一通。

他依舊不願意起身，臉埋在Bingo身上嘟囔着說：“你爸爸不要我了。”

毛茸茸的頭發紮着Bingo的下巴，Bingo推開他的腦袋，從被窩爬出去，也不要他了。

這兩天開學，但別說上課了，白寺提不起興致做任何事。

在床上翻騰了一通，安排在那邊接送宋清致的人終于打來了電話，白寺不耐煩地說：“半夜不就應該到了嘛，現在才打。”

對方沒有吭聲，白寺沒計較地說：“都安排好了？他知道是我嗎？”

他讓人在宋清致的學校附近安排了一套公寓，安排得偷偷摸摸的，但是又希望白寺能知道，自己也拿不定是什麽心情。對方更不知道白寺想聽什麽，小心翼翼斟酌着字眼說了。

宋清致此行并不是一個人。

同批留學的學生，不管是什麽專業，彼此之間是否認識，都會想辦法互相聯系，這樣在異鄉不至于一個人茫然奔波。

白寺給宋清致安排好了公寓，卻又沒有明說，和宋清致同行的人一看不用折騰租房的事了，當然歡呼雀躍，想要立刻安身，先舒服地泡個澡。因此，第一天公寓便住進了七個人，打算長期居住的約有四人，挂名為房東的人等着白寺表态。

“有alpha嗎？”白寺別的不計較，精準找到自己想要确認的事情。

“長期居住的都是beta，其中一位是女士。”

都是beta就還好，白寺琢磨了會兒，覺得問題不大，這才把電話挂了，稍微回了點魂，爬起來晃晃悠悠地下樓。

大家已經各自去忙了，大廳裏安安靜靜的。Bingo吃完早飯，坐在兒童椅上不知道埋頭做什麽，看着還挺專注。

白寺走過去，看到Bingo的面前攤着一本手賬，已經貼得花花綠綠的了，Bingo還在吭哧吭哧地往上貼。

白寺說：“你今天玩得很清淡嘛。”

Bingo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這是爸爸給我的，爸爸說，只要貼滿了，他就會回來了。”

這兒子怎麽傻了吧唧的，一天全貼光了人就會回來嗎。白寺在旁邊坐下，按了按餐桌上的叫餐鈴，心說真想見宋清致又不是什麽難事，現在就可以過去給個驚喜。

傭人送過來早餐。

白寺咬煎蛋的時候，Bingo依舊坐在那裏繼續貼，白寺快把火腿薄餅吃完的時候，Bingo開始慢慢地把貼好的貼紙一張又一張地撕下來，黏回牛皮紙上。撕得手賬本上只剩一張貼紙了，他才停下來。

白寺咬着半塊火腿薄餅，看着Bingo抱着手賬上樓。

Bingo現在剛到學齡前，特別貪玩的年紀，這也是宋清致讓他學棒球的原因。

既然貪玩，那就好好玩，運動類課程可以玩得盡興，不至于精力沒地方用，又可以和同齡的小朋友接觸。至于寫字識數之類，宋清致倒是不介意晚兩年再學，所以Bingo至今只會數到二十，還是自學的。

吃過早飯，白寺送Bingo去上棒球課。

球場上鬧哄哄的，白寺卻提不起什麽興致，明明還和過去一樣無所事事，但就是覺得生活一下子空蕩了許多。他惆悵地翻着手機想，宋清致怎麽還不辦新號碼，他要找什麽理由給宋清致塞個號碼呢。

棒球課共有兩名alpha老師，五名小朋友。上課的間隙，Bingo偶爾看向休息區的白寺，白寺不知道在發什麽呆，Bingo也不膩過去，牽着旁邊小朋友的手講話。

棒球課上完，白寺略微抽回神了，卻還是不知道怎麽跟Bingo交流。

其實他并不覺得和Bingo之間是生疏的，畢竟也待在一起有段時間了，但交流基本都是圍繞着宋清致。不是Bingo要求見爸爸，就是白寺盼着Bingo去見爸爸。

白寺沒話說，Bingo就自己玩自己的，到家了直接去房間換衣服，連保姆都不需要。本宅平時只有楊希在養胎，白寺沒進去，直接在小樹林裏溜達了一圈，有點想去養馬場了。

白家的養馬場原先是白寺的母親在打理，母親去世之後由白寺的父親接手，卻也從此不再對外開放。

養馬場那邊如今大部分都是白寺母親的東西，任何人過去都要先聽一遍白寺父親說一遍他和白寺母親的那些事。

小時候難過了，白寺就會找母親，後來母親去世，白寺心情煩悶了就會去養馬場。他知道媽媽不在了，但難過郁悶就去養馬場已經成了習慣，只是他難過到需要媽媽的次數随着年歲的增長而在減少。

白寺已經好幾年沒去過養馬場了，他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就有了這個念頭，想着等Bingo再大一點就帶着去給媽媽看看。

他閑逛了會兒，繞去溫室折了幾朵玫瑰，回屋時Bingo正巧站在走廊上。

兩個人，大的在樓下，小的在樓上，互相對視一眼之後，默不作聲地齊齊挪開眼睛。Bingo扭身往白亭和楊希的房間走，白寺連忙說：“別打擾——”

但Bingo踮着腳，伸手在門上啪啪按下密碼，直接進去了。

什麽時候搞到的密碼，還是楊希的房間……想到白亭會是什麽反應，白寺的心都懸了，扔掉玫瑰跨步上樓，就看到楊希坐在沙發上，而Bingo趴在楊希的身上，屁股撅得高高的，拱成小小的一團。

這次要和Bingo一起被趕出去了，白寺心如死灰，接着死灰複燃地看清Bingo并不是趴在楊希身上，而是嘟着嘴巴沖着楊希的肚子呼嚕呼嚕的。

仔細聽，他在用一種平穩低沉的奶音說：“弟弟乖哦，弟弟最乖了。”

楊希輕輕撫摸着Bingo的背脊。

Bingo扭身放下屁股，在楊希身邊坐下來，并着兩只小腳說：“楊希媽媽，今天我陪弟弟玩哦。”

怎麽這麽喜歡認媽呢，白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扭頭出去，帶上了房門。

白寺盼着Bingo找宋清致，相隔萬裏更不能放棄期盼，但宋清致用一本手賬就搞定了Bingo，白寺只能在家翻肚皮，誰發個消息喊他出去玩，他也就沒什麽遲疑地過去，日子仿佛還和過去沒什麽兩樣。

沒幾天，醫生過來給楊希做常規檢查，白亭在家陪着。

Bingo揣着小手在房間裏好奇看，白寺的身影自走廊裏一閃而過，白亭突然走出去說：“阿寺，既然你一點都不管Bingo，那Bingo以後由我們撫養。反正楊希現在和Bingo玩得好，當初宋清致也是直接把Bingo交給我的。”

白寺風一樣進屋，把Bingo揣進懷裏。

白亭看了一眼楊希和胎兒的情況，沒有異樣便扭頭對白寺說：“Bingo喜歡吃什麽？”

“水奶糕！”白寺毫不遲疑。

“還有呢。”白亭問。

“……巧克力？”白寺眼皮下滑看向Bingo。

Bingo說：“我最喜歡爸爸做的。”

白寺：“……”就說兒子靠不住。

Bingo掙開白寺，又走到楊希的身邊坐下，這個房間裏，他很明顯最喜歡楊希。白亭說：“阿寺，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楊希脾氣好，但白寺不敢誇，他想到白亭說他喜歡楊希這事就覺得特別冤。白亭說：“因為子宮記憶。”

懷孕的omega性情會有變化，尤其情緒變得特別敏感，除了成結影響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是胎兒通過母體向父親發出的信息素撫慰需求。如果得不到父親的信息素撫慰，胎兒只能獲得來自母親的信息素撫慰。

胎兒期能夠獲得多少信息素撫慰，對一個人的身心發育有着很大的影響。

Bingo還處在幼年期，和幼年期所有的小孩一樣依舊保留着子宮記憶，即便不在母體內，也會下意識地尋求信息素撫慰。正在孕中的楊希對Bingo而言，自然比其他人更顯親和。

“但楊希又不是宋清致。”白寺嘟囔，“子宮記憶不是也需要父親的嘛。”

白亭毫不客氣地說：“Bingo的子宮記憶裏有你嗎。”

更何況Bingo作為幼兒，可以察覺到宋清致對白寺的情緒變化，也可以感受到白寺對自己的态度變化。既然白寺不理自己，那他也就不理白寺。

白寺完全不能接受這種理由，振振有詞道：“我還是他親爹呢，他就只能感覺宋清致不愛我，就不能感覺我有多愛宋清致嗎！”

“宋清致懷孕你陪過一天嗎！Bingo長這麽大你帶過一天嗎！這會兒知道委屈了！”還在Bingo面前說叨這些事，白亭拖着白寺就往書房丢，“這裏的育兒書，你好好地給我全部看一遍！”

白寺扭頭，看到一面牆那麽大的書架，眼前一黑，直接近視一千度，滿眼只剩下兩個螺旋變幻的大字——育兒。

他這輩子看過的書加起來都沒巴掌上的手指多，甩着胳膊就想逃出生天。白亭站在門邊說：“我現在就讓律師去辦手續，Bingo歸我養了。”

“說好是我的！”涉及撫養權，白寺腳下一個踅步，毫不遲疑直奔書架。

《ABO兒科學會育兒百科》比腦袋還大，不看。

《如何和孩子建立親密關系》竟然有橙黃青藍紫5個版本，不看。

《OMGEA育兒經-嬰兒卷》修訂版看看花花綠綠的，一大半都是配圖，很好，白寺滿意地拿下來。

翻了兩頁之後他想到，宋清致是beta，Bingo也不能算嬰兒了，于是認真求問：“姐，有beta育兒的麽，還是Bingo這麽大的。”

“有幾本alpha育兒的，”白亭從書架上拿下來，“除了育兒百科裏有beta卷，沒有什麽專門的beta育兒書。”

“為什麽啊。”白寺覺得費解，“beta又不是不能懷孕，這要是孕期遇到什麽事要怎麽處理呢。”

白亭頓了頓，沒有說話，看着眼神雪亮地看着白寺。

市場是最現實的，既然大部分的懷孕者為omega，那自然是omega的育兒書最多，其中甚至還分了男女。而alpha又幾乎全部是父親的身份，所以其次是alpha育兒書。

至于beta，受孕率、授精率雙低，即便有相關beta育兒書也基本在角落放灰，出版公司願意做慈善出幾本，銷售商也不願意進這堆注定賠錢的玩意兒。

“那宋清致懷孕的時候怎麽辦的。”

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白寺整個人耷拉了下去，換了那本比腦袋還大的《ABO兒科學會育兒百科》，翻到beta的部分看了起來。

又厚又沉的書，beta的內容占了不到三分之一，其中一大半還是主要講的女性beta。女性beta沒有信息素，性|欲比男性beta還低，但因為子宮發育程度接近女性omega，所以在生育上比男性beta略占優勢。

白寺翻了兩頁，完全看不下去，把書直接扔了，打開桌上電腦就開始搜索，他不信一本beta的育兒書都沒有，倒是忘記了自己應該看的是alpha育兒。

首頁出現的除了廣告就是經驗求助，白寺随便看了看，“我是beta，懷孕五個月，腹部有下墜感，可是檢查沒有異樣，是什麽原因呢。”“我是beta，懷孕七個月了，可是腹部還沒明顯變大，體重也只增加兩斤，孩子會不會太小養不活呢，我很害怕。”

白寺翻着這些求助內容，無意中看到一條回複：

建議你去看看宋清致的ABO雙理課，尤其七八|九這三節課，很詳細地講解了beta在孕期的注意事項，甚至包括生育之後如何調理身體。他是TOP的博士生，還是張以闵的弟子，視頻內容很科學的，比那些賣課騙錢的好太多。完整視頻就在網課公開論壇，沒有權限的可以去別的網站看，有人錄屏搬運了。

白寺又忘了自己要幹嘛，打開回複裏提到的網課公開論壇。

那是國家教育廳創辦的一個學習平臺，每年精選數十所高校的上百門優質課程作為網課內容公開上傳，在校學生直接用學生證就能登錄，自選課程進行學習，部分專業課程通過在線考試可以獲得學分。

白寺知道有網課這種東西，但沒有看過，笨笨拙拙地登錄進論壇，首頁就是宋清致站在講臺前看投屏的一個側臉，身量修長，白襯衫的衣袖卷過手腕，再簡單不過的樣子。白寺瞬間一呆，無論何時看到宋清致都有種被擊中心髒的感覺。

這是論壇首頁的人氣課程版塊，宋清致能夠以如此突出的形象映入眼簾，正是因為他授課的大學生ABO生理及心理健康基礎課力壓群雄，是論壇綜合人氣最高的一門課程。

白寺在網課論壇搜索宋清致三個字，出來的內容更是蔚為壯觀。

宋清致任教的課程并不多，只有兩門，除了ABO雙理課，還有一門制藥基礎。制藥基礎是醫學院全體學生的專業基礎必修課，并不像ABO雙理課那樣完全公開。但這不妨礙大家的熱情，發帖分享了很多上課的事，時不時竄上論壇熱榜。

而沒有任何觀看學習門檻的ABO雙理課，更是全論壇的精品公開課。

關于公開課的錄制，是先将課程內容上報給教育局，局裏評測之後蓋章，然後就開始錄制、修剪、上傳。而将課程選為論壇精品，是看每期報名人氣、每節上課打卡人數、完成作業數量，以及在線考試通過率等評判規則。

論壇其它課程，每節課的視頻封面都是當節課的小标題。ABO雙理課的每一節課視頻，封面都是宋清致，還都不是統一的，而是論壇課代表手動從當節課的視頻裏截出來的畫面。

白寺随意打開ABO雙理課的一個視頻，瞬間刷出來一片密密麻麻的彈幕，什麽“今日舔屏任務完成”、“昨天斷網沒有打卡，今天要看三遍宋老師”、“宋老師我來做第五次筆記了，當初考大學怎麽沒有遇到宋老師”。

公開網課是沒有限制的，注冊就能在線學習，所以彈幕裏有大量慕名而來的校外人士，越是仔細看彈幕內容，越能發現特別多露骨的話。

白寺看了幾行，火冒三丈，醋壇子翻江倒海，睡誰呢，睡個屁！

白寺醋得骨頭都在酸顫，要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彈幕全部删了。

ABO雙理課不就是上學期的課程嗎，線下是張以闵教的，但宋清致也代上了幾節課。白寺內心非常後悔，看到只有課代表才能管理彈幕就更後悔了。逃課太蠢了，不僅錯過了無數次宋清致，還給自己招了無數個情敵。

論壇同期考核修滿學分，就可當課代表。

成績越好，情敵越少，悲憤交加的白寺忽然幡然醒悟，眼似餓狼，我他媽的還能修不滿學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