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概是周六的緣故，今晚的金雞湖特別熱鬧。
在通往湖面的觀景木板小棧上，都是一對對牽手膩歪的情侶。
童亦歡走到他面前，擡手将袋子遞給他，“飯，我帶過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紀淩晟松開抱胸的手，側眸看她又看向她舉高的塑料袋，唇角不動聲色揚了一下，說：“你給我帶的什麽？”
“排骨煲仔飯。”
“嗯。”紀淩晟點頭，伸手接過。
其實他不太吃煲仔飯，他的胃口一向很挑剔，對米飯類的食物，只喜歡幹幹淨淨不添加任何東西的純米飯，不過看在她沒拒絕給他帶飯的份上，他會吃一點。
童亦歡看他接了袋子，猜測應該沒嫌棄她選的飯，繼續說：“我現在就給你對答案還是等你吃完？”頓了頓，補充道：“卷子的內容，我只能記得一大半，我把我記住的跟你對？”
紀淩晟不急，拎着袋子，往旁邊觀景木道上一坐，對她招招手說：“過來，先陪我吃飯。”動作娴熟自然，又帶着不容抗拒。
童亦歡沒動。
“過來。”他又說了一聲：“需要我拉着你過來？”
當然不需要，童亦歡怕他真拉，在原地定了會，硬着頭皮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來。
觀景木道正對着湖中心的摩天輪，他們腳下就是随着夜色流動的嶙峋湖水，四周還有忽遠忽近飄過來的觀景音樂。
此情此景，挺浪漫。
紀淩晟拆開透明塑料盒裝的煲仔飯，拿勺子吃了一口，味道不算很好，但吃着還能下肚，但他終究是胃被養得太‘壞’的人，吃了兩口就沒再吃。
将塑料飯盒放到一旁，拿起袋子裏的礦泉水，放手裏轉了轉，他只讓她帶飯，沒說帶水。
Advertisement
側過臉就對正專注看着湖中心那座變着光暈摩天輪的人，開口：“這水是額外給我買的嗎？”聲音低惑。
混着四周輕輕的音樂聲裏，很是性感。
讓童亦歡聽着莫名‘心慌’了一下，轉過臉看他時，唇瓣抖了抖，說：“不……不是……這水是餐廳額外送的。”
“是嗎？”紀淩晟笑笑，赫本時光那種級別的餐廳，從沒打包飯後，還額外送一瓶礦泉水。
不過，他不想揭穿她，她不想承認，他心裏知道就行。
童亦歡心虛地點頭，不想在這個礦泉水的問題扯下去，畢竟這水的确是她額外買的，“你吃完了嗎？我們現在可以對答案了嗎？”
她想早點回去。
大晚上和紀淩晟坐在這裏，挺‘怪’的。
“急什麽？”紀淩晟擰開礦泉水瓶的蓋子，喝了一口，忽然就想逗她：“這個餐廳贈送的水，味道不錯，下次我也讓這家餐廳額外送我一瓶，對了這家餐廳叫什麽？”
童亦歡一吓，最怕被他發現，有點慌：“其實這個礦泉水是這家……這家餐廳今天在搞活動，下次不一定會有的。”
果然是額外給他買的。
唇角的笑意更大了，長長地‘哦’了聲，“這樣啊，那算了。”
“嗯。”童亦歡在心裏暗暗心驚，剛才差點穿幫。
“能問你個問題？”紀淩晟擰好礦泉水瓶蓋子，問道。
“什麽問題？”
“為什麽那麽喜歡修車？或者說為什麽那麽想做發動機？”在他接觸的圈子裏幾乎沒有哪個女孩子喜歡修車更別提去摸油污滿滿的發動機了。
女孩子都喜歡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沒人喜歡鑽車底，整天把自己搞得一身機油。
“我家都是修車的，我從小見得最多的東西就是車子的各種零件，我的玩具不是洋娃娃，是各種墊片、扳手、螺絲螺帽還有軸瓦、密封墊什麽的。”
這個問題……其實真說不上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喜歡修車？
大概因為媽媽生病去世的早，家裏沒有女人照料她，所以當時還很小的她因為害怕，只能每天跟在童格身後。
寸步不離，生怕自己爸爸也像媽媽一樣突然走了。
童格的職業就是修車工，每天的生活最離不開的就是車子，他鑽車底修理汽車的時候，她就抱着小扳手，蹲在一旁乖乖看他修。
耳濡目染，漸漸就喜歡上了。
別的女孩子喜歡洋娃娃，漂亮的裙子，她就喜歡摸輪胎，拆車子零件。
“那為什麽一定想要學設計發動機呢？很多人學了這個專業不一定會選擇真的去碰車，你可以換更輕松的工作。”中國的國情就是這樣，大部分人學的專業在畢業後不一定會找對口的工作。
他不在國內待，但也知道。
童亦歡有點詫異他怎麽知道她以後想去學設計發動機？“我爸爸說我們中國的發動機太落後，所以很多人寧願買進口的或者合資的車，很少會願意消費國産車，雖然現在國産車也在慢慢崛起，但最核心的發動機技術，還是遠遠落後國外50年。”既然這輩子都要跟車子打交道，所以她就想試着學制造屬于中國的發動機。
雖然這個理想有點難，但她想試試。
紀淩晟眼眸不動聲色閃閃，突然就抓起她的手，看了看，說：“所以這就是你一直追求理想的代價？這手像什麽了？”童亦歡的手和一般女孩子的手不一樣。
她長期碰機油，手很粗糙，指甲很平，沒有弧度。
總而言之，這不該是一雙女孩子該有的手。
童亦歡被他突然抓着手，加上她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臉發紅，有點難堪地想掙紮着從他掌心脫開，“我自己喜歡就好。”她也知道自己手不好看，不嫩不軟，男人不會喜歡。
紀淩晟沒松，目光繼續在她手上掃過一遍，第一次讓她教專業課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她的手了，不過那時他沒說。
“你的手再繼續碰那些機油，就廢了，真以為男人喜歡摸這麽枯燥的手？”他自己摸着也沒手感了。
比不上她身上其他肌膚。
童亦歡以為他是諷刺她，準備說‘總有人喜歡’，如果真沒人喜歡，以後她一個人單過也沒事。
話沒說出口，就聽到他說：“以後少碰機油，對皮膚真不好，下次我給你帶點防護手的東西。”他媽媽是明星，對保養很在行。
問她讨教保護手的護膚品，沒什麽問題。
童亦歡卻呆了，那些滾在舌尖的話全部吐回，心口莫名一‘突’，一種前所有為的感覺瞬間如脫缰的馬匹在她胸腔翻滾狂奔，今晚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于是在這種‘不對勁’的呆愣中，童亦歡後知後覺中意識到什麽，掙脫他的手，迅速撇過臉說：“謝謝，不用的。”
紀淩晟知道她會拒絕，沒想多說。
對于她這種，多說遠不如行動來得直接。
頓了頓，目光看向倒映着五彩霓虹的湖面，說：“那麽……你打算什麽時候去德國？”她什麽時候走，他心裏好有點數。
童亦歡一怔，他怎麽連她要去德國都知道？
她好像沒告訴過他吧？
“不是打算去德國嗎？什麽時候去？”看她呆呆不回答，紀淩晟繼續說。
“你怎麽知道？”
“我還知道一句名言：I am a slow walker,but I never walk backwords。”
這種用名人名言激勵自己的方式好像初中生和高中生才流行吧？
她都大學了還信這套‘名言’傳銷理論？
童亦歡臉再次‘唰’一下紅了，終于知道他為什麽問那麽多了，“你偷看我筆記本？”
“你自己給我的？你忘了？”
童亦歡臉更紅，好像的确是她借給他了，她竟然忘了。
“所以，打算什麽時候去德國？”他比較想知道這個。
童亦歡不太想告訴他，但看他盯着自己，盯得她都不好意思不回答了：“如果能順利申請上那邊的學校，大四下半學期。”
“嗯。”紀淩晟點頭，“其實為什麽選一定要選德國，那麽遠？之前，歐洲一家保險公司對近5萬個樣本進行調查後，得出一項數據，發動機故障率最低的品牌排行榜，第一名是日本的本田，第三名才是德國的奔馳，何況，日本離中國挺近，為什麽不去日本？”日本離中國近，來回很方便，不像德國拿個簽證都很麻煩。
“我爸不喜歡日本。”別看童格是個修車工，骨子裏很熱血也很愛國。
尤其日本對中國的那段黑暗歷史。
所以，他是絕對不同意她去日本。
不過，童亦歡自己本身也不太想去日本。
“哦。”原來是這樣，紀淩晟明白了。
“我們可以開始對答案了嗎？”今晚他們好像聊得有點多了。
“你有那麽急？”紀淩晟根本沒心思對什麽答案，專業課的那些題目，他不能拿90分，但是及格沒問題的，話鋒一轉，“以後別找他學網球了。”
“你是說葉學長？”
“嗯。”
“為什麽？”
“他連我都沒打贏，有什麽資格教你？”
“不找他，我可能會讓沈教授丢臉。”
“我教你，周六周日我一般會去上海，周一到周五晚上我教你。”
童亦歡直接愣住，皺眉看他，他竟然自作主張連時間都安排好了？
可，她不想他教。
今天下午他和葉子修打球，他那麽兇，她覺得還不如找葉子修能讓她放松，吸口氣，尬尬一笑，說：“不用麻煩你了，我找學長就行。”
聽到‘學長’兩字，紀淩晟唇角的笑容收起，“我想教你，你拒絕？”
童亦歡說不上來，她是想拒絕。
“周一到周五晚上的時候，我來找你。”似乎也沒想給她拒絕的機會，紀淩晟擅自決定了。
說完，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我得去上海了。”
童亦歡還想做最後的‘抗争’，“紀淩晟，我真的不想麻煩你教我。”
“你不想回家了？”紀淩晟根本就不想聽她拒絕的話，拿出車鑰匙，去開車門。
“我自己可以回去。”童亦歡看他開車門了，這才從木道上爬起來，追過去，問：“你不要對答案了？”不是他叫她過來對試卷的答案嗎？
“沒時間了，再晚去上海，我會很累，”這裏到上海起碼得在高速上開2個多小時，随後，手搭在門上，突然問道：“為什麽不喜歡別人送你回家？”
“不習慣也不想麻煩別人，我很少麻煩別人。”除非自己沒辦法完成，比如葉子修介紹的德語老師，這是童格從小就讓她養成的習慣。
就像男人一樣獨立。
所以，她能自己做到的事，絕對不會麻煩別人。
倒不是她故意這樣。
紀淩晟頓頓，這拒絕的借口真夠低級，不過也配得上她的情商，“這裏不好打車，你想走回去？你要知道單身女性獨自一個人走夜路很容易出事。”
後半句對童亦歡有點震懾效果，看了看金雞湖四周，這裏的确不太好打車。
要打車得走好一段路。
糾結了會，最終還是妥協，坐了他的車。
紀淩晟看她乖乖就範，挺滿意，坐上車的一瞬間，就說：“周一等我另外別忘了給我占位置。”
童亦歡：……
所以，他今天晚上找她過來到底是幹嘛來了？
陪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