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銀藍色
森約能在三年內在一線城市開遍分店,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歸功于工作人員的服務态度。
晏朗報過手機號就有人帶着他們進到隔間,約好的美甲師已經在等了。
她看到晏朗不自覺哎了一聲,樣貌登對的情侶她見過無數對, 但像晏朗這樣出色的過了很久也還能記起來。女生的臉雖不如男生出挑,但她勝在氣質。
“你以前來過是嗎?我記得!”
晏朗聽到後笑了一下, 将背後的蔣妤同拉到前面來。男生比女生高了快一頭, 他低頭看着她, 是少年人特有的那種熱忱。
美甲師忍不住笑,調侃道:“還是陪女朋友來的啊。”
女朋友三個字明顯取悅到他,“是啊。”他應着話, 看了一眼美甲師又看蔣妤同。
她沒說話, 擡頭對着所有人笑。
美甲師光顧着感慨以前,說十七八歲的感情又純又幹淨,全然沒感到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
“來挑挑樣式。”她熱情地招呼蔣妤同, 拉她坐下來開始展示樣圖。
美甲師捧着她的手:“你這指甲真是我見過最好的幾個了,長還細, 又齊, 很适合做美甲。”
誇她手好看的,比誇她臉好看的多了不知多少倍, 蔣妤同腼腆的笑。眼睛盯着圖冊,随手翻了幾頁也沒有看中的, 幹脆喊晏朗來選。
“沒有看中的嗎?”他站在一側看。
“也不是。”她說:“就是不知道選什麽好。”
美甲師:“我記得你第一次做的就很好看,什麽顏色來着?”
蔣妤同擡頭:“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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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朗補充說:“霧藍色, 啞光的。”說着從手機裏翻出圖給美甲師看。
霧藍色, 啞光的。蔣妤同心裏一跳,收回手。
他陪她做指甲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分開後她一個人也做過。別人問她要什麽顏色時, 她鬼使神差地說了霧藍色,當時也是這樣給美甲師看的圖。
一樣的場景,一樣的選擇。她喜新厭舊,但就是保留了他的喜好。
晏朗喜歡藍色。
後來的讨論屏蔽掉蔣妤同這個當事人,完完全全成了晏朗和美甲師的單獨會話。
“你女朋友白,塗什麽顏色都好看,啞光亮光其實都可以。”
晏朗嘴角翹的更厲害。別人提起蔣妤同時,他非常樂意聽到“你女朋友”這個前綴。
彎腰看向她說:“你想要哪個?”
蔣妤同掃了一眼,“随便。”
她語氣倦怠,晏朗一下聽出不對勁,将手裏的圖冊合起來放到桌上。
蔣妤同眼見着他唇線抿直,低着眼觑自己。
“藍色,就藍色。”她在心裏嘆口氣,跟他妥協。
“不改了?”
蔣妤同嗯一聲,拿過圖冊打開遞給他,“你喜歡什麽?”
晏朗點着圖說:“這個。”然後細細看着她。
是款銀藍亮光的,估計會很顯眼。
蔣妤同想象一下做出來的效果,感覺也不是不能接受,看着他說:“好。”
晏朗頓時又溫柔了神色。
蔣妤同看着美甲師捧着自己的手磨指甲,得磨掉一層才能開始做。白的粉末悉悉索索落下來,她的手指跟着锉刀左右微移。
蔣妤同看着看着就移開眼,感覺手不是自己的,像商品一樣擺在那裏供人品鑒。
美甲師是賣的,晏朗是買的,兩方銀貨兩訖,她是見證人。
這麽一想她忍不住笑,原來還冷着的臉如春天破冰一樣生動。
算了算了,不當是自己的,很多東西就能解開了。
美甲師認認真真的做完全套,一雙手漂亮的像工藝品。她先捧着給晏朗看,啧啧稱贊着:“你來瞧瞧,多好看!比我之前哪個客人做的都好看!”
她的手指本就纖細,像削蔥。現在抹上一層銀藍更像上過色的玉,襯出原來的白不說,還多了亮眼的顏色。
晏朗滿意極了:“多謝您費心。”
“哪有!還是你女朋友的手生的好看!”
美甲師和晏朗這麽一通贊美,蔣妤同覺得自己見證人的身份更真實了。買賣雙方互利共贏,對這樁生意都表達出自己的驚嘆,那她這雙手就是物盡其用的。
美甲師左看右看尤感覺不夠,把目光轉回來看着蔣妤同:“能不能請你給我們拍幾張樣圖,以後也放在圖冊裏,這單給你打折!”
兩只手并在一起看了看,銀藍的指甲在燈下還閃着光,是真的漂亮。
她沒立刻答應,美甲師以為是她不樂意,忙補充道:“如果你不想就算了,主要是……”
“好啊。”蔣妤同打斷她的話,笑着說:“我很樂意的。”
交易商品賣出了附加值,她當然開心。
蔣妤同側身看着晏朗,他也說可以,這可真就太完美了。
美甲師喊攝影師來拍照,還帶來不少道具。握着口紅的,攥着項鏈的,放在長絨毯上的,攝影師以最好的角度記錄下她這雙手的美麗瞬間。
最後這單打了六折,蔣妤同還被森約的大方驚了一下。
“真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
“森約竟然這麽舍得。”
晏朗啞聲失笑,握住她的手揉了揉。
“哎,別碰。”她驚叫一聲:“還沒幹透呢。”
“不會,幹了的。”
他垂眸輕碰她指尖,蹭了兩下果然沒掉顏色。
蔣妤同松了口氣,還是嗔他:“這麽貴,真刮壞了我要心疼死。”
模樣自然,表情生動,像極了跟男朋友撒嬌的女孩。
晏朗直直看着她,眼底神色不明。她粉飾太平的本事還是這麽出衆,這麽萬一挑一。似乎他們從來沒分手,還跟一年前一樣。
這好像也不能說她僞裝,因為僞裝是騙,得要被騙的人不知道。可他知道。
那該怎樣形容呢?
形容不出。
晏朗輕輕呵出氣,莫名的笑:“刮壞了我賠你。”
蔣妤同沒說話,溫溫淡淡的,把所有情緒都化進眼裏。
她把要說的話藏在眼裏眨你看,眼睫毛撲閃一下就是一句動人的情話。編織成網,在你看她的瞬間就失足掉進去,還以為自己只是心軟。
“如果我能早點看出來,下場會不會好一點?”
她眨眨眼,說不會。
“如果我當初沒有答應你,現在會怎樣?”
她還是眨眨眼,說不知道。
他一直一直看着她,失神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
像最虔誠的信徒,做最無謂的禱告。
因為神隕落。
“晏朗?晏朗!”蔣妤同忍不住喊。他剛剛一直看着自己發呆,兩個人在街口已經站了好一會。
“嗯?”他回神,下意識避開她的眼。
蔣妤同覺得他怪怪的,像是突然晴轉陰,有種風筝放到一半線斷了的突兀感。
“你怎麽了?”
“沒事。”
沒事那就走吧,可他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晏朗說:“不回家。”
蔣妤同皺眉:“還要去哪兒?”
“電影院。”看了眼時間,他又說:“先去吃飯,下午去電影院。”
蔣妤同看着一桌子的漢堡炸雞陷入沉默,晏朗心情很好,坐在對面托着下巴等她吃。
“我吃不完。”
“嗯。”他回答,在等她哄。
上午出來時還好好的,不知道哪兒又招着他了。十個她也說不準他在想什麽,以前還能蹬鼻子上臉地問,現在就只能兩兩沉默。
明明是在喧鬧的市中心,櫃臺叫號領餐的聲音也響亮無比。
他們這桌卻是不合時宜的安靜,靜的叫人心慌。
蔣妤同心煩意亂,索性不管他,帶上一次性手套自顧自地蘸起番茄醬。
晏朗恢複了在學校裏的嚴苛,像對待數學題一樣對待她,認真仔細地看。
想着想着又忽而一笑,她要真有數學題那樣簡單就好了。
晏朗看她下意識地在咬可樂吸管,問:“吃飽了?”
蔣妤同把托盤推給他。
這樣的情況下她很少會看他,現在更不會。
感謝發明智能手機的人,他使無數人在尴尬境地下,還能借着手機轉移注意力。
蔣妤同倚在靠背上,頭低着,手指在屏幕上滑來滑去。
經過的人會不自覺多看她一眼,她身上有種很矛盾的美感。
看到她溫然的臉,沒見過她叛軌的性子;看到她重點大學的成績,沒見過她逃課時的瘋狂;看到她對外人冷淡的态度,沒見過她尋求刺激時的面目全非。
蔣妤同跟程回很像,她不缺錢。或者在某種層面上來說,她比程回更無畏。
沒什麽能賠的了,就學着賭鬼歇斯底裏。
她像清澈的溪,旁人以為能一眼見底,卻不想靠近時卻發現底下藏着無名巨獸。平靜與恐怖交織在一起,矛盾而誘人。
屏幕上跳出信息提示。
甜甜:一切順利麽?
蔣妤同:嗯。
甜甜:什麽時候回來?
程回看着微信框上“對方正在輸入”幾個字閃了又閃,等半晌也不見她發消息過來。
甜甜:不确定嗎?
蔣妤同:是。
她這次回的倒快。
甜甜:回來時告訴我,我去接你。
蔣妤同:好。
她已經懶得去圓這錯漏百出的謊,她确定自己無比想念他,那就夠了。
至于他會不會問,留給以後的自己回答。
手機放在腿上,程回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
甜甜:你就沒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蔣妤同想了一會,回: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清平和安華離了很遠很遠,遠到一邊是晴天,一邊在下雨。
在程回心裏都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