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有人說,青春就像是行走鋼絲,過了贏得喝彩,中途落下,則是粉身碎骨。
餘雨霏覺得,她的青春就像是一汪波瀾不驚的死水,偶爾路人投下一顆石子,驚起圈圈漣漪,從此再也忘不了丢下石子的那個路人。
也再也忘不了愛她如命的沈妖精。
她們的愛情一直一帆風順,大二的那年,餘老太太在她家閨女的軟磨硬泡下,終于不再執着于寧珂一個女婿人選,将沈沐希提為了候選人。
2013年四月,她們的愛情迎來了暴風雪。
大地劇烈的震動,伴随着房屋的倒塌,她們的愛情也在短短幾秒之內化為一片廢墟。
2013年四月二十日上午八點零二分四川雅安發生七級地震,死傷慘重,全國哀悼。
餘雨霏握着剛剛傳來的新聞,心如死灰。
沈沐希在幾天前跟她說起過,他要到學校附近的一個小縣城看看,而那個縣城正好是這次地震的重災區。
幾行枯燥的文字再配上兩張房屋廢墟的照片,餘雨霏想象不到沈沐希到底會發生什麽事,當她顫抖着播出他的電話號碼,換來的是陣陣忙音。
沒和家人朋友聯絡,她一個人跑到了學校門口代購飛機票的彩票店裏。
“姐姐,能給我一張去四川的機票麽?”她帶着哭腔,頭發很亂,眼睛發紅,汗濕的掌心緊緊的握着十張百元大鈔。
買票的老板娘上下打量了她很多次,“姑娘,你是要去見你的親人吧,在這次地震裏聯系不上了?”
她心頭一顫,眼睛的不适更加的明顯。
老板娘嘆息,“我家那口子的妹妹妹夫也在那個地方,現在我們一家子都去找他們去了,剩下我一個人在家裏看店,就不知道我家苦命的妹子能不能活下來。”
這是餘雨霏上大學以來第一次看見這老板娘傷心落淚,曾經這人不僅跋扈還很嚣張,一把大歲數了,都快做人家的媽了,還死不要臉的讓那些來買彩票的學生叫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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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有一次一新來的新生不懂事,去買彩票時誤叫了聲阿姨,這老板娘拿着家裏掃豬圈掃帚整整追了人家一條街。
原來在有些人的面前,她們所有的強悍都變得像玻璃一樣脆弱。
老板娘用毛巾捂着臉,發出低低的哽咽聲。
天災人禍,誰也無法預料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也許沈沐希并沒有出什麽事,出現地震打不通電話很正常,她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所有像她還有老板娘這樣的人。
餘雨霏趕到四川地震災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天色陰沉。
她的身上還只剩下買機票剩下的兩百塊錢和一部手機。
在趕往縣城的途中,遇上了一群愛心救援災民的醫學院大學生,在知曉他們要去的地點後,她和他們結伴而行,他們普通話流利标準,并不像四川本地人。
從市到縣城的唯一的路被餘震震下來的山石封住了,車開不進去,只好步行。
大震之後,餘震不斷,這條路一面是山一面是懸崖,最壞的情況就是再次發生較大的餘震,引起泥石流。
大大小小的石頭和稀泥混合在一起,乍眼看去只看得到一條凹凸不平的淤泥道,人不注意踩上去泥下沒有石頭借力,很容易陷進黑黑的泥土之中。
為了安全起見,大家決定三人一組,每一組的人必須手拉着手,一旦出現情況馬上迅速躲到安全的地方。
和餘雨霏一組的是一個叫許朗男生和一個叫月牙的女生,男生高大俊朗,是一個很照顧女孩子的紳士,他在中間,緊緊的拽着兩個女生。
月牙長得玲珑小巧,身材不高,說話帶着點川普的味道。
一路走來,雖有餘震,幾次泥石滾落,大家都憑着矯健的身手和本能的逃命反應,險險通過,沒出現什麽大事。
走到半路,天完全黑了下來,比起停留在這裏,盡快的離開才是最安全的選擇,一群人只好拿着手電筒繼續趕路。
沒走幾步遠,和許朗說說笑笑的月牙似乎想起了什麽,停下了腳步。
許朗回頭看她,疑惑,“怎麽了,還堅持半個小時就快到災區了,那邊有解放軍駐紮。”
月牙不安的臉色在手電筒的照耀下變得蒼白,“許朗,我們是不是還忘記了一個人?”
一經提醒,許朗驚訝的瞪大眼睛,連忙回頭去跟他們班長說了什麽。
帶隊前進的班長停了下來,招呼着大家,“原路返回,快,原路返回。”
大部分人都乖乖的轉身按原路返回,有幾個人頗為不樂意,站在原地不肯動一步,經身邊的組員低語幾句,瞬間滿臉擔心,返回的腳步比別人更加的快了幾分。
餘雨霏錯愕,抓住了許朗的手臂,“為什麽要原路返回?我們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還差一點就要到了。”
許朗耐心解釋,“同志,不好意思啊,我們把班上的一位同學給忘在市裏了,本來我們說好的等他一起進縣城,而且他的錢和衣服全在我們這裏。”
月牙在一邊着急得差點哭出來,“雨霏,明天我們再來好不好?我們導師在我們出發前說過,如果我們班任何一個人出現了意外,所有的人都無法畢業,我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這次機會。”
餘雨霏笑了,“謝謝你們陪我走了這麽遠啊。”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小心謹慎,她可以向那些人證明她一個人也會走得很好,讓他們放心,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她很感謝他們,但是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她必須堅強的拒絕他們的友好,生命很脆弱,她怕沈沐希等不到她。
走了幾米遠,她回頭,笑容依舊明媚,“你們放心吧,我一個人可以的,說不定明天我們還會在見面。”
“等等,”班長大呼,成功的讓餘雨霏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拿着一個手電筒追上她,感到十分抱歉,“你真不跟我們一同去市區?”
餘雨霏搖頭,眼眶泛紅,“我要去見一個重要的人,如果不快些,說不定再也見不到他了。”
告別醫校學生,餘雨霏打着電筒走在黑黝黝的泥石路上,幾經打氣加油,所有的堅強和隐忍還是全線崩潰倒塌,抑制不住,終于嚎啕大哭。
持續走了快一個小時,精神疲憊,腳下踩着一塊搖搖晃晃的石塊,還沒來得及收腳,身體猛地一落,山搖地晃,只嗅到股重重的泥土味。
她摔在了淤泥中,手中的電筒進了水,奮力的掙紮了幾下,燈光熄滅。試圖着動了動,越陷越深,淤泥淹到她的大腿部分,腳踩到了底。
四周黑黢黢的,沒有一個人,餘雨霏面臨着恐懼和不安,費力的把腳往上拔了拔,腿腳幾乎沒怎麽動。
以她的力氣,根本不可能把腿将泥土裏□□,如果就這樣停下,有可能在幾分鐘之後就會有餘震,泥石流将她淹沒。
還沒有見到沈沐希,她如何甘心?
餘雨霏壓抑住心裏的酸楚和害怕,将手伸進了泥土裏摸索起來,只要找到一塊可以借力的大石頭,她就可以爬上去。
她一定要活着,哪怕是剩下半條命,她也要找到沈沐希。
埋在冰冷的泥土裏的手在黑暗中徘徊,凍得發麻的指尖觸碰到一處堅硬,她心中一喜,果然天無絕人之處。
從泥裏爬出來,餘雨霏雖全身顫抖,但卻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寒冷。
“餘雨霏,”她的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大吼,既熟悉又陌生。
還沒來得及回頭看看是誰,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周身萦繞着淡淡西藥味。
沈沐希?
她笑容滿面的回頭,看見一臉鐵青的寧珂,笑容僵硬在了臉上,失望道“你怎麽來了,這裏很危險......”
寧珂生氣的打斷她,“如果不是我們班上的同學說起,你是不是就打算一個人跑到災區去?”
她努力的笑笑,“那群醫校的人,原來都是你同學啊?”
寧珂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重重的把她攬進懷裏,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低低的聲音中夾雜着絲絲哽咽,“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吓我,你以為我能有多堅強?”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動了動嘴,低低的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趕了整整一天的路,又是哭又是勞累,她的精神狀态早已經處于透支的情況,聽着寧珂慢慢柔下來的呼吸聲,睡了過去。
明天,是不是就可以見到沈沐希了?那個好好的,完整的沈沐希?
作者有話要說:
☆、所有人都說,他死了
餘雨霏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猛的被噩夢驚醒。
她坐在涼席上,聽見刺耳的喧鬧和淩亂不一的腳步聲,擡眼打量着她睡了一晚的地方,這是一頂軍綠色的帳篷,搭建得很簡單,除了涼席和被子什麽也沒有。
這裏是災區?
簡單的鋪了鋪淩亂的被子,她走了出去。
外面下起了小雨,血腥味充斥而來,餘雨霏立在帳篷外,目光空洞。
房屋倒塌,曾經繁華熱鬧的天堂變成人間煉獄,一片廢墟,水泥和鋼筋築成的高樓成為了奪命的殺手,将累累重負壓在人的血肉之軀,成堆的水泥石板上挂了幾件破爛的血衣。
身穿軍裝的解放軍訓練有素的分散開來,到處尋找存活着,醫生護士擡着擔架,将用被子蓋得只剩下一張髒得看不見五官的人擡進了臨時搭建的手術室裏。
她立在那裏,冰冷的雨水落在臉上,才得以恢複幾分清醒。
又是兩個醫生擡着擔架匆匆而來,架上包裹着的是一個七歲左右的孩子。
在他們路過餘雨霏的身邊時,那個孩子的手拉住了一個醫生的手,小聲的說,“叔叔,我疼。”
寧珂穿着滿身是血的白衣大褂從臨時手術室出來,溫和的安撫着小孩子,“乖,你很勇敢,睡一覺就不疼了。”
兩個醫生忍住眼淚,對寧珂感激的笑了笑,擡着擔架進了手術室。
寧珂脫下白衣大褂,疲憊的走到餘雨霏面前,“那個孩子的父母,被掉落下來的天花板砸中要害,剛剛在手術室裏離世。”
餘雨霏低頭,看見腳下流過夾雜着淡淡血紅的雨水,恐慌的後退了幾步,崩潰的痛哭起來,“如果沈沐希沒了,我該怎麽辦?”
寧珂拉住她,眼睛血紅,“妃子,現在還沒過黃金時期,沒有他的消息并不代表他死了。”
她麻木的推開他,沖到了廢墟中,跪在地上,用雙手刨着石塊。沒刨幾塊,手上的指甲掀開,流出鮮紅的血來。
“沈沐希,你在哪兒?”
“你不要故意躲着我好不好?”
“沈沐希,你出來啊。”
餘雨霏痛哭流涕,滿手是土和血。
人不是常說十指連心,卻她沒有感到疼痛。
她多希望所有的天災人禍都降臨到自己身上,把所有的喜樂平安都留給沈沐希,那個她愛到骨子裏的少年。
寧珂呼吸短促輕緩,他步履不穩的走到她身後,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她,“你這樣做,沈沐希是不會高興的,你以為他願意看到你傷害自己?”
餘雨霏緊緊的抓着他的衣擺,哭得幾乎說不出話,水霧氤氲的眼睛裏麻木無神。
寧珂的手禁锢着她的腰,慢慢的帶她起身,扶她進了帳篷,順便叫許朗來給她打了一針安定劑。
藥物的作用比寧珂的安慰起效要快許多,一針下去,沒幾分鐘,她就不哭不鬧安安靜靜的睡了過去。
許朗含笑調侃,“喲,咱們這寧大男神是對這妹子動真心了?”
寧珂壓了壓她身上的被子,起身向外走去,“走吧,很多傷員需要手術和治療。”
許朗抱着醫藥箱緊緊跟随,不滿的大聲嚷嚷,“不是吧你,一夜沒有睡覺了,還有精力去救人?你還是先睡睡覺,救救你自己吧!”
今天早上,許朗他們一大隊人馬趕到的時候,看見滿身是血站在手術臺邊上給人截肢的寧珂,狠狠的給吓了一跳。
他頭發淩亂,眼睛裏滿是紅血絲,加上一個躺在手術臺上等待截肢的病人,許朗差點以為他看見一碎屍愛好的變态......
寧珂淡定的搖頭,“你們來之後,我今天上午不是睡過三十分鐘麽?”
許朗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濕潤,“你丫以為人人都是鋼鐵俠啊?等會兒躺在病床上的就該是你了。”
寧珂套上白衣大褂,頭也不回的進了手術室。
被寧珂喜歡着的女孩子,該是多有福氣?他不僅人長得好對人溫柔,還是學神,還沒到大三,就已經學完了所有的功課,很多醫院的醫生都争着要他去醫院開始進行實地學習。
許朗還記得初次見寧珂的時候,在A市有名醫學院,他抱着一摞書,坐在宿舍裏啃着,起初大家都覺得他是書呆子,宿舍聚會從不叫他。
後來這人美貌驚豔,迷倒了大把的男男女女,下到三歲小孩,上到七十老人。美貌禍水,引來退學危機。
第一學期的期末,他寫了一篇論文,驚豔A市。
這樣的人,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他說過,他整天抱着書看,并不是覺得讀書才有出息,而是他喜歡的人不見了,想用一種方式宣洩痛苦。
看書實在是一種安靜文雅的宣洩,加上醫學書太過簡單,于是他選擇了這一讓學渣恨之入骨避之如蛆的方式。
許朗愣愣的望着手術室的方向,僵硬着身體走了進去。
中午吃過午飯,解放軍擡來了一個被石板壓斷腿的女孩,寧珂讓許朗去給餘雨霏送飯,自己匆匆的跑進了手術室裏。
腿傷太重,感染面積過于大,看樣子是要截肢。
寧珂戴着口罩,去看病人的反應。
“救救我,我不想廢了,”女孩子拉着他的衣袖,低聲乞求。
這女孩子是揚姿,他們是高中校友,女孩子挺出名,曾經在操場上每周星期五都給沈沐希表白來着。
寧珂示意旁邊的護士準備麻醉,問她,“你怎麽來這裏了?為了沈沐希?”
揚姿也認出了他,費力的點頭,“沈沐希和我被壓在了幾塊石板下面,求求你救救我們。”
......
手術過後,寧珂彎着腰,扶住手術臺嘔吐了起來,中午吃進去的食物洶湧的從咽喉處翻滾出來,辛辣的半消化物讓他難受得眼淚掉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昨天晚上是他第一次操刀手術。
道路不通,昨晚他帶着餘雨霏來了這裏,正好碰見一個手指被壓斷了三根的傷員,天氣的原因,那人手指上的肉開始發臭腐爛,醫生的手上都有手術,忙不過來。
于是,寧珂拿起了手術刀。
盡管他見過許多的實例,拿着手術刀的手還是忍不住的發起抖來,壓抑着害怕完成手術後,他嘔吐了起來,一夜沒有再吃飯。
有過一次成功的例子,他對自己有了信心,那些操刀精湛的醫生們看過傷者的手術,也都歡迎如此出色的人才繼續留在手術室裏。
許朗跑去找寧珂的時候,發現他暈倒在了手術臺邊,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人沒有什麽大問題,是累暈和餓暈的。
許朗真想狠狠的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叫你烏鴉嘴,叫你不說好話。
......
半夜,餘雨霏昏昏沉沉的醒來,看見揚姿氣若游絲的坐在她的面前,身下的一條腿被白紗纏着,之下空蕩蕩的。
她喉嚨發緊,顫抖着問她,“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你不是在A市麽?”
揚姿嘲弄的看了她一眼,幾乎快沒有力氣說話,“沈沐希死了。”
餘雨霏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你說什麽?”
“我說,沈沐希死了!”
餘雨霏猛地跳起,撲到她的身上,雙手扼住她的脖子,失控的大吼,“你亂說,沈沐希不會死的。”
揚姿望着她,眼睛裏沒有一絲神采,心如死灰。
從外面沖進來兩個護士将情緒失控的餘雨霏拉開,其中一個趕緊推着揚姿離開現場。
走到門邊,揚姿回頭,“你不信,就去堆屍體的地方看看......”
餘雨霏尖叫一聲,掙開護士的禁锢,逃離出去。
沈沐希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
她搖頭,踢到一塊石板,摔在了地上。
哀傷來勢洶洶,她泣不成聲。
離開四川的那天,寧珂也跟她說,沈沐希死在了那場地震裏。
回到學校,老佛爺和莫佳也認為沈沐希死了。
所有的人,都說他死了。
她沒有勇氣去看沈沐希最後一眼,她寧願相信他還活着,活得好好的。有時候,她很讨厭自己的懦弱,以至于從來都不願相信沈沐希已經去世的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
☆、論大衆才俊
聽說沈沐希是在地震發生二十小時後去世,那時是2013年四月二十一日的淩晨四點。
還聽以前的高中校友說,在地震的五天之後,沈家在屍體堆裏找到了沈沐希,半年前,沈沐希的父母在美國為他舉辦了葬禮,他的骨灰埋在了她們家新買的農莊裏。
死在家鄉,埋在異國?
餘雨霏回過神來的時候,對面的滔滔不絕的理工男已經将話題自由的從黑洞蟲洞幾維空間切換成我國古代到底發生了多少重大的事件。
她心裏發緊。
這位理工男的口才和記憶力好的驚人,不僅懂天文還知歷史,而且聯想力也不錯。
對面的青年才俊端起咖啡喝了小口,繼續剛剛未說完的話題,“唐朝真是一個亂倫的朝代,武則天是李治他爹的老婆吧,後來又嫁給了李治,我覺着武則天從一開始就在圖謀着皇位,電視裏演的完全是假的......”說到這裏,才俊頓了頓,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滿足的感嘆道,“這家的咖啡還真是正宗,你知不知道就咱們學校不遠的那家店子裏的咖啡,喝起來就跟仿冒僞劣産品似的......”
未等才俊說完,她忍不住的打斷,揮手叫來了服務員,要求把自己面前一杯就要幾百塊的咖 啡換成不要錢的白開水。
才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緩了半天,才幹巴巴的笑着說,“咖啡雖然好喝,其實白開水還挺有營養的。”
她點頭,将一杯水喝了一半,才嘿嘿的告訴他,“這裏白開水不要錢,當然我覺着咖啡實在不是我能夠消費得起的,還是在這麽高檔的地方。”
才俊尴尬的笑了笑,避免将來遇人不淑,還是決定在沒有徹底了解她的本性之前招來服務員付錢,随後飛快的走了。
餘雨霏喝完最後半杯白開水,裹了裹身上價值上千的衣服踩着高跟鞋跟了出去。
外面紅燈綠酒,霓虹萬千,才俊看見她跟在身後,沒有轉身敷衍的問着要電話號碼,而是飛快的招手,飛快的上了一輛土黃色的出租車,逃命一樣的消失在她的視線。
真是,沒風度。
她搖了搖頭,認命的去到對面搭公交。
她肩負着将才俊富二代收了的使命,為了不辜負大家的期望,劉拂把自己珍藏許久的寶貝衣服都給拿了出來,只因為那才俊喜歡門當戶對的碧玉。
當然,她符合碧玉,但不符合富二代的身份。
餘雨霏吸了吸鼻子,委屈的看了眼腳下足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還沒有作出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憂郁表情,就接到了老佛爺的電話。
老佛爺說,寝室用來煮肉片湯的酒精燈被宿管阿姨給沒收了......
這可是大事。
餘雨霏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寝室,發現沒有帶鑰匙,只好對着門又踹又撓。
等了半天,老佛爺慢悠悠的開門,手上還捧着一碗熱騰騰的肉片湯,“相親相得怎麽樣?是不是成功的把上了富二代?”
想到這事,她覺着挺對不起老佛爺的,有些心虛的指了指肉湯碗,“不是酒精燈被收了麽?”
老佛爺捧着碗,喝了口湯,義憤填膺道,“真的被收了我不騙你,就在我把這碗湯好不容易煮熟之後。不過還好,我們沒有全軍覆沒,還保住了一碗肉湯!”
面對如此成功的案例,餘雨霏不禁誇了誇老佛爺。
從大一到現在,如果有十次宿管阿姨聞見香味來沒收違規物品,有九次都沒能夠保住肉湯,這學期第一次就能夠成功的保住湯已經是很好的運氣了。
晚上莫佳下課回來,因為在上課時錯過了與學校新來的老師的目光對視,顯得有些不高興,憤怒的打開電腦準備找一部有意思的電影看看。
洗完澡的老佛爺從廁所的奔出來,将還剩半碗的肉湯放在了莫佳的書桌上,兩眼放光,“怎麽樣,你們班的新來的那個老師長得好看吧?”
莫佳憤恨的轉過頭,惡狠狠的反駁,“哪裏好看了?丫長得就跟一女的似的,整個一娘娘腔的形象,還沒咱們學校的才俊李好看!”
餘雨霏坐在床上看書,聽見莫佳的話,猛的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默默補上一刀,“那你為什麽總是考才俊李的那一科不及格?”
才俊李是學校校長的兒子,家裏挺有錢,長得不錯,人稱海龜富二代,據說是在外國的一特牛逼的學校學成歸來,最後在他老爹的手底下當了老師,現在二十七歲,還未結婚,不過好像聽說他跟一女的同居了......
餘雨霏以為那兩人懷疑自己是在吃醋,連忙擺手否認,“我不喜歡才俊李的,真的很喜歡,你們別誤會。”
不說還好,一提才俊,老佛爺和莫佳雙雙轉過頭來望着她。
如今這社會,才俊多,有錢的才俊更多,一件白襯衣,一條藍白色牛仔褲,一雙帆布鞋,外加一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憂郁,一般說話都是出口成章,張愛玲三毛的愛情詩作信手拈來,他們旅行的地點無非就是大理麗江鳳凰拉薩等。
在這一年裏,老佛爺和莫佳聯手為她介紹了許多的才俊文藝青年,在近白次的相親歷程裏,餘雨霏很容易的了解到怎麽才能夠使才俊喜歡或是讨厭自己。
如果想要俘虜一才俊的心,就得比他更能裝逼,更能作。
要是想讓才俊讨厭一人,那就反着來,把人性最邪惡最本質的一面完全暴露。
老佛爺細細打量着坐在床上不修邊幅的餘雨霏,不得不鄙夷的說道,“今天約會又失敗了吧?跟我倆說說,到底是怎麽讓人孩子放棄你的!”
終于,在禁不住她們□□裸的目光威逼之下,餘雨霏坦然的将今天相親的實況一一彙報,雖然覺得對不起為她終身大事操勞奔波的兩位女俠,但是說道動情之處,還是忍不住的倒在床上笑得死去活來。
笑着笑着,不經意的一瞥,看見老佛爺正呆呆的望着她出神,直到看見她再也笑不出來了,才淡淡的說,“還沒有忘記沈沐希的吧?”
餘雨霏裝作什麽也沒聽見,含了薄霧的眼睛看向手中的書。
她确實還沒有忘記沈沐希,當聽見他死去的消息時,幾乎處于崩潰的邊緣。
在幾個月前發生在四川地區的那場地震,似乎徹底的摧毀了她的人生和她預計的無數種未來。
幾個月以來,她都害怕從別人口中聽到沈沐希這三個字,挂了疤痕的傷口又再一次的因為老佛爺的話被狠狠的撕扯開來,血淋淋的,傷深可見骨。
幾分鐘之後,老佛爺意識到剛剛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喝完了最後一口熱湯,“明天我請客,吃火鍋好吧!”
趴在桌上看電影的莫佳,猛的回頭,“成,吃城南的老竈吧!”
作者有話要說:
☆、寧珂
吃火鍋是板上釘釘的事,可是到底要在哪裏吃火鍋成了問題,大家都各抒己見,莫佳要吃城南的老竈,老佛爺要吃城北的百度,餘雨霏要吃城西的紅酒魚。
經過一段激烈的口水戰争,兩位女俠為了安撫某人受傷的心靈決定去吃城西的紅酒魚火鍋。
為了早一點解決午飯,三人決定走唯一的捷徑,穿越宿舍後面的小公園,翻牆出去。
現時十月,M市的天氣還未正式變得寒冷,很多有錢的情侶選擇花大價錢去酒店開房,也不願意在樹木極多蚊蟲蛇鼠成群的地方打野戰,大部分沒錢的情侶轉移陣地跑去了陽光溫暖照射的草坪上膩膩歪歪。
蟲鳴聲聲,在鋪天蔽日的大樹之下,寂靜的公園裏沒有一絲溫度。
老佛爺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一頭紮進了旁邊的低矮的灌木裏,緊接着莫佳和餘雨霏跟了上去。
不知是餘雨霏眼神太好,還是她佩戴的隐形眼鏡太好,她竟然看見不遠處的一棵樹後有一對情侶在忘我的接吻。
那處地方四周都是大樹低矮的灌木,實在相當隐蔽,餘雨霏稍稍起身便看見了那對欲火焚身的情侶。
女孩子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手挽着男生的脖子,男生俯着身唇落在女孩子的唇上,他們的旁邊還放着一個輪椅。
莫佳已經成功的翻牆出去,餘雨霏踩着樹樁準備爬上圍牆,禁不住的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男生抱着女孩子轉身,消瘦的背影将活色生香的光景遮了個幹淨。
只是那個男生的背影和氣質,像極了沈沐希。
這個世界相像的人及其的多,沈沐希在2013年四月二十一日淩晨的時候死去,不會是他的,永遠都不會。
餘雨霏怔了怔,暗笑自己多心,利落的翻了出去。
去城西火鍋店的路上,遇上了兩個搞精神病防治宣傳的學生,由于咨詢不要錢而且那幾個大學生長得也十分不錯,三人狼狽為奸決定去假裝咨詢咨詢。
大家都覺得自己沒有精神病,就連住在醫院的精神病病人都覺得自己不是精神病,所以整條大街上的人都對這群辛苦宣傳的大學生視而不見,誰會吃多了承認自己有精神病,這不是有病麽,還是病入膏肓了。
所以大半天下來,一個人也沒有要來咨詢的欲望,恰好餘雨霏一行人捧了場,大學生紛紛忙前忙後端茶送水。
莫佳拉着一戴金絲架眼鏡的男生,苦苦追問,“你是哪個學校的啊?電話號碼多少啊?你有沒有女朋友?結婚沒有?或者說結了婚離了沒有?”
男生擡了擡眼鏡,半天悠悠問道,“姑娘是失戀了?”
莫佳熱切的看着他,“其實我覺得自己喜歡就好,反正現在文明開放社會,有了女朋友還能分,有了老婆還能離,對了你是喜歡哪一類型的女孩子呢?”
男生思考半響,果斷下推論,“你應該被上一段戀情給傷着了!”
“恩,那就是一段風花雪月的孽緣,清純可愛的蘿莉喜歡上了邪惡霸道的總裁!”莫佳積極的思考,十分期望,“要不我們現在先談談人性?”
按她的說法來談,估計就是先談人後聊性,孩子真不老實就知道诓人家傻乎乎的大學生。
男生其實已經知道這人有毛病,但思考到這畢竟是他們迎來的第一批客人,也不太好意思打擊人,只好假裝深思的翻了翻手上的醫學書,過了幾分鐘,侃侃而談,“我覺得你應該是得了妄想症,我建議你去醫院檢查檢查......。”
莫佳還沒問完,被老佛爺拉到了一邊,她小聲問道,“精神病會不會傳染給寶寶啊?還有接吻會不會傳染?如果說一個人她有精神病,她不知道自己有精神病,別人也都說她是精神病,但是她去醫院檢查了她本來就沒有精神病,可是她每天的行為語言卻是和精神病犯者沒什麽區別,她的家人朋友慢慢的越來越覺得她有精神病,去了很多醫院,醫院的醫生都證實她其實沒有病,你們覺得她到底是有病還是沒有病啊?”
一大串的繞口令說下來,不僅餘雨霏和莫佳暈頭轉向,就連兩大學生也都沒弄清楚老佛爺到底在說什麽。
但是最後一個問題的問句他們倒是聽清楚了。
兩大學生中沒戴眼鏡的那男的說,“應該是有精神病吧!”
戴了眼鏡剛剛還給莫佳做咨詢的男的說,“沒有精神病吧!”
一個說有精神病,一個說沒有精神病,各抒己見兩人為這個為題争執起來。
争了好一會兒,兩人決定等着他們宣傳隊伍的一個不是本專業學生又非要加入這次宣傳的人回來再商量到底有沒有病。
當時餘雨霏就想忍不住吐槽,一個不是學這專業的人,能懂個毛?
但是一見老佛爺和莫佳期待又虔誠的目光,忍了忍,總歸什麽也沒說。
時間不等人,餘雨霏三人沒吃早飯,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再等下去就得死人了。于是,她們決定去吃了午飯再來看結果。
吃完午飯,回到宣傳點,餘雨霏看見了寧珂。
他穿着一件白色針織毛衣,一條淺色系的牛仔褲,正抱一瓶爽歪歪喝着。
他和餘雨霏有大半年的時間沒有見面,從沈沐希死去的到現在,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寧珂也注意到了她,對着她溫文儒雅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爽歪歪,低頭翻了翻宣傳冊子。
老佛爺就跟不認識寧珂似的,拉了塑膠凳子坐下,“之前我說的那問題,到底是有病沒病啊?”
倒是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