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首次交鋒
許懷瑾輕車熟路拐進将軍府,往将軍府西院走去。
過來收拾院落的王婆,拿着掃帚,看見許懷瑾,隔得老遠跟她打招呼,“懷瑾回來了啊。”
“嗯。”許懷瑾笑着點頭,她跟王婆寒暄道:“王婆,又過來了,這幾天風大,竹葉落了滿地,麻煩您收拾了。”
王婆搖搖頭,也笑道:“這是我該做的,不礙事。”
許懷瑾住的院子,是前兩年,宋木青給她安排的,原本,許懷瑾不願意住将軍府。
但宋木青說,易鶴川常年留守邊疆,将軍府無人照應,她才勉強願意住進将軍府。
後來,老皇帝駕崩,易鶴川被調任回京,許多雜事落在許懷瑾身上,許懷瑾也沒機會跟宋木青提搬出去。
許懷瑾的院落不大,王婆掃完竹葉,便拿着簸箕離開了。
許懷瑾拿木桶,從後井打滿水,提到後門洗澡。
剛在訓練場滾了幾圈,身上沾滿灰塵,黏黏糊糊貼在皮膚上,讓許懷瑾很不舒服。
洗完澡,許懷瑾也沒有束胸,她拿着巾子,邊擦發邊往外走。
許懷瑾的皮膚很白,白得像窯爐裏剛拿出來的乳白瓷,通透,細膩。
因為這事,許懷瑾還被宋木青嘲笑過,他說她身為男兒,卻長了副女兒家的模樣,以後定是非富即貴,要她決不能忘了他這個師傅。
她本是女嬌娥,那裏來的男生女相,對于宋木青的打趣,許懷瑾只是一笑而過。
感受到熟悉的威壓,許懷瑾擦頭發的動作頓住,她斂眉擡頭看向頭發高束,眉目含威,棱角分明的俊臉。
許懷瑾稍稍含胸,她不動聲色地把巾子,擔在肩頭,遮住胸前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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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懷瑾後退一步,躬腰喊道:“将軍。”
易鶴川掃過膚色白得晃眼的許懷瑾,他疑惑問道:“你怎麽在這?”
“啓禀将軍,前兩年,将軍不在京城,宋将軍便讓臣,住到這偏院,幫将軍守府。”
頓了會兒,許懷瑾又繼續說道:“将軍回府後,臣本想盡早搬出去,奈何身上雜事過多,忙起來,便忘了跟您提。”
易鶴川沒搭話,他看向許懷瑾院落後,滿林的長枝竹随風飄動,顯得很是平和,易鶴川出聲打趣道:“你倒是選了個好地方。”
許懷瑾順着易鶴川的目光,看過去,“竟然将軍回府,臣不便再在府中打擾,明日便搬出去。将這處地方讓出來。”
易鶴川打量他一眼,神色很淡,“不用。”
易鶴川模棱兩可的态度,讓許懷瑾想起上一世,許懷瑾阻止易鶴川,為紅顏許映梁殺忠臣的事。
當時她義憤填膺,找到易鶴川,将搜集到許映梁所有騙他的事,擺在易鶴川眼前,想讓他殺了許映梁,誰知他卻淡淡說道:“我知道。”
許懷瑾覺得有些悶,她啞着聲音應答道:“是。”
易鶴川聽出許懷瑾對他有些不滿,她今日在書房對他大言不慚,現在還對他不滿?
易鶴川掃向她微躬的身體,許懷瑾心中警鈴大作,莫不是易鶴川看出她身體有異?許懷瑾神經緊繃,就怕易鶴川下句話便是揭穿她的身份。
骨節分明的手朝許懷瑾伸過來,許懷瑾身體僵硬,呼吸都變的局促幾分,若是被揭穿她該如何說!
是先聲制人說易鶴川将她認錯身份,無奈之下才入軍營,還是說餓得慌,求生欲強,男兒身好使,便用了男兒身?
手觸過來的距離越來越近,許懷瑾神情緊張高聲喊道:“将軍!”
易鶴川掀起眼皮,将許懷瑾肩上的竹葉拿開,懶洋洋地應道:“嗯?”
許懷瑾看見易鶴川手中的竹葉,一時之間往了說話,他只是幫她拿下竹葉?
許懷瑾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有些不可置信,他率先問道:“有何事?”
許懷瑾清澈的雙眸閃動,許久才憋出一句,“将軍,手真好看。”
易鶴川捏了捏垂在身側的手,理所應當地應道:“嗯。”
有人來尋,易鶴川不再多留,瞧了她眼轉身離去。
易鶴川走後,許懷瑾緊繃的身體,總算放松下來。
許懷瑾擡頭看向皇宮的方向,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要阻止李浩儀記恨易鶴川,又要阻止許映梁跟易鶴川相遇,該忙活起來了。
卯時,昏暗的天空漸漸泛白,街邊的小販,紛紛起早做食擺攤。
許懷瑾走到熱氣翻騰的包子鋪,躲着霧氣,将手中的銅錢遞給小販,“兩個酸菜包。”
“好嘞!”小販接過銅錢,熱情洋溢地将包子遞給許懷瑾,“大人,您的包子!”
許懷瑾還未來的及伸手,包子便換了主。
範寅攬着許懷瑾,手裏拿着許懷瑾的包子吃,口齒不清地說道:“懷瑾,我聽聞你昨日跟易将軍頂嘴了?”
看見昔日好友,許懷瑾臉上多了許多笑容,她輕松地回道:“嗯。”
範寅任祠部侍郎,管宗廟祭祀禮樂制度,比許懷瑾年長6歲,算得一手好卦。
當年承天門事變,範寅早已算到,他勸說許懷瑾投靠燕王,許懷瑾不願,執意要護易鶴川。
範寅對她無計可施,又不願眼睜睜看着她送死,終是搭上自己的命,跟她一起入了宮。
範寅敬佩地砸吧嘴,他拐着彎罵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官至侍郎,很厲害,都能比上将軍了?”
“沒有。”
範寅斜眼瞧了許懷瑾一眼,全然不相信她的話,範寅絮絮叨叨地勸說道:“懷瑾啊,我知道你住在将軍府,但那是将軍可憐你,為了報恩才讓你住進去,你可不能仗着将軍對你好,你就上房揭瓦跟将軍對着幹。”
聽到熟悉的關切,許懷瑾沒有表現不耐,反而乖巧地應聲,“我知道。”
範寅有點不适應許懷瑾的乖順,他把吃剩的包子,塞到許懷瑾手中,自己掐着手指算了起來,“你這莫不是遇了髒東西吧。”
許懷瑾有些無奈,她把包子塞回範寅手中,又跟小販重新要了兩個包子,邊吃邊往皇宮走,“你走快點,遲到了小心挨板子!”
說完,許懷瑾又轉過頭,叮囑範寅,“現在将軍已經是輔國大臣,你應叫他首輔大人,以後可別叫錯了!”
範寅掐着手指,感覺到一絲不對,但是那裏不對,他又說不出。
範寅搖搖頭,不再深想,嘴裏咬着包子,連忙跟上許懷瑾,他可不想挨板子。
金銮殿內,文武分列左右,手持朝板。
金碧輝煌的龍椅上,年僅16的小皇帝,頭戴冕旒,稚嫩的臉龐,強裝嚴肅。
“衆愛卿,今日可有事啓奏?”
位列易鶴川之右的司馬豐,慌忙躬身出列,啓禀道:“啓禀皇上,昨夜子時,宣陽坊有人不顧律例,大肆喧嘩,更夫勸阻不得,反被打傷。京兆尹派人去查,發現喧嘩之人,是易将軍軍營之人。”
李浩儀轉頭看向隊列最前的易鶴川,質問道:“将軍,司馬丞相所說可屬實?”
易鶴川雙手垂在身側,他不卑不亢地回道:“啓禀皇上,玄衛軍紀律嚴謹,絕不會做出此等事情,還請皇上明察。”
“竟然如此,京兆伊便再重新查證一番。”
司馬豐急了,他微微上前一步,還想舉證易鶴川,可李浩儀轉了話題,談論其他政事。
“今日使臣要來進貢,朕準備了晚宴恭迎使臣,各位大人可攜家眷參宴。”
“臣等遵旨。”
“還有事否?”
各大部門,挨個出列将近日遇到的事,走章程上報一遍,李浩儀挑揀着應付完,神态疲憊地說道:“退朝吧。”
金銮殿的大臣皆跪在青石板上高喊:“五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許懷瑾看着跟他相差無幾的李浩儀,威武地站起身,朝殿外走去,微微出神。
易鶴川沒有奪帝之心,奈何李浩儀數次逼迫,使得易鶴川不得不奪位,一步步踏入翰林院院士之女許映梁給他設的陷阱,害死易鶴川。
竟然李浩儀這麽想讓易鶴川奪位,那麽她便成全李浩儀。
範寅用膝蓋推了許懷瑾好幾次,許懷瑾才回神,她眼神恍惚地看向範寅,疑惑地問道:“何事?”
“首輔大人叫你!你發什麽呆呢!皇上都走了!”
許懷瑾不卑不亢地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膝蓋并不存在的灰塵,她畢恭畢敬地走到易鶴川身旁,詢問道:“首輔大人尋微臣可有事?”
易鶴川深邃的眼眸從許懷瑾身上掃過,他緩慢說道:“你去查是誰在宣陽坊鬧事,再去京兆伊府上走一趟,我記得拜在他門下的學生不少,你是禮部侍郎,該是會打點。”
許懷瑾有點納悶,以往易鶴川從不會将這種交給她,難道是她昨日的一番話,吸引了易鶴川的注意力,讓易鶴川開始重用她?
易鶴川還在等許懷瑾回答,許懷瑾不敢讓易鶴川多等,她連忙回應道:“臣明白。”
司馬豐奸計沒得逞,他皮笑如不笑地走到易鶴川身旁,嘲諷道:“易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連皇上都對你禮讓幾分,易大人,往後這朝堂怕是要落在你手中了吧。”
易鶴川臉上帶笑,他順着司馬豐的話說道:“司馬大人怕是說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況是小小朝堂。司馬大人慎言,若是讓有心人聽見,還以為司馬大人打着朝堂的主意,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呢。”
司馬豐被易鶴川堵得有話說不出,他警惕地掃向四周朝臣,壓下聲音,失了官家風範小聲威脅,“易鶴川,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讓我女兒為後,我絕不會讓你掌權!”
易鶴川對司馬豐的話,感到十分可笑,他眼眸帶笑地掃向司馬豐,暗諷道:“你想讓你女兒為後,你大可去找皇上,你找我幹什麽?我還能讓你女兒為後不成?”
司馬豐被易鶴川說的胸腔盛滿怒氣,想到還在金銮殿,司馬豐強迫自己壓低聲音,擲地有聲地說道:“你能!”
易鶴川明顯不想再跟司馬豐搭話,他冷笑兩聲,斷然拒絕,“我不能。”
許懷瑾站在旁邊看的生趣,當年她被司馬豐折磨的慘,現在看着司馬豐吃癟,心裏倒是十分舒爽。
看得正精彩,易鶴川冰冷的目光掃向許懷瑾,許懷瑾渾身一僵,立馬躬身告退。